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题名:[综武侠]坑个反派去救世   作者:路易狗蛋   文案   通知:本文将于8月26号入v,入v当天一万字更新奉上。感谢各位的支持,v后日更三千,加更视情况而定。   你以为大佬破碎虚空是因为真爱武道吗?   错,他是想念空调冰箱小烧烤!   就像老师总拿高考过后就轻松了,大学里没人管天天玩来骗学生一样,顾青衣以为破碎虚空就那么一哆嗦的事情,咬牙过去了就是美好新生活。   结果!   没回到现代不说,还背上了拯救世界的因果!   顾青衣:是时候拿出毕生的摸鱼功力了!   首先,找一个冤大头。   哎嘿,送上门来的冤大头,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救世大礼包就是你啦!   从此,江湖最热的事迹变成了:遵纪守法九公子,扫黑除恶第一人。   *   顾青衣:一开始只想捡个工具人,后来却见色起意,日久生情。   九公子:一开始想要但得不到,后来得到了,发现对方并不沉沦。   不行呢,怎么可以只自己单方面沉沦?[逐渐黑化,结果被■■■■:)]   注意事项:   1、我流同人,私设如山,文内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2、野味不能吃。   3、若不喜欢也请好聚好散,咱们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感恩有你,比心。   内容标签: 武侠 强强 江湖恩怨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青衣、宫九 ┃ 配角:四条眉毛、盗帅、名捕F四、东方巨巨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负责拯救世界,我负责躺赢   立意:泥泞里也能开出漂亮花朵 第1章 天外来客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轰动武林的大事件使得无数人聚集京都,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人都在翘首以盼。   一波三折以后,清冷的圆月之下,太和殿屋顶上,两个身穿白衣的男人对峙着。   风呼啸而过,卷起二人的长发,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危险一触即发。   风动了。   人也动了。   剑气冲霄,天地都为之风云变色。   剑与剑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越发清晰,那两道人影的动作快得越发叫人看不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哪怕一眼。   夜空都仿佛染上了火光,变得越发扭曲起来。   火光?!   在场的几大高手分心一瞬,危险的感觉由尾椎骨直袭天灵盖。   寂静的夜被彻底打碎,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变得格外的迤逦。   一道黝黑的口子凭空出现在了火红的天空之中。   那裂缝之后到底是什么,谁也看不清,只抬眼望着就目疼泪流。   裂缝一眨眼就消失了,照亮大半夜空的火光却是飞快从裂缝中穿过,宛如流星一般气势汹汹的砸下来,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陆小凤呐呐自语一般:“那好像是个人?”   不用陆小凤提问,在场几个大佬都眼明心亮,看到那并不是什么天外陨石,而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青色衣袍,广袖飘飘的男人!   那包裹在外的火光仿佛被他驯服一般的温顺驯良,形成了一个以男人为中心的椭圆形半球,竟似在保护他一般。   广袖偶尔落在火光之上,竟然依旧完好如初!   这样离奇的景象若不是所有人同时所见,恐怕说出去都要被人骂说是酒喝多了眼发昏。   这世上竟有人从天外而来?   是仙人吗?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仙人吗?   水火不侵,天地为之色变,是仙人手段吗?   是耶?非耶?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比剑的两人都停了下来,朝圣一般的望着从天外而来的大能。   火光越来越近。   “这个方向……”   “不好!”   “快逃!!”   这团火光直接落在了皇城,落在了两大剑客曾经交手的太和殿上。   太和殿宛如豆腐工程一般,在下一秒就碎成了粉末。   火光下坠的去势不减,彻底落在了铺满坚硬石头的地面上。   “嘭——”   一时之间,地动山摇,火星四溅。   宛如一只巨大怪物一般盘踞在京都的皇城在这股冲击波中震成了粉碎,无数来不及脱逃的人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就彻底的死去。   宫殿内部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裂缝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咔咔声不绝于耳,竟是连地基都被破坏殆尽。   看不出原样的木头被星火点燃,冒出一缕缕青烟,时不时的发出哔啵的爆炸声响。   飘飞在半空中的粉末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覆盖在死去的人身上。   整片皇城充满了硝烟,宛如死寂一般安静。   待到余波彻底平静了以后,顾青衣毫发无损的从坑里站了起来,入目就是这样一副人间地狱的模样。   顾青衣:?!!!!   这真是万万没想到。   他降落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闭上了双眼,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降落在了什么地方。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反正都是落在沙漠啊,森林啊这类鸟不拉屎的地方。   结果这次怎么落在了人口密集的地方?!   这根本没办法躲过卫星,搞出这么多人命,会被抓起来咔嚓的吧?!   可是这里没有繁华的大街,也没有高耸的摩天大楼,没有络绎不绝的人流,也没有香气扑鼻的美食,远处幸存的建筑看起来倒是格外古色古香。   自己这是搞错世界了?   几个狼狈脱逃的人在安全边界探头探脑,移动的活物让他视线自动聚焦。   破破烂烂的衣裳,抹了煤灰似的脏脸,只余那一双双眼睛在紧紧的盯着他,又防备又害怕。   顾青衣只觉得头都要炸了,他明明只想回去现代,咸鱼宅家啊!   心念刚动,顾青周身无形存在就骤然收缩,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顾青衣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低头一看,这缠绕着的猩红的因果线紧紧缠绕着他,只差没给他裹成毛线球!   这还回个屁。   “是谁砸坏了皇城!赶紧救驾!赶紧救驾!!”   穿着轻铠提着刀的人们将顾青衣团团围了起来。   他一动,这些人就战战兢兢的提起刀尖对着他,一副小心害怕的模样,搞得好像是他一个人包围了这一群一样。   更多的人则在进行着灾后抢救,聚集着,想把他们的帝王从阎王手里抢救回来。   皇帝寝宫所在全是精英,距离太和殿并不远,所以受到的冲击波最严重。   大家只能从尘埃中去翻找。   “大内高手米公公,驾护而死!”   “诸葛神侯,护驾而亡!”   被阻隔在外的几个幸存者听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那可是大宗师!   两个大宗师!!   哪怕是被两位大宗师护在最中心的帝王也没能幸免。   对着这样的天灾人祸,人之力,何等渺小?   帝王面无表情的坐着,已然没有呼吸。   整个帝王寝宫之中,没有一个活口。   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陛下,龙驭宾天了!”   顾青衣四周被围得滴水不漏,压根看不到人群之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忽然呼啦啦的,这些人就整齐的跪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叩首,只有顾青衣独自站立着。   天阴沉沉的。   黑压压的云层摩擦着,银白闪电在其中蓄力,压得天都低了,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主持一切事物的那个老头看着他,眼神晦涩难懂:“把他拿下!”   “慢着!”   顾青衣一开口,对面根本没有人敢动。   他不想杀人,若是因果越缠越多就会死死的把他绑在这个时空,那么他就彻底回不去了。   清除因果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将这发生的一切彻底抹除,让一切从头来过。   一力破万法。   他抬起手,所有人都警惕的后退了一步,更加战战兢兢的看着他。   顾青衣没理会,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啪——”   悠扬的响指声带着某种神秘的韵味在整个皇城上空飘扬,所有人的心神都被摄住,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在这一声传达到的时候停驻。   尘埃落定的灰尘无风自动的从地上飞扬而起,倒塌的房屋建筑仿佛被神重新扶起,石砖地板上的裂纹也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快速龟缩。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中所见一切,飞速倒带,看着早已经死去,甚至连身体都不剩下的人突然活回来。   破碎重归完整。   圆月高悬,两人比剑,倒退‘飞’下屋檐,帝王遇刺,皇城混乱。   皇城之外的人被迫有序离场,来时是怎么拍序,去时就倒退离开。   九月初旬,赌注下盘。   时间还在不断的往前回溯。   作为一手操控了这一切的人,顾青衣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过去了一瞬间?还是一眨眼?又或者是经过无比漫长的岁月?   时间洪流之中,没有时间。   ……   “花满楼,现在真的是三月初吗?我昨晚好似看到了九月十五的圆月夜。”   “你昨夜定然喝了太多酒。”   “或许是的吧。”那种死里逃生的心有余悸紧紧缠绕着他,不由的转了话题:“接下来,你一定要小心一个叫上官飞燕的人。”   “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   “那是谁?”   “我不知道。”   与这相同的问题也同时在别的地方响起。   “这是人力可以做到的吗?天外飞仙?还是一场大梦?”   在各种想法之中,有一道想法格外的兴奋扭曲:“好想要啊!这样神乎其技的本事,这样天外而来的仙人!我!必!须!找!到!他!”   总有一些人的感官格外的灵敏,哪怕一切回溯,他们再次经历的时候,也会有一种似乎这一天他曾经历过,现在不过是重复一遍的感觉。   有的人在自我怀疑、将信将疑,有的人却已经快速的行动起来,执行力MAX。   京都角落里,无人问津的乞丐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   他手里拿着一把华丽的剑,穿着华贵的白狐皮镶边锦袍,头上戴的是白玉镂空的头冠,腰间还坠着汉白玉质地的玉佩压襟,妥妥一个贵公子模样。   可他身上散发着扭曲邪肆的剑意,那一席华贵的锦袍也这挡不住这股剑意。   明晃晃的宛如黑夜里的灯火,任是谁来了,总是会首先略过他的容貌外在,注意到对方极为危险的剑意。   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可惜了。   “哐啷——”   三个铜板落在了顾青衣的面前,滚了两三圈才停下来。   顾青衣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铜板,又抬起头看向来人。   除去对方那肆意扭曲无法控制的剑意之外,这人竟还有一张分外好看的年轻皮囊,那一双眼中似乎空洞的什么都装不下,又似乎充满了无数难言的欲望。   偏偏,他的表情平静冷漠的像个木偶泥胎。   真是一个矛盾又神秘的家伙。   但是,三个铜板,有点少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顾青衣:天空一声巨响,小顾闪亮登场。   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咱们相聚在这里就是缘分,且当做露水朋友一场,还请诸位,有钱的捧着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狗蛋在这里谢谢您嘞。 第2章 合格的合作者   看着地上的三个铜板,顾青衣想了想,拿过地上一块石头,在面前的石板上写到:只要银票,不收铜板。   八个大字,写意风流,何其嚣张。   写完,他把石头一丢,将三个铜板捡了起来,揣进兜里。   白衣公子气笑了,勾起嘴角像是要杀人:“你不是不要铜板吗?”   顾青衣点头,理所当然道:“没错啊,从现在开始不收铜板了。这三个铜板嘛,当然是之前愿意收的时候的价格了。”   似乎是嫌这把火烧的不够旺,他又将三个铜板掏了出来,递给白衣公子:“喏,若是你想要要回这三个铜板,我这也不是不能赏给你嘛!”   白衣公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似乎不知死活的乞丐。   他抬手出剑。   这动作真是快。   干净利索,长剑出鞘。   修长的冷白色手掌握在赤红手柄之上,红的越红,白的越白。   那双手上的指甲剪得非常的圆润,一看就是一双握剑的人的手。   就在顾青衣想些有的没的时候,长剑终于到了他的面前。   白衣公子那一双好看的凤眼紧紧的盯着顾青衣,手中长剑立刻就要划破他的喉咙,可这人半点儿不为所动!   顾青衣当然用不着动。   白衣公子出剑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一剑绝对不可能伤到他的喉咙。   唰——   伴随着破空声响起,长剑掠过顾青衣耳畔的长发,身后的石阶被剑气切出一道狭长缝隙。   一缕青丝飘飘渺渺的落在了青石板上。   “这位公子,也就三个铜板,做什么这么扣扣搜搜的呢?竟还要夺了在下的小命不成?”   “罢了,罢了。还给你吧。”   他说完,手中铜板一丢,三枚铜板轻飘飘的落在了白衣公子的怀里,顺着他身上的锦袍滑进了内袋。   “落袋为安,公子这回总归是不能再这般无名无故的冲着在下拔剑了吧。”   行走江湖,用铜钱做暗器的人并不少。   毕竟铜钱方便携带,占地又小,不需要当暗器用的时候,也可以拿来买东西。   可没有哪个人能够让铜钱这般轻飘飘的,毫无半点儿杀伤力的落进别人的衣服口袋里去。   这可比当做暗器杀人要难得太多。   对方要想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这三枚铜钱本是白衣公子为了试探顾青衣专门兑换的,如今却成了对方羞辱他的工具,甚至是两次羞辱于他!   可也正是对方这样的言行让白衣公子将这股情绪压了下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随后整个人都变得恭敬了许多,躬身行了个晚辈礼:“还请前辈赏脸,到舍下一晤。”   这对于白衣公子来说,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顾青衣却并不买账,他抬了抬眼皮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又坐回了地上,双手一拢,一副农民踹的姿势靠在墙边晒太阳。   还真别说,这三月的太阳晒得人真是暖洋洋,惬意呀。   [你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和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人合作,怎么现在又一副不理人家的样子?]   顾青衣心念一动,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进度条。   生机勃勃的绿色占据了进度条的百分之五十一,但是这个数值并不是恒定不动的,它时时刻刻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往后倒退。   而这个绿色达到满值则灭世危机消失,归零则小天道死亡,这个世界也会崩塌。   这个世界的小天道是一个刚刚萌生的意识,是武侠世界为了自救而孕育出来的。   祂非常的单纯。   眼看一线生机落在了顾青衣身上,就直接救下了开大无法控制差点没命的他,之后又将他的身体调整到了最好的时候,除去了他丹田被吸干留下的暗伤。   更是十分大方的允许了顾青衣随便领悟祂所在世界的世界法则,帮助他掌握手中的时间法则。   实际上,当祂救下顾青衣的时候,两人之间就已经缠上了因果,可祂却并没有仗着这一点就去要求顾青衣。   而是将自己所能给出的一切都给了顾青衣,只为了对方能够心甘情愿的救世。   如此,顾青衣对于这个小家伙也就不好太冷漠无情了。   谁叫对方给的这么多!   想要救世,单凭他一个人,顾青衣觉得自己做不到。   毕竟他现在内力被抽干算是半个废人,又没钱没人。   救世?   做梦可能会比较快。   所以,他需要一个合格的冤大头[划掉],一个合格的合作者。   而筛选,从时光回溯以后已经开始。   只能够察觉到时光回溯这一点,就已经筛选掉了普通人。   察觉到不寻常,又肯付出行动,这样执行力就又把不少人比了下去。   最后,能够在最短时间找到他,是最难的考题。   燕京人口一百多万,他完美融入其中,想要一一排查,准确的找到他,首先要有一定的官职,才能看到户部的人口统计。   随后还要有查问五城兵马司的权利,才能排查到近几日京都进出情况。   最后,还要有大量可供使用的下属,才能完成最后也是最繁琐的普查。   更别说春闱在即,前来京都的人多不胜数,找人难度又上一层。   如此一来,最先找到他的那个人要么是气运逆天,随便一找就能找到他的大气运者,要么就是一个有权有势实力强大的合作者。   现在看来,面前的白衣公子,正是后者了。   他在心里给祂分析:我原本就和你说过,想要找到我,权,势,实力缺一不可。   这人能够第一个找上门来,必然不简单。   我如今外强中干,一丝内力也没有,若是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震慑住他,对方又怎么可能平等的与我合作?   我自是要磨一磨他的傲骨,让他明白我不是随便就能请得动的人。   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小天道不再说话,隐在了顾青衣的眼睛里,观察着这个世界。   最终,两人之间还是白衣公子先沉不住气。   毕竟他有所求,在他送上门来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主动权,而顾青衣的有所求却是隐而不发,无人知晓的。   他深深的弯腰,拱手:“还请前辈赏脸,到舍下一晤。”   顾青衣掀了掀眼皮,抬起脚点了点面前地上的八个大字。   只要银票,不收铜板!   白衣公子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看也不看的摆放在了顾青衣的面前,越发恭敬的开口:“还请前辈赏脸,到舍下一晤。”   顾青衣起身拿过银票数了数。   好家伙,每张都是最大面值一万两,一共有五十张,这一沓银票就是五十万两。   他拿着银票打了下手心,抖搂在白衣公子面前:“你瞧,若不是你抠门在先,只愿给在下三个铜板,现在也不会这般破财免灾不是?”   他也没打算再继续撩拨这位白衣公子的情绪,将银票往怀里一收,起身道:“前面带路吧。”   白衣公子面有潮红,他自顾自的转身就走,越走越偏,竟在燕京之中找了个无比僻静的角落。   就在顾青衣以为这人要埋伏反杀,把他待到无人处干掉的时候,对方突然呻、吟出声。   “打我,快打我!”   他软软的靠在墙壁之上,面有驼色,眼神迷离,渴求的望着顾青衣。   顾青衣:……   他后退一步,看着面前的白衣公子说到:“这可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白衣公子哪里还听得其他,他从袖口又掏出一把银票递给顾青衣,央求着:“快,快打我!”   顾青衣接过银票往怀里塞,拿过白衣公子的剑抽在了他的身上。   白衣公子尤不满足:“拔剑,拔剑,打我。”   还从没遇到过别人上赶着花钱买打的顾青衣当然是顾客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了。   他抽出长剑,在对方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白衣染血,竟有一种雪中红梅的错觉。   良久以后,白衣公子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神色如常的站了起来,接过顾青衣递的长剑,整理了一下衣服:“多谢前辈。”   顾青衣双手拢在衣袖里,老神在在的说到:“银货两乞,应该的。”   白衣公子梗住了,他从没见过别人在见过那样的他以后是这般反应。   他沉默着在前面带路,两人越走越远。   “你这该不会打算把我带去什么荒郊野外,杀人灭口吧?”   顾青衣捏了捏袖子中的银票,感觉对方好像是能够干得出来这种事情的。   白衣公子化身假笑男孩:“前辈说笑了,我如何敢有这样的想法,岂非太不自量力了些?我们马上就到了。”   然后,又绕了几圈路。   眼见越来越偏僻,甚至都出了城外,顾青衣不得不开口了:“敢问公子家在何处?”   “燕京城西。”   顾青衣:……   白衣变态,不识路,这设定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他再次问到:“敢问公子姓甚名谁?”   白衣公子一滞,道:“姓朱,家中排行老九,前辈可以叫我宫九。”   顾青衣:果然是你啊,宫九!   书中人成眼前人,差距真不是一般大。   就算他对这些武侠故事略知一二又如何,人家到了他面前,该不认识的还是不认识!   至少在宫九没有表露出那些特征之前,他是真没想到这人会是宫九!   找了这样一个合作者,真是愁人。   该不会以后摸鱼的时候,对方迷路到十万八千里,最后还得他去找吧?   “罢了,我给你带路吧。”   宫九点头,立刻停下脚步,跟在了顾青衣的身后。   就,居然有点儿又乖又呆的感觉。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顾青衣捏了捏袖子中的银票,决定对宫九好一点:下一次的时候,给你95折。   宫九:……[哇,真是清新脱俗,别具一格。]   富婆啥也不多,就是钱多。 第3章 顾甲方   两人历经艰辛终于到了宫九的宅子。   明明宅院之外就是最热闹的京都街市,宅院之内却是寂静无声,有一种闹中取静的幽静美好。   院内建筑的亭台楼阁都非常的秀美精致,颇有江南山水林园的神韵在其中。   总之就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处处雅致处处钱。   顾青衣收回打量的目光,跟着宫九走过曲折的回廊到了湖心亭。   亭子装饰的也很雅致,四面都挂着细腻的白纱,风吹过就飘飞起来,很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亭中石桌上摆放着七八碟色香味俱全的菜,一个酒壶,两个酒杯,两双筷子。   碟子和酒壶酒杯都是白玉的,筷子则是象牙镶金的,具是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好东西。   偏偏这样的东西在宫九这里只是最普通不过的餐具用品,根本不值得炫耀的存在。   宫九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主位上,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请前辈入座。”   顾青衣入了座,自在的拿过酒杯放好,拎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喝。   他从来就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如今有酒有菜更是越发自得其乐起来。   宫九却不是个擅长寒暄的人。   或者说,他的地位让他只要不想就可以不用去寒暄,所以他总是直切主题,从不搞那些弯弯绕绕的试探。   在顾青衣饮尽一壶酒以后,他突兀的开口:“不知前辈要如何才肯指点晚辈时光倒流的本事。”   顾青衣掀了掀眼皮看宫九。   这个动作换个人来做都会显得格外的老气,显得人十分的没有精气神。   偏偏在顾青衣的身上,却是给人一种魏晋风流,天然疏狂的感觉。   狂妄的就好像天下人皆不入他眼,皆不入流一样。   顾青衣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继续慢条斯理的喝着酒。   明明此时的他依旧穿着一身破烂乞丐衣裳,周身气势却是神秘极了,像是蒙尘的明珠洗去尘埃,自晦的宝物放出光芒,一举一动带着独特的韵味,轻易就让人迷失了神智。   “静心!”   一声呵斥宛如在宫九的耳边炸响,让他隐隐入魔的征兆瞬间散去,心台清明,浑身一松。   顾青衣难得为宫九倒了一杯酒,放为他的面前,颇有些趣味盎然的开口:“不知你打算如何打动我,好达成你的请求。”   宫九问道:“我为何要去打动你?”   顾青衣挑眉,佛手往后一靠,整个人坐没坐相,却又格外的洒脱风流。   他道:“难道不是你主动把我请回来的?”   “是。”   “现在难道不是你九公子有求与我?”   “是。”   “这就是了。”   “你有求于我,所以你就得先让我满意了,才有可能达成你的目的。”   宫九点头:“看来是这样没错。”   他请人回来确实有所图。   可拿了钱就要办事,这难道不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吗?   否则他怎么可能轻易的就撒出去那么多钱呢?   他虽然不识数,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冤大头的。   可如今顾青衣直接了当的把那笔钱定性为他请对方来的花用,如今对方人已经来了,就算作双方交易已经完成,顾青衣不再欠他什么。   若是有所图,那就是另外的价码。   甚至,一切表现的那么理直气壮!   从来都是别人捧着一切东西送到他的跟前以求青眼,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要求他去做什么打动对方!   对于九公子来说,这可真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因为这份新奇,宫九完全不介意对方这话术根本是在偷换概念,顺着顾青衣的语言逻辑思考了下去。   顾青衣本就是天外来客,而自己所求的又是时光倒流之数这种神秘的东西,如何可能被那点儿银票就打动呢?   五十万两确实只够当做请对方出场的出场费了。   宫九对着顾青衣深深拜服,想着顾青衣之前的行为,自发的掏钱。   顾青衣:……   虽然他很容易被钱收买,但是对不起,他现在有钱了,再不是之前那个可以被钱打动的人了!   他看都没看那些银票一眼,继续喝酒。   宫九又掏出一叠银票,摞在之前那一沓上面。   顾青衣暗自捏了捏袖中银票的厚度,对比了一下发现桌上这叠银票比他口袋里的银票还要厚!   这少说一百万起底。   太平王这么有钱的吗?!   太平王世子身上居然随随便便揣着大几百万银票?   这合理吗?!   顾青衣直接头也不抬,继续喝酒吃菜。   他怕自己头一抬就沦陷在了对方的金钱攻势里!   如此,宫九就明白了,给钱已经不管用了。   可他要怎么做呢?   “还请前辈教我。”   顾青衣笑了。   想要讨好一个人,怎么可以直接去问对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呢?   他自然是不会把自己的有所求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否则不就成了他的弱点,成了落在别人手里的把柄了吗?   这种事情当然看对方怎么打动他啦!   明明是对方先找上门来请他喝酒的嘛!   从头到尾,想要和他扯上关系的难道不是宫九吗?   最优秀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而他,不过是一个被逼无奈不得不合作的小可怜罢了。   “那就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吧。”   宫九得不到答案,眼见顾青衣也没有为他解答的意思,只好自己想办法。   可一个人如果是明码标价的提出来,那都不会是什么难的事情。   若是让人自己去猜,自己去悟,那就难了。   按照宫九自己的想法来看,这样的神仙技法,那自然是给个天下都不会换的。   可对方要看他的诚意,他难道还能推脱吗?   如今也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宫九悟了,对着顾青衣拱手:“前辈,我已命人为您准备好热水和换洗衣物,前辈不妨在舍下小住两天,静待我的诚意。”   “可。”   原本看起来空无一人的宅院里出现了一个低眉顺眼的仆人,他隔着九曲回廊远远站在湖边,引导顾青衣跟着他离开。   顾青衣洗漱一翻后睡下。   [他能明白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吗?]   小天道还有些忧心忡忡,祂做了无数推算演化,没有一次是宫九能够承担起救世重任的,现在顾青衣这么甩手让对方去猜,祂真怕宫九根本猜不到顾青衣要干什么。   顾青衣四平八稳的洗漱,根本不着急。   搞完一切以后,躺在了床上,这才给小天道解释:你以为我真的什么提示也没给他吗?   小天道不解,确实没给提示啊。   ‘你再想一想,若想要打动一个人,该怎么做。’   这个小天道会啊,祂就是这么做的。   [投其所好!]   ‘不知所好呢?’   [……?]   ‘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就会去探索已知的信息,从留下的痕迹之中去推论什么样的言行才可能打动对方。’   ‘而我刚来三天,我能留下什么痕迹呢?’   [是鬼樊楼!你之前特意与鬼樊楼的底层人员结怨,废了对方的武功丢进了六扇门的牢房,宫九想要投其所好就该明白你对鬼樊楼的言行不满意,从而为你除掉这份不满意!]   ‘还有呢?’   [而且,你已经做出了先例,他若是不想惹你不喜,在不清楚你的底线之前就不会擅自杀人,而是把人交给六扇门神侯府这种官家组织。]   ‘孺子可教也。’   顾青衣满意了。   小天道到底是新生,不是蠢,一点就透,这就让人很喜欢了。   如果是一个蠢东西,可能他就懒得理会对方了吧。   ‘我之所以气势外放,甚至还显了道韵,就是为了加深我的砝码,为他的言行再套上一道枷锁,让他不得不顾忌我的想法。如此一来,他就彻底不敢不按照我的行事方式去做了。’   ‘咱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会按照如何如何去做,而是要做好引导,让对方不得不这样去做,你明白吗?’   [是的,我明白了。]   鬼知道小天道到底悟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顾青衣也没有去深究,切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让小天道去复盘,自己合眼睡去。   一夜好眠,无人打扰。   第二天早上,仆人送上了丰盛早餐后安静离开。   顾青衣吃完饭,逛了一圈,发现这个宅子里明面一个人也没有,实际上还是有不少人隐在暗处的。   大概是宫九不喜欢别人在他眼前晃悠吧。   现在宫九不在家,这些人也不敢擅自出来,可见宫九御下有方。   陆小凤传奇中,他出场的并不多,甚至连正面的战斗都没有,最后更是因为病发才被推翻,也是挺遗憾的。   宫九第一个找到他,就已经完成了他的考验,至于其他的,顾青衣就懒得再去一探究竟。   他又不是什么变态控制狂,恨不得什么都掌握在手心里。   合作人怎么完成任务,那是乙方自己的问题,他一个甲方就不必管那么多,只要等一个结果就行。   至于对方完成任务以后,顾青衣拿什么去交易,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逛完以后,顾青衣也没闲着,溜达溜达的出了门。   京都的三月还有些冷,如今的他内力全无,不裹着袍子还真是受不住。   好在九公子慷慨大方,他手下人将大氅斗篷准备的妥妥帖帖。   感恩工具人。   顾青衣感谢了一秒钟,裹紧了披风往城郊走去。   他现在要去找一位小友。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富婆’宫九发动钞能力。   玩家顾青衣格挡免疫,免疫成功! 第4章 覆灭鬼樊楼   城外有一座破庙。   是的,哪怕像燕京这样的国家首府,该有破庙的地方,也还是会有的。   庙里住着一个上京赶考的举人。   一个将要参加这一科的春闱举人。   这位本该住在客栈的举人却把住宿的银子给了街头的乞丐,害得自己只能住在破庙。   而他会有这样荒唐的行为,仅仅只是因为乞丐听懂了他所著作的七略。   顾青衣甚至不知道这人姓甚名谁,对方意气十足的道:等到状元游街的时候,他就会知道他是谁。   这岂不是很有趣?   这确实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顾青衣只是看着他就觉得亲切,所以也乐意和这样的人结交。   更乐意在春闱之前,见一见这个可爱的小友。   “你来了。”   穿着青色长衫,相貌俊雅,略带点少年意气的男子招呼了一声。   看见顾青衣换了身华丽锦袍,他也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就好像乞丐突然身穿富贵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样。   他知道这位必然不是一个无名庸俗之辈。   一个融入自然,只要不想,谁都找不到他,近在眼前都会被动忽视过去的前辈,如何会是一个真正的乞丐?   看他的神情,顾青衣就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那你大概猜错了。”   他笑道:“乞丐又怎么样?我既然坐地乞讨,无论缘由是什么,那我自然就是一个乞丐。”   “而我脱了乞丐行为,自然也就不再是乞丐了。”   举人很是认同:“你说的不错!”   就像他本是娼妓之子,那他就天生低贱吗?他却偏要脱去这个身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顾青衣笑着从袍子里掏出了一个酒葫芦并两个白瓷杯。   他盘腿坐在青衣举人的对面,将两个杯子放好,一人一个,斟酒满上,又将打包酱牛肉和花生米都摆出来。   “我知你此去必然胸有成竹,所以就薄酒一壶,庆祝你未来可期了!”   “谢了。”   对方也没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角眉梢全是意气风发。   两人这般面对面坐着,眉眼之间竟有几分相似。   这俩在破庙里相谈甚欢,外面的人却因为顾青衣都快要翻了天。   鬼樊楼作为燕京的阴影面,里面藏着各种各样的人。   有无处讨生活的无辜者。   也有杀人放火逃脱追击的大恶人。   更是无数坏人销赃的渠道,寻欢作乐的天堂,是无数拐子拐卖人口以后的安全通道。   神侯府也不是没有清缴过鬼樊楼,可鬼樊楼就像是扎根燕京的野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想要彻底根除,要么等待一个时机,全面出击,将其彻底清除;要么就找到背后支持鬼樊楼的人,将这条保护链彻底摧毁。   可是,这其中的水太深,一时半会根本没法动。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被人一夜之间清除,所有的涉事人员全被废除了内力,挑断了手筋丢到了神侯府门口。   与此同时,鬼樊楼被彻底覆灭的消息,也飞快的传递到了各个耳清目明之辈手中。   等到神侯府众人查点完人口,一一确认罪行,将所有人都下狱,已经忙到大中午。   鬼樊楼覆灭带来的余波已经无法控制,燕京的水已经越发的混了。   无数人在这件事之中搅水摸鱼,唯有覆灭了鬼樊楼的那位幕后者还在把控着鬼樊楼事件的进展。   运送煤炭的牛车一车一车的往城里运送沙石泥土。   来往的牛车排着队,已经形成了一道长长的线,让人根本无法想象这其中投入了多少的人力,物力。   看这架势,竟是要彻底的填了鬼樊楼组织挖出来的地下暗渠!   这如何不让人惊讶感叹?   缓过神来以后,又如何不让人恐惧,害怕?   这样一个轻易就可以将鬼樊楼连根拔起的组织在此之前竟是半点儿都不显山不露水,这个组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又为何突然对鬼樊楼出手?   这是不是对方蓄力完成,不再蛰伏的前兆?   掌控这个组织的人,又该是何等的可怕?   没有什么是比一个可能藏在暗处一无所知的敌人更让人害怕。   如今,他们所能做的,竟然是祈祷这个组织的掌权者是个好人?   诸葛神侯拍板下令:“一定要查清楚这个组织到底是怎么回事!保家卫国可不能寄托在敌人无害上!”   首辅蔡京也是飞快的派遣门人,想要找到这个幕后黑手。   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更是全员出动,谁也不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让对方在这件事情里占尽好处。   而快被人神魔化了的宫九这会儿正在他自己的宅院里洗漱吃饭。   除去夜晚清剿鬼樊楼的是他的人手之外,剩下的那些善后的人全都是他花钱雇来的普通人。   至于那些沙石泥土,只要利益给的足够,自然有的是人上来咬钩,为他出人出力。   下属正在恭敬的汇报着各方反应,以及事后各种处理。   宫九挥了挥手。   下属立刻闭嘴。   宫九问道:“那位前辈在哪里,请他过来听一听我的诚意。”   下属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整个人匍匐在地:“那位前辈在今日清晨用过早膳以后就离开了宅院。”   没等宫九发怒,他继续飞快的禀报:“属下已经命人一路跟着那位前辈,只是为了防止惹怒前辈并不敢跟得太紧,现在只知道他在城外一座破庙之中。”   宫九皱眉。   他没想过顾青衣会离开。   他抓紧时间行动,最短时间内做完一切回来想要给顾青衣看,结果顾青衣不在。   自己无比重视的事情,在对方看来,可能无关紧要。   就宛如一瓢冷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这也使得宫九明白,顾青衣是一个自由人。   一个油盐不进,不被掌控,不需要听从他的命令,他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的自由人。   想要掌控这颗璀璨的宝石,目前,他还不够资格。   他面无表情,冰冷的看着跪着的下属:“将他今日的行程仔细汇报一遍。”   “辰时一刻,用早膳。后逛花园三刻钟,出门去了樊楼提了一壶酒并四两酱牛肉,一碟花生米,两个火烧饼出了城,去了破山神庙。”   “至今未出。”   说完,下属大气不敢出一声,深怕自己惹了宫九的注意,就被阴晴不定的宫九给咔嚓了。   宫九手中的象牙筷子被他一个用力就碾成了粉末。   他却并没有迁怒这个下属,而是沉声吩咐道:“备车!”   “是。”   下属麻溜的离开。   宫九袖手上了马车,面色沉沉的坐在马车之中,让人根本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越发大气不敢出一声。   赶马车的都恨不得将内力覆盖在马车轮子上,生怕一不小心磕到石头,让车里的祖宗摇晃一下,他的人头就要落地。   “咻——”   马车里发呆的宫九突然耳朵一动,他刷的一下睁开眼睛,手掌覆盖在剑柄之上,凝神侧耳倾听。   下一刻,万箭齐发,咻咻声不绝于耳。   第一支射出的箭已经稳稳的插在了宫九的马车上,急射而出的力量让长箭入木三分,余力使得箭身嗡嗡嗡的振动做响。   “夺!夺!夺!夺!”   几乎是眨眼之间,马车已经被射成了一个刺猬。   宫九自马车中出来,脚尖在车辕上借力一点,整个人就轻飘飘的跃上了半空。   他手握长剑,一个旋转,无数长箭就被击飞,叮叮叮叮的声音接连不断,一波又一波的长箭密密麻麻如同雨滴一般朝着他急射而来,他手中的长剑舞得越发密不透风。   击溃了第一波箭雨攻击以后,宫九稳稳当当的落在车顶上:“继续赶车,不过是乌合之众,碾过去!”   “是!”   宫九脚尖轻点车上的长箭,将这些箭失一一拔出,一剑斩断多余的箭羽以后,直接将光秃秃的箭身当做暗器直射出去。   黑衣人就像下饺子似的从树上跌落下来。   正如他所言,这不过是敌方第一波攻击,派遣出来的也不过是些小喽啰。   “咻——”   一支比普通长箭粗壮两三倍的攻城箭从宫九的背后疾驰而来。   力道十足,轻易就能夺走一个人的性命,可惜破空声却是暴露了它的存在。   宫九一直警惕着四周,自是第一时间就一剑劈开了这支夺命箭。   下一支箭,近在眼前!   没想到被劈开的这一支后面还紧跟着另一支!   是他托大了!   他只听到一声破空声竟是因为对方的箭一支追着一支,明明是两支箭,却是只发出了一道破空声!   这是一个神射手!!   若是一般人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可宫九并不是一般人,他的反应速度堪称变态!   长剑劈砍的去势已老,强行收回恐会内伤,那就不收回。   人又不是只有一只手。   也不是只有手能用。   更不是只有硬接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他一个下弯腰,避开了这疾驰而来的第二箭。   待他站立,第三支箭已经悄无声息的近在跟前!   !!!   竟然是三箭齐发,且发成了三箭追连!   宫九已经避不及,只能在这紧要关头避开心脏这等紧要之地,硬抗下了这一箭。   “噗——”   长箭入体,巨大的惯力使得长箭从他的肩膀穿过,将他串连着,直接跌下马车,钉在了破庙的木门上。   顾青衣起身:“门外似有动静,你且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举人书生拿出一柄精巧小斧头,紧跟其后站了起来:“我与你同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明朝没有丞相,所以蔡京变成内阁首辅了。   是的没错,用的是明做架空大背景。   因为综合的其他几部小说背景大多都是明,F4就给综到明了,至于世界综合原因,以后会讲,现在就不说了。   给各位看文的大老爷小仙女们祝个好,祝大家暑假愉快。   希望大家多多包涵,手下留情,实在不行,一别两,各自欢喜,不要互相勉强。[拜托][拜托] 第5章 小狐狸出招   山神庙的门上插着一支长箭,长箭之上有着些许碎肉,门板上还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书生上前几步仔细查看了一下,低声解释:“这是攻城箭的样式,寻常的箭不会做这么粗,一般人也根本用不惯这样的箭。”   所以,射出这支箭的人,绝对是军中有名的神射手。   至于血肉,书生却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   按道理来讲,被这样粗的箭射中,基本没有脱逃的可能。   京中不会轻易动用这种利器。   顾青衣若有所悟,只怕是九公子想要拿出来的诚意捅了马蜂窝。   而对方明明已经到了山神庙,却并没有进来,应是在外面等着他了。   他心念一动,浮现出来的进度条果然发生了变化,目前已经涨成了百分之五十七点多。   也就是说,宫九,一夜之间替他刷了百分之六的进度条!   这样的工具人,未免太好用!   按照这样的速度,可能都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完成救世任务,回去自己的时空了!   顾青衣的眼里浮上笑意,他对著书生摆了摆手:“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先换个地方住吧,否则,接下来恐会牵连到你。”   说着,他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书生。   不多不少,正是书生之前给与他的银子的数量。   “如此,还请收下这些本就属于你的银子吧。”   书生也没有推脱,接过了荷包塞进了袖口内袋里。   顾青衣笑了笑,摆手让他回去,自己转身离开。   直至分别时,这两个一起喝酒聊天的人都不曾再过问对方的姓名。   顾青衣闲散的走在破败的路上,道路上的杂草与两旁树荫似乎都因他的姿态而变得烂漫起来。   他并没有走多久,就见到了一辆被扎成了马蜂窝的马车。   没有马。   也没有车夫。   甚至连门帘都没有。   只有一个端坐在车里受着伤的宫九。   华丽的锦袍从肩膀上撕烂出一个巨大的缺口,连带着他贴身穿衣的里衣也是破烂的,暴露出一个巨大狰狞的伤口,正在淌着血。   顾青衣绝对想不到,这样的伤口却是宫九自己弄出来的。   ——他是硬生生从攻城箭上将自己‘拔’出来的,所以肩膀上缺了好大一块,纵然是宫九那变态一样的恢复速度现如今也依旧还有着一道巨大狰狞的伤口。   而受着这样重伤的宫九面无表情的坐在马车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许是两人接触不算多的缘故,顾青衣也说不清这人到底是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顾青衣都走到了马车跟前,车里的宫九才反应过来,他抬眸看了过来,整个人显得冷静极了。   顾青衣脚步一顿,心里有了明悟。   这人是从对时光回溯这样神乎其技的能力的狂热中清醒过来了。   再用之前的方法对待宫九,就不合适了。   好在他本也没打算空手套白狼,能学到什么东西,就看宫九自己的本事了。   宫九一副乖巧体贴的样子:“前辈,是我打扰了您会友吗?”   “并无。”   他为这个答案笑了起来,又问到:“前辈,我的诚意,您看到了吗?”   顾青衣颔首:“你做的很好。”   宫九再问:“如此,前辈肯教我了吗?”   顾青衣点头:“当然。”   “只是,你目前并不适合学习这个。”   宫九接着问:“我何时可以学习这个?”   顾青衣坦诚的回答:“等你自己从时间与空间之中体验过一次,就会明白了,至于你能领悟多少,却是要看你自己的资质。”   “而你现在,甚至连突破大宗师都没有可能。”   对于武道的划分,宫九还是知道的,小老头无名就是一个大宗师。   他却不觉得自己无法突破大宗师。   “为何?”   顾青衣虽然没了内力,阅历却还是在的,自然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宫九身上的问题:“武道,除了武还有道。而你心中一片荒芜,又去哪里找自己的道呢?”   宫九拱手表示受教:“如此,在下希望可以随时与前辈讨教。”   顾青衣:“请容我拒绝。”   工具人就乖乖的当工具人,要那么多来往做什么呢?   宫九看着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我就知道前辈会拒绝。”   他接着说到:“前辈恐怕根本没打算在这个世界待多久,所以无论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我也好,还是您的朋友也好,都不打算深交,对吗?”   顾青衣挑眉:“哦?此话何解?”   他倒是没想到,宫九之前还一副冲动无脑傻白甜的样子,现在回过神来了就瞬间开始算计人心,差别还真大。   倒是有点儿大boss的样子了。   “您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好几天,却连一个知道您名字的人都找不到,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个理由太充分,顾青衣真是找不到半点儿反驳的余地。   可他不需要反驳。   顾青衣一个巧劲就落在了宫九的身边,修长的手掌已经掐上了宫九的脖子。   这一切皆在刹那间完成,动作之快,旁人根本反应不及。   他贴近了几分,低声说到:“身为前辈,我教你个乖,在面对无法企及的人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自作聪明,否则……”   顾青衣收紧了手指,对方的脉搏在他的掌中跳动,他只需要再稍稍用点力,这条生命就将枯竭在此。   死亡的阴影让宫九瞳孔骤缩,面色潮红,下一瞬间就要病发。   顾青衣:……   这个病还真是……坏事。   宫九将身体前倾几分,甚至病态的蹭了蹭顾青衣的手掌,抬起下巴,彻底将脖子交付顾青衣的手中,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他睁大凤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顾青衣,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甚至显出几分乖巧来:“前辈若要杀,便杀吧。在我死之前,让我知道前辈的名字可好?”   顾青衣收回了手。   有些神情复杂的看着面前的这只小狐狸。   曾有名人说:若是有人想要开开窗户,那他就先说自己要掀了房顶!那么必然众人反对,这时,他再说自己要开个窗户,必然就能被接收了。   而今,虽不曾有人用清晰的话语总结出来,却已经有聪明的人熟练的使用这一招了。   “前辈何故对我这么冷漠?宫九可有哪里得罪了前辈?”   宫九的声音平平,面上却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格外苍白,这样问着的时候,都透出几分虚假的委屈来。   “并无。”   “怕惹前辈不喜,所以这一次一个死亡的人都没有,涉及人命官司的恶棍全被我送去了神侯府。”   他垂着眼皮,平静的诉说着自己这一夜都做了什么,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报告机器。   “鬼樊楼的所有地下通道皆被我运以沙石填充,纵使有一二逃脱在外,也再无可能动用这些暗道兴风作浪。”   “做的不错。”   顾青衣能够想象得到这其中需要投入多大的人力物力,宫九却在一天之内做完这一切,甚至连善后工作都做了,可见宫九确实诚意十足。   也难怪进度会直接跳了百分之六,恐怕等到幕后主使落网,这一波就该收获百分之十了吧。   这样的合作对象,真是给力!   这句鼓励似乎给了宫九勇气,他的话题一下子从鬼樊楼又落回了顾青衣的身上:“我奉上如此诚意,惹出无数对家,竟连知道前辈名字的资格都没有吗?”   宫九又不说话了。   他垂着眼皮,长长的眼睫毛像一把小扇子,投下一片阴影落在苍白的脸上,一动不动的,仿佛是一个精致的人偶。   他身上的伤虽然已经止住了淌血,可马车之中的血腥味却是久久不散。   宫九一再示弱,如今更是苍白着脸,可怜兮兮的,饶是顾青衣打定主意、铁石心肠也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周扒皮,隐约有点良心不安。   怎么宫九突然变成了这样怪怪的画风?   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了?!   “吾名顾青衣。”   “顾青衣,好名字。”宫九歪头看过来,凤眼一下子亮了起来,再次变得鲜活:“是有什么典故吗?”   顾青衣错开视线,情绪平平:“没有典故,只是青色的衣服罢了。”   “那还真是可惜,不过这样普通的名字能成为先生的名字也是要三生有幸了。”宫九说着,抽出马车暗格里完好无损的酒水:“今日得知先生名字,当浮一大白!”   他不动声色的改了称呼,神色自若的端出两个酒杯放好,倒上了琥珀色的美酒:“不知可否请先生共饮?”   “你身上有伤,不宜饮酒。”   宫九也没有拒绝,听话的放下了酒杯:“既然如此,那就等下次吧,下一次定然请先生喝上好的美酒。”   顾青衣:……   算了,不管了吧。   或许是因为对方是宫九,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这样想着,顾青衣又淡定下来,再不怕无法直视这个工具人。   他端起酒杯,昂首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仅以此酒祝贺你我都能达成所愿吧。”   宫九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一瞬不瞬的盯着顾青衣。   等待良久以后,笑意慢慢散去,他一脸阴沉见鬼的样子:“先生觉得此酒如何。”   “味道甚好。”   宫九瞬间垮起脸。   顾青衣简直一头雾水,怎么夸也不行,是要骂吗?   不等他开口,马车之外就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某家手下不杀无名之辈!车内还有何人,报上名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富婆九:这该死的卖假药的,给我拖下去做了他! 第6章 救命!   来人虽身材高大,却是相貌丑陋,还留着一把大胡子,他倒提着一杆红缨枪骑在神俊的马上。   人黑,马也黑。   “惊怖大将军凌落石?他怎么会在燕京?”   “惊怖大将军?”顾青衣重复了一遍宫九的话,转头看向马车外,一眼看见这黑得夜里打灯笼恐怕都找不着的人,不由的点了点头:“这倒是名副其实,确实挺丑的,长得真恐怖。”   “可见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宫九:“……”   他甚至不知道顾青衣这纯是在损人还是真的战术激怒凌落石。   凌落石:老夫听得见!!   自从凌落石功成名就之后,这些话再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如今乍一听见,气得那叫一个脸色涨红,双眼暴睁,越发的丑了!   他哪里还顾得上许多,提起红缨枪飞跃而起,携着巨大冲力从天而降朝着马车就是一劈。   这人丑归丑,实力却是不错。   他这一棍直接将宫九那辆挡住了万箭齐发的马车给劈了个四分五裂,马车里的两人也不得不避开落在了道路上。   宫九一动,肩膀上刚刚长合的伤口就裂开了,开始涓涓淌血。   偏偏这人一副感觉不到疼痛的样子,抽出了手中的长剑,垂着的左手使不上力就直接丢掉了剑鞘,不管不顾的去接凌落石的红缨枪。   凌落石也乐得如此。   他扫过一眼顾青衣,就把这完全察觉不出任何内息的人丢在了一边,提枪与宫九战至一处。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短短一息就对招了五十多次,乒乒乓乓响个不停。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凌落石本就实力不错,又以逸待劳,更占了兵器之力,竟是压着宫九在打。   偏偏宫九不要命似的,完全不做任何的防护,彻底放弃防御只不停的进攻。   格外的身残志坚,招招要命。   他手中的剑,甚至不只是剑。   不拘泥于剑招,不局限于形式,任何一种能够伤到对方的方法,他都愿意用上。   角度刁专,用法奇特。   任是凌落石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以往和剑客对决的经验竟是让他束手束脚,完全施展不开。   如此,两人之间的差距倒也没有拉得太大。   只是宫九的肩膀上还在淌血,若是这样一直拖下去,胜利自然会朝着凌落石倾斜。   而他,暂时还不想要换掉这个好用的工具人。   顾青衣轻叹一声,捡起宫九丢落一旁的剑鞘:“抱歉啦,丑将军,我可不能让你这般欺负伤患呢。”   打完招呼,他就毫无心里负担的加入了战局。   剑鞘一挥挡住凌落石的红缨枪,一撤压下宫九的长剑。   就这么一挥一撤,就把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人分做了两拨,自然而然的取代了宫九的位置,一剑鞘劈在凌落石的右手手腕,让他疼得撒手丢了兵器。   从顾青衣突然发声到凌落石丢了红缨枪不过一息。   这个不被凌落石放在眼里的人竟是一招缴了他的武器!   凌落石诧异极了,也愤怒极了:“老夫不叫丑将军!!”   他运起双掌朝着顾青衣拍来:“小白脸,纳命来!!”   掌法本就需要内力支撑,凌落石内力自然庞大,这一掌若是落到实处,怕是要拍树断树,拍石碎石。   但是,这一掌在顾青衣看来,太慢了!   他脚跟一旋,轻轻侧身就避开了这呼啸而来的一掌,抬起右脚一脚踹在了对方的屁股上,就着凌落石出招的去势,把人直接踹了个大马趴!   时隔多年不曾这般受辱的凌落石快要气疯了,他一掌拍地,借力翻身,飞身而起,锲而不舍的朝着顾青衣扑过来。   那一双瞪得铜铃大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竟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可是,光有架势有什么用?   内力再深厚又如何?   打不到人,一切都是白搭。   顾青衣就像是西X牙斗牛人一样,几个侧身就把这头失了理智的蛮牛耍得团团转。   他甚至都没有脱离脚下那块土地半步,就将凌落石一身内力消耗了七七八八。   久久摸不到对方衣角半分,凌落石彻底气血上涌,双目血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仰天长啸一声,全身毛发根根竖立,身上的铠甲应声断裂,直接爆衫而出,完全没有了章法,一双铁掌到处乱打,舞得越发虎虎生风。   顾青衣:……   这打圈圈转的王八拳真是惹不起。   看着凌落石在原地打圈,朝着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一通乱打,顾青衣也只得先停下来,脱离战局,任凌落石自己发挥。   他后退几步,将剑鞘还给宫九,随口问到:“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宫九沉默着接过剑鞘,还剑入鞘,像看怪物一般的看着顾青衣,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他本想花尽心思将这人绑在自己的身边,甚至不惜在酒中下了化功散,邀请顾青衣一同饮酒。   然而,顾青衣却不允许他喝酒,自己却把酒喝了个干净。   在他开口问的时候,也不曾挑明,只说味道甚好。   甚至还能谈笑风生。   而凌落石袭来的时候,他以为顾青衣不会出手,一切本是他自己活该,还包藏祸心,却没想到顾青衣会因为担心他的伤势才加入战局。   刚刚交战一番,退出战局第一个关心的竟也是他的伤势。   这个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吗?   一直以来见惯了人性丑恶的九公子迷茫了。   顾青衣不知道有人给他刷上了滤镜,久等不到宫九的回答,一转头就发现对方一副深沉的模样,不由诧异:“怎么这样看着我?”   宫九没有回答,收回视线,耷拉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青衣:真是阴晴不定的狗脾气。   罢了,罢了,他本也没打算和宫九做朋友,只要对方做起任务来顺手就行,至于脾气什么的,不痛不痒,无关紧要。   凌落石到处乱拍乱打,彻底荡平了周围的树木杂草,最后一掌拍断了自己的手臂,力竭倒地,嘭的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扬起一地的灰尘。   鲜血从他的眼眶里慢慢流淌出来,口中也淌出许多白沫,炸毛的大胡子上甚至粘着野草种子,整个一疯子形象,哪还有初至时的意气风发。   “惊怖大将军。”   “惊怖大将军?”   顾青衣叫了两声,又改了称呼:“丑将军。”   为了一个称呼气得发疯的凌落石现如今对这个称呼毫无反应。   他虽然还活着,却是神智全无,与死无异。   顾青衣看了宫九一眼,没在他脸上看出任何端倪,干脆也同他一样站立在原地等着。   好一会儿以后,太阳晒得顾青衣整个人暖洋洋的,骨头就有些懒了。   他原地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整理好后背依靠的木头,随手揪了一片巴掌大的草叶子盖在脸上,往后一躺,揣起手享受日光浴。   顾青衣:zzzZZZ   两人一个站着发呆,一个躺着睡觉,气氛居然异常的和谐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太阳慢慢的往西边滑落。   这时,远处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突然,一个人冒了出来,他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凌落石,又看了看一身血衣的宫九:“或许,你们会需要一点帮助?”   平日里这个破败的山神庙附近一个人影也见不着,可今日这里实在算得上热闹。   先来了顾青衣。   后又来了宫九,以及一大群埋伏的人。   紧跟着又来了一个惊怖大将军凌落石。   现在又出现了一个留着两条笔直胡子的年轻男人。   他倒是热心积极,有着一双明亮璀璨的眼睛,脸上还带着爽朗的笑容。   顾青衣刚睡醒,还有些发懵,他揭开面上的叶子慢吞吞坐了起来,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宫九更是理都没理来人,依旧在垂着眼皮发呆。   这两人在来人看来都怪异极了。   也有趣极了。   “我叫陆小凤,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他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相逢即是有缘,我看这位公子可能需要一点点帮助。”   顾青衣:“????”   他醒了醒神,抬头望天:“居然都这个点了?”   陆小凤:“????”   他看了看醒来看天的顾青衣,又看了看垂着眼皮似乎在看地的宫九,有些疑惑:“莫非你二人不是一起的?”   “是的……吧?应该?”   顾青衣也有些拿捏不准两人之间是否算同伴。   陆小凤觉得这人越发有趣,似乎还有点儿眼熟:“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有应该?”   顾青衣一锤定音:“那就算半个吧!”   陆小凤:……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让我陆小凤尴尬的事情!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陆小凤重整旗鼓,抬手一扔,一个白瓷瓶儿就从他手里抛了出来:“上好的金创药,我觉得你们可能需要这个。”   顾青衣没有接。   宫九也没有接。   小瓷瓶将要磕落在地上那一瞬间,陆小凤又将它接了回来,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一时之间,场面有点尴尬。   陆小凤:救命!快来个人救救我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富婆九:哇,他真是清新脱俗,与众不同!开始自我攻略。   陆小凤:救命!我尴尬得快要扣出三室一厅!   顾青衣状况外:今天的太阳也好舒服哦~一下子就睡到了傍晚呢!醒来还看到好看的云霞,真美啊! 第7章 宫三岁   一辆马车哒哒哒的驾驶过来,最后停在了几人跟前。   陆小凤眼睛一亮:快,快说点什么!!   驾马车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看到宫九在发呆就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低眉顺眼的从马车上下来,冲着宫九弯腰行礼以后,默无声息的离开。   一看就是老熟练人了,绝对没少遇到九公子发呆的情况。   陆小凤:????   他一脸懵逼看了看宫九,又看了看顾青衣,最后看了看马车和已经远远离开消失不见的车夫,迷茫的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话都说不利索:“这,他,额……”   “哈哈哈哈哈~”   顾青衣直接被这一出哑剧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声线都变了:“陆小凤,你真有趣。”   “不止胡子有趣,人也有趣极了!”   陆小凤又摸了摸胡子。   这两撇修理得整整齐齐和眉毛一般无二的胡子确实是他的得意之处!   他笑着一拱手,耍宝一般的挑眉道:“这位兄台,我瞧你甚是眼熟,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福分,与你交个朋友?”   “好说,好说。”   陆小凤立刻打蛇随棍上:“好朋友,我叫陆小凤,四条眉毛陆小凤。”   “顾青衣。”   顾青衣的名字一出口,陆小凤就炸毛一般跳了起来,快速的变换了位置,躲去了顾青衣的身后。   也露出了他身后的宫九来。   原本在发呆的宫九此时正一瞬不瞬的盯着陆小凤,杀气撩拨得他的鬓边长发肆意飘舞。   顾青衣:????   陆小凤似是看出了什么,他远离了顾青衣几分,果然,如芒在背的眼神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他摸了摸胡子,竟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对于两人的大眼瞪小眼,顾青衣懒得管,他看了眼马车,问:“你那车夫自己回去了,现在谁来驾车?”   宫九看向陆小凤。   陆小凤摸着胡子:“多谢马车主人慷慨,就让我这个搭便车的人出点儿力吧。”   他可不想和这两人一起坐在马车里,准没好事!   宫九这才点了点头,转向顾青衣:“现在有车夫了。”   “那就走吧。”   顾青衣应下,直接上了马车。   宫九紧随其后,也进了马车。   陆小凤将神智全无的凌落石放在了左手边,自己坐在了右边的车辕上,一甩套绳,驾起马车。   车里顾青衣和宫九对坐着,两人相顾无言,没有什么好说的。   马车驾驶在小破路上,摇摇晃晃的,也不适合休闲娱乐。   两人就干坐着。   沉默的气氛就这样蔓延开来。   马车外的陆小凤不止一次庆幸自己没在车里,而是在车外!   这时,宫九开口了:“您为什么要告诉陆小凤?”   顾青衣:“???”   顾青衣简直一头雾水,他告诉陆小凤什么了?   宫九:“您的名字。”   顾青衣:……   宫九一瞬不瞬的盯着顾青衣。   他的眼眸不像普通人那样黝黑,是浅浅的琥珀色,带着点儿冷蓝,久久不眨眼的盯着人不放时,会让人毛骨悚然。   但是顾青衣已经习惯了。   明明两人也才认识一天,宫九就从明里暗里的盯着,到现在有事没事就盯着,直接让顾青衣麻木免疫了。   可他这样不得到答案就不转移开的样子,顾青衣也没办法不管。   本来顾青衣也没觉得告诉一个名字怎么了。   他之前没有和人交换姓名是真的无所谓,毕竟又不是互相知道了名字就成了至交好友,因果缠绕。   多的是互相知道姓名的点头之交,萍水之交。   现在和陆小凤交换名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陆小凤先自我介绍了,还自我介绍了两遍。   他出于礼貌,回一句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就搞不懂宫九为什么会在意这个。   顾青衣真心不觉得有什么:“这也没什么。”   宫九:心梗。   我几经算计才得来的名字,就这么轻易的告诉陆小凤了?   陆小凤看了看旁边的凌落石:疯子兄弟,还好我们两个在外边!真是还好,还好!   这位马车主人占有欲真是太强了,像个不允许自己朋友和别人玩的幼稚小孩。   但是这种人也是最不讲道理的。   陆小凤决定以后要多多注意点界限,免得自己一不小心又被这位马车主人给惦记上,平白给自己招惹个大麻烦。   下一秒,陆小凤就恨不得自己在车里了。   城门口的守卫士兵全体拔出刀,警惕的对着马车:“敢问凌大将军为什么此时返京?!”   陆小凤:????   谁?   凌大将军?   哪个是凌大将军?   他顺着士兵的视线看向坐在左边的凌落石,这分明是一个疯子模样,可士兵不可能认不出这位在军中很有威望的人。   而他如何会变成这样,恐怕车里两人会比所有人知道的都清楚。   想通这点,陆小凤一下子翻身进了马车:“外面那个真的是凌落石凌大将军?!”   宫九开口:“真的。”   陆小凤吞了下口水,又问:“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宫九:“他来截杀我,所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陆小凤睁大双眼,瞬间领悟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鬼樊楼是你干的?”   宫九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是。”   说完,已经懒得再看他,又转回去看向顾青衣。   顾青衣:……   宫九明明不想理会陆小凤,但是为了阻止他和陆小凤说话,就句句抢先开口回答。   这操作也是醉了。   感觉宫九顶多三岁。   不能再多了。   四岁小孩子估计都不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   陆小凤又开始觉得自己多余。   得到了答案,他麻溜出了车厢,去应付那些围困马车的士兵。   顾青衣很相信陆小凤的处理能力,他并不想在这事上露脸,所以也就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车上,与宫九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看着对方依旧面无表情的紧盯不放的委屈模样,顾青衣不得不开口。   “至少,只有你通过了我的考验,别人都与你不一样。”   顾青衣实在搞不懂宫九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名字气那么久,搜肠刮肚,只找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眼见宫九周身气场缓和,顾青衣也是无语。   他不由想到曾经看过的女明星撞衫以后下场带节奏互扯头花的热搜,心想:可能,有些人就是这么特立独行,喜欢独一无二吧。   毕竟,宫九可是用象牙筷子,白玉做碗,别人用过就绝不会再用,非自己房子不住的精致小世子。   这样一想,好像瞬间就合理了。   “鬼樊楼的事情,官场下场了?”   宫九点头:“只怕鬼樊楼背后就站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   明朝的俸禄真算不上多。   毕竟开国皇帝陛下有点抠门,而且还是贪污超过五十两都要扒皮的人。   哪怕后来经历几代皇帝,多有改革,也没有出现太多的波动,毕竟基调已经早早定下来了,改也不会直接改得面目全非。   那些官老爷们想要活得光鲜亮丽,可不就得有各种来财手段嘛。   而这鬼樊楼能在燕京存在这么多年,上头肯定不止一个官老爷在提供庇护。   顾青衣点了点头:“正好搂草打兔子,一窝端。”   宫九眼睛一亮。   他就喜欢看到这样肆意的顾先生,狂妄的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但是,这样狂妄的人却会停在他的身边。   这份独一无二,让他神迷。   宫九笑了起来:“剩下的也不过是些秋后蚂蚱,命运早定。”   鬼樊楼被干掉的突然,各种证据,金银都没有得到转移。   他的人在对方毁灭证据之前就已经先把证据搞到了手,然后随着那些罪人一起送去了神侯府。   宫九看过了,那上头大多都是些蛀虫,和神侯府绝对对立的阵营,倒也不怕神侯府不动手。   而且,他还安排了后手,到时候神侯府不动手,这些证据就会落在蔡京党争的对手手中。   为了拉蔡京下马换自己上,这些人也会疯狂出手的。   朝堂上的大家都动一动,正好空出许多位置来安置他想安置的人。   宫九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莽撞的人,哪怕他之前热血上头的时候,所做的事情也不单单是一家得利。   顾青衣安静的喝着茶,一派悠闲的样子,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自从知道自己找的工具人是宫九以后,他就从没小瞧过这个阴晴不定的大反派。   哪怕宫九在凤舞九天里一次都没有出过手,全被作者用春秋笔画带过,可能够当上后期一整卷的大boss,他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所以,顾青衣也不觉得这件事情在宫九已经插手的情况下,他会解决不了。   突然,马车门帘被打开。   开门检查的不过是两个普通的小兵,他们既不认识不常出门的太平王世子宫九,也不认识收敛了光芒平平无奇的顾青衣。   检查过两人的路引以后,他们伸头往车里看去:“让让,让让,看看底座!”   这辆马车一看就低调奢华,不是普通人用的起的,士兵也没敢多挑麻烦,检查过车上没有再藏其他人后,就打算放行。   “慢着。”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富婆九:自我攻略+1   顾甲方:为了合作顺利,我绞尽脑汁。   新封面好看吗?   感谢大佬不知春做的封面,感恩,比心~感谢在2022-07-02 13:32:47~2022-07-08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椛叶 10瓶;今天依旧萌萌哒 9瓶;二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神侯府   “请太平王世子下车一见。”   来人正是神侯府无情。   他穿着一身锦缎白衣披着黑色披风坐在轮椅上,明明是仰视,却给人无比强大自信,自带气场两米八。   “神侯府的动作倒是快。”   宫九摁住顾青衣起身的动作:“既然先生不愿露面,就由我去解决吧。”   不得不说,当宫九把洞悉人心放在体贴人上的时候,确实够贴心。   顾青衣顺势坐了下来,看着宫九整理了一下袖口,浑身气质一变,从江湖剑客成了王府世子。   他苍白着脸走了出去,腰间玉佩互相撞击发出和谐悦耳的声音,高贵不失礼仪:“盛捕头。”   “请恕无情无法向世子行礼。”无情先礼后兵:“不知世子为何出现在城外,王府之中那个假世子又是怎么回事?凌落石凌大将军为何会与你同车?”   宫九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口:“凌落石为何会与我同车,你看到这个伤口了吗?”   无情没有说话,等着宫九下文。   宫九从袖中拿出半截攻城箭:“正是此物所伤!”   “攻城箭?”   “攻城箭!”   “凌大将军也是为取你性命而去?”   “是。”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世子随我等去神侯府一趟。”   “不必了,本世子身受重伤,想要先回府歇息。”   “还请世子不要托大,此事涉及者众,其中不乏有武功高强者逃脱在外,为了世子的安危,也请世子配合。”   顾青衣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交锋,知道宫九之所以落在了下风是因为车里还有他。   虽说大明朝的王爷们影响力不见得有朝中重臣来得大,可宫九的父亲太平王是手握兵权镇守一方的实权王爷,哪怕宫九作为质子被扣押在燕京,不想逼反太平王,宫九就只能受到足够的优待。   若非他不想过早露面,宫九作为一个超品的世子,根本不需要与无情这样一个小捕头打机锋。   想到此处,顾青衣轻叹一声,起身掀开了门帘:“如此,不知可否让在下与世子同去神侯府?”   他也不愿宫九难做。   想要维持友好的合作关系,还是要有来有往才好。   正好也去探一探神侯府的底,看看对方对于鬼樊楼背后的家伙知道多少。   “这位是?”   无情皱眉,他觉得顾青衣有些眼熟,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对方。   宫九站在两人视线中间,将顾青衣遮挡住大半:“这位是我的友人,正是因为有他在,所以我才没有殒命于凌大将军手中。”   他强调:“只有与顾先生在一起,我才会安心,若是顾先生不能同去,那我也不去。”   顾青衣:“……”   无情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答应他。   有些时候,别人要装傻,那他一个小小捕头自然也只能陪着一起装傻。   至少,不是在这城门口撕破脸。   宫九又道:“可是你把我们的车夫带走了,如今这辆马车无人驾驭,不知盛捕头可有为我等准备乘具?”   无情:“……”   无情挥了挥手,站在他身后的抱剑童子走了出来,冲着宫九行了个礼。   “就让他为世子驾马车,想来世子还是乘坐自己的马车会更安心一点。”   “如此也好。”   宫九点头,先将顾青衣推进了马车,自己随后才进去,嘭的一声把门帘打了下来,又将暗扣的隔音木门给挪移出来关好。   顾青衣还以为他这样郑重是有什么发现想要和自己探讨,却没想到宫九开口就是:“先生为何要下车?是质疑我的能力吗?”   顾青衣:“????”   看着对方一脸‘我要闹脾气’的表情,顾青衣也是一阵无语。   他心想,我真是时常因为自己跟不上变态的想法而觉得自己老了,两人之间怕是隔着一条马里亚纳海沟!   没等顾青衣开口,宫九又把自己给安抚好了,还有些诚恳:“先生何故牺牲至此?就算是神侯在这里,我若不想去,他也是请不动我的。”   也不知道他都脑补了些什么。   有道是别人和你讲感情的时候,你就和他讲道理,别人和你讲道理的时候,你就和他谈感情。   现如今,宫九根本无法沟通的样子,显然是不能跟着宫九的思路走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他带沟里去。   所以,顾青衣只好和他谈正事。   “你我都知道攻城箭只有军中才有,想要动用也都是有管制的。凌大将军更是暗自进京,不知滞留了多久。这其中的水之深,若是贸然行动只怕漏网之鱼不止二三。”   “如今神侯府也想插手,何不与对方一起?既可以让对方心安,也可以省了咱们的人手。”   顾青衣说了一大堆,宫九就听见了‘咱们’这种话术字眼。   谈合作的都知道,咱们这种把两家混为一谈,当做自己人的话语总是能够很快的拉近距离,特别是在有外敌的情况下,更是容易让人同仇敌忾。   而顾青衣不过是下意识的将工具人宫九的下属也都当做了自己这一方的有生力量去爱护,去没想法让宫九吃了颗大糖。   看着对方垂着眼皮,一脸乖巧的样子,顾青衣真的心梗了。   这个工具人虽然好用,但是也太难搞了吧?!突然娇羞是什么鬼?!   [靓仔无语·jpg]   “笃笃笃——”   马车门被轻轻扣响,提示着车里的人已经到了地方。   顾青衣立刻出了门。   感觉再待在马车里,他就要窒息了。   整得好像他是什么辜负了良家妇男的负心汉似的,明明他超清白的好吗?!   顶多,馋过富婆的钱,没有更多了!   宫九乖乖的跟在顾青衣的身后下了马车,安安静静的,倒是和他那个替身有了几分相似。   诸葛神侯脸上表情都绷不住,惊呼:“是你!”   顾青衣点头:“是我。”   他就知道诸葛神侯只要一见到自己,瞬间就能戳破宫九给的伪装身份。   他到底只是一个凡人。   没有办法完美的使用时光回溯这种逆天能力。   越是武功高强的人就越有可能留下记忆。   而诸葛神侯,一位大宗师,自然不可能会忘了他这个从天而降砸烂皇城,砸死皇帝的人!   看着诸葛神侯脸上恍惚的表情,顾青衣一脸懵。   不是都记得吗?   怎么还这么恍惚见鬼的样子?   诸葛神侯是把那段记忆当成什么了?   突然有点好奇。   该不会诸葛神侯他其实恨不得真的有天降陨石砸死那个荒唐皇帝,所以以为是自己做梦梦到那样的画面吧?   诸葛神侯恍然大悟:“若是前辈您出手,那凌大将军确实栽的不冤。”   顾青衣:“我是无辜的!都是凌落石自己动的手,我可是连挨都没挨到他。”   无情适时的在诸葛神侯身边说到:“凌将军身上内伤是气血激荡、走火入魔。外伤则是凌将军自己的将军令掌法。”   诸葛神侯:“……”   诸葛神侯是个老油条,不是什么把脸皮看得多厚的人,否则他也不会给自己起名诸葛小花。   话题一下子被撂到了地上,他也能稳稳当当的转一个话题,一切那么自然:“不知可否有机会向前辈讨教讨教?”   “下次一定。”   顾青衣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要不然他也不能去当一个乞丐。   既然已经答应了诸葛小花下次一定,那就该轮到他来问诸葛小花啦。   至于这个下次一定是什么时候,那当然是下次再说啦。   “不知神侯府此前收集了多少有关鬼樊楼的资料?”   诸葛神侯直截了当的给了情报:“我们关注到鬼樊楼似乎和黑木崖也有往来,所以已经派了追命前去一探究竟。”   黑木崖的日月神教收拢了不少高手,四大堂主之下又统帅了不下小股兵力的人马,正是要高端战力有高端战力,要低端士兵有低端士兵。   更有黑木崖位置敏感,距离燕京也没有多远距离。   这样一个以江湖门派为遮掩的屯兵之所,与鬼樊楼、蔡京等人有了关联,这其中的可能性,就让人不寒而栗了。   诸葛小花没有说的是,鬼樊楼甚至很有可能和十三凶徒也有关系。   否则,无情不会主动走出神侯府,前去迎接太平王世子。   至于黑木崖里到底是谁和鬼樊楼有牵扯,他们也说不准。   最糟糕的就是整个日月神教都是其下属,但如今的教主东方不败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要想这样的人屈居人下,恐怕是绝无可能。   “如今京中六分半堂在刻意挑衅金风细雨楼,意在搅混水,更有多方势力下场,恐怕其中就有人想要夺去世子的性命。”   顾青衣点头。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有多少人想要宫九的性命。   凌落石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就是不知道凌落石是代表了自己一个人,还是他背后也还有其他的人。   “希望你们可以快点查清攻城箭是被何人取出使用的。”   诸葛神侯也是这个意思。   太平王在军中很有威望,可宫九却是被军中专用的攻城箭伤了,这其中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可就多了去了。   若是凌落石调动的人马,情况或许还简单一点,若不是他,那恐怕这其中的水,更加深不可测。   “事情未了之前,还请前辈稍加注意世子的安全。”   宫九不能死,死了恐怕就要引起西北军哗变,太平王随时都可能领兵起事。   到时候,大明免不了要有一番大动荡!   顾青衣也不想放过那些潜在的‘人头’,这可都是帮助他推进进度条的好心人,他自然不会放任宫九这个诱饵出事。   两方表面上算得上是相谈甚欢,至于背地里神侯府对于宫九表露出来的势力是个什么想法,就不得而知。   而顾青衣看神侯府,甚至连工具人都算不上,顶多能算个收尾兑奖的NPC。   如今倒也你好我好大家好。   直到神侯府的府医端出了一碗散发着不详气体的漆黑中药。   神侯府几人不着痕迹的远离了几分。   府医挂着憨实[要命]的笑容对着宫九道:“世子,这碗正好对症,能使伤口尽快愈合长肉,又能补足气血,神侯府用过的都说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诸葛神侯:所以皇帝真的被砸死了?!那你为什么不顺手换一个?!!   富婆九:哎,没办法,先生真是体贴我。   顾青衣:感觉我和宫九有代沟。 第9章 饴糖   “世子,您快乘热喝了吧。”   府医端着碗又走近两步,他手里那玩意儿散发的味道越发的清晰。   腐烂的味道中伴随着腥苦气息。   闻着味道就让人面部扭曲,活脱脱带上了痛苦面具。   那碗中的颜色像是巫婆熬的密药一样,感觉一滴就可以送人下地狱。   就连顾青衣,都没能抗住,硬生生的后腿了几步,走到了神侯府众人身边。   这一退就把宫九显露了出来。   宫九看了看递到自己年前的碗,又看了看一旁假装聊得正欢的顾青衣。   宫九:……   “这里加了独叶白芨?”他闻了闻,一连报出好几个草药名字。   而这些草药的药效都很强,唯独有一点,味苦,味腥,一般人接受不了的味道这个方子里都有了!   府医点了点头:“没想到世子还懂药理,您还是乘热喝吧,凉了真不好喝。”   府医是个诚实人,任何中药放凉的喝起来都会比热的时候更难喝无数倍。   宫九接过了这碗药,凑到嘴边,面不改色的吨吨吨喝了个精光。   喝完,他把药碗递给了府医,沉默的走到了顾青衣的身边停下。   顾青衣有些佩服,又有些好奇:“那药味道如何?”   宫九:“味道一般。”   顾青衣:真的吗?感觉闻起来就很难喝啊!   他掏了掏袖袋,从中掏出一块饴糖来:“这糖还是早上买烧饼时老板娘送的,如今正好给你压一压嘴里的味道。”   “张嘴。”   宫九张嘴,一块饴糖就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宫九以前生病从不吃药,受伤也不需要吃药,反正自己会愈合。   不会有人关心他生病了吃不吃药,也不会有人关心他药会不会苦,要不要吃一块糖。   更没有人会把这种廉价的饴糖送给他吃。   原本没有什么感觉的药好像瞬间就变得又苦又涩,唯有舌根压着的那一点糖甜到了心里。   他垂着眼皮,长睫毛颤了颤:“先生,我还想再吃一颗饴糖。”   顾青衣:“那等到回去的时候再给你买一些吧。”   不止是顾青衣,神侯府众人对于宫九也是格外的敬佩。   ——能够清醒的喝完府医的药不晕,果真是一条汉子!   等到顾青衣和他们道别的时候,神侯府众人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高山仰止一般的看着宫九。   顾青衣:……   看出来府医的威力多强大了。   希望自己以后没有被这个可怕的府医逮住的机会。   两人出了神侯府,也没有传轿子,也没有坐马车,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   此时天已经擦黑,距离夜禁一更三点只剩下了一个时辰。   有了暮色遮掩,又不会犯夜禁,再加上诱饵不加掩饰,毫无防备的走在街巷,这岂非是最佳时机?   “窸窸窣窣——”   顾青衣抬头看了一眼:“这些人的夜行技巧真是辣眼睛。”   动作都多大的。   声音也大的很!   这是认真的吗?   真的是专业的吗?!   这样的埋伏简直和秃驴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显啊!   可能所谓的潜伏就是把看见的人都干掉,就完美潜伏了吧?   宫九恹恹的看了他一眼,应和道:“确实不太入流。”   这种杀手放宫九手里,恐怕也就只适合去当个搬运工。   顾青衣有些哭笑不得:“卖烧饼的关门了,我也没办法给你变出一块饴糖来呀。”   宫九点了点头,还是恹恹的。   他乖的很,也没有闹,就是没有吃到想吃的饴糖,有一点不开心罢了。   宫九这样‘懂事’,顾青衣又觉得不过是一块饴糖罢了,明日再专门买给宫九吃吧。   金尊玉贵的世子不过是想要吃块糖而已,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宫九不高兴,这些黑衣人就遭了殃。   本也不是多有本事的人,不过是被各方安排来试探的马前卒罢了,落在宫九手里,全被废除内力,挑了手筋让人丢去了神侯府。   神侯府:……   牢里要住不下了!   一只小凤凰神色复杂的从屋顶落了下来,他本想蹭一蹭新结交的朋友在京都落脚的地方,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场一面倒的杀戮。   都说剑如其人。   想要知道一个剑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看他使什么样的剑就知道了。   可他看宫九的剑,却是心惊得很。   这样狠辣,这样诡异莫测,透着满满的邪气。   使这样的剑招的人,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覆灭鬼樊楼,又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原本因为鬼樊楼后续事物妥善处理而高兴的陆小凤,此时此刻一颗心像是落在了苦水里。   “你不去制止吗?”   顾青衣转头看着陆小凤,看着他那一副吃了苦瓜黄连一样的表情由心的笑了起来。   他问到:“为什么要制止?”   陆小凤:“!!!!”   陆小凤简直像一只炸毛了的鸡,语气快速咯咯哒:“那些黑衣人不过是拿钱办事的杀手,又不曾得罪过九公子,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痛快,要把他们变成一个废人折磨?”   “这样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制止吗?!”   顾青衣:“难道你觉得比起让他们这样活着,不如直接杀死他们?”   陆小凤点头。   顾青衣诧异的看着他:“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们即使是这样,也还是想要活着?”   陆小凤也很诧异:“可是他们都这样了,又要怎么活?”   顾青衣:“你觉得他们没了武功就是废人了,没办法生活?”   陆小凤再次点头。   顾青衣围绕着他转了一圈,一脸看稀奇的表情,直看得陆小凤炸毛,这才开口说到:“难道他们以前犯过的错就不需要赎罪了吗?死后一了百了,未免太轻率,也太蔑视大明法律了。”   “就算他们就算没有武功也比吃不饱穿不暖的普通老百姓更强壮,这样的他们完全可以去挖河道沟渠,去参加徭役。”   “而他们或许会在这样的过程中醒悟过来,如此也还不算晚,日后也还能好好活着,不是吗?”   陆小凤:“……”   他一脸恍惚,竟被顾青衣说得动摇了。   可是,杀手组织会允许这些人好好的活着吗?   顾青衣理所当然的回答:“当然不会了,毕竟是杀手组织,又不是慈善机构。”   至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顾青衣自然是想过的,他格外平静的道:“到时候,来几个就抓几个,来一窝岂不是正好一网打尽?”   陆小凤:恍惚。   照这样看来,留了这些杀手一命的宫九还是遵纪守法第一人,好心善良九公子?   这合理吗?   又一波杀手全被打倒,九公子发泄了一通,却并没能排掉心里的邪火,整个人越发的危险。   他曲起手指在剑身上敲击了两下。   清脆有着独特韵味的剑鸣声传开,两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单膝跪地,叩首等待宫九的吩咐。   “卫一,看看是哪个杀手组织胆敢接下这个任务,我要把他们全部弄去大西北给我挖煤!”   “是。”   “卫二,把这些人送去神侯府。”   “……”卫二跪在地上,头垂得低低的,越发的恭敬,却也改变不了他完成不了九公子的任务这个事实:“神侯府说,他们的大牢关不下了。”   神侯府:真的关不下了!换个地方嚯嚯吧!!   宫九:“——”   顾青衣:“那就直接送去挖煤吧。”   宫九:“听顾先生安排。”   “是!”   目送卫一卫二离开,顾青衣这才开口说到:“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折损一个再□□起来未必用的顺手。”   宫九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提着剑就往宅院里走。   顾青衣:“……”   宫九,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让你敢自己一个人独自前头带路?   没走一段距离,又是一波杀手袭来。   这些杀手有些匆忙的跳出来,拦住了宫九的去路,然后成功的把自己整成了西北挖煤的。   简称,送人头。   好不容易在夜禁之前回到了宅院,这一天折腾下来,谁也不想多说一句话,各自散了去歇息。   唯有宫九,大半夜站在湖心亭里发呆。   突然,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两个黑衣人跳了下来,跪地等待吩咐。   “你去把卖烧饼的抓——请来,给我做饴糖吃。”   几乎是下意识的,宫九就用了请这样的字眼,说完他又抿住唇非常不高心,提起剑就往顾青衣住的小院走去。   杀意冲霄。   却是一会儿有一会儿无,断断续续的,像是没了电的老旧玩具。   顾青衣被小天道叫醒,都被这股来来回回的杀意给闹出了睡意。   ‘他到底是为什么突然抽风?’   小天道也有些不解,于是干巴巴的回他:[因为没有吃到饴糖?]   顾青衣:????   没过一会儿,小天道又说道:[他现在回去吃饴糖去了。]   顾青衣:!!!!   不是吧,居然真的是因为一个饴糖就气得要杀人?!   脾气这么大的吗?   再说了,没有吃到饴糖,和他顾青衣有什么关系?   他原本还以为小天道刚出生不久,或许没有搞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所以误会了。   结果现在看来,想太多的,是他?   顾青衣打算起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一群黑衣杀手埋伏在九公子必经的路上,安静的等待着九公子过来,就跳出来给他一击。   结果等到花儿都谢了,人也没有来。   杀手一号:“前两波确定了他是从这个方向来的吗?”   杀手二号:“当然了,组织传讯肯定不会有错!”   杀手三号:“嘘,不要说话,安静潜伏!”   杀手四号:“zzzzZZZ……”   结果天亮了——   ——“快抓偷鸡贼啊!!!!”   最后的最后,组织传讯:九公子迷路,更改埋伏地点。然而,杀手们一动不动的专心潜伏,没注意信号。   这两天要做核酸,事儿比较多,所以今天提前更新了,防止我到时候给忙忘了,总之谢谢大家收藏支持评论[比心~] 第10章 他肯定喜欢我!   屋子里,宫九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他面前的大理石板上跪着今早给顾青衣卖饼的中年妇女。   两人都没有说话,格外的安静。   卫二拎着一堆工具从顾青衣身边路过,行了一礼,然后悄无声息的进了殿。   顾青衣:???   搞不懂没关系,继续看。   中年妇女给宫九磕了一个头,然后跟着卫二去了厨房开始熬饴糖。   她是一个熟手,再加上九公子一贯大方,给的小钱钱足够,干起活来那叫一个卖力。   很快,一锅饴糖出锅了。   咔嚓咔嚓几刀切分好以后,中年妇女就领了钱离开。   卫二端着饴糖送到宫九跟前。   宫九拾起一块放进嘴里,皱眉,显然并不满意。   顾青衣:???   真的就专门为了一个饴糖?   感觉专程起来看情况的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顾青衣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收拢了披风,转身往回走。   还没走到小院就看到了同样半夜没睡的陆小凤,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到了美酒,此时正抱着坛子坐在屋顶上喝闷酒。   陆小凤同样也看到了他:“顾先生,上来喝两杯吗?”   顾青衣:“不了,屋顶风大。”   陆小凤同样紧了紧他的红披风:“三月的夜里,风确实很大。”   说着,他拎着酒壶从屋顶飘然跃下,轻飘飘的宛如一只蝴蝶落在了地上,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顾青衣赞他:“世人都夸陆小凤灵犀一指无剑不接,我看这轻功却也是出入化境了。”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   他得意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摸一摸同样得意的胡子的。   得意起来的小凤凰也同样很可爱。   他道:“这世上美言何其多,我陆小凤独占其二足够了。”   顾青衣有了兴趣,问到:“是哪二?”   陆小凤比了比自己的手指,示意灵犀一指,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示意自己的脸好看。   他解释道:“别看世人都恨不得剃了我这两撇胡子,其实是因为我陆小凤实在俊美,所以他们才忍不了这两撇胡子呢!”   顾青衣大笑出声:“陆小凤果然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与你这样的人做朋友,真是天天开心都不够的。”   陆小凤却是沉下了眉,苦兮兮的一张脸,又喝了一口酒,问到:“可是你的朋友我现在却是非常的提心吊胆!”   “哦?”   顾青衣扬眉,示意他详细说说。   陆小凤喝了一口酒:“宫九真可怕。”   顾青衣:“为何这样说?”   陆小凤:“一夕之间覆灭鬼樊楼,难道不可怕吗?”   顾青衣:“这不是做好人好事吗?”   陆小凤:“你觉得他是好人?”   顾青衣语重心长:“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啊!”   “更何况,你如何又确定他就是一个坏人呢?为何又非要给他贴上一个标签呢?”   陆小凤苦笑着摇头,灌了一口酒,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宫九远远的站着,听完了这一切,悄无声息的离开。   从顾青衣起床来到殿外,他就已经发现了顾青衣的存在。   与其他武林高手不同,顾青衣从不搞神秘那一套,总是把自己弄得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无论是走路的脚步声,还是穿着厚衣服怕冷的样子,一言一行都格外的与众不同。   所以他轻易的就听到了顾青衣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殿外停了下来。   宫九当时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自己能不能杀得掉顾青衣?这个人似乎真的影响到他了。   又在想,这个人的饴糖会不会有顾青衣给的那块好吃?   也在想,顾先生刚刚紧了紧披风,是不是因为站在外面有些冷?   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想了很多,最后就全部沉在了深渊里,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   他发现,果然还是顾先生给的糖要甜一些,这个妇人做出来的糖,一点也不甜。   当顾先生离开的时候,他跟了上去,不知道是想干什么,也因为他什么都没想。   之前相处就是这样,当脑子里什么都没想的时候,就自动跟着顾先生就好,不用担心会走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很轻松。   于是,他一下子就习惯了。   又因为发着呆,宫九自动进入了敛息状态,于是听到了顾青衣和陆小凤的对话。   一开始,他有点不高兴。   顾先生与陆小凤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的鲜活,似乎非常的开心,笑起来的时候也远比在他身边要多。   后来,宫九就顾不得那许多了,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顾青衣为他反驳陆小凤的那些话语。   一句一句,振聋发聩。   心跳砰砰砰,脑海里像是在炸烟花,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   顾先生肯定喜欢他!   顾先生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但是他那时候一点都没有厌恶!   顾先生还会关心他身上的伤,不允许他带着伤喝酒!   顾先生还会担心他不敌凌落石,主动出手替换了他,去与凌落石交手。   顾先生也曾亲口说过,别人都与他不一样!   顾先生还会关心他喝药苦不苦,所以给他一颗饴糖去苦味。   顾先生还会因为别人将他想象的太糟糕而出言反驳对方,为他说尽好话!   总而言之,顾先生一定是喜欢他!   宫九微醺一般神游回了自己的房间,手里的剑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随后,杀意冲天而起。   虽然顾先生很好,可是轻易得到以后,感觉对方突然就索然无味了呢。   “虽然暂时不能……罢了,就再等等吧。”   他似乎想到了非常完美的解决方式,收敛了杀意,放下剑,合衣睡下。   顾青衣从头到尾就不知道宫九来过,小天道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在的,祂只在感觉到顾青衣有危险的时候会出现,其他时候皆是抽空看顾一二。   陆小凤却是专门说给宫九听的。   虽然宫九整个人表现的很扭曲,极有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很在意顾青衣。   在意到陆小凤只是和顾青衣聊了几句天,对方就在暗处不断的冲着他释放杀气。   于是,陆小凤误会了。   他以为顾青衣对于宫九来说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人。   所以希望宫九能够明白顾青衣对他的希望和期盼,希望宫九能够足够在乎顾青衣,然后杜绝掉可能出现的极坏结果。   一个有心,一个无意,居然聊得还挺配合,一句一句把宫九忽悠瘸了。   顾青衣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觉得夜里的水汽越发的深重,他打算结束对话回温暖的被窝去。   陆小凤拦住了他,问道:“不知道顾先生和九公子认识了多久?他会不会……?”   顾青衣:“算上昨天,也就两天吧。”   陆小凤:!!!!   顾青衣又道:“宫九应该认识我长一点。”   陆小凤一颗心安稳下来,只当是虚惊一场:“为何九公子认识你长一点?”   顾青衣:“因为他应该是认识我五天了。”   陆小凤:!!!!   完犊子了。   总觉得宫九离开时候的表现有点不太对,该不会一下子坑到顾青衣头上吧?   陆小凤讪讪的摸了一下额头,这三月天的半夜,竟是逼得他出了一头的冷汗。   他道:“顾先生,我的错,我的错!哎,接下来您可离九公子远着点,我真不知道他被刺激以后可能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顾青衣:“被刺激?”   顾青衣一下子想到了宫九因为想要吃糖没吃到,格外不高兴,还要把人给带回来半夜做糖的骚操作。   他点了点头应了,心里却觉得感觉陆小凤还是有些偏颇。   宫九分明是不管有没有被刺激,都有可能做出各种常人绝不会干的事情来的人。   他就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在宫九的身上,都好像一瞬间变得合情合理了。   不过陆小凤也是好心,他与宫九只是合作关系,确实没必要处得那么亲近。   近则不逊,多生事端。   一颗糖惹出一段事,既打扰了他的睡眠,又惊扰了别的平民百姓的生活,这样的事情,他是不想再看到了。   如此,两人分别,顾青衣回了自己的院子就寝。   拉开距离就先从改变客居开始吧。他想,自己或许应该买个房子。   感谢宫九出手大方,想要买起一栋楼好像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呢。   第二天一早,心情格外美丽的宫九脸上终于出现了年轻人的爽朗。   他一大早起来耍了一会儿剑,又觉得时间过得太慢,练了一会儿拳脚。   听到顾青衣的脚步声时,他转身回眸:“先生,您看,这院子里的花都开得好灿烂了!”   顾青衣:“……”   他瞥了一直都被花匠照顾得很好的花一眼,不咸不淡的给了一个颔首,脚步不停的略过宫九,走向前院。   宫九:???   “先生昨晚没有睡好?”   “睡的甚好。”   宫九还真想不出来为什么顾青衣会突然变回第一天见面时候的态度,明明顾青衣喜欢他,不是吗?   他停在原地目送顾青衣离开,听着对方那极有韵律的脚步声远去,面上的爽朗全无,只剩下一片晦暗。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富婆九:先生肯定喜欢我。   顾青衣:感谢富婆出手大方,我决定先买个房子搬出去[连夜扛着火车离开·jpg] 第11章 燕京之乱   顾青衣一大早起来,揣上银票就打算去买房子,路过宫九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宅院,一路直接向着卖房的中介牙人而去。   当乞丐这几天,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至少燕京的布局顾青衣心里一清二楚。   牙人一搞清楚他的目的,立刻就喜笑颜开:“我说怎么一大早的喜鹊就喳喳叫,原来是有财神爷上门来,来来来,您快进来歇歇脚,咱们再谈一谈您想要什么样的房子呀。”   牙人将顾青衣引进了屋,又打发家里人去倒茶:“上好茶来!切莫怠慢了咱的贵客!”   他嘱咐完,又回过头来冲着顾青衣说到:“家里人也没个眼力见,让您看笑话了!”   顾青衣知道牙人说这话就是防止他对人家小孩的怠慢有意见,可他却并不是这种非要别人把他高高敬着的人。   高贵冷艳贵公子,他可以当得理所当然。   破破烂烂臭乞丐,他也可以当得怡然自得。   一个人的内心越圆满,外物能左右他的地方就会越发的小。   他摆了摆手:“莫谈这些虚言,直接谈房子如何?”   牙人那自是巴不得,他将手里几个顶好的房源一说,就问顾青衣的想法:“这东富西贵,南贫北贱,您想要哪一块的房呢?”   “除去西边的房子需要一些购买凭证,其余几处的房子皆是无碍的,只是这价格可能就有些……”   牙人拇指搭着食指搓了搓,意思明显。   然而顾青衣如今不差钱,他直接掏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放在了牙人面前的桌子上。   “这,这买南边北边的房子都是足够了的,东边就还差点儿。”   南边和北边其实也都是四进的四合院,只是这两块地方住的人十分庞杂,南边住的是普通贫民百姓,北边住的则是各种三教九流,治安也不如东西两边,所以面积再大,价格也不会太高。   东区之所以富,就是因为东边连接着槽运码头,物流便捷,所以这边街道林立,各大钱庄,酒楼多在东区。   如此,就渐渐越发的吸引富贵人家过来居住落户。   顾青衣对于房子坐落在哪片地区倒是无所谓,他就是纯粹看上了东区那个宅子引了活水,所以掏起钱来也没带折扣的,利索给出去几张银票。   牙人越发喜笑颜开,笑出了一脸褶子,刚要伸手拿钱,就被顾青衣给压住了:“钱我这有的是,你想要拿钱,还要带我去瞧瞧那所宅子才行。”   牙人忙不失的应下:“应该的应该的,我去屋里拿钥匙,咱们这就去瞧瞧房子,劳烦您稍等片刻。”   他动作果然快的很。   这样一大笔钱在前面吊着,他自然是动力十足。   这个宅院本就是一个富豪所有,只不过这人不晓得惹了什么事情,就把宅子挂牌出售,举家迁回江南了。   有钱人的宅院修建的,那叫一个舒适,用的材料或许不是顶好的,却是最适合的。   亭台楼阁,无一不精。   清渠活水,九曲回廊,山石树木,荷叶莲蓬,入目景色,皆可成画。   顾青衣看过,更满意了。   他直接将钱与神侯府给办的身份证明给了牙人,让对方尽快落实过户。   牙人将房契交给顾青衣,笑道:“您这要是急着要,今天我就把各项手续都给您办齐全了,再去官府那边给您备案,您晚上就可入住了。”   顾青衣懂,又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牙人:“那就劳烦你尽快办好了。”   一百两的银票还是他之前逛街的时候太大额的找不开,特地去银庄换的。   更小额的太占地方,就换成了碎银子和碎金子。   如今买了房子高兴,他也不介意让牙人一家也跟着高兴高兴。   毕竟银票留在他的手里不用就和纸张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流动出去,就能推动各项购物链,使得依附其上的人皆可获利。   更何况,兜里有钱,这点儿对于顾青衣来说就轻飘飘的没什么影响啦。   如此,岂不是皆大欢喜?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顾青衣刚刚从酒楼用完午饭出来,就看到牙人已经办好一切手续,在等着他了。   牙人跑得急,为了抓紧时间办事,甚至还传了轿子。   看见顾青衣出来就是眼前一亮,引着顾青衣就近上了一旁的茶楼:“您看,这是应天府尹给出的契书,一式三份,您给盖了章,这事儿就尘埃落定啦。”   顾青衣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还差一个章,反正他如今也不需要日夜苦练,空闲时间很多,不如就给自己刻个章吧。   他提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如今出门没有带章,签字按手印也是一样的。”   顾青衣的一手毛笔字,那可是跟着隋唐大家学过的,格外的肆意潇洒,风骨天然。   再加上他作为习武之人,手腕有力,笔下文字游龙走蛇,苍劲有力,透纸三分,越发的好看。   一式三份都签好以后,顾青衣搁下笔,示意牙人拿印泥来。   牙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声夸奖:“您这一笔字,真是绝了!真叫人望而忘俗,恨不能日日相伴才好!如此墨宝,真是当世之大家矣!”   “过奖。”   顾青衣拇指按在印泥上,碾了碾,在三份契书上留下鲜红的手印。   完了以后,接过牙人殷勤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笑道:“你若喜欢,我与你写一幅就是了。”   牙人连连道谢。   顾青衣叫了茶楼小二拿来上好的纸张,提起笔就写了个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看着这内容,牙人和小二都傻眼了。   这字真是好字,可内容确是俗不可耐,但凡清高点儿的文人都不屑这样写。   然而,这寓意真是好啊!   牙人高兴极了,捧着墨宝连连鞠躬道谢,请了顾青衣喝最上好的茶水点心,这才离开。   顾青衣吃饱喝足,将契书塞回袖中,前去寻找心仪的玉。   整个燕京恐怕也就只有顾青衣有那么悠闲,旁的地方都忙翻了天。   一大早上,朝中一连串大臣落网,首辅大臣蔡京被收押待查。   弹劾蔡京一系的证据实在太充足,让依附着蔡京一系的人惶恐不安,生怕屠刀下一刻就要落到自己的脑袋上。   为了活下去,这些人开始疯狂反扑,本来打算坐收渔翁之利的次辅傅宗书一系也无法独善其身,不得不绞尽脑汁破局。   六扇门与刑部更是忙疯了,该查的查,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而大将军凌落石无诏进京,潜伏京都无人知晓,更是五城兵马司的重大失职。   五城兵马司为了将功补过,从一大早开始增强燕京防护,巡逻人马都增加了三倍,来回不停的巡视,不敢有半点儿懈怠。   整个燕京简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这一切都是因为九公子不高兴,所以杀疯了。   什么徐徐图之,不好意思,不知道!   “顾先生,可算找到您了!”一直跟着无情的抱剑童子金剑一副有救了的表情,恨不能替顾青衣分分钟把玉给买了,好叫他回去管管宫九。   顾青衣慢慢挑着玉,听着金剑的话,眉毛一挑:“无情原何觉得我可以管束九公子?这未免太高看我。”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不管无情也好,陆小凤也好,都明里暗里示意他管管宫九。   莫说他和宫九才认识几天,就说宫九这个人,他能是一般人管得住的?   金剑道:“我家公子从来没有错过,他说您可以,您肯定可以的!”   顾青衣:……   没想到这个金剑还是无情的脑残粉,瞧瞧这推崇膜拜的模样,只怕恨不得把无情给送上神坛。   他慢条斯理的远好了玉,又买了配套的雕刻工具,这才提溜着往家去。   “您怎么往这边走?”   顾青衣:“逛完了当然是回家呀。”   “世子的事情,您不管啦?”   顾青衣:“放心,不破不立,反正他做的又不是坏事,正好乘此机会把腐肉全部剜去,只不过事情聚在一起会忙碌得多,要辛苦你们了。”   金剑:“……”   就很无力。   他还想说点什么,顾青衣又说到:“再说了,春闱马上就要结束,紧接着就是殿试选官,不用担心无人可用。”   “这岂不是最好的时机?”   金剑:“……”他端知道世子行事疯狂,没想到这位顾先生也不遑多让,竟想一窝端了那些蛀虫,让新晋进士直接补官。   顾青衣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这朝堂,本就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才有可能清明。”   只是这些事情,就与他一个普通老百姓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样想着,顾青衣坦然的很。   金剑没有办法,只得回去禀告无情再说其他。   时隔几日,顾青衣终于刻出了一块满意的玉印,正在欣赏时,卖房给他的牙人领着一个老人叩响了顾青衣的宅门。   顾青衣家里没有请佣仆,所以压根就没有人看门。   门口响了好一会儿以后,顾青衣才来。   他一开门就看到陪着笑的牙人,和身穿富贵略有些胖的老人。   顾青衣眉毛一挑,心里晒笑一声,道这燕京真是卧虎藏龙,随随便便就又出来一个大宗师! 第12章 平平无奇顾青衣,老眼昏花安云山   “顾先生,这位是安云山安大老板。”许是担心顾青衣看轻安云山的商人身份,牙人又替安云山说了几句好话:“安大老板家大业大,却不是什么为富不仁的人,数次为朝廷慷慨捐钱捐粮,是朝廷认证的积善之家呢。”   顾青衣挑眉,依旧没打算放开门让这人进来。   他依在门边打量着这个大善人安云山。   一个大宗师。   一个把自己伪装成为大善人大富豪的大宗师,他真的没有所图吗?   只怕,是所图者大!   否则,他一个本可以被武林仰望,备受敬仰的大宗师为什么要把自己伪装成另外一种样子呢?   有趣的是,这个大宗师看到顾青衣的时候,并没有像诸葛神侯那样的反应。   作为一个大宗师,他不应该没有时光倒流的记忆,那么就是这人在时光倒流之前就已经领盒饭了?   “安大老板,久仰。”顾青衣一副抽空敷衍你一下的态度,随后就直接问到:“不知道你这贵脚踏贱地,是为何而来呀?”   顾青衣的态度实在算不得好。   可安云山却是半点儿神色波动都没有,依旧微笑着,对他也很是尊敬:“老夫是为顾先生那一笔字而来。”   “偶然得见先生留下的墨宝,顿时惊为天人!可老夫却遍寻不得先生留下的只言片语。”   “原以为将是老夫此生遗憾,却没想又柳暗花明让老夫看到了先生赠与牙人小唐的笔墨,如此才会贸然前来,希望先生能赠与老夫一幅墨宝。”   顾青衣:……   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个大宗师不走寻常路,居然是上门来求字的!   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连他当初故意写来刺激宫九的那几个大字都给收藏了?!   这是什么变态粉丝行为?!   竟公然撬燕京地板?!   纵然如此,顾青衣依旧直截了当的拒绝:“抱歉,我不卖字画。”   安云山面上的微笑有些挂不住,他看了看四周,道:“顾先生不能请我等进去喝一杯茶水吗?”   “抱歉,不能。”   顾青衣说完就要关门,安云山一个眼疾手快撑住了门板:“顾先生,我真是诚心仰慕您的字画,此番是我言行不当,未曾递上拜贴就贸然前来,还请先生恕罪,千万莫要因此生气!”   他言语诚恳,说完直接给顾青衣行了一个躬身大礼。   若是顾青衣再不依不饶,恐怕一旁的牙人都要看不下去了。   这可真是一个善于玩弄舆论的高手。   顾青衣干脆的放开了手,一敛衣袖背在身后,与他演了起来:“怎么?安大老板这是要碰瓷吗?”   “我这小宅院里连个烧水的都没有,诚心就是为了大隐隐于市,你这莫不是要坏了我的修行?”   他接着说到:“安大老板应当知道字画这种东西,皆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今日没有心情招待你,安大老板宽恕则个,请回吧。”   他一副文人风骨的样子还真是格外能唬人。   一下子把顾青衣与安云山之间的矛盾从年轻人与老人之间的矛盾改变成了文人与商人之间的矛盾。   安云山还不想这么早就把文人墨客给得罪个彻底,特别是在还有外人在的情况下,他深深看了牙人一眼,最后冲着顾青衣拱了拱手,甩袖离开。   虽然主要目的没有达成,没能求到顾青衣的字画。   可他觉得来日方长,以后总有顾青衣甘心为他写字做画的时候。   至于其他,他却是没能看出来顾青衣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平平无奇的顾青衣能够得到太平王世子和神侯府的双重看中。   或许就因为这人确实有些真本事吧。   那一笔字,堪称当世第一!   有的人就是格外的受到上天的厚待,不止是书画随随便便就能拿个当世第一,多的是他安云山想不到的地方出人意料。   他却是不知道,若不是还有这个牙人在,他安云山哪可能这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顾青衣想了想,决定给诸葛正我提个醒。   他提笔写了一行字,随手塞进一个空白信封中,走到了大门口随意唤了一声:“出来吧。”   卫一跳了出来,恭敬的单膝跪地,低眉顺眼的问:“您有什么吩咐?”   压根就没有质疑顾青衣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宅院有人在监视。   顾青衣:……   其实,他只是试一试来着。   毕竟,宫九这样的人对他还有所求,恐怕是不可能会放任他一个人,什么盯梢的都不安排的。   倒是没想到,这些影卫居然会听从他的吩咐。   恐怕是宫九提前吩咐过吧。   他将手中的信封递给卫一。   卫一有些激动的接下信封:“是送给九公子吗?”   顾青衣:“送去神侯府,交到诸葛神侯手中。”   顾青衣会尴尬吗?   他不会!   卫一也不多言,作为一个暗卫,他本不该这样喜形于色,是他失职了!   他露在外面的半张脸越发苍白,却是行走的越发稳当,几个大起大落之间就消失在了顾青衣的视线之中。   顾青衣自觉做完一切,转身回去睡觉。   这几天雕刻玉石太过于上头,他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如今即将尘埃落定,正是好好休息一下的时机。   话说两头,顾青衣这边是岁月静好,宫九那边就是水深火热。   不过,是宫九让别人水深火热。   整个朝堂半数官员被捕下狱,首恶几人更是直接被判斩立决,天天都有人被处刑菜市场门口的石板上,血迹厚得洗都洗不清。   剩下的人则是被骤然增多的工作差点压垮。   但是谁都不敢吭声。   一个个只好拼命工作拼命加班,好似这样才能证明他们一心向明,他们是无辜的。   卫一去了神侯府都没找到人,诸葛神侯还在当值没回来。   他悄然进了皇宫,将信交给了诸葛神侯,却没有急着离开。   因为是顾青衣送来的信,诸葛神侯不敢轻视,立刻就拆开看了一眼。   这一看,神情立刻就沉了下来,可见事情不简单。   等到诸葛神侯回过神发现卫一还在,不由一挑眉:“你怎么还在此处?”   卫一指了指诸葛神侯手中的信。   诸葛神侯还以为这是顾青衣吩咐的,让他看过以后将信还回去,于是他也没有多想,将信原样叠好,塞进了信封之中,任由卫一带走。   他哪里知道这纯属卫一保命之举。   哎,这都是不做人的老板逼出来的随机应变。   卫一拿到了信封,心里只觉得稳妥了,飞快的就回了宫九身边将自己这几天看到的一切一一回禀。   宫九越听越生气。   顾青衣,顾先生这几日真是格外的悠闲愉快!   满燕京都被搅了个天翻地覆,竟也不能让这位顾先生出门半步!   真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这还叫什么顾先生,干脆叫顾神仙算了!!   就在他即将气炸的时候,卫一果断的将顾青衣的信掏了出来,双手呈上:“这是顾前辈写的信。”   准确来说,是顾前辈写给神侯府的信。   不过不要紧,信封上也没有名字,诸葛神侯看信的时候,他也瞥到了一眼,信中也没有提名道信,只是简单给了信息。   准能安抚住九公子的怒火。   宫九拆开信就看到顾青衣那一笔风骨俱佳的字。   他自是见过顾青衣的字的。   还因为顾青衣的字出了五十万的邀请费。   他印象深刻的很。   如今在他手上这封信没有了扑面而来的嘲讽,却也依旧游龙走蛇,大气磅礴,让人似乎能够想象得到他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是如何一气呵成,文不加点。   看完了字,宫九这才注意到内容,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安云山,大宗师?   他转头问卫一:“安云山是谁?”   自从安云山去找顾前辈,卫一就知道安云山要遭,所以早早就打听好了安云山的信息。   如今宫九一问,卫一如数家珍:“安云山本是应天府[南京]人,祖有余财,自他这代更是辉煌,如今已成为有头有脸的大商人,因乐善好施,积极捐赠财物与朝廷,得积善之家美名。”   “有一子安世耿,武功高强,似与十三凶徒有所来往。”   “十三凶徒领导者元十三限是蔡京的人。”   至于蔡京和安云山有没有关系,影卫还没查到。   没有确切的消息,就不能将带有主观臆断的东西上交给主人。   卫一交代完一切,安静的闭上嘴巴等待主人吩咐。   宫九拿着信的手指轻轻磨了磨,似乎从这封简短的信中感受到了些许温度。   他将信塞进信封,珍而重之的放进了袖口中。   他想,顾先生果然是喜欢他,否则根本不需要给他传递安云山是大宗师的消息,若非顾青衣在意,他的死活与顾青衣又有何干?   顾先生之所以离开,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杀意?   看着这空荡荡的宅院,原本还甚是喜欢的宫九只觉得这院子处处都让人不满意,处处都不合他的心意!   他右手扶着左手的袖子,暗自捻了捻袖中的信,转而吩咐卫一:“调动人手,就在小院中设伏,宴请一番即将到来的朋友。”   卫一应下。   不做人的老板逼出的牛逼下属自然不止他一个,卫一只要把宫九的意思传下去,自然有的是人飞快的准备好这一切。   很快,这座秀美的宅院底下就埋了足够将院中所有人都炸死的黑火-药。   留在燕京中,归属与小老头管理的无名高手们也都悄然来到了小院,听从宫九的调遣。   这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进行,甚至不曾惊动原本就属于燕京的势力。   一只庞大的巨兽,在悄悄露出他的獠牙。   看似宁静的小院之中,危机四伏。   一场灿烂的烟花大会,即将开始。   夜幕慢慢降临。   宫九的院子门大开着,无声的邀请来人无须客气,直接请进。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平平无奇CP头子第一人卫一:只要你能让不做人的老板做个人,我就是你们绝美爱情的捍卫者!   小机灵鬼卫一:让我为你们的绝美爱情添砖加瓦![递上书信] 第13章 近朱则赤,近墨者黑   宫九安静的坐在亭子里,慢条斯理的喝着酒。   那姿态,与顾青衣竟有了几分相似,他自己却是浑然不觉。   整个宅院明面上只他一个人,现如今已经被十三凶徒团团围住。   他抬起酒杯一饮而尽:“诸位既然来了,不妨坐下来喝一杯酒。”   “取了你的狗命,咱们兄弟几个看就着你的头下酒!”   宫九也不动怒。   他的怒点好像坏掉了,有时候轻而易举就生气得不行,有时候别人在耳边狂吠,却也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将酒杯放在了桌上,一一看了过去。   “四大天魔薛狐悲、毒手状元武胜西、辣手书生武胜东、铁伞秀才张虚傲、大手印金刚关海明——”   被点到名字的人都有些自傲,哪怕是太平王世子,也是听过他们的名号的。   剩下几人也不急着动手,等着宫九叫出他们的名字。   哪怕他们十三凶徒隐姓埋名做了别人的刀,却还是无法抗拒这种虚荣心的。   然而,宫九根本懒得说。   或许是近朱则赤,近墨者黑,宫九自己体验过几回,就把顾青衣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抱歉,都是一群土鸡瓦狗,名字太多了我没记住。”   十三凶徒:“!!”   瞬间拳头就硬了。   宫九礼貌问道:“就你们几个吗?”   十三凶徒:“!!!!!!”   被小瞧了!   这都还忍得住绝不是个男人!   十三凶徒一起动手,每个人都拔出武器朝着宫九杀了过去。   根本用不着宫九动手,只是他从小老头那里调过来的人就足够应付这所谓的十三凶徒了。   要论隐姓埋名的高手,这十三人还算不上什么。   这都是无名岛玩剩下的手段。   就算是最强的元十三限,也没能靠近这个亭子半分,入眼最后一个表情就是宫九遗憾的模样。   他在遗憾什么?   元十三限不知道答案,他脖子一软,整个人晕了过去。   “九公子,清理干净了。”   宫九在遗憾什么?   当然是遗憾这几个人太垃圾,被搞定之前都没想着先放一把火,好歹把房子点了呀!   “可还有尾巴?”   “没有。”   好了,也没法期待再来一波人炸了他的房子了。   宫九看着地上这十三人,越发的恨铁不成钢!   名声一个比一个大,结果表现得一个比一个拉跨!   他有些累了。   挥了挥手让这些人把十三凶徒送去神侯府,想必神侯府盛捕头应该会很满意这十四人落网的。   “就说这些人擅闯民宅,企图杀人灭口,还放火点了我的房子,让神侯府人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人,胆敢在京中杀人放火。”   杀人·一个没杀到·放火·主人家自己主动点火·十三凶徒:虽然我们是奔着杀人放火来的,但是真的不是我们干的!!!   “是。”   成熟的影卫从不问为什么!   宫九突发奇想的问到:“若是我从这里跳下去,会被水流带去哪里?”   “恐怕会被水流冲刷到顾前辈家,毕竟他家也引了活水!”一个成熟的影卫就是要学会化不可能为可能。   原来顾先生买的宅子里也有活水!   顾先生必然是睹物思人吧,只是想着两个宅子的相似之处,所以才一掷千金买下。   宫九心里又明朗起来。   他看着自己的房子被炸成了烟花,然后噗通一声落进了水里,屏住呼吸,随波逐流。   顾青衣没有大半夜钓鱼的习惯。   自从内力被抽干以后,他就习惯了早睡早起的健□□活。   此时的他早已经睡了。   然后,又被小天道紧急叫醒。   睁开眼睛就看到水鬼立床头这样的恐怖画面。   差点没有反手一剑干掉这个家伙。   好在他手里没有剑。   他定睛一看,这不是宫九么?   顾青衣:“……”   这又是在闹哪出?   宫九面无表情的说到:“我的宅子被人炸了,我无处可去。”   怕顾青衣开口噎人,他又紧急补充道:“诸葛神侯拜托你确保我的安危,你此前已经答应,如今一个立场不明的大宗师出现在燕京,恐会危及我的性命,你莫非要反悔?”   顾青衣自然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他只是有点诧异宫九会是这样的态度。   但是,他觉得宫九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所以也没觉得太意外。   顾青衣还困着呢,大半夜的被吵醒,虽然人醒了,但是魂还没醒,说话做事都没过大脑就直接说到:“你让你的人给你安排个房间住吧。”   他这里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一切都是他自己动手,如今睡得正香压根不想离开自己的床。   他吩咐一句,倒头就准备睡。   宫九垂着眼眸:“他们都不在,去处理事情了。”   顾青衣:“那你自己去收拾。”   宫九:“我不会!”   他说的理直气壮,直接烘干了身上的衣服,往床上一坐:“你若不去收拾,那我也不去。”   顾青衣一听,好像也可以,直接达成了共识:“行,你坐吧,随便你。”   说完,他迷糊睁开的眼睛一阖,挨着枕头就继续睡着了。   宫九:“……”   宫九就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所以他也直接躺下睡觉。   可是这个夜里注定谁也睡不好。   远远就有一股杀意在不断靠近,直线目标便是顾青衣新买的这个宅院,只是不知对方到底是为了谁而来。   这散发杀意的人就像是猫捉老鼠一样,明明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找来,却偏偏要从不远不近的位置开始放杀意,意在让他的目标像惊弓之鸟一样,惶恐不安。   可是他想错了。   这个宅子里就两个人,顾青衣和宫九。   这点杀意对于顾青衣来说,顶多是一点儿小阴风吹啊吹,虽然有点烦人,但是裹一裹被子睡得暖和了,也就无所谓了。   而宫九,却是实实在在的异于常人。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拥着被子远目。   可就算宫九再如何神异,也不可能隔着房子和黑夜就能看到大老远而来的人。   他转头一看顾青衣睡得正香,内心深处被这股杀意勾起的战欲又平静下来,躺倒下去,睁着眼睛一声不发。   竟是两人都没有理会来人。   “喀——”   他轻轻的落在屋脊之上,明明可以悄无声息,却偏要发出点动静提醒屋里的人,他来了,也是自大之极。   安静的夜里,这一声喀真是太刺耳。   顾青衣忍无可忍,直接抓起一旁的‘东西’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扔了过去。   “嘭——”   一声巨响,屋顶被彻底的开了一个洞。屋脊之上的人也不得不几个跳跃避开这迎面而来的‘暗器’。   宫九:“????”   他抬头望了望天,竟有些惘然,怎么一下子就从床上到了屋顶。   他看都没看屋顶上的老头,转身就跳了下去。   安云山:“……”   这反应,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他也没有收到消息说太平王世子是个傻子呀?怎么就能做出这样出人意料的反应来?   莫非是下面有埋伏?   这样想着,安云山也跳了下去。   他自认为京中能够对付他的诸葛神侯和那个大太监已经被四大凶徒捣的乱子缠住,分不出神来管这小小的太平王世子。   如今,就算太平王世子还有什么后手,他也是不怕的。   胆敢让他的一切谋划都付诸东流,自然是要付出血的代价才行!   跳下去以后,安云山看到了顾青衣,却更为不解。   他不觉得自己会看错,明明顾青衣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为什么太平王世子反而一副安心的样子?   “就是你半夜不睡出来扰人清梦是吗?”顾青衣穿着里衣坐在床前,一身的低气压,面上也没有半点儿表情,仿佛看一个死人一样的看着落到地面上的安云山。   他甚至都没认出来这人白天来过,就是那个擅长玩舆论的大宗师。   半夜三更最是好眠酣睡的时候,任是谁被接二连三的吵醒,都会气得要捶死对方。   有时候,没有内力不代表不能取人性命。   他只是不能持久续航,却不代表他改行吃素!   顾青衣甚至都没等安云山开口,手中拿着短短一枚用来挑灯芯的铁签子直取安云山命门。   [醒醒!顾青衣!你若是沾了太多因果,就无法安全破碎虚空回去现代了!!]   [顾青衣!!你不能杀他!!]   [想想你的空调冰箱和可乐,火锅串串麻辣烫,烧烤啤酒小龙虾!吸溜~]   说到最后,小天道都馋了。   祂不过是在顾青衣的回忆里看过这样盛夏夜晚的烟火气,就比顾青衣还恨不能早点解决危机去烧烤撸串。   顾青衣也回过神来,挽救了一代大宗师死于挑灯铁签之上的搞笑死法而社死的脸面。   顾青衣:打脸了,火锅麻辣烫小龙虾真香!为此,我可以改行吃吃素。   安云山蓦然挑开来势疲软的攻击,惊出一头冷汗,在这短短一瞬间,他竟仿佛已经死了千万次!   原以为对付一个太平王世子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没想到竟是让他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危机!   如此,他再不敢小瞧了顾青衣,收敛了轻视之意,放弃猫戏老鼠的打算,运转起内功心法来。   内劲将他身上的衣袍吹得鼓鼓囊囊,像一只充气的气球。   宫九敛神提醒:“顾先生小心,他这内功心法有些像北冥神功,你切莫被沾上了。”   安云山大笑出声:“好小子有眼力见!竟能认出我这门心法的出处!只是可惜你说错了,我这心法不需要沾上他人就可以直接吸取对方的内力!”   说完,他猛得一吸。   安云山:????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信邪的又运起功猛得一吸。   顾青衣:“我看你这是太久没用,失效了吧。”   安云山:“这不可能!!!”   顾青衣:“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镇定自若的走到已经自我怀疑的安云山身边,一副你随便吸的样子。   越是这样,安云山就越是生气。   这人就是有一种可以随随便便就把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本事。   安云山再次运起内功心法,依旧毫无所获!   甚至因为多次无功而返,他的内力已经紊乱,隐隐有了入魔的征兆。   顾青衣轻叹一声,觉得这老头真是又可恨又可怜,抬起手快准狠的砍在了他的后脑勺,把人打晕了过去:“叫你的人把他送去神侯府吧,他就是安云山。”   宫九曲指敲击床沿。   唰唰出来两个影卫,提起安云山就走。   屋子里只剩下了顾青衣和宫九,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默。   宫九突然开口说到:“你,是不是没有内力。”   他说的虽是问句,却是十分的笃定。   无论是那杯加了药的酒,亦或者是安云山的吸星大法,全都证实了这一点。   顾青衣:啊,秘密被发现了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顾青衣站在原地打个哈欠,表示可以任由老人家安云山吸星大法吸个够。   安云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气炸老夫! 第14章 自我攻略大师   “是的,没错。”   顾青衣直接就承认了,非常的轻描淡写,还打了一个哈欠,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   他道:“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   宫九也被他这样的反应给弄懵了,就好像自己提的不是什么秘密,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莫非,他就这么信任我?   宫九抿唇,有些高兴,又有些生气。   顾青衣到底知不知道,知道这个秘密以后,自己可能随时杀了他?   顾青衣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会说宫九是在想屁吃,安云山这样一个大宗师是怎么落得如此下场的,难道宫九眼瞎没看见?   要向梁静茹借多少勇气,才敢有胆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青衣自然是不知道突然发起呆的宫九到底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一个安云山真是抓得太值了!   前脚刚把安云山抓住,后脚进度条就直接跳到了百分之六十五。   小天道提醒他:[安云山不值这么多,还有九公子夜里抓住的十三凶徒涨的进度条。]   所以,宫九来那会儿,小天道叫醒顾青衣根本不是让他防备宫九,而是第一时间提醒他进度条变了!   可惜顾青衣那会儿大脑不在线,压根没注意到进度条的变化,就以为小天道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小天道扫了宫九一眼。   祂是怎么也想不到,一直以来都是走在毁灭道路上的人竟也真的走向了拯救的道路。   真是神奇。   感叹完,小天道悄然隐去。   顾青衣了然,看在进度条的份上,他愿意将贵妃榻让给宫九,自己睡完整的大床。   指望他亲自收拾床铺给宫九,那是不可能的,也就能把白日里哪来休憩的软榻分给宫九了。   他指了指屏风旁边的贵妃榻:“软榻给你,去睡吧。”   清醒状态下,这已经是顾青衣给出的最大诚意。   一般人,那可是连他的宅子都别想进。   宫九:“???”   宫九沉默的走到贵妃榻前,静默片刻,回头一看,顾青衣已经睡着了。   宫九又走了回来,躺在了床上睡觉。   倒也不是顾青衣对宫九没了警惕心,而是自从顾青衣武学大成之后,能伤到他的人就不多。   所以他也就习惯了不需要时时警惕的日子。   简而言之,就是顾青衣他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可以直接莽过去,所以就无所谓警惕不警惕了。   而到了这个世界虽然失去了些许依仗,可小天道会替他警惕,所以顾青衣本人也就越发的松散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屋里只剩了顾青衣一个人,他也没多想,穿好衣服起床洗漱。   宫九正在看这个院子。   夜晚太黑,宫九也没有注意这个院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湿漉漉的就进了顾青衣的屋。   如今天光大亮,他就把这个宅院逛了一遍。   发现顾青衣买的宅院与他刚烧的那个院子布局竟也差不多,而且还都是江南秀丽的风格,都引了活水修了九曲回廊和湖心亭!   相似之处如此之多。   顾先生定然是喜欢他的!   更别说,他昨夜一语道破了顾先生的秘密,可顾先生却并没有任何的表示,甚至在他的身边还能安然入睡。   顾先生一定是非常喜欢他。   宫九这样想着,心里就生出隐秘果的欢喜。   顾青衣刚洗漱完去到前殿,就看到诸葛神侯挂着个黑眼圈坐在前殿喝茶,宫九坐在另一边发呆。   两人都在第一时间朝着顾青衣看过来。   顾青衣:“……”   “不知神侯大驾光临——”   还没等顾青衣常规客套完,诸葛神侯就起身道:“前辈不必如此多礼,是我贸然前来,打扰了前辈才是!”   他又道:“只是昨晚,您使人将安云山送来神侯府,不知是要如何处理?”   那毕竟是一个大宗师!   而且安云山还是一个有着极好名声的大善人!   诸葛神侯觉得棘手极了。   他相信顾青衣不会随便将人塞去神侯府,毕竟之前每一次塞去的人没有一个无辜。   可现在却是一丁点的证据都没有,他若是随意扣押安云山,恐怕要被群起而攻之。   宫九突然开口说到:“安云山是建文帝朱允炆的后代,一直隐居应天府,意图谋反。”   诸葛神侯脸色大变:“可有证据?”   宫九看了顾青衣一眼。   顾青衣:“???”   他是真一头雾水,看他做什么?   顾青衣不解,微笑着颔首。   宫九曲起手指敲了敲,无所不在的影卫跳了出来,将整理好的证据放到了诸葛正我面前。   一天一夜。   这些影卫就将安云山的八辈祖宗都查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连他小时候尿床都记录在册。   诸葛神侯不知这是极短时间里找到的证据,还以为是宫九忧国忧民,心系朱家江山,看见有人谋反所以才以雷霆手段将鬼樊楼连根拔起,将罪魁祸首逮捕归案。   他心里真是安慰极了。   作为三朝元老,诸葛神侯挂名教导过朱佑樘,又挂名教导朱佑樘的儿子朱厚照,可见他一直都是忠心帝家的。   虽然当今圣上有些荒唐,奢侈,暴虐,比起当一个皇帝更想当一个大将军,可他觉得大明也还是很好,自己还可以再等一等皇帝的儿子。   说不定下一任就出一个明君呢。   他恨不得拉着宫九的手安抚他,千万不要对圣上失望,斩钉截铁表示一定会为他表功。   宫九:抱歉,就没对他期望过。   顾青衣看着这画面,也有些想笑。   一代忠臣贤良拉着反派造反选手的手,要给他表功,要他对圣上满怀信心。   这画面,真是荒谬绝伦。   如果诸葛神侯知道宫九想干的事情,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顾青衣突然有点想看。   不过顾青衣不急,他相信,总会看到的。   “如今黑木崖那边已经被控制住,但是陛下他想要领火铳队出京亲去黑木崖,被我给劝下来了。”   这真是一个时刻不忘找机会外出的皇帝,如果这件事情的领兵人物不能镇得住场,只怕皇帝被劝下一次,还会有第二次。   宫九立刻会意:“我会请命前去黑木崖,只是这黑木崖情况到底如何,还尚未有定论,不知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诸葛神侯道:“一切皆由世子定夺。”   也就是说黑木崖应该翻不起大浪来,主要就是为了防止大龄熊孩子陛下非要出京。   宫九看向顾青衣:“先生不妨与我一起,正好顺路南下,陆小凤突然不辞而别,先生不想去看看他发生何事了吗?”   其实顾青衣还真不想。   他和陆小凤也就一起聊过几次天,自我感觉也就比陌生人要好一点。   或许是经历不同的原因,顾青衣远没有真正的武林人那样,一起喝过酒就可以成为玩命的兄弟。   他的感情要慢热得多,也慎重得多。   所以陆小凤不辞而别,对于顾青衣来说,就像是一只蝴蝶闻着花香来了,停留过,又很快飞走一般,不需要任何理由,也无需与他告别。   但是吧。   总待在一个地方也有些腻,出门走走去看看大好河山也不错,或许又会遇到涨一波进度条的契机也说不准。   如此,顾青衣就答应了下来。   黑木崖距离燕京真算不得远,马车行了两天就到了,他们甚至没有在夜里赶路,路过驿站还修整了。   皇帝批的火铳队早已经到达黑木崖,将上下的路都拦住,整个围得水泄不通。   “你来了。”   一席红衣的高挑身影站在树梢,居高临下的看着来人。   顾青衣抬起头。   今日的太阳有些烈,他不得不抬起手遮挡住部分光芒,这才看清楚了树上的人。   一个骨像为男子,妆容为女子的男人。   索性对方打招呼的不是自己,顾青衣也就退开一些,任由宫九自己和东方不败交涉。   东方不败看了顾青衣一眼,对着宫九说到:“你的眼光还不错。”   宫九:“你邀我前来,只为说这个?”   “你应当知道日月神教当初是为了什么才建立起来的。”   日月日月,合起来不就是明吗?   宫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等待着东方不败的下文。   他其实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除了在顾青衣的事情上总容易被牵动情绪之外,旁人想要从他的手里占便宜怕都是在做梦。   东方不败也懒得和他绕弯子:“知道造反之事的只有上任教主任我行,他应该是安云山的嫡系,也练的吸星大法。”   “教派之中还有一些他的人,我也都给捆了。如今我将这些人交给你,可算是我的诚意。”   宫九拒绝:“他们本就是朝廷罪人,不需要你交出来,也定会被抓捕归案。若是想拿这个当诚意,东方教主的诚意,未免浅薄了些。”   “莫非九公子想与日月神教为敌?”   “难道不是东方教主衡量过后想要择良木而栖吗?”   山上,日月神教众人集结,只等教主一声令下就可入阵厮杀。   半山腰,顾青衣在看生长在路边石缝中不知名的洁白小花。   宫九与东方不败在对峙。   同样骄傲的两人,竟有些相看两相厌。   山下,火铳队已经填充了弹药,只等世子一个信号,就可以将黑木崖彻底踏平。   是战是和,在这二人一念之间。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皇帝朱厚照:哇偶,这地方这么近,难道不是上天特意给朕安排的吗?朕一定要御驾亲征!!   被拒绝了。   被狠狠拒绝后——   朱厚照:QAQ,人家想出京,人家想去当将军,谁耐烦看这又臭又长的折子啊?!为什么这么多奏折怎么看也看不完?!   朱厚照:谁再给老子上折子,老子就打谁! 第15章 所以,你果然不喜欢我   “你很不错。”   东方不败笑了,一袭红衣越发潋滟。   他不是一个不能承认自己不足的人,他有野心,却也不会盲目。   纵使他自己不惧黑木崖下的火铳队,日月神教的教众却是没一个能逃脱得了,他的爱人杨莲亭也无法幸免。   想要让日月神教避免朝廷的清洗,自然要选一个强有力的合作者。   而这个合作者也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有这个资格。   东方不败还是有他的骄傲的。   他承认宫九有这个魄力,但还要看宫九有没有这个实力!   他笑声一收,手中的绣花针直射而出,这些细小的飞针如臂指使,仿佛被东方不败赋予了灵魂。   顾青衣回头看了他一眼。   许是功法残缺的缘故,东方不败的境界并不稳固,心态也有些扭曲,没有动手的时候,顾青衣竟没察觉出来他也是大宗师境界。   如今的宫九要想挑战大宗师,还是太早了。   好在东方不败只为试探,并不欲取宫九的性命,如此倒是绝佳的试炼对手了。   宫九一贯是打起来不要命的,身上的伤口越多就越是兴奋,直到后来彻底放弃防御,越发大开大合。   眼看宫九的理智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下一秒就有可能失态于人前。   顾青衣不介意宫九变态,只是他不想别人也将他看成宫九这样的变态。   顾青衣手中的花朵一扔,轻飘飘的落在了两人交锋的正中间。   鲜艳的花朵被急射而来的细针穿透,却也直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决。   他一把将宫九拉出针线射程之外,看着面露不虞的东方不败开口说到:“抱歉,该到此为止了。”   东方不败骤然释放出滔天杀意朝着顾青衣汹涌而来。   只可惜这杀意宛如清凉的风掠过顾青衣耳畔的长发,打起一个优美的卷儿。   顾青衣镇定自若的看着东方不败,没有后退半步。   “你很不错。”   之前,东方不败称赞宫九眼光不错,是为了顾青衣的懂事自觉。   现在,东方不败称赞顾青衣,则是完全认可了他这个人。   面对他还敢出头的人,可不多。   原本被打扰了对决的不愉快也慢慢消散,看着宫九站在顾青衣的背后,慢慢恢复过来却甘心让顾青衣掌控局面的样子,东方不败心里微微一叹,突然就很想回去黑木崖与杨莲亭一起对坐看花。   他收手,转身回了黑木崖。   顾青衣回过身看向宫九:“你若是不改变对决时受伤就兴奋上头的状态,恐怕你到不了大宗师就会殒命于此。”   宫九:“嗯。”   许是宫九总是给的太多,无论是钱财,还是人力物力,在他面前从没遮掩,再加上对方确实将任务完成的很不错,从头到尾没有给他增添半点儿麻烦,顾青衣又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顾青衣也只求无愧于心,更多的却是没可能。   宫九自己都这样轻慢的态度,顾青衣也就言尽于此,不再啰嗦。   两人上了马车。   路过山西时,正好碰上了麻烦缠身的陆小凤,他还没来得及和顾青衣打招呼,他身边的西门吹雪就先同宫九打了招呼。   “你用剑?”   宫九点了点头。   随后,他又看了顾青衣一眼,道:“但我现在不能动武。”   西门吹雪冷冷清清的看着他。   陆小凤悄声问到:“这是怎么回事?”   顾青衣原以为他那一声嗯是态度轻慢,没想到是举重若轻的郑重承诺。   两人一路坐马车过来,并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反击,基本都是还没靠近马车就被影卫解决了,所以宫九一路没动过手。   若不是他自己突然提出来,顾青衣完全没察觉宫九是自己有意的在控制。   宫九在进行疼痛戒断。   而他还误解了宫九,一路冷漠。   顾青衣内心生出许多愧疚,忍不住想去探究宫九所思所想。   宫九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心理去进行的疼痛戒断呢?   是因为自身想要到达更加高的武学境界吗?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呢?   顾青衣竟有些拿捏不准原因。   见他并不想提起,陆小凤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西门吹雪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冷冰冰的剑客,实际上却并非不近人情。   如今宫九不能动武,那他自然不会强求。   陆小凤所认识的人也就不会因为武学决斗而殒命,这自然就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独孤一鹤死了,珠光宝气阁阎老板也死了,我实在不想怀疑我的朋友,但是现在我却不得不去一探究竟。”   陆小凤说完,笑容有些苦涩,他道:“而这一切,竟让我觉得该死的熟悉。不详的预感已经越来强烈。”   顾青衣:“……”   没办法,这对于你来说相当于是二周目了啊!   但是,顾青衣也不好这样告诉他。   一个人若是知道的太多,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说不定就会迷失在其中。   没等别人去安慰,陆小凤又自己快活了起来:“好在这一次,花满楼没有被牵扯其中,要是他真的被上官飞燕那个女人算计到,那才是真正的糟糕。”   如果花满楼一颗真心被上官飞燕骗去,而且还是因为要算计他陆小凤才会如此,那他内心恐怕会被愧疚淹没。   “确实值得庆幸。”   就算顾青衣对于这些故事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也依旧记得看到花满楼被上官飞燕欺骗以后,内心的惋惜和愤怒。   花满楼这样的人,哪怕隔着一个次元,也很难让人不喜欢他。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等到了江南,我介绍你与花满楼认识!”   明明是个浪子,语气之中却像是江南是他的家乡一样,不经意之间就带出一副主人家的口吻。   顾青衣点头应下。   那头,宫九与西门吹雪也已经讨论结束。   西门吹雪不止在剑道上有着卓越的成就,在医学上也同样不凡。   询问过宫九的情况以后,判断他确实已经对疼痛产生了依赖性,如果不进行戒断,随时可能会死在这上头。   听闻这样的结果,宫九也只是点了点头。   他回头看了顾青衣一眼,立刻就抛弃了西门吹雪回到了顾青衣的身边,顺便隔开了陆小凤。   他道:“先生如今应该不生气了吧?”   顾青衣:“???”   顾青衣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何时在生气?”   “先生若是没有生气,为何在马车里一直闷闷不乐,不愿意搭理我?”   顾青衣:“……”   就感觉好像自己和宫九不在同一个次元一样,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人竟也能无中生有出他在生气。   自己该生哪门子的气?!   宫九又道:“虽然短时间看不出任何成效,可是先生,我已经一旬没有再发生那样的情况了。”   那样的情况指宫九被杀意刺激就会失控,忍不住要感受疼痛的行为。   他一副我有在乖乖照做的样子。   宫九这样的态度,果然不对。   顾青衣的心慢慢的沉了下来,像是绑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闷闷的,完全无法轻松敷衍过去。   或许,他需要和宫九好好的谈一谈。   陆小凤这个人精,立刻起身离开,将空间还给顾青衣和宫九。   而西门吹雪,早在完成看诊,定下决战邀约以后,就早已经离开。   现在,这个空间里只剩下了顾青衣和宫九两人。   顾青衣倒了一杯茶放在宫九的面前,示意他坐下,随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慎重开口:“或许一切只是我的误会,但是我既然察觉到了,就有必要和你好好的谈一谈。”   他放下茶杯,手指交叠在一起,认真的看着宫九的眼睛:“你可以是因为任何的原因去改变你自己。”   “无论是想要到达更高的武学境界也好,是为了自身的生命安全也好,甚至可以是因为你自己心血来潮就想要这样做都可以。”   “但是,你不要因为我而去做这样的改变。”   “你明白吗?”   宫九不明白。   “这样难道不是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改变吗?”   顾青衣点头:“是的,是好的方向。可是你自己在乎吗?”   宫九的态度,落点在的是顾青衣想要他这样做上,而不是他宫九自己想要这样做。   如果失去了顾青衣作为支撑点,或许立刻就会崩溃,前功尽弃。   而顾青衣自觉,现在的自己无法承担起另一个人生命的重量。   他可是连拯救世界这种事情都摸鱼甩到别人身上去做的人,又如何能够成为别人的人生支柱?去承担起别人的生命?   这是极端不负责任的表现!   是对生命的轻视。   宫九更加不解:“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这与喜欢不喜欢没有关系,你为何会觉得喜欢一个人,就非要为了对方去改变?”   宫九纠正了顾青衣:“是你喜欢我,而不是我喜欢你,所以非要为了你去改变。”   顾青衣简直要被他逗笑了。   他道:“如果别人喜欢你,你就要为此而改变,那世人喜欢你,你就要变成无数人想象中你的样子吗?你的自我又该如何安置呢?你将你自己摆放在什么位置?”   宫九垂着眼皮:“所以,你并不喜欢我?”   顾青衣:“????”   说了那么一大堆,就只关注到我喜不喜欢你吗?   宫九又问:“你若是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关心我?”   “你见过我最狼狈的样子,却没有一点厌恶,还会关心我身上的伤,不允许我带着伤喝酒;担心我不敌凌落石,主动出手去与凌落石交手。”   “你也曾亲口说过,别人都与我不一样!还会关心我喝药苦不苦,所以给我一颗饴糖去苦味;听到别人批判我,也会为我出言。”   “……如此种种,竟也不是喜欢我?”   顾青衣也没想到宫九会把自己做的桩桩件件都记得那么清楚,但是他必须解释清楚:“难道这不是身为一个人,应该做的吗?或许换做任何一个人,我也会如此。这种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成本的关心,人皆有之。”   宫九垂着眼眸,看起来又像是回到了初见时候那样,宛如一个木偶泥胎。   “所以,你果然不喜欢我。”   顾青衣摇头:“那样浅薄的情感,不是喜欢。”   他没办法欺骗宫九。   --------------------   作者有话要说:   富婆九:QAQ,是我自作多情。 第16章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所以,其实是我喜欢你。”   宫九明白了。   他从来都不蠢,被顾青衣否定掉以后,再回过头去看,就会发现,所有的一切与他得出的结论完全相反。   正是因为顾青衣关心他,对他说独一无二,会因为陆小凤的担忧而为他说好话,会在喝药以后给他一颗饴糖,所以他喜欢顾青衣。   也正是因为这份喜欢的心情,所以在看到顾青衣的宅子与他的宅子相似的时候,内心又会隐秘的欢愉。   会因为一点一滴的小事情,一点点两人之间的相似之处,就越发的泥足深陷,一个人爱上了幻想中的爱情。   正是因为喜欢这种情绪太陌生,所以他才会恐慌得在知道的那一瞬间就想要杀掉顾青衣,这是他在自我保护。   又因为喜欢,最后找出各种理由,放下了这份杀意。   “或许你只是得到的太少了,所以误将感动当做了爱情。”顾青衣没办法就这样任由宫九误会。   对于宫九,顾青衣也是有一些了解的。   从日常的相处也能看得出来,宫九身边并没有朋友,下属也全都是战战兢兢,将一切处理得有条不紊也都只当做分内之事。   而他又因为早年丧母的原因,与太平王之间有着不小的隔阂,单方面的拒绝太平王这个生父的靠近。   师父无名对他虽有教导,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引导者,据说宫九曾经惹他生气,他就把宫九封在棺材里埋在地下好几天。   处在这样一个环境当中的宫九,有资格关怀他的人不曾关怀他,没有资格关怀他的人,他则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如此,他在内心情感获得方面,十分的匮乏,以至于自己不过是一丁点儿关怀,就让宫九产生了他喜欢自己的错觉。   可这并不是爱情。   他希望两个人之间能够达成稳定的,友好的合作关系,而不是利用宫九的感情。   所以,顾青衣觉得自己有必要将一切说得明明白白。   “因为这些小小的好而去喜欢一个人,只是因为你得到的太少了,这对你并不公平。而你以后就会明白,因为这些外在的原因而产生的感动,是很浅薄的。”   “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感动是无法代替心动,人与人相处,也并非是有了感动就可以将其他一切忽略不计。”   “真正的喜欢是发自内心的,是情投意合,是三观相合,是轻松愉悦的,仿佛听见了花开一样,一下子万物明媚起来的美好。”   “是就算未来发生无数种难以预料的事情,但是想到可以和对方一起走下去,就觉得一切都还很好。”   宫九面上带着微笑聆听着,他看着试图努力说服自己的顾青衣,心里微微触动。   他突发奇想的问道:“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顾青衣:“……”   额。   没有。   虽然……但是,他也只是一个理论选手罢了!   “你明知道我是太平王世子,手中也拥有着非常庞大的组织,若是我愿意,你可以从我的手中获得世人想要的一切,金钱,权利等等。”   “而你显然也并非是无所求,这些东西可以帮助你更好的达成你的有所求。”   “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话语?这岂不是自毁长城?”   宫九是真心不理解。   听着他的疑问,顾青衣笑了起来,带着某种宫九看不懂的真实,好像此时此刻,这个人才真真正正的显露出他自己。   “一个人活着,应该有一些底线。否则,活着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畜牲。”   “交易应该是你拿出我需要的,而我给出你需要的,正如一开始你想要的是时空回溯,而我自然也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不愿意利用你的情感去弄虚作假的哄骗你。”   “纵然此时此刻的你并非是你以为的心动,可无论是什么样的情感都应该是美好的,是一个人一生中的种种体验,是值得人们去真心追寻的东西,而不是肆意挥霍利用,给你留下糟糕的体验。”   “所以哪怕现在我并不能够拿出自己的筹码,却不会,也不能去做这样的事情。”   宫九从不觉得自己很天真,但是似乎在顾青衣看来,他很天真。   而他觉得,说出这样的话的顾青衣才是真正的天真。   天真得有些可爱。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人不择手段,可以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而顾青衣,却是这样一个有着天真坚持的人。   如何叫人不爱?   听着对方劝解的话语,宫九的内心一下子充实起来。   内心深处那荒芜的沙漠里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朵微小的花从土地里钻出,啪的一声舒展嫩芽。   他听见了那一瞬间花开的声音。   他就是心悦顾青衣!   无关对方是否对他好,只是因为被这样一个人吸引,因为不小心窥见了对方闪闪发光的灵魂。   他真不敢想,若是先遇上顾青衣的是别人该怎么办?   这样一个宝藏,别人绝不会拱手让出。   他也不会。   顾青衣:“……”   看着又进入发呆状况的宫九,他只觉得一阵无力。   是他表达的词不达意吗?   明明是宫九要被欺骗感情,怎么搞得好像正主还没有他这个罪魁祸首关心这件事情?   顾青衣无语至极,只能简单粗暴的下了定义:“总而言之,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所以有些事情不能做,而你也不需要为了我而改变什么,你所做的一切都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去做才行。”   宫九点头:“我明白了。”   “我心悦你,我希望你不要误会,这不是基于你对我的好才产生的浅薄感情。”   顾青衣刚刚拒绝了他,可他却因为对方的温柔拒绝而真正心动,喜欢上顾青衣有所为有所不为,顾青衣的温柔劝解,顾青衣的强大坦然等等美好的品质。   在错误的时间喜欢上了一个对的人,就注定要历经更多的波折。   可宫九从来不是胆怯的人。   他愿意捧着自己的一颗真心,让顾青衣看个明明白白。   他不屑做那种打着朋友的旗号触碰恋人的线的事情。   他的喜欢,明明白白,正大光明。   顾青衣:“……”   行吧。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他能够定义自己的感情,却不能定义宫九的感情。   他只能告诉宫九什么是正真的爱应该有的样子,然后拉开距离让宫九整理清楚他自己的感情。   宫九许是看出了顾青衣所想,他直接说到:“此时此刻,我没有办法证明给你看,但是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只希望你不要因此而疏远我,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顾青衣还能怎么办?   自己选的合作伙伴,而且还是人家九十九都做完了、因为考验惹一身麻烦的那种,这时要是再想着更换一个,就太不道德了!   而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以后的宫九,就好像彻底的打开了什么按钮,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明明有的是马车,却非要与他同乘一辆,顾青衣若是要换一辆,宫九也能找尽理由跟过来。   马车里准备的点心全是顾青衣喜欢,精心收罗了他可能会喜欢的书籍,甚至还准备了一个可供休息的软榻。   仔细到就他路过不小心多看了两眼的糖葫芦,过不了多久都会摆在他的面前。   软硬兼施,直接将存在感拉满。   顾青衣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宫九炙热的眼神。   顾青衣:“……”   “九公子无事可做了吗?”   宫九点头:“是的,我心悦先生,所以只想粘着先生,离了先生就无法提起精神。”   “顾先生,我病了。除了你,无药可医。”   顾青衣:“……”   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油腻话语啊!!   这一对比,初见时候喊打喊杀的宫九都变得清新脱俗了。   而宫九的招数并不止于此。   知道顾青衣曾经用剑,就专门叫人收集各种名家名剑捧到他的面前,任顾青衣挑选,简直是一掷千金。   顾青衣扶额:“你不必这样破费!”   宫九说到:“这并不算什么,只要先生想要,这天下任何东西我都可以为先生寻来!”   为了证明这些真的不算什么,他甚至专门带顾青衣去看了手下的暴利产业。   因为无名岛的地理位置十分的优越,所以岛上简直是黑白通吃,自行组成了大明的海域边防,路过的商队都要交关税。   ——当然了,其实就是保护费,毕竟这关税,无名岛收了也没交给朝廷。   而后,又有自己的船队进行着对外贸易。   倒买倒卖从来都是暴利,更何况宫九手下的船队非常庞大,其中利益甚至足以养活一个国家。   其余林林总总的商铺客栈和庄园对于宫九来说,都只是收益小头。   “先生,这一切我都可以拱手相让,只求先生给我一个靠近的机会。”   顾青衣:冷漠拒绝。   感觉宫九像是一个展示自己羽毛求偶的雄性。   可自己却并不是一个可以为了钱含泪做0的人。   感情的事情,哪能强求?   顾青衣拒绝了,宫九也没多想,反正顾青衣一开始也没表现得喜欢他,他自然不觉得这是一个容易达成的事情,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了歪路,还越走越歪。   “先生,我明白你想要什么了!”   宫九简直是花尽了心思,直接派人去将所有造反派都查了一遍,手中握着厚厚一沓资料:“你看这个南王也想要造反,要不然我们去打他?”   “太平王也不怎么老实,要不然我们去把太平王也收拾一顿?”   顾青衣:“太平王不是你爹吗?”   宫九挥了挥手:“没事,能帮上我忙,他肯定开心得很。”   如此坑爹,也是绝绝子。   但是他并不是为了给皇帝清除造反派,他只是给天道意识打工,拯救世界罢了!   “先生,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吃穿花用无法打动顾青衣,情报金钱也不能让顾青衣动容,他越发猜不着顾青衣的心思了。   顾青衣不理会。   他原以为宫九得不到回应就会放弃,没想到这人还越挫越勇,甚至连下厨这种事情都能搞出来!   宫九难得灰头土脸的捧着一碗面:“先生你要不要尝一尝,这是我做过的最好吃的一碗。”   那些不好吃的,都已经被消灭,只有合格的才能捧到顾青衣的面前。   他相信只要自己一片诚心,顾青衣总会明白,他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是心动,而不是感动。   顾青衣简直要被他的攻势打败,如今只想躲远点儿。   正好金鹏王朝完美收官,陆小凤松了一口气,顾青衣乘此机会与他相约南下去找花满楼。   可怜陆小凤白忙活一场,最后什么也没得到,还到搭进去一个朋友。   那笔钱,更是悄无声息的落进了宫九的口袋。   甚至还是用的顾青衣刻的那枚小印调动人手给带走的。   想到这里,顾青衣倒是觉得有点对不住被蒙在鼓里的陆小凤。   偏偏陆小凤自我感觉好得很,只要这件麻烦事没有牵扯到花满楼,没让对方像梦中那样被骗去真心,他就觉得值了。   “顾先生,吃面。”   看着这色香味俱全的面,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宫九那一碗只能算得上熟了的面和他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子。   顾青衣:心情复杂,一言难尽。   他正色推开了面碗:“我不吃面。”   陆小凤也没有在意:“你与那太平王世子不是一向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怎么突然要分开走?”   面对陆小凤的调侃,顾青衣回答得滴水不漏:“他自有他的事情要做,而我自也有我想去的地方。”   其实,他就是顶不住了,所以选择跑路。   希望宫九冷静冷静,好好工作,别尽搞幺蛾子。   然而,顾青衣没想到,就算宫九不搞幺蛾子,也多的是人搞幺蛾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富婆九:看看我的资产,看看我的人力,你心动了吗?   顾青衣:溜了溜了。 第17章 威胁   顾青衣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和陆小凤一起在百花楼喝了顿酒,醒来就被装进了一个木头盒子里。   这个盒子极其狭小,仿佛量身定做,他被困在里面,试着挣扎了一下,根本施展不开。   盒子似乎是装在了马车上,有着轻微的摇晃,还能听到马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   顾青衣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正被人以这种方式运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而他记得自己喝懵过去的时候,号称千杯不醉的陆小凤也已经喝懵,花满楼更是早早就倒下了。   如今他被装在了这个盒子里,也不知道陆小凤和花满楼又在何处,是否被他牵连其中?   [陆小凤和花满楼正在到处找你。]   知道顾青衣的顾虑,小天道立刻给他查看了陆小凤和花满楼的位置。   祂问道:[需要我阻止他们吗?]   顾青衣摇头:‘不必了,阻止也没有用。’   顾青衣和花满楼很投缘。   不同于青衣举人的那种眼缘,而是一种生活志向上的志趣相投。   虽然花满楼并不像顾青衣这样一心只想当一条咸鱼,但他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却是格外的舒适。   让人看了就会觉得内心深处充满了阳光,所有的焦躁都得以安抚。   真是一个治愈系的美男子。   这种轻松写意的生活,顾青衣也很向往。   如果两人是在现代相遇,可能他会在偶尔想要出门的时候去摆放一下对方,一起闲坐喝茶,享受慢生活。   但是在古代,在江湖,顾青衣却是不愿过多的去打扰他,去打破对方平静的生活。   偏偏,他是在与花满楼陆小凤喝醉酒之后被人带走的。   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恐怕这两人都不会就此放弃。   顾青衣也没问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反正既来之则安之。   别人用这样的方式悄悄把他带走,大费周章,总不会是要把他带到哪里去埋尸荒野,他只需要等着看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无论对方怎么做,最后总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既然没有生命危险,就不必小天道费心费力的去做什么,平白消耗小天道的能量。   小天道也就悄然无声隐没在了他的眼睛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顾青衣听到了一道轻盈的脚步声。   随后,他就感觉得到面部的木盒被打开,新鲜潮湿的空气一瞬间暴露在他的鼻子下面,但是盒子里的他却并没有感受到半点儿光亮。   不知是因为外面现在是夜晚还是因为马车里不透光?   或许干脆就是他自己眼睛瞎了?   紧接着,没给他多少时间去思考,一大勺牛肉汤就喂到了他的嘴边。   顾青衣张口配合的喝完了一勺汤,这汤的味道居然还挺好。   对方又给他喂了两勺汤,然后挪动了一下,似乎在给旁边的人喂汤。   于是顾青衣明白了,他之前察觉到的呼吸应该不是什么监管人员,而是和他一样被关在木盒里的人。   顾青衣在心里数着对方喂汤的次数,大概明白了车上有几个人。   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安安静静的等着目的地的到来。   黑暗之中,时间似乎都停滞了,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知道车子行驶了多远。   直到马车停下来。   面上机括被打开,海边的鱼虾腥味一下子就充盈了他的鼻端。   顾青衣心里明白,恐怕这早已经出了江南地界,如今应该是停靠在哪处码头等待装货了。   他依旧很配合的喝了三勺汤,然后被装上了船,不知航行了多久,又喝了一次汤,然后就被噗通一声丢进了海里。   顾青衣:“?????”   不会吧?   这么千辛万苦的把他运出来,真就只图杀死他?   他坚决不信。   既然小天道没有开口提醒,那就说明他的猜测是对的,此时此刻他并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这种运输方式真的好野。   把人关在密不透风的小黑盒子里,既不见光,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这本身就会给人莫大的心理压力。   每次把人饿个半死的时候再给喝一点牛肉汤续命,来回几次就能把一个健康的人活生生的磨去半条命。   这就是身与心的双重压力。   然后再把人丢在大海里漂流,这个过程足以让一些心智不坚定的人内心崩溃。   饶是心志坚定,心有成竹的人恐怕也要怀疑自己猜错了,产生动摇。   看来,从对方选择这个运输方式开始,就已经是在进行‘熬鹰’了。   越是如此,顾青衣就越是淡定。   既然对方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那必然不可能是随便耍着玩儿的。   他时不时的在木盒里用力翻滚一下,让木盒撞上暗礁,又要控制好力道别真的把木盒撞碎了,倒是个辛苦活。   木盒随着水中的暗流飘了好久,久到顾青衣觉得自己的肚子饿了又饿,这才被冲刷上了一处柔软的沙滩。   依旧是三勺牛肉汤。   喂完以后,木盒就被人抬了起来,不知道运去哪里。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以后,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这个里面装的就是小九的心上人?”   小九?   所以是宫九身后的势力?   开口这人是无名岛的无名?   顾青衣感觉了一下,许是木盒足够严实,他只能隐约感觉到一点。   “就是他。”   娇俏的女声响起,似乎还带着点敌意。   问话的人停顿了一会儿,似乎蹲了下来,轻轻拍了拍装着顾青衣的盒子:“不知道顾先生想不想出来?”   顾青衣挑眉:“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对方似乎笑了起来,语气之中都带着点儿和善欢愉:“顾先生是明白人,应该已经猜到老头子我请你来是为了什么事,若是顾先生肯配合,你自然就是这无名岛上的贵客。”   顾青衣在心里替他接了未尽之意:若是不肯配合,恐怕就要死在此处,然后葬身大海。   一般人听了这话估计都得仔细衡量一下。   可顾青衣却不是那等随随便便就能威胁的人。   他笑了一声说到:“我觉得这个盒子住久了还挺好,就不麻烦老人家放我出来了。”   “就算接下来你被放在这里再无人问津,最后默默无闻的死去,腐烂发臭,再被抬着丢进大海里喂鱼,你也不愿意出来?”   无名直接撕破脸皮,把暗地里的威胁明明白白的点了出来。   顾青衣听了,越发不在意:“嗨,你这是质疑我了?要不然你也进来躺一躺,看看是不是舒服得很。”   他又道:“反正人死以后,一把火一烧,连人带盒也就几斤几量重,或早或晚都是一样的。”   “老人家你要是试一试,说不定也会喜欢上这个小棺材呢。”至于用他来控制宫九什么的,就不用想了。   无名快被气死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莫不是在诅咒他?!   他直接甩袖离开,果然不再管顾青衣的死活。   顾青衣一觉睡了三天。   中间老头回来了一次,直接被顾青衣安然入睡的样子气了个半死。   他大概是没见过顾青衣这么油盐不进的人,直接放言不必再管顾青衣的死活,此后再没来过。   这倒是便宜了顾青衣。   他蓄力一翻,整个木盒就被滚动起来,哐嘡哐嘡的朝着边缘滚去,之前就经过海水腐蚀又被顾青衣刻意撞击过的木盒最后猛的一下撞在了石壁上,撞得四分五裂。   顾青衣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站了起来,打量四周。   这应该是一个很隐秘的山洞,时不时还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回首望去。   装着他的哪里是什么木盒,竟是一座座木雕佛像,难怪能把人严丝合缝的塞在里面!   有些木佛甚至已经开始散发腐烂的味道,看来是有一些硬骨头最后生生饿死在木佛之中了。   顾青衣一一打开木佛,发现这一批运来的木佛已经全空了,大概那些人都没抗住,直接倒戈向了无名,所以早早被放了出去。   上一批的木盒还有两个实心的,只是打开以后就看到里面的人已经去世很久了。   顾青衣又把木佛合上,扛着两个木佛悄悄出了山洞,找了个地方就地埋了。   没想到这个木佛还真起了棺材的作用。   他又折回了山洞,从另一个岔路进去,在对方的宝库之中随手挑了一把剑,持着武器出去。   山洞的出口在一处杂草地边,旁边就是一处池塘,上面修建了一个木房子。   房子有些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并不经常住人。   四周景象看起来有些荒凉破败。   无名岛并不小。   顾青衣出来以后一直朝着有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一刻钟都没有遇到半个人影。   直到翻过了山才看到岛的另一面连绵起伏的房屋建筑。   还有人进进出出,看起来倒是热闹。   顾青衣观察了片刻,直接朝着人最多的地方去了。   反正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也没干什么大事,估计不会有人认得他这个无名小卒,正好可以去摸摸无名岛的底。   指不定这一波还能涨不少进度条。   看无名对宫九时刻关注控制敌视的样子,估计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真切的师徒情宜,想来宫九应该不会介意。   这样想着,顾青衣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门房外面。   还没等他混进去,就听见屋内小老头说到:“小九最近真是不乖,竟是要为了一个普通人与为师撕破脸皮吗?”   宫九的声音格外森冷:“你不该动他。”   小老头又说到:“可惜,他已经死了,就是不知道死人比较重要,还是沙曼姑娘比较重要了。”   本还想看戏的顾青衣不得不走出来:“老人家,你怎么能够张口就诅咒我呢?” 第18章 随口指点破防大宗师   “你怎么还能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   宫九和无名同时开口,两人都诧异极了,都没想到顾青衣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无名甚至比宫九更诧异。   江湖中多少有名有姓的好手,被他关在木佛里无人打开,最后都只能生生熬死。   顾青衣是怎么出来的?   莫非有人进了密室,将他放出来的?   无名的眼神扫过在场的人,脸色阴沉沉的,很不好看。   这种时候,当然是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顾青衣轻松淡定的往两人对峙的中心走,一边走一边开口:“先生走后,我是左思右想,觉得我这样的行为很不好。”   “既然老先生千方百计把我请来这岛上,我怎么也该出来好好逛逛主人家的宝地,怎么能贪图舒服就待在密室不出来呢?”   他明明手里拿着剑,这里却没有一个人对他心中有所提防,所有人都将他当成了一个不通武艺的读书人。   偏偏顾青衣还敢往里走,没有吩咐,他们又不敢动顾青衣。   场面一时之间变得格外的奇怪。   顾青衣环视一圈。   他猜得并不错,这显然是一个赌场,只不过是因为这些人的原因,才使得这个赌场成了他们冲突的场地。   而被扣押在无名那一方的人手中那个五官艳丽的姑娘应该就是他口中的沙曼姑娘。   他依稀记得这好像是书中陆小凤真心喜爱的女人,还打算和她隐居来着。   她确实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就算如今被无名扣押在手,也没有任何恐惧害怕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大无畏。   在察觉到顾青衣的视线以后,她抬起眼眸扫了顾青衣一眼,面上似厌恶又似可惜,总之神情十分的复杂。   她很快就垂下了眼眸,谁也没看,就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全然与她无关。   顾青衣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做了个请的动作:“老先生继续呀。”   小老头无名那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紧紧的锁定着顾青衣的一举一动,他皱起眉头:“不知道顾先生打算做什么?”   顾青衣道:“不是说了吗?我打算在您这岛上逛一逛,如今则是打算就近看个戏。”   “你很好!”   小老头气得不行,这人竟是把他当成了耍猴戏的?!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样惹怒小老头了。   他默然的扫了顾青衣一眼,已经将这个人判了死刑,彻底将他抛到脑后,转而去看宫九:“若是你还要这样顽皮,师父我就只能惩罚你了。”   宫九还是那句话:“你不该动他。”   他拔出剑,根本不愿再和小老头多说。   一个人有了软肋,可能会变得很脆弱,也可能会变得更强大。   宫九和小老头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人,偏偏小老头有顾虑,他还想靠着宫九成事,自然不想杀死宫九,只一味的闪避。   可就算无名一直只是闪避,宫九也没能真正的伤害到他,甚至连无名的衣角都触碰不到。   这就是大宗师与宗师之间的差距。   一个境界,就是天差地别。   更别说宫九会的一切,都是无名会的,而无名所会的宫九却不一定会。   这样的差距之下,大宗师无名想要教训宫九确实像是爷爷打孙子一样的简单轻松。   顾青衣在一边看着,抓过赌桌上的瓜子,呱唧呱唧的磕了起来。   偏偏这人好像不懂什么叫观棋不语真君子一样,磕着瓜子就开口说到:“刺他期门穴。”   宫九不疑有他,极其听话的长剑刺出。   本该穿花蝴蝶一般轻松避开的无名却是被这平平无奇的一刺给刺了个正着,周身的起息一滞,内功运转起来竟有了瑕疵。   两人这才算正式交上手。   可就算是这样,几招下来,宫九的剑招套路在无名的眼中依旧是清清楚楚,而宫九就算看得清楚无名的行动,却也无法再次伤到他。   两人又僵持了起来。   远远看着,竟像是在各打各的,还是那种极有默契的各自出手。   像是打假赛一般。   “左截。”   顾青衣说完呸了一口,将瓜子皮都吐在了脏乱差的地上。   宫九闻言,根本没有经过大脑反应就直接使出了左边封锁的招数。   本该同样被无名看透的剑招却像是等在无名的行动路线上一般,直接封锁了无名的行动。   这一切看上去就像是无名自己撞上去一般,左手狠狠的划在了宫九的剑上,鲜血霎时间就流淌了下来。   “九公子竟能和无名打得有来有往了?”   “莫非九公子已经突破?”   “真是可怕啊!”   那些被无名网罗来的高手们站在一边窃窃私语,看着顾青衣磕瓜子的样子,竟也有点儿想磕瓜子的冲动。   但是他们不敢,只敢看着,悄悄交头接耳。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他好像每一句都正好指点了九公子破解无名的招数。”   “可他身上没有一丝内力波动,脚步沉重也完全不像个武者。”   “奇了怪了。”   就在众人猜测的时候,战局又有了新的变化,无名一手扣住了宫九的手臂,直接就将他的手关节卸了下来。   可宫九根本不在乎这点疼痛。   他可是敢直接把自己从箭上拔下来的人。   他表现得越疼越兴奋,却偏偏没有半点儿失控的征兆。   直接用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不要命打法,放任了自己被卸的手臂,再一次一剑刺中了期门穴。   “好,这一剑漂亮。”   看到兴起的时候,顾青衣还非常捧场的鼓掌。   磕瓜子的声音和顾青衣场外指点的声音相应合,一个人都搞出了锣鼓喧天的热闹。   “你找死!!”   本还有点儿大宗师矜持的无名气炸了,也顾不得教训宫九,像一只鹰一般气势汹汹飞身向顾青衣扑来。   顾青衣半点儿不慌,甚至都没有握上剑柄,就坐在原地磕瓜子,还有点儿惋惜没有啤酒。   ——看武林争霸这种热血场面,就应该配上瓜子啤酒小烧烤,再吹点儿小风,真是绝了!   他全身上下并无半点儿提防警惕,松散得像是一个根本反应不及的普通人。   可从顾青衣刚刚指点宫九破防的言行来看,他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   于是这种松散的姿态落在无名的眼里,就是全然不将他无名看在眼里!   那姿态,真是死人都能给气活了。   宫九从没放松过对于顾青衣安危的关注,所以他在无名行动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发现了他的意图。   他手中的剑直直刺出,宛如爆发了小宇宙一般的后发先至,阻拦在了无名的行动路径上,根本不给无名靠近顾青衣的机会。   知晓了无名内功过期门穴运转不畅以后,他更是招招都朝着这一穴进攻,有时佯攻,有时真攻,竟真将无名给逼了回来,甚至被逼得不得不出手。   终于,无名拿出了一条鞭子。   宫九瞳孔一缩,手中长剑没能及时改换路线,直接将他自己划了个鲜血淋漓。   他站在原地,仿佛无知无觉的木偶泥胎,眼睁睁看着无名挥舞起鞭子,啪的一声打在地上,带起猎猎破空声,听得人心里一颤。   “小九真不乖。”   无名却是没有看宫九,甚至都没有将鞭子落在宫九的身上,只将手里的鞭子递给沙曼:“去给这个不乖的孩子一点教训。”   沙曼根本不敢反抗小老头无名。   这座无名岛上,得罪了宫九会死,得罪了无名却是会生不如死。   更何况,她从一开始就是无名控制宫九的手段罢了。   她接过鞭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持剑站立在三米之外的宫九,抬手就是一鞭。   这一鞭子发出响亮的破空声,若是打在人身上,定然了破开肉绽。   似乎所有人都能想象得到九公子身上的白衣被长鞭打破,鲜血点点染红白衣的样子。   可,变故发生了。   任是无名也没有想到,宫九竟然直接抓住了沙曼挥过来的鞭子。   已经被驯服了的狼犬竟敢反抗主人的鞭子?   他的控制手段,彻底失效了。   至此,无名才正眼看了宫九的变化,他看了一眼顾青衣,沉声说到:“先生真是好手段,竟是彻底废了我这一步棋子。”   顾青衣可不认:“人家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凭什么要被你操控?若是自愿的也就算了,这明明是你驯服出来的,怎么还不兴别人挣脱束缚了?”   他道:“我什么也没做。”   追求自由大概就是动物的天性,而人,说白了,也是高等灵长类进化而来。   无名已经不想再看到顾青衣,五指成爪朝着顾青衣抓了过来。   顾青衣头一歪,这一爪就落了空。   他脚踩板凳边缘一撬,板凳就飞起当在了无名的面前。   这种小动作并不能给无名带来什么真实的伤害,但却让无名越发的怒火高涨。   他手指一变,就从大擒拿变成了天山折梅手,不同的武功绝学在他的手里被融会贯通,却怎么也拿不下一个没有丝毫内力的普通人。   无名收回手,站立在三米远的地方,谨慎的看着顾青衣。   他不知顾青衣是怎么在身无一丝内力的情况下,将他每一招都轻松闪避。   又想到之前顾青衣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让宫九的攻击手段更上一层楼,竟能将他这个大宗师给阻拦下来。   他就越发觉得顾青衣这人不简单。   突然,无名脑海中灵光一闪,他很是突兀的开口问到:“请问阁下到底是谁?” 第19章 合作关系   顾青衣掀开眼皮扫了他一眼,手中甚至连瓜子都没放下,继续咔嚓咔嚓的磕瓜子。   就好像无名先前的杀机只是毛毛雨,半点儿无法阻碍他,现在的提问威胁也只是多此一举,无须在意一般。   这种姿态让无名越发的谨慎起来。   他串联起顾青衣与宫九相识的情报,最后问到:“这天下竟真有时光倒流这样的本事吗?”   得。   这也是一个明明察觉到了时光回溯,却觉得自己可能是做梦的大宗师。   或许越单纯质朴的人越容易相信事情的真相,而越是聪明的人则越容易想多吧。   顾青衣扫了一眼等待着答案,已经不自觉的屏蔽呼吸的无名,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确是有的。”   无名突然呼吸急促起来,整个人有些癫狂的紧迫追问到:“前辈是否破碎虚空而来?”   “是。”   无名已经不再去看任何人的反应,喃喃自语一般:“这世上竟真有破碎虚空?原来武道根本没有走到尽头?”   “破碎虚空……”   他念叨着,脸色涨红,已经彻底顾不得其他,宛如范进中举一般的大笑起来:“破碎虚空,破碎虚空!哈哈哈哈哈哈,武道不孤!!!”   带着内力的长啸之狂放,在场人员听了无不气血翻涌。   突然。   无名收敛了癫狂大笑,正正经经的冲着顾青衣弯腰一拜:“多谢先生指点。”   无名一朝顿悟,全然明白了。   正是因为顾青衣是破碎虚空而来的前辈高人,所以才能这般高屋建瓴的直指自己身上的破绽。   就像一个学了九章算术的大学士打败一个只会一加一等于二的小蒙童一样。   他所有的一切,在顾青衣的眼中,都是简单得像一加一等于二。   而顾青衣的言行对于无名来说,就像仙人指路一般,将他所有的迷津点散,使得他的武道再不像笼罩在看不清摸不透的迷雾之中,一下子豁然开朗,通出一条大道来。   甚至使得无名整个人的气质大变,一下子就从浑浊老人变成了一个清澈的寻道人。   他陈恳极了:“还请先生原谅小老头之前的无礼,岛上一切,先生尽可使用。若是先生想要回去朋友身边,我也会立刻给先生安排好船只。”   顾青衣磕着瓜子,雅痞的抬起二郎腿往椅子上一靠,故意为难他:“请神容易送神难,老人家不会以为把我捉来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就算了吧?”   无名很光棍:“先生想要什么尽可直说,如今老头我要去闭关悟道,岛上一切交给我徒宫九继承,您有任何需求,直接找他就行,我这弟子就抵押给您了!”   他说完,又是一拜。   再之后就真的万事不管,飘飘然的像一只久困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仙鹤,长袖一甩背负身后,几个跳跃之间就彻底消失在了无名岛上。   顾青衣:“????”   顾青衣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眨了眨眼,进度条就浮现了出来。   在无名说出这一番话以后,进度条又向前走了五格,一下子跳到了百分之七十,竟是直接判定无名此人不会在搅风搅雨,于世界无害了。   顾青衣:“……”   如此虎头蛇尾,就很无语。   一想到无名此前还想控制宫九,网罗那么多的无名高手做下属,又赚那么多钱财,妥妥一幅要造反的节奏。   原以为会是一个麻烦家伙,却没想到竟是一个武痴,知道前路有望就一下子全丢一边,全身心的投入到武道中去。   一时之间竟让人不知道该评价才好。   只能叹一句,不愧是大宗师,找乐子都搞得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   突然,握着鞭子的沙曼开始缓缓的褪去身上的衣裳。   现在本就是夏天,无名岛又是大陆最南边,更是热上加热。   所以她身上的衣服穿得并不多。   如今褪去一件外衫露出里面的中衣,她那妙曼的身姿也就隐约可见起来。   而她却面无表情的解着身上的腰带,一副要将身上的衣服脱精光的架势。   顾青衣:?!!!   无名岛上的人都是有什么毛病?   怎么不是突然发疯就是突然脱衣服耍流氓?!   顾青衣立刻背过身去,生怕自己看了一眼就要长针眼。   宫九冷声问她:“你在做什么。”   沙曼也冷声回答:“沙曼本就是九公子的人却一直被无名控制着制约九公子,如今无名将无名岛全权交给九公子,沙曼自是要向九公子脱衣请罪,希望九公子能给小女子一条活路。”   听着这些话,顾青衣内心升腾出一团火来。   不知道是不是作者的恶趣味,陆小凤传奇里的女人动不动就脱衣服。   比如那位请陆小凤出马的上官飞燕,假扮上官丹凤出场就在脱衣服。   而如今的沙曼也是如此。   明明一脸冷若冰霜的表情,却做着出卖身体的事情,就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何至于此?!   顾青衣背对着众人,手中长剑挑起地上的外衫,使得外衫轻飘飘的落在了沙曼的身上,将她笼罩在了外衫之下:“还请沙曼姑娘自重。”   沙曼拢着外衫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顾青衣。   对方虽然有些狼狈,头上没有发冠,身上也满是异味,衣服也褶皱不堪,可背影却是那么的高大。   对方是真正在尊重着她。   尊重着一个浮萍一般飘零的女性。   “先生,请带我走吧。无论天涯海角,我都愿意随你去。”   “他不愿意!!”   宫九炸毛了,刷的一下抽出长剑就要杀死面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   他完全没想到竟还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挖他的墙角。   这是何等的挑衅,何等的不知死活?!   他可没有不杀女人的规矩!   顾青衣抬手一击,两柄长剑撞在一起,宫九的剑直接被打落在地。   救了人以后,顾青衣并没有回头去看宫九和沙曼的表情,先回答了沙曼提出的请求:“抱歉,沙曼姑娘。这个世界并无我的归处,而我也无法承担起你的人生。”   他不愿沙曼一个姑娘家辗转飘零,却也无法去承诺,去保证什么。   他能给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些帮助:“或许,我可以带你去找一个人。”   花家家大业大,如果沙曼愿意,那么她自然可以去花家谋一份合适的工作养活自己。   沙曼拢紧了身上的外衫,她看了看一脸要杀人的宫九,又看了看顾青衣那挺拔的背影,走到了顾青衣的身边:“我愿听从先生的安排。”   “先生……”宫九喊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不由得提高了声音:“顾青衣,你真要带她走?!”   顾青衣回头看他:“难道九公子想要将她留下来?不知九公子打算留下她做什么?”   这岛上根本没有给女性活路。   沙曼失了依仗以后,只怕就要落入红楼那样的地方供岛上的人玩弄。   所以沙曼才会那么聪明的抓住了顾青衣,抓住自己唯一逃离这里的机会。   而宫九对此心知肚明。   同时,他也明白顾青衣绝对明白沙曼的所作所为代表的了什么。   可,顾青衣愿意给沙曼这个庇佑。   宫九嫉妒得眼睛都红了,恨那个被庇佑的人不是他。   “可是沙曼是我从青楼买下来的,她的卖身契还在我的手里。”   顾青衣听了,伸出手掌:“那就麻烦九公子将卖身契给在下了。”   宫九:“!!!!”   他说这话根本不是为了提醒顾青衣,他如何愿意让沙曼这个女人跟在顾青衣的身边?   可这人却半点儿没有退缩的意思,那一双手就这样横在他面前。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到底是宫九败下阵来。   他挥了挥手,立刻就有影卫将沙曼的卖身契交到了顾青衣的手上。   他也知道顾青衣既然拒绝了,就不可能将沙曼待在身边,很大可能是将人送到合适的地方去。   而顾青衣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他大约也能猜到顾青衣的安排。   如此倒也慢慢按耐住内心的嫉妒。   “我当初买下沙曼,只是因为沙曼与我的母亲有几分相似,后来因为无名想要控制我,所以就任由他将沙曼抓在手心。”   软肋是假的,这一切不过是宫九和无名两人之间的角逐罢了。   顾青衣点了点头,看着他巴巴解释的可怜样,眼里不自觉的带上了点儿笑意:“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可不可跟先生一起?”   顾青衣:“等你想明白了再说。”   眼见着宫九就要开口,顾青衣真是生怕他立刻就要说自己已经想明白了,赶紧补充道:“如今无名岛成了你的势力,正该好好整合一番,等你整顿妥当,再来寻我。”   宫九只好答应下来,他越发无法拒绝顾青衣了。   “希望到时候可以和先生好好的谈一谈。”   顾青衣背对着挥挥手,潇洒极了:“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   两人洗漱一翻,乘坐着船离开无名岛。   看着海岛越来越远,慢慢的划成了天际一颗看不清的黑点,最后彻底的消失在视线。   沙曼拢了拢耳畔的碎发,挽到耳后,侧转头看向顾青衣:“不知先生与九公子,是各种关系?”   顾青衣被问得一怔,心中也在拷问自己,与宫九到底是什么关系。   两人之间的关系复杂极了,可真正确定的也只是合作关系罢了。   “合作者。”   沙曼点点头:“合作者呀。”   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但是她却没有追问:“九公子远比您看到的那个他要来得可怕,毒蛇的液,狐狸的心,北海中的冰雪,天山上的岩石,狮子的勇猛,豺狼的狠辣,骆驼的忍耐,人的聪明,再加上一条来自十八层地层下的鬼魂组成了这位可怕的九公子。”   “您若与九公子只是合作关系,就请您多提防他一些吧。”   顾青衣:“……”   没有得到回答,沙曼那一双妙目看了过来,大眼睛里明明白白的疑问着,难道不是合作关系吗? 第20章 蝙蝠岛来贴   我与宫九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青衣也在想这个问题,而且是越想越深,越想越烦。   毫无疑问,宫九的长相对他简直是定向狙击,这种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样子,真是全武林独一份。   又邪又乖的性格也让人觉得很可爱。   最要命的是宫九的坦诚和热情,恨不得将所有一切都捧给他。   虽然顾青衣拒绝了,可这一切也不是没有在他的心里留下痕迹,他这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对他太好,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先不谈两人若是在一起以后怎么分配上下问题,单论顾青衣他自己,是没打算留在这个世界的。   就像宫九说的那样,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个世界上结下太多因果。   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而造成的因缘际会罢了。   最终,他还是要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去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他若是和宫九有了什么别的关系,岂不是在耍流氓?   所以,不是他想有什么关系,而是压根不能发展关系!   这样想着,烦躁的情绪倒是慢慢的被抚平了,却又好像升起了其他的什么东西。   “你在想什么?怎么一直在发呆?”   陆小凤那一张脸陡然在眼前放大,差点没被顾青衣反射性的捶个半死。   他也顾不得去整理心里的各种情绪,回过神来道,垂下眼帘:“不值一提的东西罢了。”   他捡起一粒花生米抛进嘴里,懒散的依靠在椅子上,上下打量陆小凤:“怎么?浪子长脚了?竟也落地生根在了花家不成?”   陆小凤摸着胡子苦笑。   顾青衣将沙曼送来那日,他正好在和花满楼喝酒。   两人原本因为顾青衣的失踪寻找了好一些日子。   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丢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全都不知道,如今什么线索都没有,人又自己冒出来了,而且还是希望花满楼可以帮忙。   一下子牵扯到他两个朋友。   陆小凤如何放心得下?   他自然是放心不下的。   在接到花满楼的来信,他就马不停蹄的往回赶,正好赶上顾青衣送沙曼来江南。   正在喝酒的陆小凤,眼睛都看直了。   那个眉眼间有点儿异域风情的美人,简直是在他的性-癖上跳舞,每一点都完美戳中了陆小凤的内心。   可惜就可惜在,两人相遇的时间委实算不上好。   此时的沙曼风情美丽,而陆小凤却是一个蓬头垢面的酒鬼。   按照沙曼自己的想法,她并不愿意去做一个纺织女工,懒散惯了的她没办法适应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所以花家给沙曼安置了一栋酒馆,雇佣了沙曼,并签约了一个对赌契约,十年之内的所有收入全归花家所有,收益达到xxxx,则算沙曼完成契约,此后,酒馆房契和储存的酒就全归沙曼所有。   酒馆的位置并不在正大街上,收益其实算不得太好,十年要想达到那个额度,还是有很大难度的。   但是,花家与沙曼都相信她可以做到。   果不其然,沙曼的酒馆经过她的重新装饰以后,立刻就成了江南一景,所有爱酒人士必去的地方。   酒馆一楼只开了两道大门,四处门窗都关闭上,只余下了二楼窗户和天窗,既能照明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又使得小酒馆光源内模糊昏暗。   正中间的柜台整体往后挪移,直接安置在靠近了沽酒的地方。   原柜台的位置打了一个高台,偶尔是说书先生,偶尔是吹啦弹唱,搞得不像酒馆倒是有点儿像茶馆了。   二楼则是私人包厢,与一楼又不完全隔开,打通了演出高台的位置,让二楼也可以观看到一楼的表演,却又保证了二楼的隐私。   整体昏暗的酒馆里,给足了人们安静喝酒的情调。   明明酒还是那些酒,喝酒的氛围却是大变样,前来喝酒的人都不自由主的安静下来,慢慢的品尝美酒,品尝此刻喝酒的心情。   这些不过是顾青衣随口提起,却被沙曼有心记了下来,整合完成,最后成就了这个独一无二的酒馆。   沙曼的酒馆名声大噪以后,客人络绎不绝,她也彻底没了心情招待陆小凤,直接把这个赖在酒馆不走的人给撵走了。   或许以前的沙曼身不由己也曾想过依靠男人,现在的沙曼却是只想搞钱。   爱情这种东西,对她已经可有可无。   如此,陆小凤只能大倒苦水。   顾青衣听着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当初会想着带走沙曼也是因为他记得沙曼应该是陆小凤真爱,结果现在他把人带来了,却也彻底绝了两人之前的感情,这委实是他没想到的。   他只好给陆小凤倒酒,并且积极转移话题:“我今日收到了一张帖子。”   顾青衣从袖中掏出一张纯黑的帖子放到两人面前的桌子上。   一般人家递请帖都绝不会递黑色的帖子,显得寻人晦气似的,偏偏这封帖子完全违背了这种约定俗成。   帖子的封面上没有写是谁寄的,也没有写是谁收的,只有一个金粉描边的黑色蝙蝠。   打开帖子以后,里面的话语也是非常的不客气,直言不日后将在蝙蝠岛拍卖破碎虚空强者顾青衣的秘密,希望能请得顾先生上岛一晤。   帖子里还附加了一张简易的出海底图,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个蝙蝠岛在什么地方似的。   图上加一句:这里,你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只要你出得起价码。   也是非常的嚣张了。   顾青衣都能想象得到,这个会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在这个地方出现,会有多少人悄悄前往这个地方。   若他真有什么秘密,一旦落到蝙蝠岛,绝对会被旁人挣相拍卖。   说是请,却是明明白白的在威胁了。   “破碎虚空强者顾青衣?”陆小凤的关注点有些清奇,他完全没关注到这个蝙蝠岛拍卖会到底在搞什么鬼,直接落在这几个字上,笑得他直打跌:“这个蝙蝠岛莫不是在开玩笑?”   笑着笑着,陆小凤没有声音了。   他凝神看着顾青衣,几次张口,却都说不出话来。   “你真是破碎虚空强者?”   顾青衣点头:“是的。”   陆小凤终于记起来了!   他初见顾青衣时觉得眼熟,是因为顾青衣就是九月十五晚上,那个从天而降的人。   那个砸碎了整个皇城,却又让一切时光回溯的人!   他一抹脸,完全的失去了表情管理,如梦似幻的喃喃自语:“这竟是真的?我原以为这一切都是我在做梦。”   陆小凤从来不会任由自己被失落沮丧等负面情绪打败,他立刻神采奕奕起来,一双眼睛上下打量顾青衣,也越发的不解:“那你为何没有半点内力?瞧着完全像个普通人。”   陆小凤问得直白,顾青衣也答得坦然。   他捏着花生米一挑眉:“莫非你觉得时光倒流是不需要代价的吗?”   “原来如此。”   许是被顾青衣的镇定感染,陆小凤也正常了起来,捏了一粒盐花生丢进嘴里:“那你到底有什么秘密?怎么还被这个地方给知道了?”   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抬了抬下巴指着桌面的蝙蝠。   顾青衣也很不解:“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秘密,而且还是让蝙蝠岛人笃定相信绝对会吸引到我的秘密。”   他一个破碎虚空而来的人,能有什么秘密给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人挖掘?   陆小凤两根指头拈起这个帖子,看了又看才开口说到:“帖子是怎么落到你的手里的?”   “早上出门去买包子的时候,一个小叫花子给我的。”   看着陆小凤就要起身去查探一番的动作,顾青衣也没阻止。   他没说的是,帖子递过来的第一时间,宫九安排在他身边等候召唤的影卫们就已经给查了个明明白白。   幕后的人大概是真的非常怕被揪出来,藏得非常的深。   小叫花子的帖子是大叫花子给的。   大叫花子的帖子却是一个跑腿给的。   这个跑腿呢,却是因为贪财,拿了钱才办得事情,压根不知道上线是谁,帖子是给谁,只知道自己去哪儿拿了帖子再去送给什么人。   从头到尾,这几人都没有见过其他人,只得了一个口信,就是要把这个帖子交给住在百花楼里的人。   偏偏这幕后黑手不明白,有句话叫做做的越多,破绽越多。   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万福万寿园金家。   顾青衣有预感,这金家恐怕也只是幕后黑手的一个棋子,并不一定清楚这一切到底是谁所为。   “你恐怕早已经知道这背后线索能查到哪里了。”   一直安静听着的花满楼在陆小凤离开以后,突然笑着开口说到。   顾青衣点头:“没错。”   两人相‘视’一笑,皆想看陆小凤无功而返的样子!   谁也没再开口,一个安静的喝茶一个安静的喝酒,静等着陆小凤归来。   等到这一壶茶喝完,陆小凤从窗户翻了回来,他拎起刚开封的酒坛,牛饮一般的大口大口喝着解渴:“你们绝对想不到,这查来查去,竟是查到了万福万寿园!”   两人面上都露出笑意。   陆小凤还有什么不懂的,他委屈极了:“好啊,你们两个明知道怎么回事,却还眼睁睁看着我跑来跑去!”   花满楼闭上了眼睛,表示自己没有眼睁睁。   顾青衣却是大笑出声。   一时之间,整个百花楼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陆小凤跳脚:“嘿!你们竟是不想知道金家到底怎么回事了吗?!难道也不想知道顾先生到底有什么秘密?!” 第21章 金三十九   “哦?你已经知道顾先生的秘密是什么了?”花满楼满含笑意的问他。   陆小凤往椅子上一靠,眉毛一挑,下巴抬了抬,无声指向桌面上的空酒杯。   花满楼笑着给他倒酒。   两人像演相声一样,看得顾青衣又笑出声来。   陆小凤却是不放过他:“这一趟跑得真是累人,我这肩膀哦,真是酸。”   偏偏陆小凤瘫在椅子上,看天看地就是没看顾青衣,只这样哎哟哎哟个不停。   顾青衣不理他,转头看向花满楼:“你信不信,他根本没打听到蝙蝠岛到底查到了什么秘密。”   花满楼点头:“顾先生说话,我是信的。”   陆小凤装不下去了,一下子跳起来:“你信他,你还给我倒酒?”   花满楼一本正经的点头:“是的,没错。”   “你莫不是在逗我玩儿?”   “是的,没错。”   “我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花满楼。”   花满楼提起酒壶:“看来你今日是明白我是什么样的花满楼了,这壶酒,你也是喝不着了。”   “罢罢罢!”陆小凤赶忙拦住他:“你们就合起伙来欺负我吧!”   陆小凤败下阵来,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开口:“顾先生说的不错,我果然没有查到对方到底知道了什么秘密。”   他不要脸皮得很,完全不觉得自己扯这个大旗哄两人给他倒酒捏肩膀有什么不对,能哄到人那不也是本事吗?   只不过,他没哄到罢了。   不仅没哄到,还被朋友联合起来给哄了。   他看向顾青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你果然是全都知道了。”   顾青衣装傻:“你什么都还没说,我又怎么会全都知道了呢?”   陆小凤不上当:“反正你们就是知道了,我就不说了,免费我口舌。”   他说完又拈了一粒盐花生丢进嘴里,又洒脱又无赖。   顾青衣正色问道:“你们觉得,万福万寿园金家知道这事儿吗?”   万福万寿园金家,可以说是这个江湖最不能招惹的人家。   金太夫人一共有十个儿子、九个女儿、八个女婿,三十九个孙儿孙女,再加上二十八个外孙,这些子孙散布江湖和朝堂,无一不是顶尖厉害的人。   宛如一颗大树,根系已经盘根错节,便再也动不得了。   好在金太夫人教导子孙皆走正道,否则江湖只怕是要被掀起一翻波澜。   若是金家和这蝙蝠岛有勾连,那后果,陆小凤简直想都不敢想,花满楼听了都叹息。   “看来,我们得去一趟万福万寿园了。”   “也只能如此了。”花满楼说着,掏出了一张拜贴:“正好我母亲让我专程给金家送些礼去,我们也不算师出无名了。”   顾青衣一看这帖子就明白了。   花家伯母说的很隐晦,但是实际上就是让花满楼上门去给金太夫人看看的,若是金家看得中,正好给花满楼挑个媳妇儿。   他眉毛一挑,和陆小凤对视一眼。   看着陆小凤挤眉弄眼的怪样,就知道陆小凤也看明白了花伯母的心思。   他就不信,花满楼看不出来。   “你俩莫要作怪,我走这一趟,也不过是为了安我母亲的心罢了。你们若是羡慕,不如我去信一封,想必我母亲很乐意为你二人张罗相看对象。”   果然,花满楼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他就算看得出来,他还能如何?   父母有命,该去还是得去。   顾青衣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说到:“我们这不是感谢你给了个完美无缺的理由吗?”   他说完,给花满楼满上茶水:“真是多谢花七这封拜贴了,简直及时雨!”   陆小凤则剥了花生堆在花满楼面前:“对对对,我们只是高兴有了正当的理由罢了。”   至于相看什么的,就免了吧。   花满楼但笑不语。   三人动身前往万福万寿园路上,陆小凤突然问到:“这事儿,你告诉九公子了吗?”   顾青衣:“……”   他不解:“这与宫九有什么关系?”   陆小凤露出迷之微笑:“反正记得告诉他就对了。”   顾青衣定定的看了陆小凤一分钟,转移了视线看向车窗之外,声线平平:“影卫应该早已经告诉宫九了。”   陆小凤:“哦~”   顾青衣不再看他,沉默不语。   马车行至万福万寿园,他的面上也没能轻松起来。   门口的小厮是早就得了吩咐的,看到带着花家家徽的马车停下来,立刻就上前去帮忙。   虽不认识顾青衣,却也依旧礼貌的将三人都请了进去。   一个穿着男装,唇红齿白的女孩子正等在三人路过的道路旁,她将三人打量一通,问到:“你们谁是花家公子?”   花满楼:“我是。”   她立刻放弃了胡子有趣的陆小凤,围绕着花满楼转了一圈,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陆小凤:“看来这位金家小姐没看上你。”   “这位金家小姐的态度不对。”   陆小凤立刻转过头来问:“顾先生此话怎讲?”   顾青衣将自己观察到的都说了出来:“她之前并不认识花满楼,可在知道花满楼是谁以后,又并不诧异花满楼明明眼睛看不见,却又行走自如。”   “她皱眉甚至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花满楼也点头:“我确实没有从这位金姑娘身上察觉到厌恶的情绪。”   如果不是顾青衣打断了陆小凤的调侃,花满楼自己也会打断他的话。   那些话对花满楼或许不痛不痒,对于一个女儿家,却是大大的有损闺誉了。   要说陆小凤最相信谁,那大概就是花满楼了。   对于花满楼的感知,他从不怀疑。   聪明的陆小凤立刻明白了花满楼和顾青衣话里的意思。   满江湖里,第二个花满楼这样的,他也只能想到太原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原随云。   “可是无争山庄与万福万寿园,一个在北一个在南,相隔如此之远,又怎么可能扯上关系?”   顾青衣不解:“人是活的,自然是哪里都可以去得。莫非你觉得这位原公子看不见就不出门了吗?”   陆小凤:“是我想差了。”   花满楼打岔:“走吧,别让金太夫人等急了。”   一旁侯着,毫无存在感的仆人这才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让三人跟着他继续前行。   陆小凤一脸见鬼的表情。   顾青衣:“……”   说实话,他也忘了这个小厮的存在,要不然也不会在人家的地盘上将自己观察到的东西大大咧咧的说出来。   这样一个连破碎虚空强者都可能忽视的小厮,真是天赋异禀,很适合当一个刺客。   他不由的看了这位小厮一眼。   小厮穿着最平常的棉布衣裳,虽是短打却也干净利索,看着就比普通老百姓强上许多。   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安安静静的带人前行。   又规矩又本分。   可见金家家风之严格。   很快三人就被领到金太夫人面前。   金太夫人头上的银发盘得一丝不苟,簪着三根金花簪子,身上穿着绣了金线的衣裳,杵着一根雕花紫檀鬼眼木杖,面色红润,笑容慈祥。   她见了三人就赞叹:“真是三个杰出的好小伙,一等一的相貌,一等一的身材,真真是伟岸君子,可算叫我老婆子开了眼。”   花满楼拱手行礼:“金太夫人缪赞,家母不能前来,还请金太夫人见谅。”   金太夫人显然也是知道花满楼母亲的打算,她虽没有冷落了顾青衣和陆小凤,却也没忘了主旨是谁,手拉着花满楼好一顿夸。   如今金家的未婚姑娘们都是孙子辈的,正好和花满楼同辈份了。   太夫人对于花满楼自然是满意的,花家与金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只等花满楼和金家姑娘看对眼,这婚事就能定下来了。   三人在路上就商量过了,如今在金家自然是一切以花满楼为主,所有的话都由花满楼来问:“太夫人,晚辈今日前来,是有事想向太夫人询问一二。”   还没等花满楼开口相问,之前那个穿着男装的女孩直接跑了出来,娇憨的抱住了金太夫人的手臂:“奶奶!”   金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对三人介绍:“这是我金家排名三十九的姑娘,因着她最小,所以老婆子我就多疼她几分,倒是让三位见笑了。”   她说这话自然是向着自家姑娘的,三人以花满楼为主,自然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他们谁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位三十九姑娘突然出来打断的意思,没有不依不饶的接着问下去。   看来金家老太太是不知情的,只不过金家有人知情。   三人又与老太太寒暄几句,这才应下了老太太的安排,跟着小厮去金家的客房休息。   他们也没有等多久,这位三十九姑娘穿着身男装锦袍就来了。   她一进门就说到:“我知道你们为了什么而来,这事儿你们可千万别拿去问我家老太太,老太太岁数大了,别让这事儿惊扰到她。”   陆小凤摸着胡子问道:“哦?你知道我们为了什么而来?”   三十九姑娘点头,她从宽大袖子中掏出一份黑色的拜贴:“因为,这份拜贴我也有!而且,你们手上的拜贴就是我找人递出去的!” 第22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金三十九姑娘名叫金灵芝,江湖人称火凤凰,是一个俊俏又明媚的姑娘。   可她说不出来帖子是从哪里来的。   “都说了两张帖子一起递给了我家门房,被我拦截了才没到我家老太太跟前。”她似乎也觉得和这三个人掰扯不清楚,气得双手抱臂,抬着下巴乜着三人:“莫非你们觉得这事儿是我金家做出来的?!”   大有三人只要敢点头,她今天就要为了金家的家风把这三个胡言乱语的家伙给打出去的架势。   陆小凤苦笑着摸胡子,显然拿这个胡搅蛮缠的姑娘没有任何的办法。   花满楼出于对金家的友好,也没法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就说这种可能会影响到金家的话。   最后,这个娇蛮女孩的视线落在了顾青衣的身上,像是打量稀奇似的,还带着点质疑:“你就是顾青衣?”   对于这种视线,顾青衣有些不喜。   试探的手段也太粗浅,简直让人看不过眼。   只是顾青衣也不是那种会和女孩子计较的人。   他点了点头:“是我。”   如此已经是非常给这位三十九姑娘面子,否则,任谁到他跟前来都得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金灵芝从没遇到这样冷待她的人,本来只是装出来的脾气就变成了真脾气,手里的宝剑立刻就出了鞘,剑尖直指顾青衣而来。   她的武功算不得高强,比起江湖一流高手还是多有不如,却也自信要强过不少人。   几人本就站得近,她又是突然发难,自然是有自信能叫这个顾青衣出手不可。   这一剑没有什么招数,纯粹的短,急,快。   倒也有了几分快剑的精髓。   可惜,她面对的是顾青衣。   这一剑在三人面前,都很不够看,更别说使剑高手顾青衣了。   顾青衣只一个侧身,轻轻松松就避开了这一剑。   他伸出两根手指一掐,扣住了金灵芝的手腕,稍一用力,金灵芝手中的剑直接就脱手而出,哐嘡一声掉在了地上。   “剑是用来杀人的,而不是耍猴戏的。”   一句话将金灵芝给气了个仰倒,根本顾不得什么分寸不分寸的,抬起脚就要踩顾青衣的脚。   “咚——”   她的脚重重的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显然是用上了内力,若是这一脚让她给踩实了,顾青衣的脚恐怕要骨折。   偏偏顾青衣往一旁挪了半步,使得她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脚给跺得生疼。   金灵芝被气得脸色涨红,越发没了章法,拳打脚踢却根本打不到,自己反倒是受了不少的伤,手被对方用两根手指扣着,拔也拔不出来。   顾青衣的气定神闲落在她的眼里是越发的气人。   她气得眼中都有了泪水,一向不求人的金灵芝气鼓鼓的看向陆小凤和花满楼:“你们两个是死人吗?就眼睁睁看着他欺负我?!”   陆小凤闭上了眼睛。   花满楼温声说到:“金姑娘,可惜在下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金灵芝:“!!!!”   简直要气炸了。   偏偏她拿这两个男人也毫无办法,两人摆明了不干预,她也只好自己想办法。   看着硬生生扣住自己手腕的顾青衣,金灵芝灵光一闪,直接就往对方怀里钻。   顾青衣手一松,一个侧身避开了金灵芝,在这人倒地的瞬间,一脚踹开了地上的剑,任由金灵芝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啊——”金灵芝惨叫一声,整个人跌了个‘五体投地’。   哪怕她猜到这人会松手,却也没想到顾青衣居然松手得这么不留情面。   而且,明明有能力拉住她,甚至有时间把地上的剑踢走,都不愿意拉她,这真是狠狠的伤害到了金灵芝的自尊心。   她气得捶地,仰头看向顾青衣:“你还是男人吗?!”   顾青衣垂眸看她,不喜不悲,漠然得好像她金灵芝根本算不上什么似的:“我若不是男人,难道你是?”   金灵芝:“!!!”   世上怎么会有顾青衣这种男人?!!   她含恨瞪了顾青衣一眼,抓住长剑,爬起来就走。   她是没有脸再在这几人面前待下去了!   目送金灵芝离开以后,陆小凤才开口调侃:“顾兄弟,你怎么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   顾青衣看他:“你这么懂得怜香惜玉,你刚才怎么不睁开眼睛?”   陆小凤:“……”   他右手握拳放在面前轻咳一声,正色道:“我们还是说正经事吧。”   顾青衣肯定的说道:“金家或许不知情,但是金灵芝肯定知道点儿什么。”   这一点,任谁都看得出来。   可是,看得出来不代表有办法。   金灵芝咬死不说,金太夫人年纪又大了,之前还生了场病,也确实受不住刺激,若是不能拿出确切的证据,就想将金灵芝带走,金太夫人这一关就过不去。   轻易招惹金家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左右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花满楼说完看向顾青衣:“只怕是要委屈顾先生去一趟这蝙蝠岛了。”   想来,幕后主使也是料定了金灵芝不说,他们就只有前往蝙蝠岛这一个选择,所以才会将顾青衣的帖子交给金灵芝,由金灵芝传递出去。   只是不知道金灵芝到底掺和了多少。   “既然如此,那就去一趟蝙蝠岛好了。”   顾青衣应的爽快。   他决定要去,陆小凤这个爱凑热闹的自然也是要去,如此又怎么少得了花满楼。   三人直接商量好明日就准备好船出海去寻蝙蝠岛,先将路线摸清楚,再做其他的打算。   总不能将主动权都交给蝙蝠岛的人。   陆小凤做最后的总结安排:“既然如此,大家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   顾青衣和他并排出了门,陆小凤突然问道:“你怎么会愿意沾上这个大麻烦?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去的。”   虽说两人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陆小凤也能笃定自己确实看出了顾青衣身上的懒散。   他始终记得初见的时候,这人躺在与凌落石决战的场所边上,靠着木头睡得香甜的样子。   这样一个随时放松自己的人,自然不会是一个喜欢将麻烦揽在身上的人。   若不是为了转移陆小凤的注意力,恐怕顾青衣根本不会拿出这张帖子。   就算顾青衣的秘密传得满天下都是,恐怕也是威胁不了他半分的。   陆小凤就是有这种感觉,而他也很相信自己的这份判断!   顾青衣道:“原本,我确实没打算去。”   他也是突然想到,这个蝙蝠岛的行事风格威逼利诱,显然不是什么好鸟,他若是直接去把窝点给捣毁了,说不定还能涨一波进度条,也算是为拯救世界做贡献了。   只是不知道蝙蝠岛人手有多少,高手多不多,有没有需要拯救的普通人。   他只有一个人,一双手,自然是没办法做得了那么多的事情。   可剿灭蝙蝠岛与拯救无辜人员势必不能先后进行,否则就会给那些人带来灭顶之灾。   他从不小瞧这些坏人能有多坏。   他相信那些坏蛋走投无路之后,做得出来带着所有人去死的行为。   所以,必须得安排得妥妥当当,才能不结因果的解决掉蝙蝠岛这个窝点。   论善后,顾青衣是不行的,但是有人很行。   他沉吟了一会儿,决定等会儿给宫九去信,是时候召唤九公子了。   反正都是合作关系,也没必要这么见外,早点儿完成任务,也能早点儿让宫九领悟时间之力不是?   还等着后续的陆小凤眼看着顾青衣又独自沉思起来,不由问到:“你在想什么?”   顾青衣回过神:“我打算给九公子写信。”   陆小凤:“哦~”   他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拍了拍顾青衣的肩膀,快步离开,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顾青衣去写信。   顾青衣:“……”   没等顾青衣开口反驳,人都已经走远了,他也不好再多此一举的将人叫回来解释,更何况解释也未必会有什么用处。   顾青衣摇了摇头,转身去了金家给自己安排的客房。   客房带着一个隔间,里面也准备了一些笔墨纸砚,倒也齐全,用不着他再叫人准备。   顾青衣敛了表情认真磨了一会儿墨。   整理完思绪以后,他提起笔在纸上交代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决定和要求,等纸一干就收了起来,折叠好放进信封。   顾青衣顿了顿,又铺了一张纸,提起笔写了几句话。   这几句话,对于武者来说重逾千金,若是宫九能有所悟,也算是他使唤宫九人手的一点补偿。   两张纸叠好一起塞进信封。   他敲了敲桌面,一个影卫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将这封信交给宫九。”   “是!”   影卫接过信封,直接闪身出了房间,消失在了夜幕中。   刚拿到影卫传递来的第一封信的宫九,看着信上的内容牵起一抹冷笑。   “蝙蝠岛,金家,呵。”   他直接将信纸碾压成了粉末,眼中神色明明灭灭,看起来危险极了。   无论是放纵,还是自由,都不过是小狐狸算计人心的伎俩,从确定心意开始,他就从没打算放走这位谪仙顾先生。   他就是吃定了顾先生心善。   最终,这位顾先生,也会为他所有。   “顾先生,您瞧,外面多危险呀。那些人都不怀好意,还会有谁会像我这样全心全意的爱您呢?” 第23章 与天斗,其乐无穷也   五羊城是靠海最近的城市,是所有出海之人必来的地方。   在这里有靠海为生的打渔人,也有贩卖出海物质的各类商贩,更多的是为海内外洗脏物的销金窟。   三教九流的人,都能在五羊城找到自己生活的位置。   而陆小凤,在这五羊城认识的朋友也是多不胜数。   顾青衣跟在他身后,看着这人像是一条入了水的泥鳅,在这混乱的五羊城里格外的如鱼得水,不由感叹这人真是在哪里都能生活得很好。   “是的,他就是这样的陆小凤。”   顾青衣点点头。   这人真是交友遍天下,妥妥的海王了,哪个都是他的朋友,和谁相处都好像非常热情,其实都只是他海域里的一条鱼罢了。   “你来了。”   “我来了,老朋友,我需要你的帮助。”   被陆小凤找上的人名字叫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道上人都叫他蛇王,是五羊城的地头蛇。   这个看起来满脸愁苦的人看到陆小凤都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又看向花满楼:“这位必然是陆小凤最好的朋友花满楼了!”   花满楼拱手行礼:“蛇王。”   蛇王又看向顾青衣,只一眼,他就从坐椅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前辈必然是破碎虚空而来的顾青衣顾先生了!”   顾青衣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这些蛇王,心里有了些许明悟。   或许这位蛇王根本不是因为他的武学地位而行礼。   陆小凤没注意那么多,只赶紧让他坐下。   蛇王的腿有些不好,所以就算是他的好朋友陆小凤来了,这人也从不会站起来去迎接他。   可现在,他却是站起来给顾青衣行了礼!   想到这里,陆小凤就觉得头皮发麻,又带着两分奢望问他:“顾先生的名字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蛇王看向顾青衣,得到点头后才乖乖坐了下来:“是的,至少五羊城里的三教九流全都知道顾先生的大名。”   这些人知道,距离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也就不远了。   显然是有人在故意传播这一条消息!   顾青衣第一个就想到了幕后黑手蝙蝠岛,若是顾青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那他的秘密自然无人在意,可他是一个破碎虚空的高手,这个秘密就必然会引起无数人追捧。   所以,幕后之人一定会先替顾青衣扬名,再以破碎虚空的高手为引子,引得更多的人前往蝙蝠岛。   他与陆小凤对视一眼,看到了陆小凤眼里的明悟,显然陆小凤也想到了这一点。   “不知道都传了些什么?”   蛇王:“惊怖大将军凌落石败于顾先生之手,大宗师安云山被顾先生生擒。”   只这两条,就足够证明顾青衣的实力。   “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船,你也一定会喜欢他。”   “哦?是谁?”   蛇王自信回答:“快网张三。”   大约是人的名树的影,就像提起陆小凤就知道这人是一个爱惹麻烦的侠探一样,提起快网张三,就知道他定是一个老船舵手。   陆小凤笑了起来:“多谢啦!”   三人被蛇王的手下带到快网张三的住处。   张三就在海边搭了一个木房子,院子里还晒着渔网,显然是刚收网不久。   三人一进院子就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的妇人,她裹着头巾正在收拾渔网,看起来就是劳苦平民百姓的模样,看到三人不由的就皱起了眉头:“你们也是来找张三的?”   “也?”   妇人点了点头:“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找他,他带着人去海边看船了,你们若也是想找他去出海,就自己找过去看看吧。”   说完,她就转身进了屋,连个茶水都不愿给面前这三个英俊的男人喝。   就算是长得像天神一样,在她面前恐怕都只剩下了一个标签——打破她宁静生活的大麻烦。   如此被人不待见,三人也不好说什么,转头去找张三。   张三并不像大家想象的模样,黝黑的皮肤使他看起来也有了几分劳动人民的朴素,他的船也不是什么大船,看起来还有一些风雨洗礼过后的老旧。   他正在介绍着自己的船:“我这船,别看它旧,实际上是龙骨船,用的是自宋流传下来的顶尖造船技术,而且这里的每一根材料都是我精挑细选,绝不滥竽充数,所以才能一直陪着我在海上无往不胜!”   找他出海的人则是大名鼎鼎的盗帅楚留香,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郁金香味道。   楚留香确实是一个非常帅气的男人,身高腿长,长相俊美,既能文雅作诗,又能抵扇打架,难怪会被称为是无数春闺梦中人。   他显然也非常的聪明,看到来人就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手中折扇一合,拱手问好:“陆小凤,花满楼,顾先生。”   走在最前的陆小凤已经和楚留香寒暄客套起来。   后面的花满楼和顾青衣也只是笑笑回了礼,等陆小凤去和他谈。   顾青衣在一旁听着,不得不说陆小凤楚留香不愧是名传江湖的人物,哪怕双方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在没有确定对方立场的情况下,套起情报来也非常的理智,有所保留。   只是陆小凤热情起来也是非常的快。   三两句确认完楚留香的立场,两人就已经相见恨晚,恨不得当场把酒言欢,对月盟誓。   “既然如此,不如一同出海。”   “同去,同去!”   两位主角的初次会晤进行的简直太顺利。   顺利得就像一场龙卷风,卷死所有反对者,直接就达成了友好合作的决定。   从见面直到出海,统共就用了两个时辰。   船不大,船上的人也不多,除去楚留香和胡铁花,陆小凤三人,就只剩下快网张三和张三的六个桨手兄弟,以及一个厨娘。   八个人顺着风就出了海,一路顺着蝙蝠岛的路线图前进。   海岸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这艘本就不算大的船孤零零的航行在大海上,像是一叶扁舟,随着波浪起伏,有赖于张三掌舵的技巧,矫健的不断破浪前行。   “这个海岛的位置看起来并不远,但是这一片应该是充满了暗礁,所以我们不能走直线,我们得从这边绕过去。”   “这样路程虽然会远一些,还会经过一片风暴地区,但是不要紧,比从暗礁地过去更安全!”   张三看着地图,十分肯定的说到,这是一个在海上谋生多年的老手的自信。   楚留香的船都在海边,有时候也停在内河,直接跨海洋航行这种事情他是没做过的。   而陆小凤等人就更是连船都很少坐。   所以一切自然是听从张三的安排。   船满舵转向,避开了暗礁直接冲着风暴地区航行而去,张三意气风发的握着船舵大喊:“准备好,收起风帆,接下来我们就要与这一片大风暴搏斗了!”   他的船员熟练的收起风帆,绑好绳索。   海平面上已经可以看得见远处的乌云与风暴,可是船上的人没有谁面露畏惧,每个人都高昂得像是一只海燕,迎着风暴前进。   “与天斗,其乐无穷也!”   船正式进入风暴区。   一叶扁舟在疯狂的海浪中起起伏伏,却始终没有被打到,每一个海浪都将这艘船送到了更高更远处。   快网张三就像是突然焕发了青春一般,黝黑的眼眸里神采奕奕,他稳稳的掌握住船舵,驾驶着这艘船不断的破浪前行。   又一个滔天大浪卷了过来,铺天盖地,直接将众人的视线都遮盖住了,一旦这个浪卷下来,所有人都可能被打到水里去!   “哈哈哈哈,来得好!”   张三大笑出声,竟还不转舵,直接握着船舵叫他的兄弟加速:“我们要一息之间冲过这个大浪!所有人,准备屏息。”   “三。”   “二。”   “一!”   张三话音落下,船直接撞进巨浪的水幕之中。   这一瞬间,好像天地之间的时间都暂停了下来一般。   五彩靓丽的鱼群在众人身边游过。   一只被卷得晕头转向的海龟落了单在游荡。   卷断了根系的海草在胡乱的飘舞。   各种各样的颜色充斥着众人的眼球,让人目不暇接,好似一瞬间进入了海里的世界。   “刷——”   船只破浪而出,那一瞬间的宁静骤然远去,狂浪爆雷又不断的朝着这艘小船袭来,好似不将这艘船卷翻,就对不起大自然的发怒一般。   一条银色的小鱼在甲板上乒铃乓啷的跳动着,发出的撞击声将这些失神于大海的瑰丽的人唤醒。   陆小凤喟叹道:“能够驾驶着这样一艘小船,在这样的风浪中稳定的前行,快网张三不愧是整个五羊城鼎鼎有名的掌舵手!”   “我们这趟航行,稳妥啦!”   顾青衣:“……”   听着陆小凤在这里乱立flag,他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   “张三哥!咱们的船舱进水了!!”   张三大惊:“怎么回事?!”   他的兄弟快速说到:“出发之前我们仔细的查看过了,船只没有任何问题!可是现在船舱左边破了一个大洞,显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还能坚持多久?”   张三没有第一时间追问到底是谁做的,反而是冷静的询问船舱进水情况。   他知道,找到罪魁祸首远不能解决问题,只有将船驶出这一片风浪才有活命的机会!   “照这种进水量,左舱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被水灌满。”   “诸位也听见了,是我张三对不住大家,竟是叫人把船给凿了!”张三对着几人愧疚说到:“还请诸位大侠鼎力相助,咱们一起共渡难关!”   厨娘听了一拍脑门,喜笑颜开:“咱们船上不是还有顾先生吗?!听说顾先生一个响指就可以让时间倒流,咱们的危机不就解决了吗?!”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青衣的身上。 第24章 莫非当我是圣人?   厨娘的要求乍一看真是救命良方,可仔细思考一下就知道她纯属在搅风搅雨!   若是顾青衣有这个能力,他自然不会吝啬。   若是他没有这个能力,却偏偏被厨娘给点出来,集中了众人的求生希望,恐怕他就会变成众所失之。   面对众人的目光,顾青衣轻笑一声,抬起手掌为这位厨娘鼓掌:“真是好一出阳谋。”   “把楚留香陆小凤这样的大侠都坑在了张三的船上,就为了以众人的性命试探出我的底牌,这也未免太大手笔。”   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成了圣人,要不然这些人怎么敢这样肆无忌惮的算计自己?   当然,顾青衣也不至于为难这个喽啰,他直接将一切都算在蝙蝠岛头上,等见了那个幕后黑手再算总账。   陆小凤率先响应了顾青衣的话,直接闪身过去将厨娘扣押。   “你们这是干什么?!”厨娘挣扎着,发出尖锐的声音:“你们这些武林大侠欺负普通人啦!!张三大哥,你竟是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欺负我吗?”   “我们干什么?”   顾青衣真是不明白这人怎么就不见棺材不落泪:“船难道不是你凿穿的?今日用过早饭之后,大家都在甲板上,只有你不在。”   “除去六位船舱里的划船手,就只有你可以自由移动。”   “结果都已经是明摆着了,你竟还好意思觉得是我们欺负了你?”   “你若是想用所有人的命来逼迫我出手,那真是不好意思,你的计划失败了,现在的我并不能使时光倒流。”   厨娘不在挣扎,垂着头不知道信没信。   几个船员倒是有些丧气。   不论是谁,在生死面前都很难冷静,更别说还是这种明明有希望却被磨灭的情况。   他们没有将心中的郁气发泄在顾青衣的身上,就已经是在克制情绪了。   倒是张三还稳得住,他握住舵,冷静的安排:“恳请楚香帅领着几位去排除左舱的水,顺便看看能不能堵上缺口,其余人全力加速冲出风暴区域。”   反正这个时候,抓不抓幕后黑手已经不是最紧要的事情。   一切都得等到活下来再说。   龙骨船不愧是前宋的尖端造船技术,哪怕其中一个舱进了水也不会立刻就沉默,还有非常完善的排水技术和隔断舱门的技术。   花满楼因为看不见被留在了房间里,余下四人分别行动起来。   剧烈的风暴使得船身一直在摇晃,根本没有片刻消停的时候。   所有人在船上都得先稳住自身,才有余力去做其他。   可要想在这种大的风暴之中去填补船身的漏洞,那简直是痴心妄想,所以大家能做的也只剩下默默排水。   张三之所以这样一提,也只是妄想这些武林高手们可以有什么办法罢了,万分之一的机会,他都是不愿意放过的。   对比楚留香胡铁花和陆小凤,没有内力傍身的顾青衣其实还要辛苦一些,可他却是什么都没说,将所有安排给他的任务完成的妥妥帖帖。   楚留香第一个发现了顾青衣的疲惫,在场也没有其他人,所以就直接了当的开了口:“顾先生若是疲惫了,先去休息片刻吧,正好可为我等准备些茶水,好轮换着休息休息。”   他委实是一个妥帖人。   怕顾青衣碍于面子不愿意去,还给他找了一个借口,让他去准备茶水。   楚留香爽朗一笑:“能喝得破碎虚空高手泡的茶,也算不虚此行了!”   顾青衣放下手中的活,看着埋头排水的三人,沉默着出了底舱。   他突然问小天道:‘你能用时光回溯吗?’   小天道立刻回答:[我不能。]   祂身上的限制甚至比顾青衣还要大,这是世界加注在祂身上的,为了就是预防小天道无法保持公正冷漠出手干预普通人的生死。   所以祂就算有心想要帮忙也无能为力。   顾青衣不再开口,他去喝了一口茶,休息了片刻又回到了底舱中去。   水越涌越多,没用多久就已经将整个左舱充满,四人只得放弃了排水,退出了左舱回到甲板。   船体已经倾斜。   厨娘看着四人走上甲板,目光恨恨的盯着顾青衣:“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如何,你内心可有感觉到愧疚?!”   胡铁花嚷嚷道:“你这个凿船的都还没有愧疚,顾先生这个出力帮忙的人为什么要愧疚?就算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那个人也应该是伤心病狂的你和你背后的人。”   楚留香拍了拍胡铁花的肩膀。   胡铁花这些话说的确实不错。   武者大多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混江湖,所以可能会更加清醒得多,而不是怨天尤人,迁怒他人。   所以厨娘真正想要煽动的是船员和掌舵手快网张三。   厨娘眼见没可能挑动这些武者自相残杀,就转头看着张三:“张三大哥,嫂子可还在家里等着你呢,你竟也甘心就这样陪着这些人葬身大海吗?”   张三:“我不甘心,所以每一次出海,我都会提前收取高昂的费用,一半用来填充物质,提前发放工钱给船员们,一半留给翠娘家用。”   人无信而不立。   他早已经收取了足够的钱财,所以根本不可能违反交易。   厨娘恨恨的开口:“好呀,原来是你已经收了足够的钱,所以才这样无所谓生死,可老娘不愿意,老娘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呢!”   顾青衣:“……”   他无语至极:“你既然这样想活,你凿船干什么?”   厨娘说到:“你明明会时光倒流,为什么不用?那人千万次保证你绝对会这一招,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无用的,只为试探你罢了。”   顾青衣:“那你千万记住了,你不是别人害死的,你是自己蠢死的。”   厨娘被堵得无话可说,她干脆就破口大骂,直言要骂得顾青衣不得不出手为止。   “闭嘴吧你。”   顾青衣扯过一旁不知道是谁的汗巾子,团成一团直接塞巾了厨娘的嘴里,使她物理闭麦。   可他也知道,这些船员们听着厨娘的咒骂不曾开口,只怕心里早有了想法。   一切只看是谁先沉不住气爆发出来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暴风雨笼罩的区域还看不到尽头,船却已经有了沉没的征兆。   “不要慌张!”张三大喝一声:“加速航行!这片区域我来过,我们马上就要冲出雷暴区域了!”   船员们满腹牢骚,甚至开始跌坐地上不再起来。   他们已经全力划船一个多时辰,早已经精疲力尽,哪里还能挤得出力量来使船加速航行?   顾青衣默默接过了一个船员手中的桨。   有了他打头,另外几个大侠们全都替换下了这些船员,每个人都不留余力的开始飞速划船。   本已经慢慢沉没的船再一次快速的冲了起来,好似沉重的装满了水的船身都挣脱了重力的束缚,开始飞跃。   雷暴的边缘区域果然越来越近,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突然。   “咔嚓——”   一道惊雷不偏不倚的劈在了船上厨娘身旁,直接将甲板劈出一条长长的裂缝。   船身还在以飞快的速度前进,惯性的冲击力使得船头和船身顿时断裂成了两节,狠狠的冲撞在了一起。   “嘭——”   木板撞上木板。   船沿撞上船沿。   就像是两个不同的板块突然撞击在一起,撞击处被冲撞得稀巴烂,一片片装订服帖的木板被冲力撞得脱了钉子翘起。   这艘船彻底的报废在了雷暴的边缘。   “张三哥,我们的船没了。”   “顾先生……”   船员欲言又止,到底没有去做那种逼迫顾青衣的事情。   “顾兄弟不是说他做不到吗?他若是可以,为什么要和大家一起漂在海里等死?”   还没等胡铁花说完,一个巨浪冲了过来,直接将众人打了个七零八落。   顾青衣稳定住自己,飞快的按照小天道给出的求生计划开始安排:“这船马上就要沉了,现在大家把船上大块可以漂浮的木板拆下来,丢到远处,防止船只下沉带起的漩涡将我们一起卷进去。”   他能做的,就是将所有一切分享出去,尽量增大大家的存活机会。   听了他的安排,楚留香和陆小凤、胡铁花飞快的将脱落的甲板木块踢飞在船体沉没的区域之外,提着船员们像丢沙包一样的将他们丢在漂浮的木板上。   花满楼虽然不能帮上太多的忙,却也紧紧的扣住了厨娘,脚尖轻轻一点,划过水面落在了一块漂浮的木板上。   所有人都紧紧的抱着木板,看着这艘船沉没,卷起巨大的漩涡。   一阵一阵的海浪将所有人彻底冲散。   咕噜咕噜咕噜……   乍一落水,眼睛都睁不开,大大小小的泡泡蜂蛹而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嗡嗡不绝。   过往的一切像是走马观花灯一样浮现在顾青衣的脑海。   似乎他的一生都在不断努力。   幼年时,为了让收养他的父母满意埋头苦读,去学习各种知识,去上课外班,去为父母挣脸面,高中更是被学校契约要求一直稳坐第一,绷紧神经。   一朝穿越去了隋唐千辛万苦的拜师学武却因为现代教育无法理解和参悟武学的痛苦,不断研究不断沉浸探索终有所得的武学道路。   似乎他一直都很寂寞,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都是独自一人享有,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交过朋友。   一生都在默默努力,不断压榨自己,仿佛身后有鬼撵似的从没停歇,直到穿错世界。   或许是因为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被动接受,所以突然松懈咸鱼,生活也突然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遇到宫九以后各种大无语,半夜被人吵醒的暴躁……   处于这个世界发生的各式各样的事情,竟是他漫长人生中难得有趣的经历。   顾青衣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随波逐流。   此时此刻,生与死,阴谋与算计,所有的一切都慢慢的淡去,他的脑海里留下最后一个念头:还没有喝到宫九说好要请的美酒,碍于面子也没有吃那个糖葫芦……真遗憾啊。 第25章 阴差阳错   “……同行人员离奇生还,纷纷获救,唯有顾先生一人下落不明。”宫九看着这薄薄一张纸,直接呕出一滩鲜血来。   此时此刻,他根本顾不得什么放纵,自由这样那样的算计人心想法。   下落不明四个字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任是三岁小孩都知道,一个人落入大海还能生还的可能,几近于无。   他本根不敢想这四个字会不会是他的下属为求稳妥才给出的含糊回答。   他只无限恐慌着,害怕这个人从此再也不见。   “备船,出海!”   他一声令下,被他整合的无名岛众人立刻动了起来。   无名岛本就做着海上贸易,自然有得是坚固又华丽的大船。   如今宫九需要,分分钟就安排起一艘五千料大宝船,两艘千料护航船,船舱里还收纳了几艘特快急行艇,淡水食物和种子医药大夫准备得一应俱全。   就连划船的船员们放出去都是江湖一流好手。   这些曾横跨大海洋打通各国贸易的好手们纷纷聚集在一起,声势浩荡,扬帆出海只为救一个顾青衣。   宫九更是直接上了护航船前入雷暴区域去寻人。   只因大宝船虽然稳妥,却也不适合在雷暴中快速穿行,就被他舍弃在一旁。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   一天。   两天。   宫九几乎将整个雷暴区域翻了一个遍,甚至连张三的沉船都被他命人打捞了起来,却还是没能找到顾青衣。   他望着这茫茫大海,心中绝望蔓延开来。   死寂一般的气场笼罩着他,越发的生人勿近。   “扩大搜索圈子,不要有任何的遗落!”   “是!”   水手们根本不敢有任何意见,领了吩咐就直接下了船舱去控船,根本不敢在甲板上多做停留。   “若是顾先生真的……”宫九甚至说不出任何一点坏的可能,好像只要没有盖棺定论,就可以更多一分生还机会一般,他眼眸通红,手中的船木直接被捏成了粉碎:“我要蝙蝠岛全部陪葬!”   “是!”   影卫们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所有人都打起了一千分的精神,恨不得将蝙蝠岛翻一个底朝天。   这蝙蝠岛的幕后主使大概是属阴沟老鼠的,那叫一个能藏,明明他们已经抓到了无数蛛丝马迹,这位也狠得下心来直接让这些爪牙自尽。   如此到是越发让影卫们摩拳擦掌,非要将人给逮出来不可。   至于金家。   呵。   惹了九公子,害得顾先生下落不明。   若是他们肯配合,老老实实的将所有证据都给出,或许还可以逃过一劫。   若是金家想要硬碰硬,那恐怕这将是金家彻底覆灭的劫难。   离了风暴区域以后,大宝船和特快急行船全都派上了用场,直接以风暴区域为中心,四散开来去寻找下落不明的顾青衣。   “九公子,您已经三天没有用膳……”   “滚!”   宫九的目光落在海面之上,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心烦意乱的扬手打翻了端到面前的食物。   奴仆沉默着退下去。   整个甲板之上只剩下了宫九一人。   风呼呼的刮过,仿佛在他的心里也吹破出一个大洞,使得他整个人空洞极了,如何都填不满。   冷嗖嗖的。   像是这天地间的一抹游魂,找不到来路,也找不到归处。   “嗯——”   空灵的鲸咏在这片茫茫大海上响起,像是海上的精灵一般,唱着美丽动人的歌声。   宫九动了动,眼睛都快看花了,却没在这片大海之上找到任何的身影。   干涩的眼睛里涌出许多的泪水,无声的滴落在甲板之上。   他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倔强的还不想放弃。   在这片茫茫大海上,一头和海洋快要融为一体的蓝鲸在贴着海面浮泳。   这是很奇特的一幕。   一般而言,蓝鲸白天都会在深海中捕猎,就算需要浮出水面呼吸也不会像它这样一直停留在水面上。   可是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庞然大物在想什么。   顾青衣躺在这条巨大的成年蓝鲸身上,渺小得像是一个不起眼的点。   小天道控制了这头蓝鲸,却也没办法改变太多它的习性,只能放任它带着顾青衣在海面上漂流。   剩下的一切都归顾青衣自己处理。   饿了就抓一条鱼来吃。   渴了就抓一条鱼喝血。   整个茹毛饮血的生活,他坚持了一星期。   飘在茫茫大海上,入眼皆是碧蓝的海水,分不清东南西北,海天相交的线都变得无比的遥远。   无论白天黑夜,这片大海都那么的寂静,不知道前行了多久却还是看不到尽头。   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渺小得如同一颗尘埃。   是那么的无足轻重。   无人可以交流,无处可以诉说。   这一切都显得四周越发的空旷,空旷得让人害怕,心里生出无限的寂寞。   所以顾青衣每天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发疯。   作为被救人员,他能做的也就是为这条蓝鲸清理清理它身上的藤壶,让它能生活的更舒适一些。   顾青衣取掉最后一颗藤壶,拍了拍蓝鲸的鱼鳍:“彻底清理干净了,怎么样?感觉舒服吗?”   “嗯——”   蓝鲸长鸣一声,声音越发的空灵愉悦,它喷出一根巨大水柱,一条彩虹就出现在了它的背脊上。   他与前来寻找的宫九只隔了一个时辰的距离,可蓝鲸是在不断游动的,不可能停在原地等候,他也根本没能看到宫九的船只身影。   而小天道已经离开了蓝鲸的身体,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   慢慢的,一个荒芜的小岛出现在了顾青衣的眼帘。   “嗯————”   蓝鲸停在了浅海边缘,愉快的喷出一道美丽的水柱,彩虹慢慢的落在它的背上,这是它送给这位奇怪的朋友的道别礼。   顾青衣从它的脊背上跳了下来,朝着小岛游了过去。   都说望山跑死马,望岛游死顾青衣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等他靠近海滩的时候已经彻底精疲力尽,甚至腿软得整个人都发飘,这样脚踏实地的感觉都让他觉得不真实。   他生了火,捡了几只螃蟹烤吃,又摘了一个椰果,劈开了喝水。   吃好喝好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下来。   他猫着身子,一点一点的查探着这座岛上的秘密。   顾青衣知道,小天道控制蓝鲸靠近这座小岛绝不只是为了让他登录,否则祂完全可以不管方向,任由蓝鲸将他带到一个岛屿,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纠正蓝鲸的航线。   听着隐隐约约的欢声笑语,顾青衣意识到自己登上的或许是这座小岛的背面。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围绕着小岛转了一圈。   这座小岛甚至能算得上四面环山,只有他登陆的地方有一个小小沙滩,越往上走,看到的就都是些光秃秃的黑石头。   正常登陆的地方则在半山腰。   那里被人生生挖凿出来一个洞,整理出了一块几平米大小的站台,往里去就去黑黢黢的索道。   顾青衣没打算从正面进入。   他观看片刻将这里记在脑海里,转头又绕去了另一边。   沙滩那里有整座岛屿需要的淡水资源,所以那里肯定会有隐秘的入口,只是他之前没有仔细的寻找,所以才错过了。   果不其然。   顾青衣在一块黑石头旁边找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这里倒是利用了视线盲点,若不是仔细寻找还真不容易发现这个洞口。   洞口并不大,只有一米多高,仅能使一个人低头弯腰通过,两人一起都会嫌挤。   顾青衣弯腰走了进入。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1   宛如进入了一个宽敞的地下世界,各种通道四通八达。   这里没有一丝的光亮与声音。   所有的欢声笑语都是上面那一层的客人的,留给他们的只有寂静。   穿着黑衣仿佛和整个山洞融为一体的人们沉默的进行着岛上的查询和维护。   顾青衣尾随进了队伍,控制着脚步声跟着他们一起巡查了一圈,最后混去了厨房。   现在正是准备晚餐的时候。   整个厨房安静又嘈杂的忙碌着,一切安排得仅仅有条。   顾青衣站在一个厨子身后,沉默的给他递各种食材,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个厨房。   厨房是一个很宽敞的大洞穴。   铜管道遍布顾青衣面前的墙壁,最后落在了面前这口灶锅旁边的大桶之中。   桶里盛放流食,这应该不是客人需要用的,所以食物准备得非常的简略,直接就是大杂烩乱炖。   铜管不断的吸取着桶中的流食,不一会儿桶就见了底。   大厨看了顾青衣一眼。   顾青衣了然,他拿过扣在锅边的大瓢将锅里煮的大杂烩舀进桶中。   等到顾青衣舀完,厨子开始往锅里加水,他并不是洗锅,而是直接开始继续熬煮流食。   旁边的几个锅灶做得显然就要精致很多,一盘一盘的小炒出锅,被一排排摆放在一个大平台上。   等待着人将这些菜取走。   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声音。   顾青衣正欲仔细去看,就被大厨一把手按住,拽回了锅台面前。   顾青衣:“???”   大厨眨了眨眼睛,露出几分熟悉的神色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出自《桃花源记》。 第26章 见面   厨子暗自扣住顾青衣,摇了摇头,沉默无声的领着他出了厨房。   厨子走了,另一个厨子就自动填补了上来。   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恐慌。   就像是木头一样,根本没有给离开的两人任何的目光。   看着这些麻木的人,顾青衣内心的愤怒烧出一把大火来,恨不得掀起滔天的火海,将这一切无法见光的罪恶烧个精光。   两人沉默着走出了黑暗的地道,又回到了顾青衣刚刚偷溜进入的地方。   厨子这才开口:“顾先生,九公子一直在找您,还请允许属下给九公子一个信号。”   顾青衣点头。   厨子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根小竹筒对准天空,一拉引线,咻的一声,一个信号弹就在天空炸开。   “今天晚上蝙蝠岛就会有一场拍卖会,策划这一切的人还没有来到岛上,如今岛上留下的除了被掠来的百姓和女子,就剩下一些不愿意离开销金窟的人。”   “您就算潜入,也不会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不如在此等候九公子到来,还……”   还可以控制一下疯批九公子。   当然了,厨子作为宫九的影卫,他是不可能说出这种吐槽主家的话来,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个。   最近一段时间的九公子太可怕了,哪怕是影卫,都有些害怕这是走向灭亡的最后疯狂。   看着影卫眼中的恐惧,顾青衣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寻找,搜查,这些都是影卫更加擅长的东西。   既然岛上已经有了影卫存在,那他也不必勉强自己去做这些不擅长的事情。   他只要逮住那只阴沟里的耗子,将这家伙大卸八块。   船来的很快。   顾青衣坐在海边等了一个多时辰,一艘漂亮的船就已经到了海岸。   一条手臂粗的铁锁从这艘船上抛了出来,稳稳当当的套在石台上的铁柱上。   铁链大约四五十米长,在船与石台之间链接着,被海风吹得晃荡做响,看起来极不稳定。   但凡是一个轻功不好的从这里路过,一不小心就要掉到大海里去。   穿着黑衣带着面具的男人哑声说到:“诸位请吧。”   最先过的是楚留香。   他的轻功在江湖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自然是打了这个头。   大概是想看一看悬崖峭壁的石台之上有没有什么危险。   顾青衣在这头看着他一跃而起,衣袍被海风吹得鼓鼓囊囊,像一只临空飞翔的海鸟一般的轻盈。   他的脚尖只在锁链上轻点一下,就从船的那头到了石台的这头。   登陆的时候却是脚下一滑,差点跌落悬崖去。   他满脸的诧异:“顾先生为何会在此处?”   “因为我在等人。”   “您要等的人已经来了吗?”   “尚未。”   楚留香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转身对着海岸边上挥了挥手。   一个接一个的大侠从船的那头飞跃而起,经由铁锁链,最后落在了石台之上。   胡铁花看到顾青衣也是脚下一滑,诧异得不行:“我原以为顾先生一直没有音讯恐怕已经脏身大海,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顾先生,真是太好了!”   他身后几个大侠都变了神色。   显然是没想到胡铁花会说得这样直白。   顾青衣笑了笑。   他看得出来,胡铁花是真的在高兴自己认识的朋友没有事儿,而不是在试探顾青衣为何会穿着蝙蝠岛的黑色制服套装在蝙蝠岛上。   别人看到顾青衣这样一身装扮难道没有疑问吗?   显然都有。   正是因为这些疑问,因为顾青衣的身份,所以他们才没有轻举妄动,甚至连问都不会问起顾青衣为何在此。   与这些人相比,顾青衣喜欢胡铁花这样耿直的人。   “大风暴里侥幸逃过一劫,被海里巨鲸送到了这个海岛上,身上穿的衣服也实在不能看了,所以就随便‘借’了一身衣服换上。”   胡铁花笑了起来。   这个‘借’显然是有借无还,也是非常的有江湖风范了。   听着顾青衣的话,其他人也松了一口气。   无论真相是不是顾青衣说的那样,至少顾青衣愿意给出一个理由来,这样他们就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和平。   若非必要,他们也不想和短短几日就声名大噪的前辈高人为敌。   “陆小凤和花满楼没有与你们一起吗?”   胡铁花直接说到:“我们一起被太原无争山庄的原随云原公子救了,只是花满楼和陆小凤中途有事,被一艘大宝船接走了。”   “那可是一艘超大的船,少说该是五千料的大宝船,一般江湖人根本搞不到这种船。”   胡铁花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他知道好朋友楚留香的船都只是一个一千料的楼船,这还多亏了楚留香家底浑厚,可见一般人真是买不起那种大船。   甚至,买得起也买不到。   所以,他特地给顾青衣描述了一下船,就是暗自在提醒顾青衣。   顾青衣一听就明白了。   他所认识的人中,只有宫九有这个渠道,而且还有海外的势力,需要用到这种大宝船。   只怕是宫九知道他与陆小凤花满楼有交情,又是一起出的海,所以才将他二人接了过去。   没等他开口,胡铁花指着大海之上说到:“喏,就是那艘!”   一艘巨大的宝船行驶过来,稳稳的停靠在了原家的船边上。   一个身穿白衣的公子飘然跃出,几息之间就到了顾青衣的身边。   或许是经过了梳洗,宫九身上穿着华贵的锦袍,头发一丝不苟的用玉冠束起,无一丝不妥之处。   只是他脸上的憔悴完全遮掩不住,眼底全是青黑,眼中还有红血丝,嘴唇甚至都干裂起皮了,像是一个迷失在沙漠的旅人。   看到顾青衣的一瞬间,他的眼中爆发出巨大的光亮,一瞬间就神采奕奕起来。   “顾先生……”   宫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又喊了一声顾先生。   “我在这里。”   冷冷清清四个字,一瞬间就让他失控的心安稳下来。   大喜大悲之下,他情绪激荡,眼前一黑,软软晕倒了过去。   这人该是将他自己的身体糟蹋成了什么样子,才会这样轻易的就打破宫九一贯擅长的忍耐,直接晕厥过去?   顾青衣伸手将人揽住。   怀里的人轻飘飘的,抱起来就像揽住了一缕清风,没有丝毫的重量。   他皱眉捏了捏宫九的手,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宫九身上的骨骼硌人。   才短短半个月没见,这人就瘦成了一把骨头。   一直跟在宫九身边的影卫非常有眼色的站出来汇报[告状]:“自从您将九公子留下,独自离开以后,九公子就一直不眠不休的整合着那些势力。”   这时还算可控,毕竟九公子也明白若是他不能保重身体,是不可能长长久久的留在顾青衣的身边。   所以虽然不眠不休,却也有吃有喝,并不算亏待了他自己。   可等到噩耗传来的时候。   “……九公子看完信就吐了血,此后更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全力在大海上寻找您。若是再没有找到您,恐怕九公子也撑不下去了。”   “还请您管管九公子吧。”   终于,影卫说出了这句曾在无数人心里想过的话。   快管管九公子吧!   要不然他真是要上天!   顾青衣听完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垂眸看着怀中安心昏睡的宫九,视线扫过他眼底的青黑落在起皮的嘴唇,最后心中长长一叹。   “为你家主子准备好吃喝,等他醒来我会和他好好谈一谈。”说完,他抱着怀中晕厥过去的人,转身跟上了大部队,坐上滑道前往蝙蝠岛内部。   “是!”   影卫应下,跟进了蝙蝠岛的黑暗之中。   落后半步的花满楼和陆小凤:“……”   陆小凤问:“你说,顾兄弟他注意到我们也来了吗?”   花满楼笑:“恐怕是注意到了也不想理会你,更没有那个时间去理会你。”   陆小凤摸着胡子点头:“你说的不错。”   “陆小凤,花满楼。”一直安静站在一边的原随云冲二人拱了拱手,打招呼。   “原兄。”   原随云状似无意的问到:“这九公子和顾先生是否与蝙蝠岛有关?为何顾先生吩咐下属去为九公子准备吃喝食物,那人却径直进了蝙蝠岛山洞?他们在这蝙蝠岛上竟是如同在自家一般轻松自在吗?”   花满楼沉默不语。   同样是双目失明,可原随云给他的感觉并不好。   这句问话也有些隐隐想把脏水往顾青衣宫九身上泼的架势。   可他也不能说原随云怀疑的不对,这大约是人之常情。   花满楼没有证据又不愿背后说人,所以只好闭嘴不语。   陆小凤大概是被顾青衣噎得多了,如今再去看顾青衣的言行,竟觉得完全没毛病。   他道:“这岛上的人既然千方百计请我们前来,那他难道不会为我们准备食物吗?想来那位兄台正是出于这样的想法,才直接进了山洞吧。”   当然,更有可能就是这蝙蝠岛已经被宫九的人渗透了。   毕竟这可是仅一夜就可以完全覆灭鬼樊楼的大人物。   蝙蝠岛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吧。   原随云:“……是我多虑了。”   陆小凤摆了摆手:“哎,怎么能这样说呢?九公子他们不过是艺高人胆大,换我哪里敢乱用别人地盘的水和食物。”   原随云:“……”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小凤:这蝙蝠岛都自己上门来送人头了,还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感觉都不够九公子一顿收拾的。   原随云:敲你奶奶,听到了吗?敲你奶奶![气炸。] 第27章 借剑一用   宫九这一觉睡得香甜, 等他醒来的时候,四处都是黑黢黢一片,唯有身边留存着顾青衣身上的气息。   他一动, 顾青衣就察觉到了。   没等宫九开口,顾青衣就出声‘告知’了他自己所在方位:“你醒了。”   宫九睁大双眼看过来,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是真的黑,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儿光都没有。   他看不见顾青衣。   顾青衣也看不见他。   这种黑暗让顾青衣面对宫九的时候, 多了两分自如。   “我们之前还曾仔细的谈过,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宫九自然是记得的。   那是他真正对顾青衣情根深种的开始。   他看不见顾青衣的神色, 也无法从顾青衣平稳的声音中听出任何有用的东西,或许对方此时也与那时候一样,思考着怎么委婉的拒绝他。   想到顾青衣此前的躲避, 他甚至觉得这个可能性还很大。   若是以前的宫九,或许他会慌乱。   但是现在的宫九已经无所谓, 只要顾青衣还在他身边就行。   只要顾先生还活着, 他那么心软, 总有一天会被打动。   顾青衣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听到回答就当对方确实有在认真听, 直接就往下说:“你应该明白,你首先得爱你自己,然后你才能去爱别人。”   他决定下点儿重药:“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缺少了某个人就停止运转,太阳依旧会每天升起,而你也依旧要好好的生活。”   “若是你连自己都不在意,别人又怎么会在意你?”   一个刚刚经历了生死的人, 却在这里劝一个平安的人要更注重自身,要先爱自己, 才可以更好的去爱别人。   宫九听着,心中无限感慨:他的顾先生,就是这样心肠柔软。   他说到:“别人都不是你,所以无所谓别人在不在意我。”   只要你在意就行。   宫九就是这样,炙热直白,从不会遮掩自己,也完全的无所顾忌。   顾青衣:“……”   或许这个时候并不适合讨论这些有关于情爱的问题。   至少,顾青衣觉得,在自己内心平静下来之前,他不适合与宫九讨论这些话题。   可他已经答应的宫九的影卫要管管宫九,就只好在行动上约束宫九了。   他扶额叹息一声,做完这个麻烦的决定就转移了话题:“你对蝙蝠岛做了什么样的安排?”   宫九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当初吩咐了什么。   左右脱不了一个杀字。   那时候的他,单纯只是在泄愤罢了,又哪里管得了这么许多。   他直接招来了影卫,让影卫给顾青衣复述。   影卫丝毫不带任何情绪的将宫九的吩咐复述了一遍。   若不是因为蝙蝠岛的主人太能躲,一直没能揪出这个人来,只怕整个蝙蝠岛都早被九公子用红衣大炮给击沉了!   毕竟,那艘五千料的大宝船上可是装填了八门红衣大炮。   只要几炮,这岛就没了。   顾青衣:“……”   他再次扶额。   虽然他也非常讨厌这个搅风搅雨的幕后黑手,可蝙蝠岛上也有许多被抓来的无辜人员,这些跌落泥潭却还在努力挣扎活下去的人,总不该为了蝙蝠岛陪葬的。   感受到宫九装乖的努力,他也没办法去评判什么。   好在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为时不晚。   “既然影卫已经潜入蝙蝠岛查探清楚,等到今晚的拍卖会进行的时候,就先把这些无辜人员给转移出去。”   “一会儿你叫人将船开走,停到海域中去,别停靠在蝙蝠岛上,以防别人凿船。”   顾青衣觉得,这种事情,蝙蝠岛主人绝对干得出来。   “好。”   “宫九你就乖乖休息,这次的事情不允许你插手。”顾青衣按住了宫九:“那些胆敢算计我的人,我要亲自去结果他。”   心软的顾先生很好,有脾气的顾先生也非常的对他胃口!   听着顾青衣这般几近乎霸道的言行,宫九没有任何的逆反心理,甚至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兴奋的直点头。   可惜这里实在太黑,谁也看不见他的动作。   “听到了吗?”   “听到了!”宫九乖得像是幼儿园班上的小孩子,竟也有问有答,没有任何的作妖。   顾青衣知道,宫九只要答应了,就绝对会信守承诺,因为宫九就是这样一个会在奇怪的地方有着奇怪坚持的奇奇怪怪得有些可爱的人。   两人又聊了片刻,一个脚步轻盈的女子走了过来,她开口道:“顾先生,拍卖会已经准备完毕了。”   “走,我们去看看蝙蝠岛的主人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顾青衣起身,他对一旁的东三娘说到:“你现在就组织一下那些女性,准备好跟着影卫离开。”   “好的,顾先生。”她顿了顿,福身行了一个大礼:“先生救命之恩,东三娘无以为报——”   “不用你报!”宫九打断了她的话,半点儿不想从这位东三娘的口中听到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的话’。   东三娘无声的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宫九的言行而感觉尴尬,只感恩的在心里祝福着两人,悄然退了出去。   两人出了这个石穴走上了甬道,顾青衣这才拿出一个火折子,照亮方寸之间。   宫九问道:“先生既然有火折子,之前为什么不点?”   顾青衣沉默了。   片刻以后,他开口说到:“因为这里的女人全都没有穿衣服。”   宫九立刻义正言辞:“那确实不适合点亮火折子。”   至于他这话到底是出于正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只怕是随便谁来想一想都能明白。   顾青衣没有揭穿。   他也不想去提起那些姑娘们的伤心事,有些东西并不适合大肆宣扬得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捂在黑暗中才能慢慢的痊愈。   两人点着火折子,一路如入无人之境。   要不蝙蝠岛的主人怎么会不高兴,瞧瞧这两人反客为主的架势,任是哪个主人家见了也高兴不起来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宫九和顾青衣才是蝙蝠岛的主人呢。   黑暗中的一点亮光是非常夺人眼球的,大厅里等待着拍卖会开始的人全都第一时间看了过来。   只一眼粗粗的扫过去,就能看到不少江湖名宿都来参加了这场拍卖会。   这其中甚至有武当木道人,老实和尚,枯梅大师等人,剩下的也大多都是江湖上能叫得出名号的人。   随便将这里一个人丢去江湖,都能掀起不小的风浪。   还没等大家都看仔细,这些人中就有人快速的抬起手臂扯着袖子遮住自己的面容。   不知是何人掐着声音开口:“二位为何要在此处点灯?难道不知道蝙蝠岛的规矩?”   “二位公然破坏规矩,是不是有些不妥?”   还有人在煽风点火:“二位点起这灯,不知道看见了多少人?想来这里的人,已经全部被你给看到了吧?”   “一旦秘密见了光,就不是秘密了。”   这人竟想煽动这个洞穴之中的人去灭了九公子和顾青衣的口。   陆小凤大笑起来:“哎,此言差矣,我们难道不是被蝙蝠岛主威胁而来的吗?如此又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顾青衣点头:“陆小凤说的不错,我甚至还觉得这点儿火光根本不够亮。”   火折子毕竟不是专门用来照明的,只有豆大点儿的火光,照明的能力有限,根本无法照亮所有地方。   让人根本看不清这些躲在黑暗之中的家伙,到底是人是鬼。   既然顾先生有了这样的想法,那宫九肯定不能闲着。   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冷白光直接布满了整个洞穴,把那豆大点儿的火光给照得无处遁形。   也将这洞穴里的所有人都照得明明白白。   顾青衣:“……”   其实他也只是这么随口一说。   看着宫九那讨要夸奖的表情,顾青衣也说不出任何的不是来,只好点了点头,肯定了宫九的行为。   准备暗中掌控一切的蝙蝠岛主人:“……”   山上的笋都被你们夺完了吧!!   跟在他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问还要不要灭了火折子。   这人不着痕迹的动了动手,摆手让人退下。   “既然大家都觉得自己光明正大,索性我蝙蝠岛也不去做这个恶人!”   这声音显得空旷无比,好像直接在众人头顶炸响一般,直接就给洞穴之中的人来了一个下马威。   “不知是哪路高人,出来一见!”   高人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会这些叫嚣:“拍卖会,现在开始。”   “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花满楼右手一抬,指向洞穴墙壁。   众人往那里看了过去。   花满楼指的位置不去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里还有一个高台,只是因为两边都树立着钟乳石,所以根本看不出来这里并不是什么光洁的石壁。   可大家仔细一看,就能看出这后面也挖了洞道。   刚刚那显得空旷无比,像是内力浑厚高人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借剑一用。”   顾青衣抽出前面一个不认识的人手中长剑,抬手就是惊艳绝伦的一剑削了过去。   他的话音刚落,挡住众人视线钟乳石就已经砰砰几声坠落在地上。   那个装神弄鬼的高人也彻底的暴露在了大家的眼前。   那一剑,太快,太惊艳,仿佛直接夺走了这些人的言语,使得所有人都沉侵其中,不能自拔。   在一众屏息凝神之中,顾青衣听到了一个急促的故意。   他转头看了过去:“原公子,好巧。” 第28章 一出好戏   “顾先生说什么?”原随云不解的‘看’过来, 面上的表情无懈可击。   可惜,不止顾青衣一个人关注到了他的呼吸变化。   这里还有一个耳朵最为灵敏,能够听到花开的声音, 听到雪花坠落这种轻微声音的花满楼。   更何况,原随云的呼吸变化算不上太隐晦。   两人之间的对峙无声进行,倒是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不知道原公子是知道了什么,为何有这么大的呼吸变化?可否告知大家?”顾青衣压根懒得和他去搞什么弯弯绕,直截了当的开口问到。   原随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来, 他略有歉意的开口说到:“原来顾先生说的是这个, 抱歉, 我之前并没有领会到您的意思,还以为您是对我有什么敌意。”   他表现得像是一个风光霁月的大家公子,任是谁也没可能看破他脸皮底下的伪装。   他皱着眉头轻叹一声:“刚刚应该是顾先生使出了惊艳的一剑, 对吗?”   众人并没有回答。   因为大家都知道,虽然原随云眼睛看不见, 但是他绝不至于连这种场面变化都感知不到。   而原随云, 本也不是询问。   他又叹了一声:“在顾先生的剑使出以后, 我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 我对这股香非常的熟悉, 所以才会在刹那间如此心神动摇。”   “香?”   原随云点了点头:“是的,香。”   “一种只有无争山庄才有的香,此香乃是我兴起之时随手所调,这世上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人能调出这种香。”   陆小凤挑眉:“不知道原公子的香又为何会在这洞穴之中出现?”   所有人都被带进了原随云的节奏里。   这人真是一个绝佳的掌控者,任何的变量都好像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惜,顾青衣不吃他那一套。   同样的, 宫九也是不吃这一套的。   他凑在宫九耳边耳语了两句,宫九点头领会, 就安排了人去抓住那个被顾青衣一剑斩破了面具的人。   “……不出所料,此香,应该是我的下属丁枫所拿。”   原随云叽叽歪歪了一大堆,给出了一个非常合情合理的答案:“而我也正是因为察觉到了丁枫的异常,发现丁枫盗学无争山庄的武学,甚至还偷窃了无争山庄的内功心法,才会尾随着他来到这座蝙蝠岛上。”   “他的武功,已经不下与我。还要多亏了顾先生,否则恐怕难以裁决他。”   剩下的话不用他说,所有人都已经自动替他补足。   “莫非,那丁枫竟是与这蝙蝠岛有所牵扯?”   “蝙蝠岛蝙蝠岛,该不会这丁枫就是蝙蝠岛的岛主吧?!”   毕竟丁枫的主人原随云眼瞎如蝙蝠,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蝙蝠这个形容词可并不是什么好词。   用这样一个词汇来命名,或许正是因为岛主与一个瞎子之间有什么仇怨呢。   而世人都知道原随云的随和,从不与人生怨。如此,丁枫作为原随云的随从,就成了最容易与他发生摩擦的人。   毕竟,要照顾一个瞎子,总不会太轻松。   这些人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理,认为这一切的蛛丝马迹都是他们自己推理出来的,自然就不可能有假了,他们的头脑简直可以媲美侠探陆小凤。   “啪、啪、啪。”   鼓掌声在这空旷的洞穴里格外的响亮,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就见顾青衣面上挂着笑容,正为原随云的故事而鼓掌。   突然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中心,顾青衣也半点儿不慌,他稳得很:“原来这一波,竟是原随云原公子前来大义灭亲的吗?”   原随云皱起眉头,看起来有些脆弱,却又坚持着大家风度,冲着顾青衣行了一礼:“前辈若有什么话,大可直说。”   人群中,已经有人看不下去了,站出来义愤填膺的为原随云开口:“顾先生作为得道高手为何这般没有风度,尽说些不阴不阳的话?”   顾青衣看都没看这些蠢货一眼,应了原随云的‘大可直说’:“原公子将所有的污水都泼到区区一个仆人身上,是因为对方已经无法和你对峙了吗?”   “前辈这是侮辱我无争山庄声誉!若是您不为这句话道歉,就请恕我不敬,要对您拔剑了!”   他手掌已经握在了剑柄之上,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怒‘视’顾青衣:“前辈,请吧!”   不得不说,原随云还真是一个演戏高手,一些本来听了顾青衣的话有些怀疑的人看着他的模样,都心生了动摇,觉得丁枫是丁枫,原随云是原随云,一切可能都是顾青衣想太多。   这样的渲染力,这样的演技,放在现代妥妥小金人。   “你的戏真多。”   “不过,还请原公子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吧!”   原随云越发怒火高涨:“好,那我就回答前辈的问题!”   “前辈的质问,我原随云不认!我无争山庄也绝不会沾染这样的污秽!先生若是要质疑我无争山庄,就先问过我手中的剑!纵然我不敌前辈分毫,却也不能让您这样污蔑无争山庄的声誉!”   几个蠢货再次为原随云站街:“顾前辈!您这样逼迫一个小辈,是什么意思?”   “顾前辈,莫非您真的要对原公子出手?!”   “顾前辈,以大欺小要不得!”   顾青衣还没开口呢,原随云就开口感谢这些为他仗义执言的江湖大哥们,随后又貌似不经意的开口质问顾青衣:“倒是关于顾前辈的一些事情,我有所不解,还请顾前辈解惑。”   他恭敬的手一供,行了个礼,随后就问到:“初见顾前辈时,您直接就在这蝙蝠岛上,穿着岛上的衣服等着众人到来。您与这位九公子在这岛上也是如同回到了自己家一般的自如。”   说到这里,原随云看了一眼花满楼和陆小凤:“花公子和陆大侠可以为我作证,毕竟当时顾先生吩咐下属为九公子准备吃喝时,那位下属直接进了蝙蝠岛内部,这是两位与我一起见证的。”   他并没有等花满楼和陆小凤开口作证,而是继续说道:“进了蝙蝠洞之后,我等皆在此处等候,只有顾先生与九公子不知所踪,直到拍卖会开始,您二人才举着火烛前来。”   “我等进入蝙蝠岛时都被岛上之人警告过不许携带任何火种,不许制造任何的光亮,所以大家都安静的等在黑暗中,唯有您二人无所顾忌的点了火折子,还不曾被人找麻烦。”   原随云越问越快,最后道:“您甚至直接在我的面前,将露出了马脚的丁枫给打杀了!若非是您,想来丁枫这条线索一捋就能知道到底谁是这蝙蝠岛的主人。”   “这一切的一切,您要做何解释?!”   看着众人悄然的远离了顾青衣,行动中就已经明白了这些人所想,原随云面上越发的大义凛然。   他的口才实在是太好,加之又拉上的陆小凤和花满楼来为他做证人,越发的显得这位突然名声大噪的顾青衣身上破绽百出。   此时,陆小凤和花满楼再开口,已经不能证明什么了。   甚至,他们两开口也只能为原随云的话再添几分可信度。   因为原随云所说的,他二人确实看见了。   而顾青衣和宫九的姗姗来迟,也是所有人都亲眼所见的事情。   更别说夜明珠和火折子现在还亮着呢。   所有人都只会相信原随云说的一切。   毕竟他说的那些细节,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并非是原随云一家之言,只不过是原公子细心,将这一切串联了起来而已。   一环扣一环,直到后面原随云将蝙蝠岛的锅反过来扣在顾青衣的头上时,大家就潜意识里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   此时,江湖名宿枯梅大师拔出了手中的长剑,更是不客气几分:“顾青衣,若不是蝙蝠岛为你扬名,我等甚至还不知道你的存在,只是不知你与这蝙蝠岛到底是什么关系,给一个解释吧!”   她更绝,直接将顾青衣和蝙蝠岛绑定,话里话外全是顾青衣一手策划了江湖扬名的意思。   有了枯梅大师的带头,几乎所有人都倒戈到了原随云的那一方。   他们或许已经认定,顾青衣就是这次的幕后真凶了。   “哦?”顾青衣尾调上扬,竟带上了几分欢快的感觉,他目光扫过这些怒目而视的人,轻描淡写的开口:“既然你们要一个解释,那就将丁枫带过来对峙吧!”   原随云:“!!!”   一干江湖人士:“!!!”   除了几个没有发声的江湖大佬,这些人已经快被这魔幻的转折给玩得晕头转向。   顾青衣欣赏完这些人变脸,宛如看了一出好戏一般,心情愉悦的露出一个笑容来:“诸位不会以为,我那一剑直接将丁枫给杀死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   陆小凤爽朗大笑起来。   他是完全不相信自己的朋友顾青衣会是蝙蝠岛的幕后黑手的,毕竟顾先生真要做点儿什么,根本不用他动手,九公子肯定飞快就将一切都办好了。   更别说顾先生确实是从天外而来,到这方世界也不过几个月而已,如何能够铺开蝙蝠岛这样一个大摊子?   而且,据他所查到的消息,蝙蝠岛早几年就已经存在了,这从时间上来说就完全不可能了!   “顾先生说得不错,既然如此,就将这位背主的仆人丁枫带上来问一问就知道真相了!”   顾青衣:“……”   似乎又听到了陆小凤乌鸦嘴立起flag的声音。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顾青衣冷酷无情的捂住陆小凤的嘴巴:好好一个侠探陆小凤,为什么非要长一张立flag的嘴? 第29章 反转又反转   丁枫确实没死。   他被带上来的时候, 只是受了点儿皮肉伤,若不是被宫九的人死死制住,他也绝不会这样老实。   顾青衣的剑气虽然厉害, 却并不是正宗的内力外放,因为他现在压根没有内力。   剑气也就纯是挥剑所带来的气流,威力自然就没有内力外放那么大,切断钟乳石以后就只剩下余波,自然就没什么杀伤力了。   拍卖会上宛如一场大型哑剧现场, 原本还言辞凿凿的质问顾青衣的人都歇了火, 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丁枫, 你为何要背叛无争山庄?”原随云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脸的痛心疾苦:“我原家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   “你本是个孤儿,若不是我原家将你带回, 你只怕早就冻死在二十年前的冬夜,这么多年来, 我原家供你吃, 供你喝, 甚至为你操心家事为了养育妻儿。”   “如此种种, 你全然不顾念了吗?你为何做出这种背叛的事情?!”   顾青衣真想给他翻译一下, 原随云这话不就是说,你想一想无争山庄这么多年来对你养育之恩,想一想你那还在无争山庄的妻子儿女,想清楚该怎么回答。   都威胁到他眼皮子底下来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   有了陆小凤的乌鸦嘴,他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有变化。   顾青衣原也没指望一个丁枫能够捶死原随云,知道了幕后主使是原随云以后, 之前的那些证据也就都能链接起来了,丁枫只不过是其中无关重要的一环罢了。   丁枫似乎被原随云的一番话给激怒, 原本已经老实被控制的他激动挣扎着,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面目狰狞的怒视着原随云:“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好个无争山庄,好一个原随云原公子!我本可以拥有大好的未来,但是你们却让我成了一个被人呼来喝去的奴隶!”   “我拥有高绝的习武天资,却因为我只是一个仆人,所以注定被蹉跎。”   “哪怕是我的妻儿也全被你们所掌控,一片心意全都向着你无争山庄原家!他们的心里,哪还有我这个丈夫,我这个父亲?!”   “我仅有的一切,全被你们原家夺走!这一切的一切,还不够我仇恨你吗?!”   “我恨不得生啖其肉,喝其血,才能抚慰我这么多年的苦痛!!”   吼到最后,他已经声嘶力竭,却还在大笑着,越发的肆意:“如今,就算你们将我抓住了又如何?今天在座的人,一个都别想跑掉!”   “这蝙蝠岛上,早已经被我的主人埋了炸药,只要一把火,你们这些江湖名宿也好,大侠也罢,全都要和我一起下地狱!”   原随云面色苍白,大受打击。   他似乎从没想过,情同手足的随从会这样怨恨着他:“丁枫,我自问待你不薄,哪怕爹爹不许你习武,我练习武艺时也从不曾避讳你,暗自教导你,却没想到你竟因为这个一直在怨恨着我,怨恨着原家。”   他说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垂着眼眸,看起来落寞极了。   被扣押着的丁枫突然暴起,他手里长剑锋利无比,整个人朝着原随云袭来。   就在众人惊呼的时候,原随云已经一掌拍在了丁枫的天灵盖上,将人拍得七窍流血。   丁枫啪一声跪在了地上,手中长剑哐嘡一声掉落在地。   他回头看向顾青衣,来不及说话,鲜血就疯狂的从他的嘴里涌出来。   丁枫,就这样死了。   而杀死丁枫的人正在怔怔的盯着自己的手掌,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这主仆二人真不愧是主仆,演技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丁枫死前看过来的那一眼,在这些人眼中能够解读出无数种原因。   明明没有直白的表露出他的主人是谁,却又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在了顾青衣的身上,引导这些人自己去分析去定罪顾青衣。   真是好手段。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原公子还是不要沉溺在过去之中,早点儿解开今日乱局才是正经事情。”   “是啊,原公子。”   “原公子,您瞧,如今叫那厮占尽上风,我等该如何是好?”   那些一二流的武者就像是没有了脑子一样,全都汇聚在原随云的身边,等待着这位原公子想出一个完美破局的方法。   偏偏被他们拱卫着的原随云依旧在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掌,也不知道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表演。   “顾青衣,这一切若不是你策划,那丁枫为什么要看向你?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最后也要看你一眼,可是此前受过你什么威胁辖制?”   就算是青天大老爷都没有枯梅大师这样铁齿,她话里话外就已经认定了顾青衣就是这蝙蝠岛的幕后主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枯梅大师整个人大义凛然,她道:“就算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的一切阴谋诡计,都休想得逞!”   顾青衣依旧气定神闲,完全没将这种万人敌视的场面放在眼里,甚至还有心情开口打趣陆小凤:“陆小凤啊陆小凤,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说你这是不是乌鸦嘴!”   陆小凤苦笑着摸了摸胡子,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语。   花满楼却道:“顾先生,你若还有什么证据,就拿出来吧。”   与陆小凤一样,顾青衣与花满楼认识的时候,只是一个毫无内息的普通人,两人能聊得来,全因彼此都是热爱生命的人,有着共同的三观。   如此,就算顾青衣成了破碎虚空的强者顾前辈,在花满楼这里也依旧只是他的朋友顾青衣顾先生,而不是名声大噪的顾前辈。   所以,是你,不是您。   至于为什么叫顾先生而不是顾兄弟顾青衣,大概是因为顾先生身边的宫九,实在太能嫉妒了。   顾青衣笑了笑:“难为你们初心不改的信任我。”   他也没多说,转头看向原随云和他身边的一干人等:“诸位都已经认定我是蝙蝠岛岛主,不改了吗?”   他问得就好像是‘买定离手,概不退换’一样,仿佛儿戏一般,态度实在是恶劣。   武当木道人站在一边,手里佛尘一扫,与原随云等分做两拨的态度表现得分明。   老实和尚也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木道人身边的角落里站定,低眉顺眼的念了一句佛号。   枯梅大师一脸严肃的看向木道人与老实和尚:“二位为何如此?”   老实和尚念了一句佛,依旧闭口不言。   木道人却道:“贫道只相信证据,现在情况如何,难道不也是你们一家之言吗?若是不明不白的就站定了立场,成了幕后黑手的帮凶又该如何是好?”   他说完,又重复了一遍:“所以,贫道只相信证据!”   “不愧是武当木道人!木道人高义!”陆小凤高声赞叹他。   顾青衣:“……”   他回头看向宫九。   宫九点了点头。   好嘛,陆小凤又立稳了一个flag,以后真是该劝劝陆小凤修炼闭口禅了。   有了木道人、老实和尚与陆小凤等江湖大佬站街,一些摇摆不定的人也果断的选择了站在中立的位置上,静待事情的发展。   顾青衣又问他们:“你们确定了,不改了?换来换去的墙头草,最终怕是两头不讨好哦。”   木道人:“……”   老实和尚:“……”   刚刚站过来的江湖人士:“……”   就连陆小凤都有些受不了顾青衣的恶趣味:“顾先生,你就别逗他们了,有什么证据,全都放出来吧。”   顾青衣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陆小凤看着就放下了心。   谁知道顾青衣却摇了摇头:“我并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陆小凤:“?!!”   江湖人士也都哗然。   顾青衣却没有继续卖关子,他道:“我虽然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却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证人。”   众人看向已经倒地的丁枫。   他们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的指认会比丁枫更加的有力度。   顾青衣眼中含笑,让人将金灵芝给请了上来。   一早就失踪了的金灵芝如今虽有一些精神萎靡,却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看起来并没有吃什么苦头。   她安静的跟在人后走了进来,看都没有看原随云等人一眼,安静的站在了一边。   认识金灵芝的人甚至都怀疑这并不是真的金灵芝,而是别人假装的!   ——从来都神采飞扬,胆大包天的金灵芝何时这样安静听话过?   “你的证人是金灵芝?”枯梅大师皱起眉头,她上下打量金灵芝两遍,开口问到:“顾青衣,你要如何证明她就是金灵芝?!”   她刚一问完,原随云的脸色就苍白了两分,心中清楚分明,大势已去。   陆小凤了然:“所以顾先生这是从——”   顾青衣抬起手就将陆小凤的嘴巴捂了个严严实实:“闭嘴吧,陆小凤。”   陆小凤差点被捂死,疯狂点头:“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你保证?”   “唔唔唔!”   顾青衣这才松开了手,还没等他开口,一直沉默像个影子一样的宫九拉过他捂人的手,掏出一条丝帕将他的手里里外外的擦拭两遍。   陆小凤:“……”至于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顾青衣手动闭麦陆小凤。   亲友花满楼:禁言套餐多刷几套。   亲友西门吹雪:+1   损友司空摘星:陆小鸡啊陆小鸡,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老天开眼!!   宫九:不开心。[记仇.JPG] 第30章 神迹   顾青衣收回手藏在袖中, 神色正常的反问:“我又没说她就是金灵芝,枯梅大师又如何知道我的证人就是金灵芝呢?”   枯梅大师明白,是她心急了, 可这事也并非没有缓转的余地。   单凭一句问话就想摁死她,是不可能的。   偏偏无论她张口说什么,顾青衣都气定神闲的看着,脸上甚至还带着点儿鼓励她开口的微笑,倒使得枯梅大师越发的焦躁, 越说越错。   原随云伸出手摁住了枯梅大师的手背, 轻轻的拍了一下, 还在开口质问的枯梅大师安静了下来,她看了眼原随云,后退一步, 让出了主位。   原随云面上也挂着微笑,他不解的开口问到:“顾前辈是如何说动金灵芝开口做这个证人的呢?”   他不解极了。   原随云之所以那么相信金灵芝, 并非是因为金灵芝心中爱慕他。   他明白, 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男人会花心、会变心移情去喜欢别人, 女人也会。   甚至有时候女人狠心起来, 可以轻易的就捶死前一秒还在恩爱亲密的男人。   所以, 他清楚的知道,爱是多么缥缈无常的东西。   能让他信任,是因为金灵芝与他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两人已经成了同伙,成了共犯。   金灵芝可能会为了爱情背叛他,但是绝不会背叛她的家族。   一旦她背叛了原随云, 那么她的所作所为就会让世人明白她是原随云的帮凶,她这一切就是在给金家蒙羞!   这才是原随云信任金灵芝的真正原因。   顾青衣道:“世事无常, 原公子那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原随云如何不明白。   他太明白了!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更加不能接受!   看看这些蠢货,只是三言两语就能煽动他们调转矛头指向无辜的人。   凭什么这些蠢货能够拥有一个健全的身体,而他却只能永远坠落黑暗?!   “所以,蝙蝠岛的幕后主使,其实是无争山庄原随云原公子?”   这时,这些蠢货才从原随云与顾青衣的对话中明白,原随云已经承认了这个身份。   更聪明一些的人则是想到了丁枫的话,以及原随云突然开口承认,恐怕就没有想过让他们活着离开!   原随云却已经连装都懒得装,他直接看着顾青衣:“想来顾先生不介意让我输个明明白白吧?”   他用激将法。   顾青衣很明白这一点,   原随云大概也知道他明白这一点。   所以,原随云在赌,赌顾青衣会给他一个明明白白。   就像那些自命不凡的蠢货做了一件事情以后,总会乐意在观众面前展现自己,否则岂不是大失乐趣。   “你真想知道?”   原随云点头:“请前辈解惑。”   顾青衣却是非常诚恳的问他:“你想知道我就要告诉你吗?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原随云:“……”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顾青衣会是这样的反应。   竟是恶劣的玩弄他的心态。   哪怕是原随云,都差点儿被气得绷不住世家公子的表情。   他冷冷一笑:“这一次确实是顾先生棋高一着,希望下一次,顾先生能够依旧这么好运。”   原随云的话音刚落,宫九手中的夜明珠被暗处射来的一箭射了个七零八碎,散落一地。   原随云就在这混乱当中消失不见。   可他太想当然了。   这里高手众多,怎么也不可能任由他就这样逃走。   更别说蝙蝠岛早已经被宫九的人渗透,暗道什么的都已经查探清楚,他就算想跑,也只是自投罗网。   或许是命中注定,原随云出逃的地方正好是楚留香回来的地方。   安顿好那些无辜的女子以后,楚留香刚刚返回到了蝙蝠岛就和原随云撞了个正着。   “原公子这么匆忙的从洞中出来,是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原随云停下脚步,他面上再次挂起微笑:“顾前辈正在追杀我,所以我不得不狼狈逃命了。”   他大概是以为顾青衣会被岛上众人拖住,所以说谎骗楚留香很是有底气:“里面现在已经乱做了一团,楚大侠还是赶紧离开得好。”   “原随云,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没想到第一个追出来的人是金灵芝,她停在三步远的地方,面上满是泪水:“你纵然逃了又能怎么样,江湖不会再有你我的容身之地。”   原随云对着她完全冷若冰霜,再没有以前的温柔小意:“这并不是你背叛我的理由。”   金灵芝已经不想再劝,她直接冲向原随云,紧紧的抱住了原随云,纵身跳入大海之中:“就让我们以死赎罪,为关系,我会陪你一起承担。”   众人追出来,就只看了个两人跳海的尾声。   搞明白来龙去脉以后,楚留香长叹一口气:“原公子这是何必。”   是啊,这是何必。   想来原随云也有原随云的骄傲,并不愿意被顾青衣抓去给朝廷定罪吧。   否则,以原随云的武功,他根本不可能被金灵芝困住。   想到这里,楚留香看向顾青衣:“逝者已矣,不知顾前辈可不可以就此结束?无争山庄原老庄主如今年龄已大,恐受不住这等打击。”   顾青衣不解:“若是原随云真的就这样死了,他犯下的罪过就能一笔勾销了?是谁给你资格原谅原随云的?那些被他伤害的受害者吗?”   “你说原老庄主无辜,那些女子又何其无辜?若不是原老庄主教导出了原随云,她们本该有一个灿烂幸福的未来。”   楚留香一时哑口无言,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胡铁花嘿嘿一笑,道:“老臭虫啊老臭虫,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陆小凤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开口问到:“‘若是原随云真的就这样死了?’这话的意思,莫非顾先生肯定那原随云根本就没死?这样的悬崖峭壁和恐怖大海,他难道还能活?!”   说完,陆小凤到了悬崖边上,伸头去看波涛冲刷着悬崖的大海。   海的恐怖,他已经深有体会。   若不是原随云的船及时到来,恐怕他陆小凤也得落个喂鱼的下场。   他不觉得原随云掉进了海里还能存活,可顾青衣的笃定又让陆小凤无法完全否定对方存活的可能。   莫非那原随云竟是鱼人不成?   要不然怎么还能在已经坠海的情况下生还?   顾青衣笑他:“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原随云原公子就肯定没有死。”   花满楼也符合:“是极是极,陆小凤啊陆小凤,你以后可千万不要那么铁齿!”   陆小凤:“……”   陆小凤成了被调侃的底层,可他完全无话可说。   他站在悬崖边上看了又看,忍得挠心抓肺,到底没忍住,问:“顾先生,你到底有什么后招,该拿出来了吧!”   若是有一天陆小凤死了,那他一定是被他的好奇心给坑死的。   顾青衣信步来到了悬崖边上,食指曲起,搭在嘴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一分一秒过去。   悬崖边并无任何的变化。   陆小凤手指曲起吹了吹,完全不解顾青衣这动作是什么用意,侧目问他:“顾先生,你这口哨召唤的是什么?”   “哦,我吹着好玩的。”   毕竟,该去干活的早已经去了。   他只是看陆小凤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所以就溜他玩儿了一下。   陆小凤:“……”   宫九走了过来,直接挤开了陆小凤,虽然不曾说话,但是存在感拉得十足。   陆小凤:“……QAQ”   我就不该在这岸上,我应该去海底。   被顾青衣涮了,又被宫九排挤,他真是太不容易了!!   花满楼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庞然大物破水而出的声音,你且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陆小凤:“……”   这个世界没有半点儿温暖了。   还是干活吧。   他低头往海底一看,差点没惊得跳起来:“那是什么?!莫非是鲲鹏吗???”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1   而眼下从海底浮现出来的这一条大鱼,虽没有几千里,却也突破了众人想像的极限。   原随云和金灵芝两个人在鱼的背上渺小得就像是一颗小黑点,不仔细去看,都无法让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那大鱼发出一声非常空灵的声音,下一刻,一条三四米粗的水柱从它的背上喷出,落日的余晖落在散落的水花上,一条虹桥就慢慢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是何等的神迹!   看过的人无不惊呼,一时不知身在东南西北,如梦如幻。   影卫飞身而下,将原随云和金灵芝一手一个拎起飞身上了悬崖。   大鱼又嗯——的一声,巨大的尾巴拍打着水花,没一会儿就沉进的海底。   海面慢慢平静,可看到这一幕的人却久久不能平静自己。   “顾先生是仙人乎?为何能召唤这样的庞然大物?”   宫九看过后,转头问顾青衣:“莫非顾先生当初脱困,正是因为这大鱼?”   顾青衣点了点头。   宫九不由想到了自己在海上也听到过大鱼的声音,或许那时候顾先生就在大鱼的背上?   他抿了抿唇,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开船过去看一看。   若不然,就有可能早点儿找到顾先生了。   这种阴差阳错,是否……也预示了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出自庄子《逍遥游》。 第31章 杀人诛心   顾青衣一脚踩在了原随云的胸膛上, 巧劲直接让原随云张口吐出了一大滩海水,奄奄一息,但到底醒来了。   他睁开眼睛看了四周, 苍凉大笑:“顾先生竟这般厉害,能叫我起死回生?如此,倒是我输得不冤。”   这人哪怕快成阶下囚了,也不忘给顾青衣挖坑。   “起死回生的本事我没有,但是让你死个彻底的本事, 我还是有的。”   顾青衣压根不在乎他话语里的小九九。   匹夫无罪, 怀璧其罪, 可若怀壁的是一方豪强,那就不是罪,而是实力。   就算有人意动, 又有几人敢因此来找他?   顾青衣蹲下来,揪起原随云批散的头发, 让原随云不得不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片刻后, 原随云垂下眼皮, 遮挡住了自己无神的眼球。   他从原随云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不甘。   顾青衣轻笑一声, 说到:“世人皆知原随云原公子是个神童, 从小天资出众,定能光大无争山庄,只可惜……”   这样的话,原随云听过太多太多。   任何一个人在夸奖完以后都要惋惜一句,只可惜,他是一个瞎子。   任是在多的话, 都不如这一句直戳原随云的心窝,几乎是瞬间就点爆了原随云的情绪, 那一张俊俏的脸上堆满了戾气,皱眉冷冷的看着顾青衣:“顾前辈到底想说什么?”   那语气,明明他是那个被踩在脚下的人,却好似高高在上俯看他人一般。   “可惜你心是黑的,生得一副黑心肝,再厉害也只能为无争山庄蒙羞罢了!”   顾青衣很懂得怎么一句话点爆对方的情绪,在对方已经足够生气的时候,再一句话惹得对方气到爆炸。   这是天赋。   而他真正生气,想要杀人诛心的时候,远非平日里那点儿毒舌可及。   他蹲下问原随云:“想必原公子建立这蝙蝠岛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掌握那些你瞧不起的人的把柄吧。”   “只可惜,原公子的计划失败了。你无法完成记录在逍遥派医典上的换眼之术,是也不是?”   原随云突然抬头看他:“顾前辈也知道逍遥派典籍?”   顾青衣道:“逍遥派隐世不过三四百年,自然是有迹可循的,我身旁这位九公子的师傅就是逍遥派的传人。”   原随云突然看向宫九:“九公子可知换眼之术?”   宫九:“我知道,但是我却绝不会为你做这样的事。”   原随云刚刚亮起来的希望灭亡了。   顾青衣之所以提起这个事情,难道是为了给他希望吗?   不。   当然是为了给他希望以后,在泯灭他的希望。   顾青衣却继续说道:“那些被你缝合了眼睛的姑娘,都会得到一个新的人生,新的眼睛。只有你,会在黯淡无光的黑暗中死去。”   “你的罪行会被昭告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到底是怎样一个蛇蝎心肠的人,知道你到底做了多少恶,害了多少人。”   原随云挣扎起来。   顾青衣立刻卸了他的下巴,防止他咬舌自尽,看着原随云狼狈不堪的样子,温柔一笑:“想必等你被明正法典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多的人前去观邢吧?”   “只是不知道原老庄主会不会去收敛你的尸骨,希望他老人家可千万不要被那些愤怒的百姓所迁怒才好。”   顾青衣的一席话说得原随云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宛如魔鬼在他的耳畔吹了一口冰冷的气息,冻得他的灵魂如坠冰窟。   他的眼眶湿润了,无数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再无半点儿贵公子的高傲。狼狈极了,却没能换来别人的半点儿心软。   “我的父亲毫不知情,他是无辜的——”他被卸了下巴,发音困难,却还是尽力的在为自己在意的人谋求一条生路。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事都顺从他的心意发生?   至少,顾青衣绝不会忘记那些被害者的鲜血淋漓:“可被你伤害的女孩子难道就是罪有应得吗?那些因为你而家破人亡,被掠夺至此的仆从难道就是罪有应得吗?”   “顾前辈,顾前辈!!”原随云突然想起来,自己手中还握着一个至关重要的筹码,他大喊出声:“难道您来到蝙蝠岛不是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秘密落在了我的手中吗?”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想知道是什么秘密。”   原随云并不死心,威胁道:“顾先生不想知道这个秘密,难道就不怕别人知道了这个秘密,您将永无宁日吗?!只要您愿意保住无争山庄的声誉,我可以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不行呢,公布的不止是你的罪行,也是告慰那些无辜死去的人的悲歌。若是我隐藏此事,恐怕会有万千生灵死不瞑目。”   原随云从未见过这样油盐不进的人,他如今也只能鱼死网破:“顾前辈想必是不记得二十五年前的顾家到底是怎么覆灭的,不知道您顾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死得多凄惨,三岁的孩童都被活活摔死!”   “就算您不想报仇,难道您也不想要知道您顾家的血脉如今的现状吗?!”   顾青衣:“……”   什么??   顾家血仇?   顾家血脉现状?   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越的人,怎么会在这个世界有什么顾家血仇,顾家血脉???   感觉这个事情越发的离奇了!   看着原随云信誓旦旦、非常自信的样子,顾青衣懵了。   这个事情到底是原随云那边出了差错,还是他这方真的存在问题?   许是顾青衣的沉默给了原随云希望,他又振奋起来,面上挂上了掌握一切的自信微笑:“顾前辈若是想要知道,还请先放开我。”   顾青衣回过神来,脚在他身上碾了碾:“抱歉,你没有与我谈条件的余地。”   原随云问:“难道顾前辈真的无所谓顾家的血仇和顾家遗留的血脉吗?”   顾青衣挑眉:“我想知道难道不会自己去查?你能查到的东西,难道别人查不到?”   原随云笑:“在我的人查到线索的时候,我就已经命令他们全数销毁,您就算去查,也没可能查到任何线索了。”   “只有我。”   “只有我活着,您才能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悬崖上的其他人都关注着这个事态发展,全然没有想到原随云已经满盘皆输了还能再绝地翻盘。   换做是他们,大概会先从原随云的口中掏出顾家血仇和血脉的秘密,再送原随云去死。   可原随云这样厉害的人,想必一旦有所拖延,就能够再次翻盘吧。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看向了顾青衣,看他到底会做怎样的决定。   “二十五年前的顾家?”木道人关注点倒是清奇,他思索好一会儿,问道:“可是开封府有着大善人之称的顾家?”   原随云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木道人还能记得二十几年前的一个商户家族。”   木道人冲着宫九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谁也没发现他这个动作,只见他仙风道骨的一甩佛尘:“碰巧有些许交情罢了。   顾青衣:“现在你掌握的秘密也不算秘密了,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原随云还能说什么?   或许是天命不在他,否则藏得这样隐秘的秘密怎么会有人碰巧知道?   他有些不甘心的抬头看向顾青衣:“您为何对无名岛那么宽容,却非要对我赶尽杀绝?”   “明明无名岛所作所为,也并没有干净到哪里去,您却直接放过了所有人,而我只求不要牵连到无争山庄,您却如此不依不饶,这是何故?”   顾青衣挑眉。   原随云若是不说,顾青衣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对于无名岛竟是这样轻拿轻放了。   他瞬间在心里给出无数理由:   第一,这毕竟是宫九的产业,两人合作得挺好,而且有天道意识背书,放过也就放过了。   第二,蝙蝠岛如何能与无名岛相比?   无名岛虽然涉及了杀手行业,但是到底不像蝙蝠岛这样灭绝人性。   毕竟无名想要的是造反,不是泄愤。   不说别的,就说原随云为了自己的眼睛残忍做了多少手术,害死了多少女子,这难道是可以轻易放过的吗?   更有那些因为原随云复原无望就残忍缝上眼皮的姑娘。   难道这也是可以轻易饶过的吗?   第三……   第四……   真要计较起来,他能说得原随云哑口无言。   顾青衣懒得和原随云多说,眉毛一挑,有些雅痞的开口:“你在教我做事?”   原随云:“……”   这话噎得他完全不知道做何反应才对。   顾青衣弯下腰,伸出手拍了拍原随云的脸颊:“有你算计我在先,又有你这些罪孽在后,那是死一万次都不够的,还想和我讨价还价?”   “你小子想得挺美啊。”   “莫非你真以为我是什么圣人?任由你算计来算计去,竟是没有半点儿脾气的?”   “顾前辈,我为我的所作所为向您道歉,我愿意以死谢罪,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无争山庄。”他很能拿的起放不下,听了顾青衣的话就立刻陈恳道歉。   可惜。   顾青衣不吃这套。   “就这样死了也太便宜你。”   “你得眼睁睁看着,你所想要的,一个都得不到,你想要保护的,也全因你而毁灭。”   “我并不打算对无争山庄怎么样,该是什么罪名就是什么罪名,别人会如何对待无争山庄,那是你自己造成的罪孽,与我无关。”   “就算无争山庄因此毁灭,那也是因为你才落得这个下场。”   原随云彻底死心。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第32章 糖葫芦   回去的路上风平浪静, 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波折。   不过也是。   船是宫九的,船上也全是宫九的人手。   与原随云有关的蝙蝠岛众人被关押起来,枯梅大师被华山派摘心手传人华真真清理了门户, 金灵芝又因为金家的缘故,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剩下的那些买家们,但凡原随云敢联系他们搞事情,恐怕第一个没命的就是他自己。   任何人都不会喜欢自己被威胁。   若是威胁者很强大,或许他们可能会暂时妥协, 可一旦这头猛虎露出疲态, 那等待他的就是群起而攻之。   搞事选手都平静了, 自然也就安全了。   顾青衣这样想着,就看到了宫九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走了过来。   他余光看到陆小凤的脸上挂上了一种奇怪的笑容,眼疾手快的按住了想要起身离开的陆小凤:“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小凤看着他, 面上的表情越发奇怪。   顾青衣:“???”   感觉好像触碰到了知识盲区。   他竟完全没有办法从陆小凤面上的表情之中读出陆小凤到底在想什么。   原本打算离开的陆小凤看他这样的神情,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老神在在的继续夹着盘子里的花生米吃。   宫九一路直奔顾青衣而来, 他面上挂着笑容直接坐在了顾青衣邻座的位置, 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顾青衣。   顾青衣:“……”   接也不是, 不接也不是。   他皱起眉:“不知道九公子这是想要做什么?”   宫九笑道:“还记得当初先生特别想吃街上卖的糖葫芦, 于是我就给先生买了一串。”   “结果先生根本不吃,糖葫芦都放坏了,最后不得不丢掉,倒是白白浪费了。”   他说着,将手里的糖葫芦递过来,面上的笑容不变:“但是我想着, 这一次先生或许不会拒绝这串糖葫芦了,所以我又吩咐人特意准备了一串。”   他扬了扬手里的糖葫芦:“先生真不尝尝吗?”   宫九手里的糖葫芦确实很诱人, 圆润饱满的红山楂一个挨着一个,上面挂满了晶莹的糖浆。   似乎只是看着就能想象得到这串山楂上的糖衣会有多甜,再呼应着山楂的酸,口中不自觉的就开始分泌唾液。   顾青衣从不曾表露出自己喜欢吃这个东西。   毕竟,他从没有吃过糖葫芦。   只是年幼的时候,看着别的小朋友被家长接回家时,闹着要吃街边卖的糖葫芦,最后一大一小,欢声笑语,宛如剪影一样留在了他的脑海里。   以至于差点儿葬身大海的时候,他也在为了那串被自己丢弃的糖葫芦惋惜。   糖葫芦多无辜啊!   顾青衣沉默着接过了这串糖葫芦,放进嘴里,咔一声咬破了山楂外面的糖衣。   酸与甜同时在他的口腔里迸发出来。   缺失的味道与记忆链接起来,好似那个落寞看着的男孩也在此刻得到了满足。   顾青衣一连吃了两颗山楂。   回过神来就看到宫九越发愉快的笑容,以及陆小凤摸着胡子看戏的表情。   他将手里的糖葫芦放在了碟子上:“我并没有特别想吃,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吃这些东西。”   “你若是不喜欢吃,不如拿给我?”陆小凤打趣道:“也不知道怎么地,看你吃着,我也有点儿馋糖葫芦的味道了。”   没等顾青衣动手,宫九直接就按住了陆小凤神过来的手,眼神略有些犀利:“陆小凤,你怎么在这里?”   陆小凤:“我一直在这里啊!”   “哦,那真是抱歉没有注意到你,不过你可以离开了。”   陆小凤:“……”   至于吗?!   明明他这是想要帮忙推一把,怎么九公子还不识好人心?!   他转而看向顾青衣。   宫九也随之看了过来。   承受着两个人的目光注视的重量,顾青衣默默无语。   不知道为什么陆小凤和宫九在一起,就总会有一方炸毛。   就好像猫与狗不共戴天一样。   现如今两人让他来断这个官司,他又完全搞不明白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暗潮涌动。   于是,顾青衣只好顺着之前陆小凤的那个打趣说道:“你若是想吃,可以去买一串,这串我已经吃过了,不适合再分给你。”   陆小凤:“我不介意你吃过!”   顾青衣:“我介意。”   陆小凤:“!!!”   陆小凤看看顾青衣,再看看宫九,只觉得这两人真是可恶极了,沆瀣一气欺负他!   单身狗愤怒离席.JPG   他一路走到门口,这两人竟真的没有开口哄他。   虽然他本就是假装愤怒,想要离开,这会儿也觉得有些凄凉了。   这个世界,可能只有挚友花满楼的身边还留有几分温暖了。   花满楼正在教会这些女孩子们如何适应光明。   她们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   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又徒然暴露在阳光下,这些姑娘们都有些不知所措,一丁点儿声音都可能让她们惊慌失措,仿佛离开了黑暗,就离开了那层保护膜。   可这样是不行的。   毕竟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植物,都是具备一定的趋光性的。   若是她们一直不能适应光明,那么到了陆地上,可能就会给她们造成更大的伤害。   陆小凤一过来,就打乱了花满楼的节奏,让本来已经决定去甲板吹吹风的姑娘们立刻又缩了回去。   “你不是在与顾先生喝酒?来这做什么?”   陆小凤:“……”   好的,这个世界再无陆小凤的容身之地!只能寄希望于小酒馆的老板娘能给他一个容身之所。   五千料的大宝船很稳,与两艘千料护船舰用铁链子紧紧相连,稳稳的过了雷暴区域,马上就要靠近浅海区。   蓝鲸一路跟着船直到此处。   它从水面一跃而起,溅起巨大的浪花,把船上人员摇晃得东倒西歪。   顾青衣不得不走出来安抚这头蓝鲸,宫九紧跟其后,两人刚刚走到甲板边上,就听见蓝鲸嗯~的鸣叫了一声,喷出水柱让二人看彩虹。   或许它并不会开口说话,却也明白了自己拯救过的人要离开这片大海,所以才在护送他们离开危险以后,冒出来道别。   明明他只做了微小不足道的事情,却被对方记在了心里,不远千里相送。   如此通人性的存在,让顾青衣不由的心软,像是晒在三四月的太阳里,从身到心里都暖洋洋。   两人并立在甲板上,安静的看着蓝鲸又一次喷出水柱浮现彩虹。   此时气氛正好。   宫九手指扣在船沿上,指节用力得泛白,面上看起来却是格外的轻松,甚至点儿笑容:“先生,原随云所说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你放过了无名岛却对蝙蝠岛人那么的严苛,或许会被世人议论。”   “你该是知道的,圣人的身上,不能有一丁点的瑕疵,否则就会有人去无比放大那一点。”   顾青衣闻言,转头看向宫九。   宫九的脸上带着笑容,却根本不敢转头与顾青衣对视,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自卑甚至为他这个人渲染出无数悲凉来,明明人在阳光下也仿佛置身阴雨绝望之中。   顾青衣突然开口打断他,总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让宫九继续沉浸在他那孤独的世界中:“我有点儿好奇。”   宫九:“……嗯?”   他的话突然被打断,而且顾青衣接的话也完全不在他反应范围之内。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本就已经在超负荷运转的大脑有点儿反应不及,整个人脸上呈现出非常懵的表情。   看起来莫名有点儿萌,让人想捏一捏他脸颊肉。   顾青衣手指动了动,握成拳头藏在了袖子里,咳嗽了一声正了正声音,道:“莫非我脸上刻了圣人两个字吗?为什么不论是你也好,原随云也好,都觉得我是那么的嫉恶如仇?”   宫九头歪了歪,认真的倾听中。   然而依旧一脸懵逼的表情,半点儿没能分出心神去理解这些话里的内容,他的大脑早已经阵亡下线,否则也不会如此破坏气氛的开口问这些可能会使得两人关系破裂的话。   顾青衣没忍住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肉肉。   宫九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肉,捏起来的时候,也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软乎乎的感觉。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若是谁觉得他无害,那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丢了小命。   顾青衣松开手,就看到宫九白皙的脸颊上被捏出一个红指印来。   而宫九正瞪大了双眼看着他,越发的软乎乎。   顾青衣不由的摇了摇头,很是认真了开口说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没有说见都没见就要拔刀相助的。”   “同理,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而我能去管的,也只有在我眼前发生的事情罢了。”   “无名岛此前是在做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落到了你的手里,想来你会好好的管理无名岛,那我又为什么非要将无名岛连根拔起呢?”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对吗?”   宫九点头应下。   顾青衣眼中浮现出些许笑容,他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宫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吃点儿甜的吧,不必要求自己太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无名岛的过去并非因为你造成,所以,你不用在意无名岛之前是什么样的,也不用在意我又为什么不去管它,你只要知道它现在是你的,你有必要为无名岛众人的所作所为负责就行了。”   说完,顾青衣才注意到自己给出去的是那半根吃过的糖葫芦。   宫九像个无情的点头机器,连连点头。   他早已经被顾青衣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晕头转向,又哪里能察觉得到顾青衣的窘迫。   顾青衣右手握拳在嘴边咳嗽了一声:“既然已经说清楚,那我们就回去吧。”   “嗯。”   宫九跟在他的身边,同步离开甲板。   两人都浑然不在状态,却又硬撑着离开,竟也没让人看出半点儿不妥来。 第33章 ???   顾青衣的房间里没有人。   房门大开着, 桌上还摆着陆小凤吃过的花生米和毛豆壳,一切都是两人离开时的样子。   宫九跟着进来,手指在桌上敲一敲, 影卫悄然无声的出现,将垃圾打扫干净,给二人准备了新的消闲食品,然后悄然离开。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顾青衣和宫九两个人。   顾青衣咳嗽了一声,正了正声音:“坐下吧。”   宫九闻声乖乖坐下。   顾青衣也坐了下来。   两人对面坐着, 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就觉得莫名的有些尴尬, 无法坦然面对。   顾青衣只好招呼宫九吃花生米:“你尝尝,咸香味的,或许会和你胃口。”   宫九捏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嚼了嚼, 点头道:“确实很好吃。”   仿佛觉得这样回答有些干巴巴的,他又立刻补充道:“又咸香又酥脆, 难怪陆小凤这样的老饕都如此喜欢。”   “感谢先生带我品尝这些小食。”   顾青衣:“……”   他看了看桌上由宫九的下属准备的食物, 又看了看感谢自己的宫九。   他明显感觉到了宫九的努力, 对方是很认真的在夸奖这些花生米了。   顾青衣回想了一下, 发现两人相处这么长时间, 他真没看出宫九有任何的喜好来。   宫九虽然喜好华服,非白玉碗碟不用,非象牙筷子不使,可白玉和象牙又好像当初他给出的一百万两一样,都是随手可以舍弃的东西。   他也从没见过宫九喝酒。   无论是初次见面的时候,宫九邀请他时准备了一桌酒菜, 却是滴酒没沾。   还是后来在马车上的时候,他也只是随口一劝, 宫九就没有去喝。   后来更是从没见过宫九喝酒,似乎他本身就不爱喝酒。   至于赌钱,顾青衣就更没见过。   好似宫九这个人已经脱离了凡俗的欲望,男人们喜欢的事情,他全都不喜欢。   也难为他这样认真的夸奖这一碟简简单单的花生米了。   想到此处,顾青衣眼中又浮现出些许笑意来,他指了指另一碟小食毛豆:“那你再尝一尝这个,虽然这样吃着会有几分不雅观,却是实实在在的喝酒搭档,消磨时光再好不过。”   说着,顾青衣拣起一个毛豆,稍一使力,就分剥出两立青白的毛豆粒来。   他将毛豆粒连壳带豆一起递给宫九。   毛豆本就只有大拇指那么大,两个豆窝窝里还躺着两粒豆子,唯一可以拿捏的地方就是毛豆夹连接根系的尾端。   可现在,这尾端在顾青衣的手里。   宫九睁大眼睛,无从下手。   “拿着尝尝鲜。”顾青衣以为他从未这样随便吃过食物,就大力推荐起来:“这是今年的第一茬毛豆,正是鲜嫩可口的时候,若不是你这些下属实在厉害,我们在船上还根本没可能吃到毛豆呢。”   宫九压根无法拒绝他。   特别是对方眼睛里带着笑意看过来的时候,似乎连海风都变得温柔。   他又如何拒绝得了?   宫九无从下手,直接探身越过桌面,隔着小方桌,精准的吃到了顾青衣手里的两粒毛豆。   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   空气中的氧气好像一瞬间被抽干,两人都有些缺氧似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剥毛豆的剥毛豆,吃花生米的吃花生米,一时没了言语。   两人不声不响的,就吃了半盘花生米,以及一小篓子毛豆。   宫九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些许小红点来。   “别吃了。”   顾青衣一下按住了宫九的手,凑近几分仔细观察着宫九的脸。   若不是宫九是个冷白皮,这些小红点子还真不容易看出来。   “你可有觉得痒?”   温热的气息随着顾青衣说话的动作呼出,吹佛过宫九的脸,带出一片酡红,以及由心底生出的痒。   宫九乖乖点头:“痒。”   他看着那张唇,很有咬一下的冲动,但是他不敢,生怕顾青衣会不喜欢。   顾青衣不知道他此时脑子里尽想些带颜色的东西,仔细观察了这些小红点以后,发现扩散并不多,应该不会出现过敏到红肿,哮喘,休克这样的严重反应,这才放心了一些。   他又看了眼碟子里剩的花生米,估算了一下宫九切入的量,并不算多,不能肯定宫九如果大量食用花生米是否会出现更严重的过敏反应。   想到这里,顾青衣严肃起来:“你此前可有食用过花生?”   宫九摇了摇头。   这些佐酒的小食,他从不曾接触过。   至于食物中是否含有花生米,他也并不清楚,毕竟他不是厨子,不会去关注菜里有没有花生,他只会在乎味道好不好吃。   顾青衣也想到了这一点,抓住宫九的手抬起来让他看上面的小红点:“那你以前可有出现过这样的红点?”   宫九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曾在意过。”   或许有,或许没有。   反正都不至死,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顾青衣了然,松开了宫九的手腕:“你以后不要吃含有花生的食物,若是有人问起,直说你不喜欢食用花生。”   花生本就是明朝才引进的新兴品种,宫九直说不喜欢,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可他要是说自己花生过敏,那就说不得会有人要拿这个做文章,来攻击他,搞阴谋诡计。   顾青衣并不乐见此事,麻烦自然是能免就免。   宫九依旧点头应下。   除了好好好,是是是,他仿佛完全忘了别的言语了。   “你先去躺下,我等会儿召你的下属将船停下,待你休息好了,我们再靠岸。”   宫九点头,乖乖绕过隔断墙壁,进了内室。   他瞥了一眼镜子,模糊的铜镜都不能显出他脸上的红点来。   宫九也不曾怀疑顾青衣,只有满心感动,若不是顾青衣观察仔细,一直在注意他,又怎么可能察觉得到这种浅浅的红点?   宫九高兴之余,又有些苦恼。   先生他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去关注得自己呢?   顾青衣就没想那么多。   感谢宫九平日里不喜欢别人靠近,就算是影卫也都没可能和他待在一片空间里。   他刚才说的那样隐晦,就算影卫听见了,也不可能察觉出什么来。   如此,倒是彻底让人安心。   “笃笃笃。”   影卫悄无声息的推开门进到顾青衣跟前,单膝跪地,听从指挥。   “你去让人将船停下修整,暂缓靠岸时间。”   “是。”   影卫领命,起身之时,余光扫过房间,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他直接就去了船上影卫轮班的休息的地方,小声的安排:“你俩去通知人手停船,你们则带两队人乘坐护航船靠岸去查岸上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   “你们领着剩下的人一分为二,去守着原随云他们,以及陆小凤。”   “陆小凤?”   “他怎么了?”   影卫高深莫测的道:“莫要让陆小凤打搅了九公子和顾先生的好事,否则,你我就等着面对寒冬吧!”   “哦~”   “懂。”   “陆小凤那小子确实有点儿桃花运泛滥,可不能让他影响了我们九公子和顾先生的事情!”   “有什么进展,一定要通知我们,好方便我们掌握汇报情报的时机!”   “是极,是极。”   “你们给我紧紧皮子!若敢耽误了重要情报,呵。”卫一冷笑一声,一众影卫连忙说不敢。   “记住命令。”   “是,保证陆小凤别想靠近九公子和顾先生半步!”   影卫处达成了空前一致。   至于顾青衣想要隐瞒的宫九过敏的事情,就这样被影卫们歪打正着,彻底杜绝了他人突然闯入的可能。   代价就是,顾青衣在影卫处的清誉,没啦。   宫九睡了两个时辰,面上的红点反而越发明显了,看着恐怕短时间消不下去。   “你可有呼吸困难的感觉?”   宫九点头。   他不止呼吸困难,还心跳加快,如果顾青衣不远离一点,恐怕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顾青衣皱起眉头:“那我去给你叫一个懂得医术的人?”   宫九摇头:“不必,很快就会好的。”   “那你就在里面休息,不要出来了,我去吩咐你的下属们给你准备晚膳。”   顾青衣出了内室,敲了敲桌子就有人进来:“你去准备一些白粥和小菜,不要用辛辣刺激和发物。”   影卫迟疑了一下,问到:“主子呢?”   “在里面休息。”顾青衣也没有多想,直接说到:“你去准备好以后送到这里来,我在这里等着。”   “是。”   影卫似乎有些恍惚,出去关门的时候竟然没有控制好力道,发出来些许关门声。   顾青衣:“……”   难道他吩咐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只是宫九的影卫本也是人,又不是那种死士,自然也会有喜怒哀乐。   他也不是什么正经主人,不可能去计较对方工作时候恍惚。   所以顾青衣也没有多想,坐在椅子上拣剩下的花生米吃。   这些花生米味道真是不错,哪怕已经不那么酥脆了,也一样很有胃口。   正好他全都吃掉,谁也不会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剩半碟花生米。   影卫动作迅速的送来了食物,以及热水。   顾青衣:???   这些影卫真是不对劲!   宫九吃饭之前,难道还要先洗澡?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卫一:特大消息,顾先生让我等为九公子准备白粥,不要辛辣刺激食物和发物!   影卫:秒懂!   影卫:是否需要为九公子和顾先生准备热水清洗?   卫一:你很上道!无论是食物还是热水,都立刻马上准备好。   [内心:九公子还在休息,恐怕身疲力尽,还是早早用过食物和热水休息休息才行。顾先生看起来倒是神采奕奕的,颇有些男人事后的感觉,看来我押注的是对的!]   顾青衣:我是清白的,有人信吗? 第34章 是瘾不是毒   “你的下属不仅送来了食物, 还送来了热水。”   顾青衣将食盒拎进屋,又返回去将浴桶给抬进来。   做完以后,他有点儿不解的问到:“你这是打算饭前洗澡, 还是饭后洗澡?”   饭前洗,吃完饭就会感觉又弄脏了。   饭后洗,这桶热水又该凉了。   这个时间送水,真是奇奇怪怪。   宫九:“……”   他大概知道影卫们误会什么了。   看着顾青衣一脸不解的样子,宫九直接脱去了外袍。   他还想再脱, 顾青衣已经直接闪身出了内室。   “还好跑得快。”顾青衣轻声嘀咕, 就听到内室宫九入水的声音, 对方脖子那一片白不由的又在他脑海里晃过。   在蝙蝠岛的时候,就觉得宫九瘦了好多,他在船上盯着宫九吃饭, 也没见补回来多少。   锁骨还是肉眼可见的清晰,颈窝都深陷了。   “看来还是得让宫九多吃一点才行。”   内室又发出了水声。   顾青衣这才反应过来, 宫九这是在提醒自己, 他在里面能够听得见外面的人说话。   因为失去内力以后难得可以平静, 顾青衣快要忘了习武之人耳目都比寻常人更灵敏, 内室到外室的距离, 并不算什么。   宫九洗得不算快。   偶尔还能听到一点儿水花的声音传出来,隐隐约约,引人入胜。   顾青衣却像是老僧入定一样坐在外室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只是他的内心或许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所以眼睫毛颤啊颤,最后还是一直紧闭。   他或许什么都没想, 又或许什么都想了。   最后,脑海里只是一片空白, 唯有那浅浅水花声不断回响。   “顾先生,主上可有时间?属下有要事禀报!”   头一次,影卫在没有召唤的情况下,自己现身。   “没有。”   宫九还在洗澡,恐怕是没有这个时间见影卫的。   不过。   “你可以就在这里说,他听得见。”   影卫也不迟疑,直接就说到:“蝙蝠岛人证集体自尽,那些无辜者如今已陷入昏迷,原因未明。”   顾青衣:“可请医问药了?”   “已经请了名医,只是船上药材有限,梅二先生也无可奈何。”   梅二先生虽然名气不如杀一人救一人的大夫平一指那样大,也不如南张北施那样天下皆知,却是难得一见最为懂得江湖伤病的大夫。   他专精就是点亮在江湖这一块儿。   无论是什么兵器伤害,还是什么毒什么蛊,各种疑难杂症他都是懂一些的。   也因为他自己会一些武功,所以才会为了蝙蝠岛将要拍卖的极品药材与传说中逍遥派的医典,只身前来蝙蝠岛。   若不是因为蝙蝠岛的所有拍卖品现在都被九公子管控,在大船停下的时候,他或许就要想办法离开。   如今到是正巧了。   “梅二先生可有说这些人是为何自尽,又是为何昏迷不醒?”   “他说要等主事人来了才肯说。”   顾青衣听完,直接起身:“前面带路。”   影卫也没有一定要告诉宫九,直接就听话的起身在前面的带路。   两人一路急行来到了船舱,那些从蝙蝠岛里就出来的女孩子们全都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梅二先生正在一个一个的查看,陆小凤和花满楼站在一边,只能干着急。   “不知先生为何要等人来才肯说?”   梅二先生蹲在地上,闻声抬起头看了顾青衣一眼,随后他眼神扫过一旁站立的花满楼和陆小凤:“你确定要让他二人也听?”   “这件事儿牵扯很大,或许你这二位朋友听了都有可能丧命。”   顾青衣也没有替陆小凤和花满楼做主,只转头看向二人:“你们也听到梅二先生的话了,若是不想沾惹这个麻烦,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陆小凤第一个开口:“虽然说我这人最怕麻烦,可若是麻烦都到了我的眼皮子底下,那我也绝不可能就这样躲过去的。”   花满楼回了个亦然。   显然两人都不打算就这样半途而废。   梅二先生也没有再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开口就是:“这些无辜的姑娘们身上有些一种奇怪的毒,目前我已经配置了解药,只要靠岸就可以治好她们。”   “那些自尽的人也是毒发,因为熬不住了才自尽,只是他们身上的毒和这些姑娘们身上的毒不同,那与其说的毒,不如说是瘾。”   梅二先生这样一说,顾青衣瞬间就明白了。   又是毒又是瘾的,除了那个还能有什么呢?   只是他想不明白,这又为何需要小心谨慎才能开口告知。   “看来你也明白这到底是什么。”   “是的,只是我却不明白先生到底是何用意。”   梅二直言:“既然顾先生明白这东西是什么,就该明白这东西除了大沙漠女魔头那里,再无别的地方有!”   “除此之外,果真再无别的地方有?”   “果真!”   梅二先生自是非常的肯定。   陆小凤在一旁看得干着急:“你们打什么谜语,既然已经说了,不如痛痛快快的全说个干净!”   花满楼也问道:“大沙漠女魔头独有……是否为罂粟花?”   陆小凤惊得一跳:“这东西难道不是药材吗?”   花满楼摇了摇头。   他虽知道当年石观音收罗罂粟花种子,连花种与种花人一起带走,还将中原所有种植的罂粟花毁之一旦的事情。   只是后来并没有什么后续,所以也就没有翻出什么大浪来。   却没想到,石观音种植的罂粟花已经悄悄流传进了中原。   更没想到,对方垄断罂粟花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为了罂粟花的药用价值,而是因为这个东西会使人上瘾!   在场的都不是笨蛋,花满楼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一说,大家就明白梅二先生为什么这么谨慎了。   因为那个大魔头她根本不是依靠常理可以推断的人。   而且她还有着极强的嫉妒心和报复心,更拥有极高的武功。   “那些人可否还有救?”   梅二摇了摇头:“药石无医!自己抗不过去,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救。”   “既然如此,就只好先让人捆住他们,防止这些人熬不住自尽。”顾青衣吩咐下去,随后让人去紧盯原随云。   这件事情的爆发,绝不可能是意外!   应该是早就计划好的,只是没想法船根本没有靠岸,他们的后手根本没办法发挥作用,所以才显得这些人自尽和女孩们昏迷事件那么的莫名其妙。   “还请顾先生尽早靠岸,这些女子身上的毒还需要解药,不宜拖得太久。”   顾青衣沉吟片刻,对影卫吩咐道:“你去我房间外室将此事禀报与九公子知道,请他拿主意。”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记住,让他莫要勉强自己。”   影卫听完,立刻就领命转身离开。   “顾先生,听说你们刚才还叫了热水?”   顾青衣挑眉:“你如何知道此事?”难道宫九洗个澡还被影卫还闹得人尽皆知吗?   陆小凤摸着胡子一笑:“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我自然有我的渠道。”   “你知道的,我陆小凤的朋友遍布大江南北,五湖四海,想要知道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自然不会太难。”   他虽然说了一大堆,却又好像什么话都没说,半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有给。   只是顾青衣不明白,陆小凤关注宫九的习惯做什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如何,不如何。”陆小凤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怪异,就连花满楼都笑了起来。   顾青衣:“???”   没等他开口,宫九到了。   宫九脸上的红点已经消了下去,因为洗漱过的原因,他的身上还带着清爽的水气,远远走来,冲着梅二先生点了点头,就走到了顾青衣的身边。   “船已经启航,不出两个时辰,我们就会到岸。”   “大船之上还需要进一步排查,上岸之后也可能会有一波伏击,大家最好先去休息休息,养精蓄锐。”   见宫九说完,梅二先生赶紧开口:“不知道九公子可否让人将拍卖品里的极品药材和医典让与我?我可付出金钱,也可答应无条件为九公子做几件事情。”   宫九点头允了。   既是自信于自己的实力,也是相信梅二先生的品行。   他并不担心梅二先生会食言的,若是对方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妄图占据宫九便宜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的身边唯有一个顾青衣,每次把他气个半死,最后又不得不原谅他。   其余的人,早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梅二先生赶紧将这些昏迷的女子身上奇毒的解药方子给写了下来:“九公子上了岸以后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服用三次就可以解除这些女子身上的毒,使她们苏醒过来。”   “届时,九公子准备好换眼之物,需要大夫主持时,也可使人去找我,全当此次会诊的后续处理。”   他说完,又看了一眼花满楼:“花公子若也想要换眼,自去寻了健康的眼睛后,也可前来寻我。”   花满楼拒绝了。   蝙蝠岛上的人压迫着这些女子,本身也是造成她们如今惨状的罪魁祸首,将他们的眼睛换给这些女子,只能算得上是一报还一报。   可他与旁人却是毫无瓜葛,又如何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失了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又何故让旁人也陷入黑暗之中。   梅二先生的人情没有送出去,他也不生气,只道:“你若是想要反悔,到时候再来寻我也是一样。”   “那就多谢梅二先生了!”陆小凤大大方方的替花满楼应了下来。   果然,梅二先生面上的神色也高兴了几分。   他看着顾青衣和宫九,想了想说到:“男男行房多有不易,若不注意清理爱护,恐有发热发炎之并发症,还请二位要多加注意!”   顾青衣:“???”   梅二先生,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第35章 是刺杀   顾青衣正要追问, 哐嘡一声巨响,船身一晃,彻底停在了港口。   船上人员还没有下去, 短兵交接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有变故!   几人对视一眼,齐齐朝着甲板飞奔而去,只留下梅二先生摇摇头,停在了大后方。   如今天色将晚,正是光线朦胧的时候, 对方的人穿着夜行衣, 直接朝着甲板上飞跃而来。   这一群人并不理会围追堵截的人, 十分有目标性的朝着船舱中突围而去。   “看这行事风格,是杀手组织。”   “或许是冲着原随云来的。”   陆小凤和顾青衣同时开口,说完中间岔出个宫九, 他冷笑一声:“不管目的是什么,都不可能成。”   也不知是气陆小凤和顾青衣的默契, 还是气这些人真是不会选时候, 在这个时候来给他找事。   被宫九带出来的人, 各个都是好手, 多少也都学了一些无名岛上的绝学, 本就不是这些普通杀手可以比拟的。   场上几乎是一面倒。   虽然声势浩大,却是半点儿作用都没起到,就被船上人员给打退了,堪称‘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操作零点五’的典范。   “不对!”顾青衣皱起眉:“不对!这根本不是杀手主力!”   他原以为这些人可能是来救原随云的,现在看来, 真相未必会是他想的那样!   “回!”   顾青衣迅速折回,其余人紧跟着他, 一串人直接去了关押原随云的房间。   还没靠近这间房就已经可以听见屋里传来的打斗声。   几人破门而入就看到一个黑衣人正在与另一个黑衣人过招。   其中一个使剑,一个使一种有些像唐刀的刀。   使剑的那人使得一手快剑,剑招凌厉,招招见血。   使刀的那人则有些奇怪,仿佛不是中原所有的招数,行动间颇有几分鬼魅感觉。   两人都蒙着面。   使刀的要杀原随云,使剑的却不愿意杀原随云,两人就在原随云的身边见招拆招,打得不可开交。   顾青衣乍一进入,就见那使刀者眼神一变,越发凌厉:“你本是我雇佣的杀手,缘何与我刀剑相向?!”   使剑男子一把扯下面上的黑面巾,直接丢弃在了地上:“他本该得到朝廷的判决,而不是死在你我手中。”   “中原一点红?!”   陆小凤一声惊呼,直接打断了一点红与刀者的对话。   谁也没有想到,中原一点红也是前来杀原随云的。   更没有想到,中原一点红会在紧要关头又决定放过原随云,让他去接受朝廷的判决!   别看陆小凤等人像是划水一般围观,实际上却是直接堵住了黑衣人离开的渠道,将这二人围困在了原随云的房间之中。   刀者见大势已去,不再纠缠,抛出一枚雷震子就想逃离开来。   然而,雷震子压根没炸。   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中间夹着刀者抛出的雷震子,稳稳的,根本没有爆炸的可能。   刀者含恨,直接举刀朝着原随云攻击而去,一副要发疯杀人的样子。   中原一点红立刻起剑相抵。   刀者更加不管不顾,好似可以杀一个是一个,根本不管对方是谁的样子。   可他的脚步却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疯狂,冷静得朝着顾青衣所在方向转移。   顾青衣冷眼看着这个人把自己当成软柿子捏,也不揭穿,更是装出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眼睁睁看着刀者杀过来。   刀还没有横到顾青衣的脖子上就已经被顾青衣夺了下来。   动作快得连刀者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随手一抓,就抓了条大鲨鱼。   顾青衣反手一竭,就将他脸上的蒙面巾给扯了下来,露出刀者平平无奇的一张脸来。   错身而过的瞬间,顾青衣似乎闻到了极淡的檀香味。   这一迟疑,就给了对方机会。   黑衣人变招极快,压根不管被夺的刀,迅速捂脸,慌不择路的就朝着花满楼的方向跑。   他脚步腾挪之间,越发的古怪。   一股浓烟突然出现在这个房间里,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待到浓烟消失,刀者已经不见了。   “东瀛忍术?”陆小凤见多识广,却也有些不太能拿捏得准。   顾青衣就更对这个世界的各种武学招数一问三不知。   倒是无名岛因为海岛位置的原因,与东瀛有过些许交集。   想到这里,顾青衣转头看着宫九。   宫九点头:“确实是东瀛忍术。”   陆小凤:“……”   区别对待太明显了,狗都看不下去了啊喂!   他默默转移了话题:“原随云为何会与东瀛人有交集?莫非是此前在蝙蝠岛与原随云有过交易?可这人又是来杀他的,这就奇怪了,他缘何要千里迢迢的过来杀原随云?”   就算原随云在中原大陆被审判,也与一个东瀛人无关吧?   难道他还能爆出什么能够威胁到东瀛的证据吗?   顾青衣不懂就问:“中原没有东瀛人吗?”   陆小凤道:“很少见。”   宫九道:“明成祖实行了闭关锁国郑策以后,民间就不再允许私自出海走商,后来虽然解除了这个政令,国外番邦不一定有接收这个政令,此后并无太多番邦人来朝。”   陆小凤只能说个大概,宫九却是要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样细小的地方,他都要争出一个高下。   被暗暗怼了的陆小凤只好摸了摸胡子,心道惹不起,干啥要多嘴管人家情侣间的提问!瞧瞧这把他给排挤的!   顾青衣点头,放弃了自己的猜想,将所观察到的直接说出来共享:“只是我觉得他面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或许那并非他本来的面目。”   “黑巾遮面,还戴假面具,雇人杀原随云不说,还自己真身下场,他这是多怕自己的秘密被公布出来?”陆小凤摸着胡子说到:“或许仔细查一查原随云这条线,可以摸到不少大鱼。”   宫九冷冷一笑:“那你得做好江湖大乱的准备。”   与蝙蝠岛来往过的大侠何其之多?   蝙蝠岛的拍卖会三个月开一次,就算没次只有五十个人参加,好几年下来,也足够原随云将武林之中有些名望的大侠都来往一次了。   当初宫九初初翻到原随云记录的账本的时候,就知道这玩意儿绝不能曝光出去,否则江湖必乱。   影响太大,只能徐徐图之。   现在那些人能够坐的住,自然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感觉到威胁。   一旦真的察觉到了有人在查蝙蝠岛以往的账本,恐怕这些人就要跳出来搞事情。   顾青衣能够理解。   就好像历史上,曹操被背叛后,他选择当着所有人的面烧掉了收罗到的通敌信件一样。   这几乎是每一个政客都明白如何处理的事情。   陆小凤就是政治素养有些不太够,又没有顾青衣这样的见识打底,人还是很聪敏的。   宫九这么一说,他就知道自己提了多糟糕的建议,尴尬的摸着胡子闭麦了。   “既然他的目的是要杀原随云,不论他是谁,原因必然也与原随云相关,我们只要守住原随云,不怕他不继续上门来。”   商量完刀客的处理方式之后,就剩下了持剑站着的中原一点红。   “你的同伙都离开了,你为什么不离开?”   许是在这个世界待得久了,原本记忆还算深刻的武侠小说也慢慢的被淡化了,顾青衣压根没有认出来这位是楚留香里面大名鼎鼎的杀手中原一点红。   他看着这位有个性的杀手,有点儿不解。   作为一个杀手,这位中原一点红是不是过于有特色了?   遇到觉得不该私自杀死的人,立刻就反水不杀了,还阻止雇主去杀人。   打斗途中不高兴就把蒙面给扯了丢地上。   这人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杀手组织的老大就没打磨他?怎么会允许他做这样任性的事情?   顾青衣对这位杀手有了些许好奇。   中原一点红冷冷的说到:“我要看到你们将原随云送去判刑为止。”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显而易见的不常开口说话,说完也就立刻闭嘴。   态度也完全如常,完全没有自己这是在求人的想法。   他想要表达的意思,顾青衣很好的领会到了。   总之,中原一点红决定不杀原随云不是因为原随云不该死,而是因为原随云不该死在他一个杀手手中,而是应该被朝廷正大光明判决,死在众目睽睽之下,慰藉那些因为他而备受折磨的人。   所以,他放过了原随云,也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要亲眼看到原随云被处决,才能对得起那些无辜死去的人!   他留下是明明白白的表示监督之意,不相信顾青衣他们会将原随云交送朝廷。   中原一点红不得不多解释一句:“他得罪了很多人,去下单的人非常多,他甚至可能没办法活着到达开封。”   所以,他不是不相信顾青衣等人,而是想要确保万无一失。   “那我们又该如何相信你是真的放弃杀他,而不是假装放弃,等我们松懈之后,再将他杀掉呢?”   毕竟,就算中原一点红之前将人给杀了,他也跑不掉。   可若是他取得了大家的信任,再去把人杀了,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中原一点红:“……我不会。”   他说的干巴巴的。   委实没想到顾青衣的问题这么刁专。   从没和人说过这么多话的中原一点红完全找不到任何的话去证明自己了。   顾青衣笑了起来:“我相信你不会。”   中原一点红不解:“为何?”   顾青衣道:“你的剑虽是杀人的剑,但是你却已经有了自己的道,若你不想自毁长城,自然不会去做这种事情。”   “一个杀手组织的老大竟然放任自己的杀手有了自己的道,真是有趣。”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富婆九:好嘛,一个陆小凤不够,又突然蹦出来个中原一点红![记小本本,疯狂记仇!]   顾青衣:我只是欣赏晚辈啊!   中原一点红:所以,顾先生其实是在逗我玩?[委屈巴巴]   陆小凤:我是无辜的!!就算我死了,被钉在棺材里,我也要大声的喊出,我是无辜的!!! 第36章 恶客不请自来   中原一点红觉得自己似乎受到了针对, 但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受到针对。   难道是因为他是对家的杀手吗?   [小红不懂,小红委屈.JPG]   陆小凤溜达过来就看到中原一点红被一个厨娘小姑娘挤兑得哑口无言、左右为难的样子,他拍了拍一点红的肩膀:“走, 哥哥我带你去找顾先生。”   一点红不理解。   这又不是顾先生的船,他被人为难,顾先生又能怎么样呢?   顾青衣放下手中的笔,将信吹干,把证据连同信一起塞进信封, 敲了敲桌面, 让影卫把信送去神侯府。   他已经预料到这一路去可能会有许多的麻烦, 越靠近燕京,那些人的反扑可能就会更厉害,所以还是先悄悄把证据递交给神侯府, 让他们那边派人去核实查探。   等他们这边一到京都,就可以直接给原随云定罪。   最好再立刻来个问斩。   一切尘埃落定, 就谁也别想翻出浪花来了。   陆小凤在门口探头探脑:“顾先生在忙呢?”   “不忙, 怎么了?”   顾青衣将桌上盖着的茶杯翻转过来, 拎起茶壶给陆小凤和中原一点红倒茶, 请两人进来坐下。   “顶好的明前龙井, 尝一尝。”   陆小凤一口喝完,还砸吧了一下,似是回味,说的话却是格外的实诚:“再好的茶在我这里也不如一壶酒,全都是树叶子泡水罢了,也就勉强能解解渴吧。”   说完, 他还嫌弃的看了一眼茶杯:“只是这杯子也忒小了,压根不够解渴的。”   他如此自来熟, 中原一点红也就慢慢的放松了下来,低头品了一口茶。   茶汤清澈,茶叶鲜嫩,味有回甘,韵淡而远,确实好茶。   他不说话,陆小凤就开口巴拉巴拉的全给交代了,末尾带一句:“你可管管九公子吧!”   顾青衣:“……”   他被陆小凤这句话臊得老脸一红。   似乎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了他与宫九有点儿什么,可他明明和宫九还什么都没有!   偏偏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又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来,只好点头应下:“你且去吧,我保证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送走陆小凤和中原一点红,他不得不起身去找宫九。   又或许,是心甘情愿,迫不及待的去找宫九。   船舱里的货物已经全部卸下来,人员也都安排妥当,只剩下原随云以及一干涉事人员等待押解上京。   他们打算在五羊城休息一晚,明日就动身上京。   顾青衣脚步轻快的来到宫九的门外,缓缓平复呼吸以后,抬手敲了敲门。   屋内无人应答。   这个时间,宫九不应该出门才对。   不等顾青衣有所疑惑,他的余光扫到三个突然出现的穿着绿袍子的枯瘦老头。   他们三人的眼睛都很明亮,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就是内力充盈之辈,半步大宗师之境,距离突破恐怕也只有一步之遥。   这三人面色沉沉,一看就来者不善。   如果这三人合起伙来要他的命,恐怕也会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   只是顾青衣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驱使这三人。   他可不觉得这三人是自己惹上的麻烦。   也不认为这三人会看得起宫九的小打小闹。   能使得这些人出手,必然是背后有人逼迫命令他们,所以才会不得不打断突破进度,前来找他的麻烦。   “我等名已不可考证,人皆称我为枯竹。”   “孤松。”   “寒梅。”   三人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想来也是,任谁被人逼迫着去送死,也都会不甘不愿的。   他们已经认定了面前的顾青衣是一个破碎虚空的高手,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的斤两,得罪这样的人就是把命寄给了阎王爷,是死是活,全看大佬的喜好。   可他们不敢不来。   因为他们背后的人,比阎王爷还要可怕。   “顾前辈,对不住了。”   这三人并称岁寒三友,是二三十年前就已经名扬江湖的大侠,后来虽然没了消息,却不会比曾经更容易对付。   只会变得更难对付。   就像人老成精。   而三个人老成精加在一起的威力,却不只是翻三倍这样简单。   岁寒三友聚在一起二十几年,之间早已经有了旁人所没有的默契。   就算是心灵相通的双胞胎,也不见得能做得比他们更好。   特别是在他们觉得有必要全力以赴的时候,这种默契总会将他们的优势发挥到百分之两百。   率先出手的是寒梅。   他使得一手快剑,比宫九与中原一点红等人的剑还要快上三分。   剑无声出鞘,冷冷剑光一闪,剑就已经到了顾青衣的跟前。   委实算得上是顾青衣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见识到的最快的剑。   或许江湖之中,只有薛衣人的剑可能会比他快一些。   但凡顾青衣预判慢了半步,他就得殒命在这样的剑下。   只是这样的剑在顾青衣的眼里,依旧有迹可循,他只需抬一抬手就克制住了寒梅手中剑的来势汹汹。   以慢打快的主旨就在于,他的慢,是等待在对方的快的必经路途之上的,是舒适的慢,是早已经料定了结果的慢。   在顾青衣面前使剑的人,都无法在他这里占到任何便宜。   因为他当初为了悟剑,早已经将天下剑道剑招,厚着脸皮看了个遍。   枯竹与孤松同时出手。   他二人一人使爪,一人使棒,一左一右,两面夹击,朝着顾青衣攻击而来。   被顾青衣克制的剑也脱离了他的手,再次重整旗鼓,刺向他的心脏。   顾青衣直接往后一个下腰,避开了三人的攻击,一个贴地翻转,后退到了三米之外。   这点儿距离却只能给他争取到一个喘气的机会,岁寒三友已经不依不饶的攻击过来了。   这三人的实力皆是不弱。   相要不沾因果的解决这件事情,就只能与他们停下谈一谈,沟通沟通。   若是对于顾青衣只是举手之劳,那他当然是愿意帮忙的。   “或许你们可以先说一说目的?而不是这样上来就喊打喊杀?”   顾青衣有心想要谈谈。   可这三人迟疑一瞬,又立刻攻击了上来。   他们不是不心动,而是不敢心动罢了!   恐怕,逼迫他们的人就在这里!   甚至就在屋里!   所以他们才明知道是送死,也依旧不管不顾的攻击。   所以宫九在听到外面有声音,也依旧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没有让他进去。   这一切足以表明,此刻在屋里的那个人,非常的可怕。   岁寒三友和宫九都全然不是他的对手。   顾青衣想通这一点。   这一瞬间,他浑身爆发出极强的气势,丹田之中刚刚积累起来的些许内力全数放出。   出手就是凌厉一击打在了寒梅的手腕上,打得他不得不脱手,握不住手中的剑。   下一秒,这把质朴的剑就落到了顾青衣的手中,剑尖指在了寒梅的喉咙。   只需他轻轻一刺,这位高手就要殒命于此。   他抬手扣住了孤松的手腕,一个顶心肘落在了枯竹的心脏,一击退掉了他手中的竹棒。   因为极致的快,瞬间的爆发,再加上这三人内心的动摇,竟让顾青衣做成了这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下一瞬,顾青衣松了手,将手中的剑丢给了寒梅,看也没看丢了棍棒的枯竹,直接就朝着宫九的房间走去。   竟是完全的不防备。   因为他已经明白,这三人到来到底有何用意。   他已经不需要再与这三人缠斗,浪费时间。   这一次,顾青衣直接推开门。   屋内坐着一个笼罩在灰色烟雾之中的人,宫九则站在他的对面,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许是听到外头的打斗声,知道顾青衣没有内力,不见得能应付得了这个神秘人的下属,急得乱冲穴道,如今嘴角沁出鲜血,眼见已经内伤。   可害得他如此的人却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一副比主人还要自我的样子。   那人施施然的抬起手,他有一双好看的手。   雪白修长的手指捏着白玉的茶盖,慢条斯理的撇着茶沫,然后抬起茶杯托儿递到嘴边轻轻的品了一口。   “不错,真是极佳的明前龙井。”   单从声音开来看,到是无法确认这个人是男是女。   他感慨完,将杯子放下。   顾青衣是谁?   那可是上街要饭,被宫九找上门的时候都敢嫌弃他只给三个铜板试探的人。   面前这个神秘人明明有求于他,却还要先派人来试探他的底气,再扣住了宫九,害得宫九内伤至此。   如此做派,实在让顾青衣恼火得很。   “真是好大的架子!好大的威风!”   他气极了,面上勾起一抹冷笑,直接坐在了神秘人的对面,宫九之前坐过的位子。   他端起面前的茶一口喝尽,却还嫌弃的说到:“你这人许是没什么见识,这种泡过味儿的茶竟也觉得是极好的明前龙井。”   说完,他喀一声放下茶杯,冷眼看着眼前之人。   虽然这神秘人惯会装神弄鬼,内力外放搞成烟雾形状把他自己笼罩其中,叫内力低于他的人都看不清他是谁。   可顾青衣身上有堪称最强的外挂。   在小天道的眼里,所有人都如同草芥一般普通。   若非那一线生机落在了他身上,想来小天道也不会将他看在眼中。   如今再用小天道,就觉得好用极了。   至少这等无伤大雅的小事,祂从不会拒绝。   不就是装神弄鬼吗?   他也会!   “西方魔教玉罗刹,莫非你们关外人,都是这样不懂礼数,不请自来的恶客吗?” 第37章 私心   自玉罗刹成名起, 就没有人敢这样对他了。   所以他骄傲惯了。   上一个大宗师安云山也是如此。   在这些人眼中,礼教这等束缚已经完全不起作用。   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顾青衣。   一个无法用常理判断的男人。   上来就扒了玉罗刹身份, 毫不讲道理,也不讲前辈面子的男人。   而顾青衣不光扒了他的身份,更是直接开口扒了他的武功跟脚:“你所修习的可是出自天魔策?”   这种做派,真是和他曾遇见过的那些修炼了天魔策的人像了个八分。   天魔策共有十二册,待到顾青衣去‘借’书看时, 已经只剩下了六册, 分别分散在魔门下属分支门派之中。   或许消失的那六策, 就是被带出了中原,所以才一直没有被人找到。   玉罗刹身上的烟雾荡起微波,可见他内心有多激荡。   他明明没有察觉到顾青衣身上有内力, 却没想到这人竟是一语道破了他的身份,更是直接点破了他的功法!   更让玉罗刹骇然的是顾青衣接下来的这一句。   “真不明白你怎么还到处乱跑, 不如先回去乖乖的给自己准备个坟头, 免得一不小心就暴尸荒野。”   说完, 顾青衣看向宫九, 手指着玉罗刹说到:“不出一年, 此子必暴毙而亡!”   玉罗刹服气了,他起身恭敬的行了一个抱拳礼:“还请前辈救我!”   这些江湖人总仗着自己厉害,行事起来就完全不管别人如何,却不知道,求人也该有一个求人的态度!   顾青衣上下打量他一眼:“什么藏头露尾、强盗行径的人我都要救,那我岂不是忙死过去?”   他坐没坐相的靠在椅背上, 翘着二郎腿,鞋尖轻轻一点对方的膝盖:“这求人呢, 就该有求人的态度。”   “既是想要别人救你性命,就该捧着一切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恭恭敬敬、诚诚恳恳的夹着尾巴上门,哪怕是跪地磕头也是应该的。”   “如你这般派人行刺在先,又伤我的人在后,竟也好意思厚着脸皮叫我救你?”   玉罗刹:“……”   玉罗刹真是要被他给气笑了。   可他不敢动手。   岁寒三友已经试探出了顾青衣的些许内里。   就算他不明白为什么顾青衣的身上没有丝毫内力,脚步沉重的就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或许这是顾青衣的个人嗜好。   若是在这个时候,他真的动了手,那就是彻底的撕破脸皮,再莫想从顾青衣的口中得到只言片语的指教。   可他除了派人试探顾青衣,并没有将宫九怎么样啊!   否则的话,宫九如何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说起来,他与宫九的师傅小老头无名还有些许的交情呢!   若不是宫九听到声音就要出去,他压根不会将人给点住。   如今倒好,宫九自己搞出来的伤也给怪到他头上了。   这可真是越想越生气,气血翻涌起来,直接把玉罗刹气得散了身外的烟雾。   顾青衣又道:“怎么样?这气血冲涌的感觉很不舒服吧?”   “这天魔策据传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时期,是战神蚩尤所遗留的无上心法。所以,别人的功法是不进则退,你的功法嘛,是不进则死。”   “而你已经进无可进,对吗?”   对。   全对。   玉罗刹被他说得冷汗淋淋。   竟有几分后悔自己此前的行事方式了。   他用无形劲气解了宫九身上的穴位,又恭敬的道:“我愿奉上一半西方魔教,还请前辈救命。”   顾青衣下巴一抬,示意他诚意不够。   莫非这人竟以为偷偷解开穴道,这事儿就当抹过去了?   更别说他紧要关头出来捣乱子,派岁寒三友出手,差点儿就逼得他下手杀人,结下因果。   如此种种,是钱能抹过的?   呵。   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百万就能打动的顾青衣。   而玉罗刹也远没有宫九来得可爱,来得能屈能伸。   玉罗刹咬牙切齿的问:“前辈定要如此折辱我?”   顾青衣瞥了他一眼:“若有人像你试探我一样,去试探你,你会如何?”   玉罗刹:……   如此不知死活的人,自然是死不足惜。   这样一换位思考,他竟也说不出来顾青衣的行为到底是仁慈还是折辱。   顾青衣本也没打算等他回答,端起茶杯垂下了眼帘,再不去看他了。   端茶送客这个道理,玉罗刹还是懂的。   如今他也拿不定主意,正好离开,等顾青衣气消了再说。   “玉某就不打扰前辈休息了,下一次定然上门赔罪,还请前辈原谅则个。”   可见玉罗刹还是懂得正常人是怎么寒暄的。   只是他之前并不将人放在眼里,所以压根没有寒暄的意思罢了!   眼见玉罗刹离开,宫九立刻开口:“要不然我去信一封给无名,把他做了!”   他打不过玉罗刹。   顾青衣身上没有半点儿内力。   当初能对付安云山也是安云山想吸人内力不成,反倒害得自己内力紊乱,才轻易的落了网。   玉罗刹却不是这样轻敌的人。   从他得知了顾青衣是破碎虚空的高手这个消息以后,还能按耐得住,先派人去试探顾青衣就看得出来他是一个严谨的人。   两人对上玉罗刹恐会有差池,不如去信给无名,让两个大宗师自己去打。   顾青衣:“……”   宫九真的很懂得怎么坑爹,坑师傅了。   当初卖他爹卖得那叫一个快,现在遇到危险卖师傅也是卖得毫不手软。   不被他放在心上的人,真是半点儿别想得到宫九的温情。   这人简直是将偏心展现到了极致。   “不必如此。”   顾青衣不得不阻止他,但不是因为他共情宫九的师傅无名与父亲太平王。   这两人对宫九也不如何,不论落得什么结局都是应该。   可宫九不该将自己困在仇恨里。   一个人若是困在过去,困在仇恨里,那他未来必定走不远。   “我希望你能走到更高的境界,而不是止步于此,你明白吗?”   两人对视。   宫九慢慢的垂下了眼帘,拒绝之意分外明显。   顾青衣:“???”   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呢?   “你是有什么心结吗?”顾青衣试探着问到:“或许你可以和我说说。”   他想到宫九当初就是为了学是时光回溯,就将这个拿出劝解他:“哪怕不为了走得更远,只为了学习时光回溯,你也该珍惜武道,走到更高的境界。”   宫九问:“那先生呢?”   顾青衣一愣。   他没想到宫九会这么问。   宫九却并没有停止:“先生是否也希望中原一点红放弃当一个杀手,继续走在武道之上,走向更高更远的境界?”   “莫说中原一点红本就是杀手出生,组织首领也绝不可能放他自由,如此,先生也希望他抛却过去,走上武道吗?”   “先生会全盘否定他的过去吗?”   顾青衣:“???”   这其中有中原一点红什么事儿啊?   但是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中原一点红的事,目前需要关注的也不是中原一点红。   “若不是过去造就了你,又如何会有现在的你?”   “我也从不曾看轻过你。”   “无论是怎样的你都很好,坦然,炙热,可爱,远比我要来得赤诚。”   “我那样说,并不是在否定你的过去,我只是希望你的未来可以更好。”   “你明白吗?”   宫九抬眸看他,神色莫名。   口中却道:“如今我们在讨论中原一点红的事情,你顾左右而言其他做什么?”   “这不是顾左右而言他,你对我而言,不是‘他’,你与中原一点红不同,你并不需要与他类比,我也绝不可能劝他放弃当一个杀手,去实践武道。”   “你该明白的,我其实是一个很冷漠的人,旁人再如何,与我也没有半点儿关系。”   “唯有你,是不同的。”   近乎于剖白内心的话从顾青衣的口中说出来。   脱口而出以后,他又觉得气氛尴尬起来,很菜的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些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宫九内力一转,伸出手腕让顾青衣查探:“你知道的,我的内力特殊,那样的伤根本算不得伤。”   小老头无名给宫九的内功心法是一则残卷,写的是青莲剑仙李白的一句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由此而得的内力生生不息,具备极其强大的自我恢复能力。   虽是残卷,却也是非常难得的东西,而且修习的门槛极高,需要极强的悟性才能从这段文字中悟得这内功心法。   小老头无名未必是出于什么好心,要不然不会把这种会造成什么后果都不清楚的东西拿出来给宫九练。   只是宫九运气好,误打误撞的修习了这样顶级的内功心法,拥有了不断作死还能不死的本钱。   他的脉搏果然稳健,之前乱冲穴道的内伤早在内力运转几圈之后治愈。   “可是我看到你受伤的样子,差点儿没忍住拔剑杀了他。”   宫九的剑就在手上,他若真想杀玉罗刹,拔剑就可取玉罗刹项上人头。   顾青衣有这个自信。   若不是他没有内力不能给宫九解穴,恐怕当时情景,他根本没办法保持冷静去与玉罗刹周旋。   他不得不承认,玉罗刹确实抓住了他的软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越发不能表现出来。   曾经,他怕承受不起另一个人的一生,无法确定自己能否给对方一个稳定的未来。   甚至,无法肯定会不会有未来。   所以,他希望宫九可以讲自己放在第一位,而不是为了别人去改变,哪怕那个别人是他。   可如今,他却像是平白生出了一股勇气,让他再不用这样瞻前顾后。   “所以,哪怕是出于私心,我也没办法放任你继续这样下去了。”   一贯镇定如顾青衣此时也有些紧张,他手心里全是汗,心跳不由的加速起来,耳中都是嘣咚嘣咚的声音,问出口的话都像是在发梦一般飘忽:“我可以拥有这个资格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老顾就是含蓄,啧啧。 第38章 杀器   谁也不知道两人那天到底谈了什么, 也不知道西方魔教玉罗刹这个大宗师居然也曾来过。   顾青衣和宫九就好像没事人一样,车队照常出发。   只是两人都会早起练剑了。   比较有趣的是宫九也是使得一手快剑。   似乎这个江湖里的人格外的推崇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比快还要快的就是更快!   而顾青衣却是练的慢剑。   他出剑慢吞吞的, 就好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又像是狂风暴雨中脆弱跳动随时可能熄灭的一豆灯火。   其剑意飘忽,似断非断,似续非续,又连绵不绝, 引人神迷。   偏偏这一快剑一慢剑在同一处练剑, 竟也没有互相干扰, 反倒是和谐极了。   就好像是太极八卦的阴阳契合,又像是快与慢的极致缠绵。   叫人根本无法插入打扰。   天光乍泄以后,四周很快就大亮起来。   两人收了剑。   顾青衣明明没有内力, 却没被半点儿晨露沾染,可见他的慢非慢。   宫九明明内力浑厚, 却是落了一头一身的水珠, 可见他的快非快。   顾青衣并没有急着离开, 他倒提着剑, 问宫九:“你有什么感悟?”   “若有所得。”   亲眼见过顾青衣的剑道以后, 宫九彻底明白了什么叫生之一道。   围观群众来得晚,没有看到顾青衣之前那极致的快剑。   不知道顾青衣是由快剑转慢剑,从生之意到死之意,生生不息的转换。   宫九作为同他一起早起练剑的人,自然是感受得最深刻的。   他自问使不出来顾青衣这样快的剑,也绝不可能忽视顾青衣手中的慢剑。   可见有时候, 不能只一味的追求快。   在跳出快慢之后,宫九反而窥探到了些许武之一道的真谛。   与他而言, 剑不过是杀人的工具罢了。   所以,他的道不在剑,自始至终无法习出剑意来。   他的道,从来都只是他自身,一切唯心尔!   顾青衣含笑点头:“不错,明白了自己的道,你就知道以后该如何往前走了。”   听完两人的对话,围观群众之一的陆小凤才呱唧呱唧的鼓掌:“见过了顾先生的剑道以后,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长见识了。”   陆小凤从前也用剑。   后来却因为各种原因,他弃了剑开始练习指法。   如今再见顾青衣的剑,竟让他心生澎湃,有想要再次握起剑的冲动。   而他身旁的中原一点红更是沉浸在大佬的剑意之中,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可见顾青衣的剑已经超越了这些人太多太多,以至于霸道到只要观看都会被影响的地步。   可宫九为何能在那样近距离接触顾青衣的剑意却半点儿不受干扰?   不过是因为顾青衣帮他屏蔽了这些干扰罢了!   陆小凤有些酸。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开始羡慕被顾青衣这样言传身教的宫九。   这可是破碎虚空的大佬的一对一专课专教!   要是隔壁的西门吹雪知道了,恐怕都要当场拔剑好吗?!   “去洗漱一下,然后用早膳。”   宫九脚步一顿。   顾青衣眉毛一挑。   两人无声对视。   最后宫九败下阵来,只好乖乖跟在顾青衣身边:“是是是,先生说的都对。”   陆小凤本想蹭一顿早饭,可一看这架势,他就觉得自己不应该跟上去了。   作为多年老司机,他一眼就能看出两人身边气场的变化!   他这位顾兄弟和太平王世子宫九之间必然发生了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对于他的识相,宫九自然是满意的。   顾青衣就无所谓的多了。   反正陆小凤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差别。   他一向自我惯了,确定心意以后,就好像突然脸皮厚了十倍一样,格外的游刃有余,再不会像之前那样,只是被看着,被打趣就脸红心跳,措手不及。   宫九挑剔的将菜中不喜欢的部分挑出来,丢进顾青衣的碗里。   顾青衣神色不动,仿佛这压根不是什么大事情一样,不止没有半点儿波动,还直接将宫九挑出来的菜都吃了个精光。   又将自己面前的碗碟之中,宫九多动了几筷子的菜夹到他的碗里:“你既然不喜欢吃那些菜,就多用些你喜欢的吧。”   “总之,一顿两碗不能少!”   宫九用的碗都是白玉做的,根本不大,两碗米饭也就是一个正常青年男子该有的饭量罢了。   如今宫九本就瘦,又是练武消耗体力,自然不可以放任他随意挑食不吃饭。   宫九筷子一顿,抬头看了眼顾青衣。   顾青衣一脸没得商量的表情。   他也就只好乖乖吃饭了。   心里却仿佛无数鲜花绽放,美妙不可言说。   不论是沉默吃完他挑剔出来的菜的温柔顾青衣,还是强制霸道要求他吃两碗饭的顾青衣,本质都是关心他。   这使得宫九的内心蠢蠢欲动的小爪子安静下来。   可又仿佛还不够。   宛如饮鸩止渴一样,哪怕暂时满足了,也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更多、更多的爱。   接下来的路途就颇为无趣了。   顾青衣盘腿坐在马车里修习内功,宫九坐在一旁咔咔咔磕瓜子。   从前不见顾青衣这样积极恢复内力,如今却因为宫九遇险,一改之前摆烂的态度,进展几乎是一日千里。   这样的变化,是因为我。   只要这样想着,宫九内心就生出无限欢愉,哪怕是坐在马车里盯着顾青衣用功都觉得分外有趣。   再有半日即将进入庐州府城的时候。   变故突起。   “哚——”   一支长箭落在了二人乘坐的马车车壁上,紧接着就有无数箭矢铺天盖地的朝着官道上的这几辆马车袭来。   这一次,对方似乎是学乖了。   完完全全的有备而来。   他已经不打算亲自下场,直接动用了堪比军队的力量,用量变达成质变,完成他的目标。   宫九唯一一次吃瘪,不正是因为安云山一系人员动用了小股兵力埋伏,还抽调了神射手进行远程打击吗?   不止安云山可以这样做。   他当然也可以。   至于宫九等人破开箭雨埋伏以后,那等待他们的当然是更凶一轮的埋伏呀!   箭雨不过是打头阵的消耗罢了。   血腥味从马车之外传来。   为二人驾车的车夫已经死了。   虽然他在无名岛只能算得上末流,可拿去江湖人比拼,却已经是二流之列。   如今却是直接被疾驰而来的箭雨射成了个血刺猬。   宫九怒了。   他抽出长剑直接出了马车站在了车顶之上。   生生不息的剑意剑招连绵不断。   所有飞来的箭都像是进入了一个无形的减速气场之中一样,被他手中的剑搅和着,不得不跟着流转。   顾青衣在一旁看着,不得不赞叹宫九真是个天才。   只是看过他使剑几次,就可以将他的剑意模仿像了八分,剑招以慢打快更是像了个十层十。   显然,宫九已经掌握了慢剑的精髓!   只见宫九长剑一挥,剑带动气流,剑动着这些箭矢从哪儿来的就回到了哪里去。   噗噗噗噗——   箭矢刺破血肉的微小声音不绝于耳。   眼见宫九游刃有余,顾青衣也就转身去了另一个马车。   陆小凤与花满楼在同一辆马车。   中原一点红和原随云乘坐同一辆。   花满楼眼睛看不见,铺天盖地的箭雨对他并不友好。   原随云本就是这些人要杀的目标,又被废除了内力打破丹田,直接成了待宰的羔羊,面对箭雨攻击自然也没有任何防御之力。   虽然二人身边有陆小凤和中原一点红,他却是没办法完全放心,需得走上一趟的。   三个车夫都死得突然。   花满楼耳朵最是灵敏,任何细小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入得鼻翼之中全是血腥味,直接被各种声音干扰了判断,所以备受煎熬。   陆小凤将他护得密不透风,两人搭档倒也还好。   中原一点红本就使的是杀人的剑法,不擅长保护防御,跟陆小凤一比自是相形见绌。   他看到顾青衣到来就像看到亲人似的,直接放下了马车,提着剑就冲向了射剑的高地。   顾青衣不得不留下来守护这辆马车。   接下来,所有人都见识到了破碎虚空强者的可怕!   他手中握着宫九送的剑,发挥出远比与宫九对练时更加可怕的剑气。   宫九之前的使出的慢剑精髓于这一招面前不过是皮毛。   官道上的杂草都被这可怕剑气清缴了个干净。   所有的箭矢进去剑气范围根本不存在减速的时间就直接被搅成了碎渣。   仿佛以他为中心,直接撑开了一个剑域。   这个领域范围之内,任何人和物都受到他的影响和支配。   几位友方之人都有一种背后汗毛直立的颤栗感。   尤其是感官最为灵敏的花满楼,他甚至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自己周身契机被锁定的感觉。   一旦有丁点儿异动,恐怕都难逃一死。   当然,这只是花满楼的错觉。   顾青衣并不是一个滥杀之人,更别说他和花满楼等人算得上是朋友。   那不过是剑域之内的无差别锁定罢了,根本不会伤害他们,甚至对于他们都是保护姿态的。   而这样可怕的领域还只是他尚未恢复到巅峰的发挥。   众人甚至不敢想象,顾青衣巅峰时期又该是什么样子。   再去看他时,甚至已经想不起来他平日里懒散的模样,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些许的敬畏。   破碎虚空,就是这样一个天花板级别的大杀器吧! 第39章 乞丐   中原一点红几个飞身从高处落下来, 将手中唯一的活口丢在了众人跟前。   “上面埋伏的人全是乞丐,已经全部死亡。”   这是一个瘦得皮包骨一样的小乞丐,他的身形看起来甚至有些滑稽, 大大的脑袋,枯瘦的身躯。   那一双因为瘦而越发显得大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他缩瑟着,乖乖的不敢动弹。   顾青衣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与他对视:“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杀人吗?”   听到杀人二字, 小乞丐又是一抖。   他那双大眼睛里已经蓄上了眼泪, 可他并不敢哭, 死命的压抑着恐惧,颤抖着回答:“他们说,愿意来就给两个肉包子。”   所有人都沉默了。   只怕山上那些乞丐也全都是用两个肉包子哄来的罢?   山坡与官道的距离并不算远, 只要稍有点儿力气的人就可以把箭从山坡上射到官道来。   或许其中混了一些江湖人士,可如今也没人可以开口了。   小乞丐快要被众人的沉默压垮, 他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包子递过来:“还有一个已经被吃掉了, 我只剩下这一个了。”   包子是冷的。   就是那种非常普通的, 三文钱一个的大肉包子。   躺在小乞丐的手心里, 大小刚刚遮住乞丐枯瘦的手。   这样两个包子, 六文钱,就可以买一个人的人命。   许是闻到了肉包子的香味,小乞丐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顾青衣突然开口说到:“其实那个包子也不是你吃的,对不对?”   小乞丐瞬间睁大眼睛。   他害怕得瞬间跪坐地上,头死死磕在地面上求饶。   那个包子确实不是他吃的,所以在回话的时候, 他刻意忽略了主语,想让这些贵人也同样忽略过去。   却没想到, 这样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会这样关注他说的话语。   只是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所有的真相。   “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不是要伤害你的意思。”   劝慰的话语显得那么的无力,根本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顾青衣不得不出手将小乞丐拎了起来,问他:“你是不是领了包子先拿去给别人吃了,所以才来晚了?”   小乞丐乖乖点头。   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护住手中的肉包子。   这样的他看起来有点儿像一只被拎住了后脖颈的野猫,所有的乖巧都只是基于顾青衣的强大罢了。   “你还记得是谁去召集你们的吗?”顾青衣问完又添了一句:“如果你记得,那我就奖励你十个肉包子。”   小乞丐眼睛一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十个肉包子?”   “对,十个肉包子。”   得到肯定,小乞丐又舔了舔嘴唇,张口就说到:“今日一早召集我们的就是庐州城里的老乞丐,大家都叫他张老大,他会武功,和我们这些人不同,那可是丐帮的人!”   说到丐帮,小乞丐兴奋起来的声音略压低了几分,他眼珠子一转,继续说到:“听说丐帮的老帮主病了,现在是少帮主在当家,所以这次来的乞丐就不是特别多,否则人家也不会要我这样的小孩子。”   别看小乞丐好像什么都没说,实际上这人却是什么都说了。   张老乞丐是丐帮在庐州的下线,现在已经倒向了少帮主。   那些不愿意响应的有门路的乞丐自然是不肯听少帮主的话。   所以这次的埋伏活动是少帮主发起的。   说完这些,他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双大眼睛明亮的看着顾青衣:“你看,这个消息值十个肉包子吗?”   “自然是值十个肉包子的!”   顾青衣心里发软,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小乞丐。   小乞丐不接:“你给我一张纸做什么?我不要!要么给铜板,要么给碎银就行!”   他一副你不要想哄骗我的样子,警惕的根本不伸手。   顾青衣倒是没有因为小乞丐的话生气,他只是身上从没有带碎银罢了!   他回头看着宫九。   宫九沉默着,宛如木偶泥胎一样,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完全不在状态。   顾青衣皱眉,记在心里。   他也想起了宫九当初豪掷一百万银票的事情。   别说碎银子了,恐怕宫九连面额低于一千两的银票都没见过。   他转头看向花满楼。   他直接略过了陆小凤,因为陆小凤兜里肯定没有钱!   陆小凤这个人有钱的时候,那是真有钱,可能兜里随便都揣着几十万两,没钱的时候也是真没钱,兜里可能连一个铜板都掏不出来。   陆小凤的朋友们,全都知道陆小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陆小凤笑着摸胡子:“顾先生呀顾先生。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花满楼会有碎银子在身上?!”   花满楼也笑了笑。   真是不凑巧,因为这是出远门,他身上也没有带碎银。   最后只剩下了杀手中原一点红。   也没有钱。   他出任务向来不带钱,树上,洞里,哪儿他都待过。   至于吃的,那都是抓到什么吃什么。   杀手,从不讲究如此多事,也从不在人多之地久留,以免留下被人追踪的痕迹。   这就尴尬了。   五个大侠,兜里的钱加起来至少一百万打底。   结果却找不出一两碎银来。   顾青衣拿出水袋递给他,很肯定的说到:“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小乞丐脸上表情一沉,问:“您这样的大侠,难道还要赖我十个肉包子吗?”   陆小凤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小孩儿,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多少人愿意跟他走?”   小乞丐不知道。   他警惕的看着这些人。   顾青衣自然是不可能赖掉小乞丐的十个肉包子。   顾青衣只好说到:“我会把钱给这个奇怪胡子,到时候他会带你去城里买肉包子吃。”   “只是我们还有事情要做,所以你可以跟着这个留了奇怪胡子的大侠去丐帮找人吗?”   “或许丐帮帮主已经身陷混沌,如今正需要有人去救他。”   小乞丐答应下来,带着陆小凤和花满楼去丐帮查看。   待到两人离开以后,宫九问他:“你担心丐帮有问题?”   顾青衣点头。   “天下乞丐何其多?若是有人带领他们发生暴动,恐怕会造成非常糟糕的后果。”   单只是乞丐,再多人只能送死。   可如果有心人在其中操控,恐怕这件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可以解决的了。   更别说,事件的源头是受到蝙蝠岛的牵连。   而蝙蝠岛背后又有大沙漠石观音的影子在其中。   顾青衣已经基本肯定这事儿上有阴谋,只是暂时还不清楚对方谋划着什么罢了。   一切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看了宫九一眼,既是他将人带入危险之中,那他自然要更厉害一点,才好保住九公子的安全。   “走吧。”   宫九被看的莫名,但是却并不讨厌这种感觉,跟上了顾青衣的脚步。   车夫已经死了,如今也只能将他们放在路旁,到时候会有人来让他们入土为安。   两辆马车也就只有顾青衣和中原一点红去驾御了。   顾青衣一撩衣袍,将衣尾塞在了腰带上,落拓不拘的坐在坐在马车辕上,那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曲起一条踩在辕的边缘,一条腿还垂在地上。   他笑道:“如今让我为你当一次车夫,也不知会不会把你带到沟里去,九公子可敢乘坐呀?”   宫九挑眉。   他矜贵颔首的样子,配合着他身上那股贵公子气息,该死的好看!   又纯又欲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对他这样那样。   顾青衣心里痒痒的摸了摸鼻子,让他上车。   宫九上了车,却并没有像顾青衣想象的那样坐在马车之中,而是学着他一撩衣袍坐在了车辕的另一边。   坐定以后,直接一挥马鞭打在了马屁股上,马车就轱辘轱辘的滚动起来。   做完这一切,宫九才转头看着顾青衣:“既然你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把马车驾到沟里去,就由我来掌马车好了。”   “如此,到该我问先生敢不敢坐了。”   顾青衣轻笑一声,眼中含着笑意:“啊,那我还真不敢。”   没等宫九怒目相向,他又补充一句:“九公子如何做的来驾马车这样的事情?任是谁也不可能放心坐你的车,怕不是目标燕京,最后你能驾到天涯海角去。”   宫九:“!!!”   最后,顾青衣温柔补充:“不过,若是有九公子在,天涯海角也是去得。”   倒叫宫九怒也不是,喜也不是,只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烦人,总是乱撩拨他的情绪。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顾青衣突然放声而歌。   好好一首祭祀山鬼的屈原词被他唱得像是在表白爱慕一样。   迎面而来的风吹起他的长发,越发显得这人疏狂放荡不羁。   从没见过他这样疏狂放歌的宫九不由得看痴了。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若说山鬼是唱得像情歌,那这一首凤求凰就是直白热烈的情歌代表。   听着顾青衣饱含情意的低沉动人声音,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仿佛要溺毙在他那一双含情目里。   宫九明白过来,顾青衣注意到了他那些自我厌弃的情绪,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哄他开心。   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迎面而来的风似乎都变得温柔,大自然在美妙的与之合唱。   空气之中都荡漾着爱的甜美。 第40章 钓‘鱼’   进了庐州城以后, 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宫九身边的影卫又补了一批上来。   虽然看似一行只有四人,实则暗处不知道跟了多少人。   他们打算在庐州城多待两天,让那些以为他们会一路急行赶路的人计划大乱。   唯有对方乱起来, 他们才好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你要去逛一逛庐州城吗?”顾青衣与宫九打算出门前,对着中原一点红问道。   中原一点红摇头。   他要留在客栈里守着原随云。   毕竟中原一点红愿意留下来的原因就是为了见证原随云这个罪大恶极的人被判决,所以他不可能像顾青衣和宫九这二人,可以说放下就放下这事儿去游山玩水。   知道中原一点红的人, 都会明白他就是这样一个固执又可爱的人。   顾青衣点头, 与宫九一起出了客栈。   那一问不过是礼貌罢了。   总不好显得他二人欺负中原一点红。   如今人家不愿意, 他也不能勉强人家不是?   今儿真是赶巧,是庐州城开市的日子,街上人来人往, 叫卖声,砍价声, 嬉闹声, 鸡鸣狗吠, 好是热闹。   正是人间烟火气的味道。   顾青衣顺势牵起了宫九的手, 强做镇定的开口:“今日人多, 莫把你给挤丢了找不着,还是紧紧牵着比较稳妥。”   整个大街上,找不到第二个会像他们这样正大光明的牵着手的人了。   只是大家都在生活,也没有谁会闲下来看他们怎么牵手,怎么逛街。   宫九从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各种吵闹声能将他烦得心中戾气梗生, 只想破坏。   但是跟在顾青衣的身边就不会。   他被顾青衣牵着手,心神都落在了两人手掌牵合处, 对方温热的掌心接触着他的掌心,就好像心灵相通了一般,把他的魂也给吸走了。   顾青衣很是坦然的走到卖糖葫芦的人跟前,掏出一锭碎银子:“买两串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根本找不开,苦着脸说到:“贵人,您这银子就是将所有的糖葫芦全买去都足够的,我这小本生意,根本找不开。”   顾青衣道:“既然如此,你就将糖葫芦全给我,拿着银子家去吧。”   小商贩高兴了。   他直接将手里的糖葫芦架子递给顾青衣,将碎银往兜里一揣,打算去买些生活用品,就要回家去。   顾青衣拔下两串糖葫芦递给他:“卖糖葫芦的,恐怕也不舍得吃几次糖葫芦,就匀你两串。”   小商贩更加高兴,拿着两串糖葫芦连忙道谢。   今日收获颇丰,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顾青衣转头就看见宫九和一群眼巴巴看着的小孩子。   他又拔了一串糖葫芦下来递给宫九,自己留了一串,剩下的全派发给了这些眼巴巴看着的小孩子。   一时之间,道谢声,笑闹声,不绝于耳。   顾青衣道:“我猜你从前其实也不曾吃过糖葫芦。”   宫九抿了抿唇,想起被他妥帖存放的那半根糖葫芦。   “你尝一尝,确实很甜。”   宫九看了他一眼,低头含住糖葫芦,咔嚓一口,咬下一个山楂来。   又甜又酸的感觉在宫九的口腔里爆炸开来,各种滋味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顾青衣含笑问他:“可甜?”   他的背后是人来人往的人间烟火,嬉笑怒骂各种声音都仿佛远离了,那一双含着情意的眼睛里倒映着宫九的影子。   专注的,在众生之中,只看见了宫九。   宫九:“甜。”   一路甜到心里去了。   或许多年以后,他都还会记得这一幕,记得这一刻的糖葫芦有多甜。   顾青衣就真的是带宫九出来玩的,吃过糖葫芦以后,就与宫九去看别人捏糖人,给他和宫九一人捏了一个。   中午的时候,随便找了家小摊贩吃了一顿鲜美的馄饨,随后就去逛了杂耍,看了把戏。   最后两人去了寺庙,随大流的求了签。   宫九非常虔诚的跪在神像前,双手合十而拜,捧着签筒摇晃三下,掉出来一支签。   等他捡起来,才发现是两支黏在一起的签文。   他的脸色就有些沉了下来。   顾青衣看得好笑:“既然一下子掉出来两支,不如就当是你替我求的一支,我们一人一支,一起去解?”   如此,宫九才点了点头。   解签的和尚自是见过两支签连在一起的情况。   在庙里待得久了,什么千奇百怪的签,他都见过的。   和尚很是平静的接过签。   两支签,一支是:何须月老结连理,自有姻缘戏恋人。   还有一支是:虽然一段好姻缘,怎么奈他人性未坚,待得月圆方可就,罗帐情开意美甜。   两支都算是好签。   他双手合十一拜,将签文递给宫九:“善信所求之事,皆为好果,纵使中途有所波折,最后也能得偿所愿,阿弥陀佛。”   宫九将签文收起来,这才高兴了。   他自是恨不得半点儿波折都不要有,但是能得偿所愿,也就不必过于计较过程了。   此时,天色已晚。   二人捐了香油钱,就留在了庙里,吃了一顿斋饭。   原本以为只是将就的斋饭味道竟是出奇的好吃。   两人对视一眼。   顾青衣叫住了上菜的小和尚问:“怎么此前不曾听闻庙中斋饭如此出众?”   小和尚连忙解释:“善信误会了,这并非是我寺僧人做的斋饭,是少林寺无花大师云游至此,特意做的斋饭。”   顾青衣又问:“敢问小师傅,这无花大师又为何要为我俩做饭?我们与他可素不相识。”   小和尚连道自己也不知,只是一个普通的杂役小和尚罢了。   顾青衣轻叹一声:“如此,我却是吃不得这美味的斋饭了。”   “哦?”一道平和的声音突然插入:“善信为何如此感慨?”   来人穿着一袭白衣僧袍,手里拿着檀木手串,出现在了两人用餐的房门外。   将晚的天光打在他的身上,像是给他沐浴了一层佛光。   这委实是一个好看的和尚。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就连那个光头,都比别的光头圆润好看。   他眉目平和,眼中含着些许笑意,淡淡檀香从他身上飘来,看起来就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想必阁下就是无花大师。”   无花颔首:“然也。”   他带着些许骄傲,些许矜持,竟也不显得可恶,只让人觉得他合该这般高贵矜持。   也确实是如此。   无花大师是少林寺方丈的高徒,拥有着可怕的天资,对佛经的解读更令人深思,是佛门中的名士,在江湖之中也拥有着非常高的地位。   诗词书画茶,他全部精通,更是做得一手好斋饭。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年轻的宗师!   世人想在一道之上取得他这样的成就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可偏偏这个和尚他会如此之多,也难怪会有七绝秒僧这样的江湖称号。   这样一个出众的人,是合该有一份矜贵骄傲的。   无花盘腿坐下以后,为二人倒了一杯茶:“贫僧不请自来,只好先做了斋饭予二位,算作诚心罢了。”   宫九问:“你缘何故要见我等?”   被质问了,无花也不恼,只一笑道:“想必二位善信还不知道,有关顾前辈的事迹早已经在江湖传扬开来,不少江湖高手都在寻找顾先生,更有妄想一步登天者从中搅浑水,如今江湖越发沸沸扬扬,恐此事不得善终。”   他垂眸,看起来越发的像一座不喜不悲的佛像:“无花冒昧打扰,不过是希望二位可以早日了结此事,以免江湖徒生波澜。”   他说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端得是心念天下之人的善良佛陀模样。   可顾青衣是无辜的呀。   事儿又不是他传开的,那些人要有坏心思,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如今事情已经传开,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无花抬眸看他。   顾青衣无辜与之对视。   良久以后,无花垂眸:“是无花狂妄了,此事既已发生,且叫贫僧知晓,就是命定因果,贫僧不能不管。”   他道:“还请顾前辈与九公子允许贫僧跟随一起上京,也好有个照应。”   顾青衣问他:“我们这一路去,打打杀杀不会少,无花大师见了,可会承受不住?”   无花:“……”   他宛如拈花一笑的佛陀,又像是明志佛心的智者,分外坦诚的模样:“无花只做能做之事,只救可救之人,其余不过是个人修行罢。”   意思就是,人到跟前了,能救就救,能劝就劝,不听的就随便去死,自己找死他也管不到,或许就是上辈子结的因果合该有这一场劫难罢。   这人说着这样的话,却也还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搞得好像那样的解读是别人的误解,而不是他本意似的,竟让人无法怀疑他,从而自我怀疑。   也是非常的可怕了。   顾青衣会怕吗?   他不会。   宫九会怕吗?   也不会。   两人就像是从不曾多想一样,点头应下了和尚的要求。   “如此,倒是谢过无花大师亲手做斋饭了。”顾青衣招呼宫九吃饭。   毕竟逛了一天是又累又饿。   吃完,他又问无花:“不知此去可还能吃到大师做的斋饭?”   “如此美味,若是不能尽兴,只怕日后我等要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了。”   无花:“……”   除了微笑答应,他还能说什么?   为什么有人能如此之狗?这般得寸进尺,竟要他天天做饭?   人干事? 第41章 无花   两人出去一整天, 带了个无花和尚回来,中原一点红也没有开口询问,只冷冷打量和尚一眼, 点头致意。   无花却是不看他,直接背过身去,理也不理会。   宫九不愿意和无花寒暄,中原一点红就不是个会和人寒暄的人。   所以只得顾青衣开口。   “不知无花大师这是何故?”   无花道:“此人身上血煞之气甚重,恐有无数人丧命他手, 吾不愿见也。”   顾青衣道:“既然大师这样不忍见众生血煞, 为何不将他渡化?让他放下屠刀, 立地成佛?”   无花答:“只是他以此为生,虽造业障,却非本心也, 和尚我又如何可以劝阻他放下,反误了他性命?”   他也不是要人回答, 问完以后, 自己答到:“如此, 贫僧只能转身不见, 多念几卷超度经文罢了。”   他实在是一个很会讨人喜欢的人。   假如他没有包藏祸心, 这样一个悲天悯人又有底线有坚持的和尚,肯定能够得到大多数人的友好。   也难怪他能在二十几岁的年纪闯下这样大的江湖名望。   顾青衣没有戳破,只道:“如此,你就住在最东边那一间吧,正好中间隔了我与九公子,免得大师与一点红间隔太近, 不舒服。”   无花:“……”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是,他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假面, 就好像顾青衣的提议正中下怀一样。   他双手合十,对顾青衣一谢:“如此,谢过顾前辈体谅。”   顾青衣:“好说,好说。只是不知道大师晚上会不会有吃宵夜的习惯?”   无花:“……”   好的。   我懂了。   宵夜给你安排上。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顾青衣最爱和这些聪明人说话。   只要这些聪明人有求于他,那可真是太贴心了,闻弦声而知雅意,根本不需要太过直白。   他带着宫九回了房间:“你猜他什么时候会动手?”   宫九道:“明晚吧。”   顾青衣笑道:“我猜他明晚不会动手。”   “缘何故?”   顾青衣笑而不答,只问他:“要打个赌吗?”   宫九也来了兴致,问:“赌什么?”   顾青衣说:“你赌他明晚就会动手,我赌他明天不会动手。若是他明晚动手,那我就输了,输你一个条件,无论你提什么,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违法乱纪,我都答应你。”   宫九接着话道:“若是他明天不曾动手,那我也输给你一个条件,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杀人放火,违法乱纪,他也可以答应。   顾青衣笑起来,与他对视:“既然如此,那就赌了。”   宫九回应他:“赌,各凭本事吧。”   无花准备宵夜耽误了不少时间。   因为客栈里用的刀是杀生的刀,用的油是荤油。   作为一个高洁的秒僧,他是见不得杀生的,所以他亲自去准备了厨具和食材,废了好大功夫做出了一桌素豆腐。   清汤豆腐真是一绝。   白菜豆腐原滋原味更是美妙。   更别说香煎豆腐和虎皮豆腐了。   小小几块豆腐到了无花的手里就做出了一桌丰盛的豆腐宴来。   只一眼看过去就是色香味俱全。   无花还清洗了一番,他的身上带着点儿水气,衣服上是久熏留下了檀香。   这样一个高洁的人身上闻不见半点儿厨房的烟火气息。   正巧中原一点红也没有吃晚饭。   他就叫人给中原一点红送了一碟子豆腐过去。   “真是麻烦大师了。”   嘴里说着麻烦,实际上半点儿没见真觉得多麻烦,吃着桌上的豆腐,下筷子真是快得很。   间或还给宫九添菜,给他碗里堆了一堆豆腐。   酒足饭饱以后,无花问到:“两位缘何与中原一点红同行?”   他一脸疑惑的样子。   按道理来说,杀手不都是一击必中,绝不可能正大光明和别人同行的吗?   顾青衣道:“自然是因为中原一点红要与原随云同行。”   他顺势解释了一下中原一点红本是来杀原随云的,最后被折服主动监督护送原随云上京的事情。   无花赞叹一声:“是贫僧着相了,没想到中原一点红是这样一个有坚持有情义的好汉。”   他赞叹得真诚极了。   顾青衣也就笑着合了一声。   “只是这原随云一事牵扯甚广,不知是否有江湖名宿也参与其中?”   顾青衣摇头:“我们并没有拿到账本之类的东西,并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与蝙蝠岛有过交易,所以此事还得交给朝廷里的专业之人去查才行。”   他一副自己不擅长此道的样子。   无花信了。   毕竟,顾青衣已经是破碎虚空的高手前辈,缘何还需要说谎骗人?   “罢罢罢,吃饭吧。”   “对,先吃饭,无花大师的这一手斋饭真是绝了。”   两方其乐融融的,一时之间看起来格外的相谈甚欢。   这豆腐之中并没有什么药,无花亲手泡的茶也没有药。   哪怕被顾青衣当做厨子使唤,他也依旧没有半点儿脾气,老实得就好像他真是碰巧遇上这件事情,所以来帮忙的好心人一样。   吃完也聊完了,当然就是各自回屋去休息。   宫九下属专门定的庐州城里最好的客栈。   这还是为了给别人创造机会,才住在了别人的地盘上。   如若不然,直接去宫九的别院,那里从护卫到丫鬟仆人,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出去都能以一当十。   更别说宫九那么生气,还给影卫配了火铳。   真正是固若金汤,一个蚊子也别想飞进去!   所有人都在严阵以待,等着咬勾的大鱼出现。   夜越发深了。   大街小巷静悄悄的,只剩下了打更人巡街打更的声音。   庐州城的管理自然不可能像燕京那样严格,夜里偶尔有两个行人,只要略避讳着些,巡逻的人没看见也就作罢了。   几个毛贼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风声,说包下悦来客栈三楼的款儿是京城出来的贵人,有钱的很。   身上随便一块玉佩都是上万两的极品白玉。   随便一个泡茶的杯子就够普通人吃喝花用一辈子。   而且,这伙肥羊才四个人,只请了一个杀手保护,肯定好下手得很。   这如何叫人不心动?   他们本就是干得鸡鸣狗盗的玩意儿,悄悄跟了那两个肥羊一路,看着这两人身上的富贵,眼都热了。   再一打听,也没有听说这二人是什么不能惹的大人物。   于是,他们就冲了。   只怪宫九和顾青衣二人比较低调,一般人也不知道他二人的相貌特征,不知道他二人的名讳。   随便一个二流大侠都比他俩名气大,自然是什么玩意儿都敢冲的。   乘着夜色,这伙人直接朝着悦来客栈三楼而去。   他们熟门熟路的避开了巡逻队伍,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悦来客栈屋顶的瓦片上。   能在这样的府城里当盗贼,那多少都是有一点本事在身上的。   这一手轻功就比许多二三流武者强。   艺高人胆大,也难怪敢冲。   穿着夜行衣的人刚刚揭开瓦片,就和一双明亮的眼睛对上了。   那双眼睛眨了眨,含着些许的笑意。   没等夜行衣分辨清楚这双眼睛中含着什么样的意思,他就整个人一软,失去了意识。   与他一起来的几个毛贼也根本不是影卫的对手,很快就被抓住了。   这些人都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即使被抓住了,也没能供出什么有用的证词来。   就好像这一切只是他们突然生出了贪婪的心思,所以踢到了铁板。   可是影卫们都知道,九公子的消息一向封锁极严,根本不可能被这些小毛贼打听得一清二楚。   只可惜这些毛贼做了别人手里的刀,还压根半点儿没有意识到,以为是自己手段高超,知道了宫九等人的消息,自己找上门来送死。   没办法,影卫们只能继续等。   顾青衣敲了敲宫九房间的墙壁。   对面安静了一瞬间,也敲了敲,回应他。   如此,顾青衣倒是来了兴致,开始用有长有短的敲击声给宫九发消息。   坐马车无聊的时候,顾青衣粗略给宫九讲过摩斯密码,正好现在拿来加密对话。   笃笃笃:你睡了吗?   笃:没有。   笃笃,笃笃笃,笃笃:快睡,估计今天晚上不会来什么重量级的人,作用只是消耗精神。   笃,笃笃,笃笃:睡不着,我可以和先生一起睡吗?   笃笃,笃笃笃:不可以,赶紧睡,不然某些人该起疑心了。   宫九知道顾青衣拒绝的事情,他再说也不会有其他的结果,也只好接受。   如此倒不如在马车上休息,还可以住在同一辆马车里。   远比躺在客栈里来得近。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以后,又一波毛贼前来自投罗网。   这一夜一共来了六七波小毛贼,实力都一般,在宫九的影卫手下走不了几招,最后一个逃脱的都没有。   大清早起来,无花就已经贤惠的准备好了早饭。   他含着几分关切看着几人:“诸位善信昨天夜里没有休息好吗,怎么一个一个都这样神情疲惫?”   顾青衣打了个哈欠:“都怪昨天夜里来了几波毛贼,打扰了睡眠。”   他说着,看了无花一眼:“大师倒是睡得安稳。”   这一眼似有深意,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无花笑容不变:“贫僧什么都不曾听见,所以就睡得格外香甜了,真是对不住。”   顾青衣摆摆手:“大师不用道歉,昨夜什么也没发生,还抓住了几个毛贼罢了。”   无花看着两人憔悴的样子,含笑不语。   一副被说服的样子,招呼几人用饭。   至于他内心在想什么,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顾青衣和宫九对视一眼,自然是无有不从的。   他道:“昨夜虽睡得不好,今日却还不是放松休息的时候,我与九公子还得出去转转,看看是否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这里一切,就仰仗无花大师了。” 第42章 瓮中捉鳖   两人吃完了饭果然继续上街转。   今日不是集市的日子, 所以街上少了许多来庐州城采买的人,摆小摊儿买山货的也少了许多。   街上远没有昨天那样拥挤。   两人并排走着,就发现街上多了许多乞丐和江湖人。   这些人神色匆匆, 显然是有目的而来,而不是路过。   宫九道:“看来,我的胜算要大一些了。”   顾青衣却是摇头:“只怕他不见得愿意搭上自己的身份,所以今日必定会先做准备。”   宫九却道:“他若是不想暴露自己,又为何要亲身前来?这本就自相矛盾, 所以他大概是不怕暴露的, 他很可能想着直接杀人灭口, 也就无所谓我们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顾青衣点头肯定:“九公子说的也有道理,看来这次是你赢的可能比较大。”   宫九听着他喊自己九公子,很不高兴。   平日里两人甚少称呼对方, 他居然也没注意到顾青衣一直称呼他为九公子。   而顾青衣居然也从没有问过他真名叫什么。   偏偏他又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情就发作。   宫九想着,闷不坑声的生气。   “怎么了?突然不高兴?”顾青衣凑近两分看他, 那张脸就放大在眼前, 宫九抬眼就能看到他眼中的情意。   他直接就问:“你为何不问我的名字?你可是对我的过去从不在意?你……”   莫非你只是玩玩而已吗?   可宫九问不出口。   似乎爱情让他变得格外的患得患失。   顾青衣懂了。   他哭笑不得的解释:“我只以为你不想自己和太平王府有任何的牵扯, 所以我才从不问你的名字。”   “更何况, 不管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都是你吗?”   “只要你是你,其他的一切,我都不在乎。”   宫九垂眸,还是不肯展颜。   他有心想问既然如此,顾青衣又为什么不同意他晚上一起睡。   可他又问不出口。   这种话问出口就是在邀宠一般,好似他多么饥渴似的。   “你若是愿意说, 可否告诉我,你的姓名。”   宫九垂眸说道:“我名朱厚熙, 从母姓宫名九,你……可以称呼我……”   “阿九。”   顾青衣不必他开口,就主动上道的改了口。   他甚至体贴的说道:“你可知先生还有什么别的含义?”   宫九摇头。   顾青衣眼中含笑:“在我们那儿,夫妻之间也可称丈夫为先生。”   所以,或许他从一开始就见色起意,才允许了宫九那么多得寸进尺不短了靠近的机会吧。   只是顾青衣也没有想到,宫九居然会是朱厚熙。   说起这个名字,可能没人知道。   但是说起他弟弟的名字,那知道的人应该就不会少。   他的弟弟名叫朱厚熜,是武宗朱厚照的堂弟,朱厚照死后继承了朱厚照的皇位。   是个爱好修道炼丹的皇帝。   顾青衣对明史其实并不如何了解,但是他有小天道意识在,所以第一时间就了解到了历史上朱厚熙的命运。   早夭。   再一想到宫九早年丧母,后又落到无名手中,若非机缘巧合,恐怕也是早夭之命。   想到这里,顾青衣就心疼的不得了,看着宫九的眼神越发缱绻。   宫九抬头,就看到顾青衣眼中饱含情意的样子。   他心中那点儿郁闷散去。   顾青衣总是能够用短短的几句话就让他感受到对方饱满的情意。   让他明白,他被人宠爱着。   从始至终,只有他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   顾青衣伸出手刮了刮他的鼻梁,宠溺问他:“如此可高兴了?”   宫九护着鼻子,点头,诚实得可爱。   顾青衣伸出手牵住了宫九的手掌,道:“瞧你像个小孩似的,竟还为这样的小事生气,可不能让你独自一人走,否则丢了都找不回来。”   这句话有什么逻辑吗?   没有。   只不过是顾青衣想牵住他的小可爱,所以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足够。   而宫九乐意。   所以就不需要去管什么逻辑不逻辑。   爱情里哪有什么逻辑。   只不过是心甘情愿罢了。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圈,到处走走停停,也就打发了一天的时间。   等到两人回客栈,天都快黑了。   迎面就遇到了无花。   无花一怔,忘了原本的说辞,有些疑惑的问:“九公子,脸上是什么?”   宫九一把捂着脸:糟糕,我的脸上有憔悴妆啊!   绝对是被顾青衣刮花了妆容,现在糊成一坨了。   否则这么昏暗的天色,无花不可能看的真切,再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他今天在外面和小孩子玩,所以有些脏。”顾青衣谎话张口就来。   为了防止无花追问,他还要了热水,直接把宫九带走了。   无花只好乖乖闭嘴。   反正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他不过是奇怪多嘴一句罢了。   作为一个聪明人,他多少也看出来顾青衣和宫九之间的猫腻,自以为自己明白了顾青衣为什么这么强硬。   顾青衣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   无花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说到:“原本有一户人家请我去讲经,只是当时被我拒了。”   “如今对方看我依旧停留在庐州,就想请我上门去给他家老太太讲经。”   “老太太虔诚礼佛,所以我也不好拒绝,此去需三日才能回,还请顾前辈见谅。”   说完,他作了个揖。   “无妨,你且去吧。”   顾青衣答应得非常直接,好说话得很。   直接堵得无花那些伶俐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如此,他也只好笑着谢过顾青衣,念了句阿弥陀佛。   送走无花以后。   宫九问:“可要派人盯着他?”   顾青衣点头:“派,他或许也不是单纯去讲经。”   若是直接找到证据,就可以将无花给抓住,以免他祸害别人。   宫九也没问为什么顾青衣会同意,直接就安排了影卫去跟踪监视无花。   是夜。   两声蝈蝈叫声响起,窸窸窣窣就有许多人朝着悦来客栈三楼攻击而来。   只是这些人也不是什么江湖高手,最后都被影卫擒获。   原以为这其中会有无花,却没想到他竟真的老老实实在庐州城一户信佛的人家里给人家老太太讲经。   看来,他确实还不想暴露无花这个身份。   或许他与宫九都猜得浅显了一些,无花这个身份恐怕还大有用处。   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成事,否则他绝不会轻易露出马脚来。   无花连着给人讲了三天经。   顾青衣和宫九就连着接待了三天晚上的不速之客。   这些人,一波比一波厉害,最后甚至出现了几个宗师高手。   有的人可能大半辈子都停在宗师之竟,所以就没忍住诱惑铤而走险,与蝙蝠岛有了合作。   如今,蝙蝠岛被清除。   他们自然坐不住。   偏偏又惜命。   所以才拖拖拉拉的硬拖到顾青衣和宫九被连续骚扰几个晚上,才敢出手。   其中有一个比较奇怪。   却是为了中原一点红来的。   “你要背叛我?”   “不敢。我只是将原随云送去京都,不日就回。”   黑衣人皱起眉头,显然很不满意,瞥了中原一点红一眼:“记住你是谁教养长大!若是哪天你忘了根本,我就只能清理门户了。”   中原一点红点头应下。   黑衣人纵身跳下屋顶,马上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   只是这里已经被顾青衣和宫九团团围住,哪里是他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   影卫当机立断。   嘭的一声,黑衣人就被穿透了右腿,直接跌倒在地,疼的根本起不来。   这一波,又是全部抓获。   本该松懈的两人坐在黑暗的房间里,面对面,问话:“你猜他今晚会不会来?”   “他已经来了。”   两人谁都不在出声,安静屏息听着动静。   “吱——”   轻微的嘎吱声刚刚响起,就被他止住,蹑手蹑脚的用力抬起门,再缓慢推开。   如此果然没有了半点儿声音。   他安静的来到原随云的床边上,举起手中弯刀就是几刀。   砍完,他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没有半点儿血腥味。   那他砍的到底是什么?   无花顾不得去思考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中计了!   灵光一闪,转身就跑。   结果直接步了杀手首领的后尘,砰砰砰三枪打穿了手脚,倒在地上。   屋子里亮了起来。   无花抬头看去。   这哪里是什么空荡荡的房间,原来黑暗之中竟是站满了人!   甚至连神侯府的人都已经到了,偏偏他竟没有收到任何相关消息。   如今被神侯府人抓了个正着,他在想推脱,也没可能了。   只是无花不解:“莫非,你们从头到尾都在怀疑我?”   难道,他的演技不好吗?   顾青衣摇头:“我们不是怀疑你,而是从头到尾都知道那个人是你。”   听到这个解释,无花更不理解。   他自认为自己的马甲经营得够好,怎么可能会有人怀疑七绝妙僧?!   “你第一次来杀原随云那天,我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味。”   无花笑了:“没想到最后竟是檀香出卖了我。”   “所以你们就从头到尾都在把我当做傻子耍?!”   顾青衣道:“没有,我们明明是把你当厨子啊。”   说到厨子,无花就被气得吐血。   要不是他早早找了借口,恐怕真得给这几人准备一日三餐。   他们是真的,在把他当一个厨子!这实在,侮辱至极!   他一口咬破嘴里含着的药包,鲜血喷涌,狰狞大笑出声:“纵然是这样又如何?除了我自己,谁也别想杀死我!”   “嘭。”   “嘭。”   卫一卫二听从命令两枪放在了无花的心脏和眉心处。   无花睁大双眼,鲜血从他额前的血洞里流淌出来,嘴巴无声的张张合合,最后嘭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43章 又一个造反派   “他既然已经服毒自尽——”   开口的是楚留香。   他正巧遇到陆小凤和花满楼查丐帮, 又与丐帮帮主任慈有点儿关系,所以就自告奋勇的跟着一起查案去了。   陆小凤手里有小乞丐做人证,再加上南宫灵根本给不出什么有力的解释, 他自然就被丐帮众人怀疑了。   大家伙儿齐心将被南宫灵软禁起来的任慈和他夫人解救了出来。   剩下的事情是人家丐帮的私事,所以他们几人就前来与顾青衣汇合。   却没想到顾青衣在庐州城这里摆下了局,玩了一出请君入瓮,从头到尾把无花玩弄在鼓掌之中。   楚留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同行而来的朋友陆小凤给捂住了嘴巴。   对上顾青衣的眼神, 陆小凤笑得尴尬极了:“哎, 这个楚香帅和无花有点儿交情, 所以一时接受不了打击,莫怪,莫怪。”   他敢肯定, 要是真让楚留香说出什么让人不高兴的话来,不用顾青衣动手, 一旁冷冷看着的宫九就能整得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顾青衣也没打算找楚留香的麻烦。   好歹, 这人也是个主角。   是武侠世界的小支柱之一。   他还不至于这样冲动, 就把人怎么样了。   万一一个支柱的死亡就能倒退一大段进度条, 那他岂不是白忙活?   他看了看影卫。   卫一主动上前, 蹲在了无花的尸体前,掰开了无花的嘴,检查他嘴里的毒到底是什么毒。   好在无花死亡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置信,是张着嘴的,后来冲涌出来的鲜血也很好的保证了他嘴里的毒不会被吞下去, 消失无踪。   卫一非常科学的借用一段棉布沾取了无花嘴角的鲜血,用了几种方法确认以后, 回来禀告:“回禀九公子,顾先生,无花口中的毒药确实是假死药。”   “此药发挥作用极快,一旦发挥就不会再有残留,极难检查鉴定是各种药物。”   “好在他口中还有一些未发挥的药物,如今已经取证完成。”   “此药曾是西域某个小国的谜药,经历几个皇朝也曾流入中原,所以暂时无法确定他的药是从哪里得来。”   “主要材料屏息花只有几个地方可以存活,我们会尽快前去辨认是近期否有出售。”   卫一是个能干的。   非常善于帮助领导解决问题。   也非常懂得分寸,明白怎么才能讨好领导。   所以在顾青衣的决定被质疑的瞬间,他就将这些本该秘密汇报的东西全部正大光明的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楚留香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而他的主人九公子,则对他多了两分赞许。   卫一:我已经掌握了安全密码!想要在狗老板手下保住性命,就要时时刻刻关注好顾先生!   顾青衣看向楚留香。   卫一的表现,宫九都能看得出来,他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卫一维护了他,他自然也不会让卫一下不来台。   “楚香帅是不是觉得人死债消,我方才的行为有欠妥当?”   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来。   顾青衣又说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楚香帅还是不要过于容易相信他人比较好。”   无花一直以来将自己的名声经营的都很不错,若不是他前来杀人被抓了个正着,又有谁会怀疑这样一个大师会是个坏人呢?   而这样一个顶着虚假名声的人,冒着身份被识破的风险也要前来杀原随云,想来应该是有什么把柄落到了原随云的手里,不得不杀人灭口吧?   只是如今人已经死了,再想要去探究他的目的是什么,就有点儿难了。   或许他还暗地里策划了无数的阴谋诡计,现在直接翻了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白白死在了自己的假死药上,被火铳打成了筛子。   也是唏嘘。   荒谬得像是一出戏剧。   甚至,戏剧都不会给一个反派排这样毫无排面的死法。   然而,生活不是戏剧。   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   如今无花死亡带来的进度条已经跳动,顾青衣也就懒得再去管无花还准备了多少后招了。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再多后招也没有用了。   他直接将原随云与无花一起交给了神侯府的人。   “或许你们可以试一试从他的嘴里问出无花到底有什么阴谋,能被无花一直紧追不舍的追杀,想来他是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神侯府来的人是追命。   他的腿法最好,速度最快,一路上悄无声息的赶来,如今胡子拉碴的越发落拓。   他摸了摸腰上挂着的酒葫芦,直接了当的开口:“原随云一案牵扯甚广,圣上想要将他树立成一个典型来处理,所以我必须要将活着的原随云带回京都。”   从庐州府到燕京,快马加鞭也得好几天,若是被人埋伏,一波接一波,他追命想要一个人将原随云带回京,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所以,他直接了当的求了人,也不算耍心眼。   “希望能够求得顾前辈和九公子同行,算神侯府欠您二位一个人情。”   顾青衣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神侯府的人情,他无所谓,但是原随云落网之后的进度条结算,他还是很在意的。   顾青衣转头看向陆小凤和花满楼:“你二人可问过丐帮为什么会参和在无花这件事情里面?”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   他自然是没有问的。   毕竟丐帮当时一团乱,作为一个有眼力见的人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凑上去找事情。   花满楼道:“顾先生是认为丐帮也是知情者?”   顾青衣点了点头,眼神之中有了些许玩味:“你们可知丐帮有多少帮众?”   “这……”   “不知。”   “未曾在意过。”   大家都知道丐帮是江湖第一大帮派,却也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去计算过丐帮到底有多少人。   顾青衣又问:“那你们可知,少林有多少弟子?”   “……”   两个问题一出。   江湖众人沉默了。   顾青衣挑眉:“所以你们去一趟丐帮,什么都没查到,就只救了个丐帮帮主任慈,就回来了?”   陆小凤:“……”   花满楼:“……”   罪魁祸首楚留香:“……”   眼见这二人视线都投向了楚留香,顾青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恐怕是盗帅楚留香的风度又一次发作,所以才干脆利索的带着陆小凤和花满楼离开了丐帮总舵吧。   顾青衣似笑非笑的瞥了二人一眼,道:“无花本是最有可能继承少林寺方丈之位的人,而南宫灵则是丐帮的少帮主,这两个帮派联手,可操作的事儿就多了去。”   要人手有人手,要威望有威望,想要造反岂不是振臂一挥的事情?   所有人顺着顾青衣提出的猜想去设想,脸色越发的难看。   还是追命最先反应过来。   他皱起眉头问顾青衣:“敢问顾先生,少林寺在江湖之中的地位之重,不可轻动,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顾青衣挑眉:“能有什么误会呢?”   “我不过是提出一个猜想罢了,至于到底是真是假,当然是由你们去证实呀。”   要是这人没有什么图谋,那他为什么要当着好好的七绝妙僧不当,穿夜行衣来杀人放火呢?   如此,事情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   丐帮为什么要参和在无花这件事情上。   准确的来说,是无花和丐帮少帮主南宫灵到底有什么关系?   丐帮是不是知情者?   丐帮有没有二心?   少林寺是不是知情者?   少林寺有没有二心?   如果不能搞清楚这几个问题,恐怕圣上会直接派遣人手清理江湖。   陆小凤等江湖浪子只要一想到这个未来,就头皮发麻。   他们野惯了,可不想自己的上头还有个紧箍咒管着。   六扇门和神侯府只是介入江湖,都已经让这个江湖起了诸多波澜,若是想要彻底管理江湖,恐怕一个不慎就会逼得江湖朝堂对立。   这可不是江湖浪子们乐意见到的。   陆小凤直接坐不住了:“还请追命捕头先不要声张,待我们去探一探风口,确定虚实再上报如何?”   追命点头允许了。   他本来也无法兼顾两项任务。   陆小凤是江湖有名的侠探,愿意帮忙去查丐帮和少林寺直接的勾连,那自然是更好。   楚留香也赶忙说到:“此事说到底都怪我横插一脚,还请允许我同行,否则我怕是良心难安了。”   顾青衣直接无视了他,看着发呆的宫九,显然是懒得去管楚留香的事情。   陆小凤不是主事人,只好挤眉弄眼的看向追命。   楚留香也苦笑着,看向追命。   追命无法,只得答应下来。   毕竟楚留香的江湖名声也很大,此前虽不曾见面,倒也可以从这人的行事作风中看得出来,楚留香不是一个无视法律,肆意妄为的人。   这时,宫九突然开口说到:“所以,无花串联丐帮,是想造反?”   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这样一个江湖门派,居然也有造反之心?   他凭什么造反呢?   不过,宫九自己原本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   要不是小老头中途熄火,他又被顾青衣管束着,无名岛其实也是实力造反选手来着。   所以,宫九也不曾细想,后知后觉的笑了起来:“皇帝好惨啊,人人都想造反。”   众人:所以你之前发呆,就是在想这个事情吗?   顾青衣:九公子真是多少有点儿慢半拍了。 第44章 挑拨离间   顾青衣与宫九在明, 神侯府在暗,陆小凤与花满楼并楚留香去查丐帮与无花的关联。   一行人又慢慢悠哉悠哉的朝着燕京而去。   虽然中原一点红是个杀手,却是有口皆碑, 因为有他在,所以谁也没有怀疑原随云不在这个队伍当中。   悄无声息的死了一个无花,依旧还有许多江湖人想要截杀原随云,一路紧盯着这一行人。   “糖炒栗子,现炒现卖的糖炒栗子了。”   老妪沙哑的声音在夜色下响起。   刚到下一个城镇, 得以脱离马车休息的两人站在楼上看下去。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头发灰白、满脸褶皱的老人, 她穿着灰色衣服, 搭着靛青色的襦裙,挎着个盖了块棉布的篮子,佝偻着, 蹒跚走着。   她偶尔还会停下来捶一捶自己的背,抬起袖子擦一擦头上的汗。   看起来辛苦极了。   这样一个年迈的老妇人, 天色见黑都还得为了生活在外奔波。   但凡是个有良心的, 看到这一幕都会忍不住动一动恻隐之心。   然而。   宫九:我们反派没有良心。   宫九挥了挥手, 他手底下的影卫瞬间就蹿了出去, 将这个老妇人给抓了起来。   老妇人看起来可怜又可怕, 被影卫拎着动也不敢动,大气不敢出一声,篮子哐嘡一声掉在地上,香甜软糯的糖炒板栗一个接一个骨碌碌的滚满了一地。   “我的糖炒栗子……”   老妇人看着掉落一地的糖炒栗子,泪水流淌满脸,奋力挣扎起来, 却始终不能从影卫的手中挣脱。   她无望极了。   “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要干什么?!”   “还有没有王法啦?!”   她的声音失了年老的温柔,变得尖锐又沙哑, 像是夜里泣血的乌鸦,一声一声都像是在诅咒。   然而,影卫们充耳不闻。   他们直接将老妪拎上了客栈三楼,掉落在巷子里的糖炒栗子也都仔细小心的捡了起来,一颗也没落下。   等影卫把老妇人拎到顾青衣和宫九面前的时候,她已经不挣扎了,就像是认命了一样。   她理了理被扯乱的衣服,面无表情的看着宫九和顾青衣。   宫九做了个手势,影卫就会意的将老妇人的裙摆给拉了起来。   老妇人的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布鞋。   宫九眉头微微皱起。   顾青衣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抢回自己的裙摆的老妇人,问道:“可是抓错了人?”   宫九不语,让影卫直接给老婆婆脱妆。   一番折腾以后,并没有取下什么□□之类的东西,老妇人脸上的褶皱都没有少一根。   宫九面沉如水,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这个老妇人。   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抓错人了。   对方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个人。   她或许就是一个谋求生活,不得不夜里出来的老人家。   老妇人整理了衣裙,又理了理散乱在耳畔的头发,冷冷一笑,仿佛豁出去了一半:“你二人不管不顾的就把人抓来,如今却是一句抓错就能了事?”   “这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情。”   “若是你们不给我一个说法,今日我就一头撞死在你二人的门前,日日夜夜诅咒你二人,生不能同时,死不能同穴,生死不复相见!”   顾青衣轻笑一声,一下子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只是他早已经习惯了别人的注视,倒也没什么反正。   他看着虚张声势的老妇人,笑道:“不知道您怎么会觉得我们会是讲道理的人呢?竟还敢问这样粗鲁把你抓来的人要个说法?难道你活了大半辈子,竟还是这样的天真吗?”   他明明在笑,说出来的话,却做足的反派的架势。   老妇人一下子卡壳了,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句话来。   她看了看顾青衣,又看了看宫九,越发的糊涂。   宫九却是明白过来了。   他问到:“或许你该先说一说,是谁给你的糖炒栗子,又是谁教你这样装扮,更有谁特意要求你在傍晚出来行走买卖。”   老妇人立刻说到:“没有人教我这个,我就是为了多挣点儿钱罢了!”   她回答的太快,就像是早已经在心里打过无数次腹稿一样。   偏偏老妇人不明白,有句话叫做不打自招。   若不是她这样的态度,恐怕顾青衣和宫九还不能肯定她就是被人指使的。   两人对视一眼,由顾青衣继续说道:“你既然说没有人教你,那么你一个平头百姓,又是怎么知道我二人之间的关系,平白说出死不能同穴这样的诅咒来呢?”   是的,老妇人一开始就很害怕,但是这股害怕太表面,浮在面上浅浅一层,连挣扎都假模假样的。   可见这个老人家的演技是真的不行。   这也是顾青衣并没有开口的原因。   后来她更是开口就给出那样的诅咒,直接明了的点明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才是顾青衣彻底肯定她有问题的点。   一个普通人,如何知道顾青衣与宫九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恐怕这些人根本连想都不敢想,恨不得离江湖人江湖事远远的,又怎么可能会去知道这样详细的内幕呢?   “我听人说书听来的。”   老妇人依旧不认。   宫九和顾青衣并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看着她。   那两双眼睛之中,是直接明了,没有半点儿怀疑和动摇。   他们已经认定了她有问题。   老妇人这才开始慌了。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反正你们把我抓来,又打翻了我的糖炒栗子,都是你们的过错!”   她说着,眼睛小心的瞥向四周,寻觅一根可以让她一头撞死的柱子。   很快,老妇人就选好了一根。   她提起裙摆就朝着承重柱子上撞去,嘴里还不停的诅咒着。   “你们两个这样逼迫我,我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我会日日夜夜的缠着你们!让你们永不安宁!”   ‘嘭——’   老妇人撞到了影卫的胸膛上,冲力反弹回来使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咔吧一声,尾椎骨折了。   “哎哟,哎哟…”   宫九垂眸定定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老妇人,久久不语,身上泛起些许凉意。   这些人。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企图挑拨他与顾青衣之间的信任。   而他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永远都是对的,或许哪一天就会落入敌方的陷阱,做出许多无法挽回的事情。   就像这一次,这个故意扮做公孙大娘的老妇人。   若是他直接将人错杀,顾青衣会如何看待他?   这一次,顾青衣相信了他。   下一次,顾青衣还会相信他吗?   下一次,再下一次,以及以后的无数次,这份信任会一直存在吗?   会不会终有一天,他也会死在顾青衣的手掌之下?   “阿九。”   宫九听到声音下意识的抬起头,眼神一片空洞,面上阴霾都来不及收敛,看起来又脆弱又孤单,宛如被逼上孤岛的惊鸟。   顾青衣看着他这样,无声叹息,上前两步将人拥在怀里,紧紧的抱住:“你在想些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宫九乖巧的任由他抱着,微微扬起头看着他,良久以后却是摇了摇头。   他垂下眼眸避开了顾青衣的视线:“之前整顿无名岛的时候,发现小老头手下的红鞋子行事作风狠毒,所以我命人将其逮捕回岛。”   结果顾青衣在海上出了事,后来又遇到蝙蝠岛的事情,所以红鞋子里的成员跑掉了几个。   另外几个成员则在帮助公孙大娘恶过程中,死在了无名岛的护卫队手中。   如此,红鞋子与宫九之间,属实可以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当然,宫九本来也没打算放过红鞋子。   只是他没想到,公孙大娘会把目标放在顾青衣的身上,从他与顾青衣的关系入手,一击就落在了他的死穴上。   说完,宫九仰头看向顾青衣。   看着他面上矜贵,实际上眼中全是忐忑的模样,顾青衣轻轻一笑,将这件事情看得轻飘飘的:“既然是冲着我来的,那就叫她来好了,你不必这般担心。”   他轻轻捏了捏宫九的脸颊:“正好我如今已经恢复了六层实力,就拿这些人试试手。”   似乎两人确定关系以后,他就忍不住想要捏一捏宫九,或者是触碰一下他。   就好像得了皮肤渴求症一样。   好在宫九每次都很乖,并不因为他的动作而生气。   否则,他真怕自己会因为唐突到宫九,被打出房门去。   看着宫九身上的阴郁尽消,顾青衣有些不舍的将人松开,再一次强调:“阿九,或许别人眼中的我是个圣人。可你该明白的,我从不是为声名所累的人。”   早在确定关系的时候,顾青衣就已经将自己所作所为的原因都全盘托出,半点儿没有隐瞒宫九。   所以,他根本不是旁人眼中那个嫉恶如仇的顾青衣。   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而已。   “我是怎么样的人,你该明白的,对不对?”   顾青衣的声音很轻。   就在宫九的耳边响起。   温热的气息落在宫九的耳畔,激起一片红晕。   他压低了声音,慢慢的说到:“要是阿九这般不信任我,那先生我可就要惩罚阿九了。”   宫九无意识的摸了摸耳朵,内心深处竟有些好奇,顾青衣到底会怎么惩罚他。   他抬起头与顾青衣对视,听着对方一声轻笑,浑身一激灵,干巴巴的应到:“是我不该这般患得患失,怀疑你的。” 第45章 坐怀不乱   眼见宫九情绪稳定下来, 顾青衣就彻底放开了他,捻起一枚糖炒栗子轻笑一声,对着老妇人说道:“你猜这枚糖炒栗子上的毒, 能不能够毒死一头大象?”   这个时代的人,已经知道大象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老妇人听着他的话,瞬间睁大了双眼,面上全是惊诧。   看着她的表情,顾青衣了然。   很显然。   她从没想过这框糖炒栗子会有问题。   而那些人为了算计宫九, 也压根没有想过会不会误伤到其他人。   恐怕那位公孙大娘只会觉得, 要是宫九真一不小心被糖炒栗子毒死, 那也是老天有眼。   他垂眸盖住了眼中的戾气,让人从客栈后院抓了一只活鸡来,将剥了壳的板栗碾成碎渣喂给了鸡吃。   抓来时还活蹦乱跳的鸡不出一炷香的时间, 就躺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 彻底的死去。   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的老妇人彻底破防, 呆呆的跌坐在地上, 声音沙哑极了:“在被你们发现之前, 我已经, 卖掉两份糖炒栗子了……”   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杀人凶手。   明明,她也只是拿了钱,替人卖一晚上的糖炒栗子而已。   “我还……”   她语气哽咽,带着哭音,几乎语不成调:“……还,留了一份糖炒栗子……给我孙子……”   “我真是造孽啊。”   顾青衣听了, 立刻安排人去将卖出去的糖炒栗子找回来。   老妇人此时已经失去了演戏的心态,几乎是问什么答什么。   可她知道的也很有限。   毕竟只是拿钱办事。   而那个贵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她面前露面, 两人见面都是隔着屏风,非常的神秘。   后来还专门给她做了装容造型。   若不是对方实在给的太多,她也不可能一把年纪了还在外奔波。   她家里实在太需要这一笔救命钱了。   所以哪怕老妇人心里也嘀咕过,为什么要在傍晚卖糖炒栗子,而且只是顶替做个买卖而已,居然就给了她五百两白银。   这一篮子糖炒栗子全卖光,也不值五两。   如此翻倍的价钱,肯定不是好拿的。   她自以为自己已经活够了,为了家里孙子可以活下去,她宁愿自己豁出命去挣这五百两。   她以为自己可能会死。   没想到,因为她这一篮子糖炒栗子,更多的人会死去。   “所以,你肯定对方是一个年轻女人,对吗?”   “是。”   老妇人的声音沙哑得非常难听,嘴唇也干裂起皮,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迟暮之气,仿佛随时都可能行将就木。   “我那小孙子……还有得救吗?”   顾青衣听了,勾起一个微笑:“或许你可以祈祷一下,他们还没来得及吃糖炒栗子呢?”   “这一切,就看天意吧。”   老妇人明白了。   人活得够久了以后,就很容易能够明白别人的话里话外都有些什么意思。   而今,她还想为了自己的孙子,再拼一次。   她踉跄着站了起来,一副失心疯了的样子,也不去看顾青衣和宫九,转身就要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还嘴里念念有词:“对,毒是她下在板栗里的,她肯定有解药,我要去找她。”   “对的,找到她肯定会有办法的。”   “肯定会有办法的。”   也不知这话是为了安慰谁,她就这么念叨了一路。   影卫们都很有眼力见,眼看着老妇人要去找幕后黑手,自然是悄无声息的就跟了上去。   宫九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屋子,开口道:“她此去,凶多吉少。”   乍一开口,听得顾青衣吓了一跳。   这样沙哑的嗓音竟没比老妇人好到哪里去,也不知他是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她会死。”   宫九又重复了一遍。   公孙大娘可不是什么信男善女。   正如老妇人所想,她本就没想过老妇人会活着回去,给的那五百两就是老妇人的卖命钱。   老妇人如今把事情搞砸了,还敢把人往她那儿领。   别管是什么原因。   她能活下来的可能性,都太低太低。   顾青衣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看着宫九。   专注的眼神落在宫九的脸上,企图看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宫九却是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有些游离在外的感觉。   顾青衣也没让他等太久,只笑着说到:“既然你提出这样的情况,想来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   宫九猛然睁大双眼,抬眸看他。   仿佛想要透过这双含笑的眼睛看到顾青衣的心里去。   顾青衣不闪不避,任由他看。   最后,宫九挪开了视线,轻声问到:“你竟这般相信我吗?”   那声音很轻很轻。   又很沙哑。   若不是这个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与宫九二人,十分的安静,他甚至不一定能够听清宫九说的是什么。   可这样轻的问句落在顾青衣的耳朵里却是分外清晰。   他的阿九,此刻就像是袒露在壳外的蜗牛,只要有一点点会受伤的可能,刚刚伸出来的触角就很可能立刻缩回去。   明明一直渴望被信任。   又悲观的怀疑些这份信任。   渴望拥有。   又悲观的觉得总会失去。   可怜又可爱。   就像是有人在用羽毛在他心上轻轻的挠,带出一阵阵痒。   顾青衣克制住脑海里发散的各种废料,十分肯定的回答:“因为阿九就是这样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因为阿九答应过我,所以,我相信你。”   宫九抿了抿唇,低落的情绪彻底消失,抬眸看过来时,眼中都是明亮的。   他点了点头,颇有些高傲的矜贵:“那是自然。”   此时,他才注意到房间里经过老妇人的挣扎已经乱做一团。   地上更是有着一滩可疑的水渍。   已经没办法住人。   他心里有几分雀跃,面上却还绷着表情:“如今这里是没法住人了,不如就去你的房间将凑一晚?”   顾青衣点头应允。   两人的房间都是三楼天字号房。   宫九是一号,顾青衣是二号,就在宫九这间房的隔壁。   两人出了门左拐一下就到了顾青衣的房间。   天字号房很宽敞。   除了睡觉的床榻,还用屏风和月门隔出了客厅和洗漱用的隔间,客厅里甚至摆上了八仙桌。   床也很大,两个人睡足够足够。   宫九洗漱过后,坐在床沿上,拿着一条棉布巾有一搭没一搭的擦拭着头发。   顾青衣洗澡的动作很快。   宫九的头发还没擦干,顾青衣就已经洗好出来了,就连头发都用内力蒸干了。   瞧着他一身干爽的样子,宫九擦拭头发的手一顿,无数腹稿全部胎死腹中。   顾青衣却是完全没察觉到宫九的小心机,也没发现宫九此刻的复杂心情,十分自然的从宫九手中拿过棉布巾帕替他擦拭头发。   也没问宫九为什么不用内力蒸腾干。   就这么安静又仔细的将手中的青丝全部擦拭干。   他转身将棉布巾帕放在了屏风支架上,打开柜子门,里面抱出来一床被子,动作麻利的在地上打好了地铺。   转头就看到宫九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   顾青衣:???   他爽朗一笑,冲着宫九眨了眨眼睛,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放心,将就一晚不会怎么样的。你该知道的,我还睡过破庙呢。”   他说的是装乞丐那几天。   然而,宫九压根没和他有什么心照不宣。   难道他还要为了顾青衣的大方感到高兴吗?!   他垂眸看着这宽敞的大床,再看看顾青衣一副准备安寝的样子,张了张嘴。   虎口都被他自己掐得生疼,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只得胡乱应了两句,躺在床上睡着。   顾青衣吹灭了灯。   屋子陷入黑暗之中,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脚踏的距离。   相隔不超过三米。   而宫九,就睡在三米之外的,他的,床上。   这让顾青衣有点儿忍不住心底的燥热。   他微微侧头看向床榻方向。   黑暗之中,顾青衣也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宫九约摸是平躺在床上的。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宫九睡觉的时候规规矩矩的样子,肯定是睡前是什么姿势,睡着以后就是什么姿势,醒来以后也是一样的姿势。   想着宫九此人的矛盾与狂妄。   想着他的可怜又可爱。(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想着他此时乖乖的,规规矩矩的躺平睡在床上的样子。   顾青衣缓缓呼出一口热气,警告自己不可以再想了,不要做出唐突了宫九的事情来。   不要吓到宫九。   不要做出可能会后悔的事情。   背诵了五遍道德经以后,顾青衣慢慢静下心来,听着宫九平稳的呼吸声,慢慢睡去。   将所有动静都听在耳中的宫九:……?   他转过身面对着顾青衣的方向,很有些不解。   不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吗?   怎么突然就平稳睡着了?   难道就他一个人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情绪波动吗?   宫九紧抿着唇,有些不高兴。   他直接坐了起来,借着窗外透来的些许月色打量着安睡的顾青衣。   顾青衣竟真的睡着了。   睡得熟极了,甚至连他起身的动作也没有将人吵醒。   如此,宫九都不知道该说顾青衣是个木头,还是该高兴顾青衣对他毫无防备的信任。 第46章 礼物   宫九皮肤很白, 是个冷白皮。   或许是因为功法特殊的缘故,他熬了一夜,面上也不见半点儿憔悴。   顾青衣打量了他一眼。   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本能的察觉到宫九的情绪并不算高涨。   此时正是用早膳的时候,他也不好开口询问,坐在八仙桌上,端起了桌面上的茶。   宫九一向不用外面的东西。   不知是因为毒,还是单纯因为不符合他的要求。   顾青衣就随便许多。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感觉味道很不错, 唇齿回甘。   于是就拎起茶壶, 翻开杯子,给宫九倒了一杯,将茶托放在了宫九的面前:“今日的茶还不错。”   在客栈能够喝到这样上档次的茶, 不用说,肯定是影卫们自带的。   他也不用担心宫九喝了这茶会不喜。   喝到觉得好的, 就与他分享。   神侯府的人是急行军, 而宫九和顾青衣为了拖延时间, 一路就可以称得上是游山玩水。   昨天进城就已经是傍晚, 也没有多仔细的逛过这个县城。   所以他们也没打算今天一早就离开。   用过早膳以后, 顾青衣与宫九并肩走出了客栈。   这个县城并不算太大,但是因为地理位置优越,南来北往都要从这里路过,所以倒也算繁华。   从燕京离开的时候,也曾路过了这个县城。   但是那个时候,他们谁也没有停下来, 坐着马车直接略过了这个县城,一路不曾停留的去了江南。   如今两人站在这个古朴县城的青石板街道上, 心里竟有些许感慨万千。   顾青衣转头看了宫九一眼,正好对上宫九的视线。   他竟是一直都将视线落在顾青衣的身上,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换做别人被这些一直盯着,恐怕心里都会不适,觉得毛骨悚然,可顾青衣却没觉得有什么。   他面上带着笑意,伸出手,摊开放在了宫九的面前。   宫九:???   宫九抿着唇,有些不解的看着顾青衣的动作。   “牵手吗?”   宫九:“……”   明明可以直接牵手,却非要开口问出来。   就在大街上,也这样直白的问,还真是完全不顾别人的眼光。   也是非常的自我了。   然而,宫九还是将手搭了上去,下一秒,他的手就被紧紧的握在了顾青衣的手中。   明明他的手也不算小,被顾青衣这样握着,却是完全的被包裹在了其中,紧紧的牵着,霸道的不允许他有半点儿挣脱的机会。   宫九垂眸,视线落在了两人衣袍盖住的手上。   覆盖在他手掌的,属于顾青衣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从两人交握的手传递过来。   一整夜的纠结忐忑、患得患失,就像是冰雪遇到了六月骄阳一样,迅速融化在了对方的炙热里。   两人走着,又遇到了当初给宫九卖糖葫芦的那个小贩。   两人刚刚在他面前站定,小贩就已经笑眯眯的和两人打招呼了。   “是您呐?!”   许是源于宫九过于出色的外表或者是他周身过于矜贵的气质,又或者是他这样的贵人居然会屈尊降贵去买糖葫芦,小贩对他的印象非常的深刻。   这位公子像选什么一样,精挑细选了一根最好看的糖葫芦。   精细到糖葫芦上的芝麻都要均匀分布,这般挑剔的贵公子,可不多见。   最绝的是,买一根糖葫芦直接给了一锭金子。   更甚至想要叫小贩跟他离开,专门去给某人做糖葫芦。   小贩当时可是说了不少好听话,才将这位可怕的买家给忽悠过去,自然是想忘都忘不掉。   他看了看同样出色的顾青衣,又看了看两人压根没有遮掩的,牵连在一起的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咧开嘴笑容灿烂,不住拱手祝福宫九:“看来公子您已经得偿所愿啦,小人祝福您二位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公子您瞧,小人可没骗你吧?”   顾青衣道:“所以当初那串糖葫芦,是在你这里买的?”   小贩点了点头。   顾青衣笑:“我之前还曾遗憾没有吃到那串糖葫芦。”   他从稻草上取了两支糖葫芦,将其中一支递给宫九:“如今,也叫我俩尝一尝他家的糖葫芦味道如何。”   说完,他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小贩,将糖葫芦外衣剥掉,递给宫九。   宫九接过糖葫芦。   两人辞别了小贩,慢慢悠悠的吃着糖葫芦,走在这座小城里。   明明此前还觉得这座城不过如此,甚至有些乏味,可有了过去的丁点记忆,产生了关联,就好像这座城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恭喜发财,百年好合。”   “恭喜发财,百年好合。”   奇特的学舌声音引起了宫九的注意。   又或者是百年好合这样的吉祥话正好戳中了宫九的内心,所以他在这个鸟贩子的摊位面前停了下来。   色彩艳丽的鹦鹉脚上锁着链子,站在笼子里的支架上学舌。   不少人围绕在这个鸟笼旁边。   或许是此前已经有人问过,但是价格过于昂贵,所以这些人围着看鹦鹉,却也没有人要去买。   甚至在看到有人过来以后,特意让出了位置,让顾青衣和宫九能够看到这只美丽的鹦鹉全貌。   这委实是一种美丽的鸟儿。   又聪慧通人言语,又色彩艳丽夺人眼睛。   东汉就有人做鹦鹉赋来夸赞这种鸟儿,类比笼中鸟的可怜可悲。   许是夜里没有睡好,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宫九站在笼子前,心情慢慢的就滑落到了谷底。   站在他身边的顾青衣突然开口问到:“这鹦鹉怎么卖的?”   卖家高兴道:“我这鸟儿可是漂洋过海带来的,此前就有不少人想要买去,我却不舍的,若不是实在缺钱,我也不会将它拿出来卖掉。”   他说着,做了个肉疼的表情,伸出了一个巴掌:“这个价,您若诚心想要,那就让给您,图您对这鸟儿也是一片喜爱之情。”   宫九掏钱的动作一顿。   喜爱什么的。   这只鸟儿也配?   这话听着,委实让人不高兴。   顾青衣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掏出五张银票递给鸟贩子。   鸟贩子接过银票一看,差点儿没高兴疯了,赠送了不少这鸟儿的消息和食物。   他原以为这只鸟不吃不喝的,毛色都不那么艳丽了,恐怕要砸在手里,却没想到居然有人愿意出五万两的高价来买这只鸟。   五万两!!   他一个巴掌,内心的预计也就五十两到五百两之间,不管客人认为是五十两还是五百两,他都有得话说。   谁知道面前这位主儿实在大气,出手就是五万两!   这可是五万两!!   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   顾青衣没理会鸟贩子的激动,他接过了鸟笼子,打开了门栓,将鹦鹉脚上的链子也取了下来。   “哗啦啦——”   鹦鹉在笼子里展了展翅膀,扑腾两下以后,飞快的窜出了笼子,飞向高高的天空。   哪儿还有半点儿在笼子中恹恹的模样。   “这……”鸟贩子拿着银票,下意识的往怀里一藏:“公子,这鸟已经交给你了,如今这钱我可是不退的。”   顾青衣点头:“自然,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存在任何的误会,不需要你退钱。”   他说完看向宫九,眼中都是笑意:“阿九可高兴了?”   宫九眨了眨眼睛,看着顾青衣。   他所有的情绪,都被顾青衣妥帖的照顾到。   独属于顾青衣的温柔就像水一样,将他密不通风的包裹在其中,将所有的不快乐都隔绝在外。   这无言的爱,让他仿佛泡在了温泉中,整个人有些熏熏然,轻飘飘的,仿佛灵魂都变得轻盈起来。   两人对视一笑,有那么几分心照不宣在其中。   顾青衣也没有去解释什么,只点了点他的额头,悄悄拉住了宫九的手指,慢慢离开了人群,将那些败家言论都抛到了身后。   或许很多年后,这些围观的人都还会记得有这样一个败家的男人,花了五万两买了一只鸟放飞,就为了让同行的男人开心。   无论他们怎么看待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在这样的言语之中,他和宫九,紧紧锁死在一起。   若能哄得宫九展颜,败家也是值得。   顾青衣这样想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道: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昏君的潜质。   可是,心中充盈的喜欢,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多更多。   这样鲜活的,充实的快乐,让他恨不能为宫九倾其所有。   如此,他又怎么能忍心看着本该骄傲的贵公子满身沉郁的模样呢?   他恨不得他的阿九再娇纵几分,再不可一世几分。   无论如何,他都兜得住。   看着宫九白皙的耳朵染上红色,顾青衣收回了炙热的视线,按耐住心情,告诉自己不要太激动,不要吓到宫九,不要唐突了他。   飞走的鹦鹉又飞了回来,似乎它只是出去放风一趟。   它振了振翅膀,刚想要落在顾青衣的肩膀上,就被一股无形的杀机笼罩,吓得扑腾飞起来,不敢降落。   “别吓它了。”顾青衣失笑,哄着宫九说到:“莫非阿九是不喜欢我送给你的这个礼物吗?”   宫九勉强接受了这只鸟。   可让它落在顾青衣的肩膀上,那是不可能的。   他恨不能将顾青衣完完全全的独占,根本不能接受旁人染指半分。   哪怕是一只鸟,也不行。   可怜的鹦鹉只好在低空中盘旋着,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人的身边,使得两人越发惹人注目。   临街的二楼,一个美丽的女人站在窗户后边看着这两人,嘴角牵扯起一抹笑容来。 第47章 我们私奔吧   糖葫芦很好吃。   鹦鹉很闹腾。   顾青衣亲手捏的丑丑的泥人, 落在宫九的眼里,似乎也变得很好看。   在这个陌生的街头。   在市井烟火之中,贵公子宫九放下了洁癖, 同顾青衣一起蹲在泥人摊子面前,接过了他递来的泥巴,认真仔细的捏了起来。   这泥是橙泥,最是细腻不过。   哪怕是宫九,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很好的塑造出他想要的形象来。   如此, 他倒是和这泥巴杠上了, 越发的认真仔细, 小心翼翼。   捏泥人的老人家笑呵呵的看着。   或许是他活得够久,人老成精,所以面对宫九也足够坦然, 时不时的指点一二,宛如一个真正的长辈一样慈祥。   一个长发披散放浪形骸的泥人慢慢的在宫九的手中成型。   然而, 宫九不满足只是这等粗糙的相似。   他问老人家借了刻刀, 慢慢的将内心中的顾青衣刻画出来。   怎么说呢。   不能说完全相似。   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作为一个新手, 宫九能捏成这个样子都是天赋异禀。   至少看得出来是个长头发的男人, 比顾青衣捏出来的那个要强多了。   老人也没评价什么, 接过两个丑丑的泥人放进小烤炉里煅烧。   最后出炉的也是两个丑丑的泥人,摆在一起真是丑得别致,与老人摊上的其他泥人格外不同。   宫九却很满意。   他先顾青衣一步接过两个泥人,发现顾青衣捏的那个丑归丑,背后却还写了字:再胖五斤。   不由想到了这一路,哪怕是没能遇到客栈停留, 顾青衣也完全没有要错过饭点就不做饭的意思,硬是让他一日三餐都变得规矩起来。   他曾经那不吃不喝不睡的奇怪作息, 已经彻底被改变。   现在再去回想封闭五感关在棺材里的日子,都觉得寂寞透骨,竟不知是怎么捱过来的。   他勾起一抹笑,将散发小人转过来,把背后的字给顾青衣看:此人为宫九所有。   占有欲表达的明明白白。   顾青衣看到这一行小字也笑了起来。   两人竟是不约而同的都在亲手捏的泥人背后写了字。   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心情飞扬。   他掏出一条手帕替宫九擦干手上的水珠,看着那放浪形骸的小泥人,突然很想要亲一亲宫九的额头。   “我们私奔吧。”   宫九瞬间抬头,那一双眼中人诧异,是惊喜,唯独没有拒绝。   顾青衣再也克制不住,牵起宫九的手奔跑在这陌生的街头。   风穿过小巷,穿过两人飞扬的发尾,翻飞起两人的衣袍,带走了夏日的燥热。   “何人在城中放肆奔跑?!”   卫兵呵斥的声音传来,却是压根没能阻拦住风一样的两人。   不知是谁先笑出声来。   两人都在笑。   笑声随着风飘远。   他们出了城门,彻底的将这座小城,将咋呼的士兵,将身份枷锁,将一切都抛到了身后。   此时此刻,两个灵魂无比自由。   漫山遍野,没有目的,哪里都去得。   迎着风,谁也没有关注到底是跑向东南西北什么方向。   一路掠过郁郁葱葱的树木,越过烂漫美丽的花草,直到山的脚下,水的尽头。   地下水从山脚冒出来,慢慢汇成一汪寒潭,涓涓流淌着。   虫鸣鸟叫交织出夏日曲调。   躁动的心似乎都在这静逸的环境里慢慢安稳下来。   顾青衣回头看宫九。   宫九在笑。   飞扬的头发散乱在脸颊边上,与往日的一丝不苟不同,毫无贵公子形象。   可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面上铺满长途奔跑的红晕,充满了年轻的生机。   显然,这种心血来潮让他快活极了。   顾青衣也在笑。   似乎终于觉得满足,牵着宫九的手坐在了树荫下的草地上。   想到宫九捏的那个放浪形骸的小泥人,顾青衣就觉得自己骨子里的东西都已经被看透了。   可他不仅不觉得可怕,反而心神一松,在宫九的面前越发自然,不像确认关系以后那般拘束。   此时阳光正好,风吹过寒潭水面,带来阵阵清凉。   顾青衣顺势就躺了下来,彻底没了形象包袱。   宫九看着,也学着顾青衣的模样往后一倒,躺在了草地上。   不知名的小花在角落里绽放,吐出幽幽清香。   伴随着草木香气,泥土腥味,混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奇特的香味,萦绕在宫九的鼻尖。   仿佛一下子就打开了宫九脑海中的记忆锁,无数充满了色彩的画面闪现出来。   往日里,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正如他不会去玩泥巴,也不会去关心糖葫芦好不好吃,更不会注意到笼子里的鸟儿抑郁成疾快要死去。   曾经,他的世界里,没有任何有趣的东西。   后来,所有的色彩,皆因顾青衣而起。   跟着顾青衣,他做了无数奇奇怪怪的事,此时此刻只是躺在地上,也变得充满了意趣。   他侧头看向顾青衣。   此时,顾青衣也正在看着他。   两人对视着。   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宫九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的眼中也倒映着顾青衣的影子。   仿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个人靠得很近很近,两颗心紧紧的拥在一起。   快活极了。   谁也没有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直到笑意在彼此的眼中荡漾开来。   快乐,如此简单。   阳光透过树荫投下斑驳的光点。   风一吹,这些光影就跳动起来,像是舞动的精灵一样的轻盈。   听着宫九平缓的呼吸声,顾青衣曲起手臂掌在脸颊边上,侧身看着他睡觉。   宫九睡得很沉很香。   顾青衣只是这样看着,心里都满满的,各种情绪仿佛快要溢出来一样。   良久以后,他倾身在宫九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轻盈的像是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   哪怕他还想要拥有更多,哪怕这里除了他再不会有别人知道,哪怕宫九此刻全然信任的放松心神睡着,可以任他施为。   顾青衣也依旧只是要了一个轻盈的吻。   他已经不在压抑自己的心动,每时每刻都好像会更爱宫九一点。   明明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喜欢,所以他总能很克制。   那种情绪很浅,只需要遏制住,就不会再继续发展壮大。   可宫九太赤诚,他没办法放任不管。   哪怕只是有了一个名分上的资格,这种感情有了一个宣泄的口子,慢慢的越攒越多,就冲刷着决了堤。   谈恋爱,顾青衣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新手。   没有人教他该怎么做。   更不会有人教他,该怎么去爱一个男生。   再面对宫九的时候,他反而有了许多的顾虑,以至于不得不慎重,克制。   宫九那么好。   总是那么赤诚,坦然,热烈的爱像火一样炙热。   哪怕只是一句玩笑,也愿意跟随他奔赴一个未知的远方。   他真想就这样拐走这个贵公子,天涯海角去流浪。   可他舍不得。   舍不得宫九有可能会受到丁点儿伤害。   他希望宫九拥有后悔的资格。   哪怕到时候,宫九甩了他,清清白白的离开,他也由衷高兴他喜欢的男生没有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太阳慢慢西斜。   褪去了白日的燥热温度以后,寒潭边上就变得有些冷了起来。   看着宫九依旧睡得很香,顾青衣也不忍心吵醒他,脱去了外袍盖在了宫九的身上,起身活动了一下麻痹的手臂,去打猎为宫九做晚饭。   寒潭里游动着巴掌大的小银鱼,顾青衣看准时机,叉了五六条上来,开肠破肚洗刷干净以后抹上调料,用削好的树枝串着,插在火堆边上的地里,慢慢烘烤。   只是这点儿并不足够练武之人饱腹。   顾青衣寻找一圈,也没找到可以书写的东西,只好用匕首在树干上刻下字迹,防止宫九醒来找不到他。   [稍等片刻,我去打猎。]   因为用上了内力,这几个字简直入木三分,这种痕迹短时间之内恐怕都无法愈合。   他走的并不远。   宫九还在睡,他自然是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自己走太远,若是遇到危险,他恐怕赶不回来。   好在这里人迹罕见,动物植物都非常多。   顾青衣没走多远就发现了一窝兔子。   顺手又打了一只山鸡。   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树上的蜂窝,又掏了蜂蜜和蜂蛹。   等他回来的时候,宫九已经醒了,正披着他的外袍给小银鱼翻面。   似乎听到了动静,转头就看了过来,看清来人以后,瞬间从百无聊赖变得欣喜起来。   “你若是再不回来,这小鱼都该烤焦了。”   顾青衣瞥了一眼宫九翻过的鱼,明明两面都还是生的,却也没有反驳,认了宫九的睁眼说瞎话。   “我去弄到了蜂蜜。”   他亮了亮手中的收获,走到水潭边上去处理猎物。   宫九跟了过来,蹲在旁边看着。   他从没做过这些事情。   当然,顾青衣也不会让他去做这些,甚至挪了挪,防止血会溅射在宫九的身上。   麻利的清洗好了猎物以后,他将蜂蜜涂抹均匀,抹上调味料,回到火堆边上烘烤。   他将剩下的蜂巢丢进火堆,不一会儿就传出了焦香。   他又把东西从火堆里翻出来,剥开外面那一层蜂蜡巢,露出里面被烤熟的蜂蛹来,带着些许笑意看着宫九:“尝一尝吧?”   宫九:……   他从没吃过虫子。   这种白白胖胖的玩意儿,感觉并不怎么好吃的样子。   偏偏顾青衣当着他的面取出几个蜂蛹直接丢进嘴里,表情似乎还很享受。   于是,宫九就犹豫了起来。   对于顾青衣这种时候的幼稚,也有些气恼。   到底是从顾青衣的手里拿了几个蜂蛹,闭着眼睛吃了下去。   没想到味道居然还不错。   “哈哈哈哈哈哈——”顾青衣大笑起来,越发的殷勤。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友情提示:顾青衣此乃小学鸡行为,别学,学了可能会被对象打。ps:如果你有对象的话。[狗头保命] 第48章 野营   如果对比对象是宫九那仿佛无所不能的影卫, 那顾青衣烧烤手艺只能说是一般,根本可能入九公子的口那种。   但是这里只有顾青衣与宫九两人。   在这里,他们只是顾青衣和宫九, 所有一切都可以撇去。   所以,宫九吃的很饱。   两人几乎把所有的猎物都吃了个精光。   吃完以后,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山头。   天边开始渲染出好看的晚霞,月亮也早早的悬挂了出来。   两人不得不回去了。   可宫九还有些舍不得。   哪怕只是这样幕天席地的,他也想留下来。   此时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久在樊笼里, 复得返自然。’1   他回头看着那颗被刻了字的树, 语气格外的遗憾:“可惜我下午睡着了……”   顾青衣停下熄灭火堆的动作, 干脆利索的道:“那便不回去了。”   顶着宫九又惊喜又诧异的眼神,顾青衣补充道:“反正我们只是个幌子,该走的人早就走了, 不是吗?”   “更何况,有小红和影卫在, 他们应付得来, 若是事事都要我们操心, 还要他们做什么。”   论摆烂, 顾青衣是第一。   更何况, 他根本没法拒绝宫九那样的眼神。   几乎是脑子一热,就做了这样的决定。   最后,连他自己都被自己说服了。   宫九顺势又坐了下来,看着顾青衣调整火堆。   火越烧越旺。   可柴却是不够烧一整夜的。   所以两人还得去找柴火。   明明两个人都有内力在身,就算没有火也完全不会有半点儿影响,可他俩就像是忘了这一茬一样, 两人结伴去了林中捡干柴。   柴不柴的无所谓,主要是参与其中就很快乐。   “要不要看看谁先找到更多的柴?”   “好!”   “那我们就打个赌, 看看谁最多,谁就赢。”顾青衣想了想,说到:“赢的人,可以要求输的人无条件做一件事情,怎么样?”   “可以!”   宫九玩兴也起来了,他指了指左边:“我走这边,你走那边,我们一炷香以后回来汇合。”   两人约定好了以后,各种分开去找柴。   宫九兴奋极了,所见之处的柴火全都没有放过,为了取到树梢上的干柴甚至用上了轻功。   等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他已经积累起来庞大一堆干柴。   顾青衣抱着柴走回来。   他手里的柴只有宫九的三分之一。   哪怕他明知道宫九会去赢,却也没有想到宫九居然这样拼。   倒显得他偷懒了似的。   可宫九压根没注意到这些,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兴奋情绪肉眼可见:“我赢了!这次是我赢了吧!”   顾青衣失笑:“对,你赢了。”   他放下柴,走到宫九身边,倾身取下他头发里夹着的树叶子,笑道:“不知道九公子想要吩咐我做什么呢?”   两人因他取叶子的动作靠得很近。   宫九甚至能感觉到顾青衣说话带出来的热气吹拂过脸颊的温度。   被那样专注的眼神注视着,他脸一热,脑子里一片空白,压根翻不出任何想法。   “我还要好好想一想,等下次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说完,他抿了抿唇,看着顾青衣。   顾青衣点头:“好,任何时候都可以。”   宫九越发脑子糊涂成了浆糊,亦步亦趋的跟在顾青衣的身后,像个小尾巴。   两人靠坐在一起,享受这惬意的黄昏。   太阳一点一点的从山头滑落下去,直到最后一点红消失在空中。   黑夜慢慢笼罩整个天空,将西边那点儿红霞彻底遮掩。   星星点点在黑夜之中亮起。   随着夜越黑,漫天繁星就越明亮,让人坠入这片星海,不由神迷。   吵闹的蝉鸣消失了,虫子叫声也变得稀疏起来,只偶尔听得见两三声。   柴火燃烧着,时不时发出哔啵的炸裂声。   四周变得安静起来。   安静的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顾青衣知道这是错觉。   耳边听着的心跳声,其实不是来自宫九,而是他自己。   他咽喉滚动了一下,莫名多出来许多倾述的欲望。   顾青衣手中还拿着之前削的烧火棍,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火堆:“你吃过红薯吗?”   没等宫九回答,他又说到:“你大概是没吃过的。”   红薯这玩意儿明末传入国内,清朝的时候都是郑家在费力推广,但是并没有上位者重视。   因为这东西吃多了容易放屁,不雅观。   现在估计才刚刚传入明朝,宫九没吃过才正常的。   “若是此时有一二红薯埋在火堆里,正好睡前我们就可以再吃一顿烤红薯。”   “烤好的红薯又香又糯,还很甜。吃到肚子里,会有一种幸福感。夜里或者是冬天,非常适合来一个。”   “当然,板栗也不错。”   能烤着吃的东西很多,只是明朝拥有的就很少。   顾青衣很少会去想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回顾过去只会搞崩自己的心态,得不偿失。   可他现在却忍不住与宫九提起。   他转头看向宫九。   火光印在宫九的脸上,将他眼中的神色照得分明。   那是向往与憧憬。   哪怕只是一个烤红薯,从顾青衣的嘴里说出来,都让他格外的渴求。   对上对方疑惑的眼神,顾青衣笑了笑,接着说到:“我们那儿还有一种很劣质的酒。”   啤酒也是烧烤的最佳伴侣。   哪怕啤酒的味道真的不怎么样,或许尝过顶级美酒的宫九看都不会看一眼,却也是炎炎夏日夜晚烧烤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顾青衣没有去吃过。   他只听到同学们神采飞扬的讨论谁家的烧烤最好吃,讨论谁的酒量最厉害等等。   说起来,他的过去其实也没有很精彩。   按部就班的读小学,初中,高中,大学。   试卷,课题,家庭作业。   不曾逃过课,也不曾翻过墙。   没有迟到早退,也没有打架早恋,也没有通宵彻夜不归。   好像那些东西都离他很远,所以他的过去是那样平凡又普通。   回想起来的好多有趣的事情,竟都是道听途说。   这种低沉的情绪在他的心里只停留了一秒就消失不见。   他笑到:“像我们这样幕天席地的在外面吃饭叫做野营,只是我们那里并没有武功这种东西。”   他迟疑了一下:“当然,也或许有,但是底层的小老百姓们是不知道的。”   “山里有狼,所以大家根本不可能像我们这样大胆,无拘无束。”   “那里很好,有很先进的科技,很自由开放的环境,很高端的教育,或许是这个时代的人想也想不到的桃园乡。”   “但是,那里没有你。”   说着,顾青衣眼睛里又带上了笑意,转头看向宫九:“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外野营。”   因为宫九,他做了许多过去不曾做过的事情。   如今看来,他也是不甘于那样平凡的。   他的骨子里,就有着江湖人浪漫不羁的血脉。   宫九抿着唇,看着火堆出神。   他道:“这也是我第一次,野营。”   此前,所有在野外的停留,都只叫做马车与生存。   顾青衣笑,他侧头看着宫九:“你说这山里会有狼吗?”   宫九也笑了起来:“如果有那正好,可以给我们当夜宵。”   “你猜一点红和影卫他们在做什么?”   宫九摇头:“不知道。”   宫九的态度就是不知道,不在乎。   他在乎的人很少,在乎的事也很少,所以很多时候都有一种超然世外的感觉。   旁人觉得他深不可测。   实际上只有因为他压根无所谓,不在乎罢了。   顾青衣也不知道,不过是随便提起的话题。   他还以为影卫会很快找来,没想到这会儿都深夜了,竟也没来。   是遇到了什么变故,还是太自觉,放任他与宫九二人相处?   顾青衣摸不透这些人的脑回路,所以也没办法预测他们的言行。   宫九不想提这些人,就好像下班了不想提工作一样。   他干巴巴的转移了话题:“你们野营除了吃饭还干什么?”   顾青衣:“……大概就看星星和睡觉吧。”   两人同时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漫天星斗很好看。   看多了也就那样。   似乎有些单调和乏味。   也没有很偶像剧的出来一场流星雨。   “要不然,我们就睡吧。”   顾青衣应下:“嗯,睡吧。”   现在问题来了。   怎么睡?   睡哪儿?   睡树上吗?   看着宫九亮晶晶的眼睛,顾青衣只觉得压力山大,真是甜蜜的负担。   被他俩抛到脑后的影卫和一点红在干嘛呢?   在打生打死。   夜幕降临的时候,客栈来了个漂亮女人,红鞋子公孙大娘。   她似乎很笃定顾青衣和宫九拿她没有办法,根本没有做任何的伪装,真身上阵。   然而,顾青衣和宫九根本不在客栈。   她想离开,一点红和影卫们自然不会同意。   两伙人就打了起来。   公孙大娘能在江湖中混出名号来,除了她行事狠,长得好看之外,也因为她还拥有一身很高的武功。   她擅长使用双手剑,比起一般剑客来就要难对付很多。   更何况她使的是剑器,走得是轻灵的路子,也就越发像是滑溜溜的泥鳅,想要留下她可是不容易。   最后,她还是被拿下了。   没有一个人因为她的美满而怜惜她,直接将她五花大绑。   “你们知不知道我代表了谁而来?你们竟敢这样对我?”她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难道你们就不怕石观音要了你们公子的命吗?!”   卫一点头:“好的,感谢你送情报。”   他抬起手刷刷刷写下情报:红鞋子老大投靠了大沙漠石观音。 第49章 鹦鹉   天还没亮的时候, 顾青衣就醒了。   那时,宫九还没有醒。   他爬起来看着宫九的睡颜,内心宁静又满足。   幕天席地, 枕臂而眠,漫天星斗做床单,虽然听起来很浪漫,实际上却是有许多的麻烦之处。   比如,偶尔会飞出来的小蚊虫。   比如, 半夜得起来照顾火堆。   他事先找了祛除蚊虫的草药丢进火堆里点燃, 也并不能除尽这些蚊虫, 只好半梦半醒之间,替宫九盖实衣袍,用内力撑起一个剑气领域, 挥赶蚊虫。   然而这一切辛劳,在看到宫九安稳的睡颜时, 都变得值得。   太阳跃出山头, 天光乍泄, 天地间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顾青衣克制又温柔的在宫九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起身去寒潭边洗漱, 顺手叉了几条鱼,摘了些野果子回来给宫九做早餐。   明明他以前也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如今做起来却是十分的顺手。   总不能让宫九去做。   哪怕宫九愿意做,他也舍不得。   抛开一切私奔的想法,是他起的头,带着宫九离开, 来到什么都没有的荒野已经委屈了他,又怎么舍得再让宫九去做这些他从没有做过的事情。   他爱他, 不是为了让高高在上的世子去洗手作羹汤,让他跌落尘埃。   看着烤好的鱼,想到当初宫九下厨煮面。   似乎只是匆匆清洗了一下就过来了,所以他只有那一张脸是干净的,头发上沾染的些许面粉,耳朵上也蹭到了灰黑也没被注意到。   他手里捧着一碗熟得过头的面,清汤寡水的飘着几颗翠绿的葱花,手指上还带着被蒸汽烫伤的红。   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可他的眼睛是明亮的。   满腔都是炙热。   明明当时只是一个短暂注视就匆匆逃开,可那画面就像是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一样,回想起来那么清晰。   顾青衣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那时,他只觉得这份情感太炙热,害怕被灼伤,就忍不住逃开。   如今,他却愿意在这份炙热里尽情燃烧,哪怕最后只剩灰烬。   宫九醒来就看到顾青衣收拾妥当坐在火堆边上的样子。   他拥着衣袍坐了起来,顾青衣就察觉到他的动作,回头看了过来。   明明不是多么爱笑的人,回过头来的时候,眼睛之中都含着笑意。   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让宫九清晰明白的感受到顾青衣的爱。   可他却又不甘于此。   他贪婪的还想要更多,更多。   “发什么呆?”顾青衣在宫九面前挥了挥手,看着他眼珠随着手指转动,打了个响指:“睡懵了吗?”   宫九点了点头。   他本来打算……结果居然就这样一觉睡到天亮。   可不就是睡懵了嘛!   简直有毒。   错过了时机,他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只得含糊应了,将外袍还给顾青衣,起身去寒潭边上洗漱。   夏日的温度爬升的非常快。   哪怕此时太阳也才刚出没有多久,阳光照耀之下已经有了热度,倒显得寒潭水温正合适了。   两人起身离开这个僻静之地,慢慢的见到了人烟,虫鸣鸟叫慢慢远去,车马人声渐渐喧闹。   顾青衣周身很平和。   他牵着宫九的手回到客栈,面对影卫们若有若无的打量,也十分的坦然。   “昨夜红鞋子的大姐公孙大娘找上门来,已经被我等擒获。”   影卫将作日发生的事情一一汇报。   哪怕这群吃瓜群众再如何想要知道主人和顾青衣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也是不敢舞到正主面前的。   给他多长十个胆,也只敢悄悄打量。   “石观音。”   顾青衣重复了一句。   似乎在这个世界待得越久,有关武侠侧的事情就忘记得越多,他如今已经想不起来石观音的个人资料了。   好在宫九□□的影卫一向给力。   从宝船靠岸,船上人员毒发开始,他们就已经在收集石观音的所有资料,如今再说起这个女魔头,他们也能准备充分的给主人家解惑了。   “石观音名为李琪,追溯到石观音年幼时期的黄山之变,李家被灭门,李琪因与未婚夫出门上香而避过一劫。”   “后,李琪远渡重洋,似嫁与他人为妻。学得武艺归来,灭了参与灭门的几个帮派,因手段血腥不容于中原,被驱逐去了大沙漠。”   是的,石观音是被驱逐出去的。   至于石观音在东瀛岛国的资料,短时间里就无法考证了。   因为东瀛这个地点,再加上无花刺杀原随云的时候使用的东瀛忍术,以及搅进这件事里的罂粟花,影卫们直觉无花与石观音之间也有瓜葛。   于是,他们顺着这条线查了下去,发现无花似乎是石观音的裙下之臣,总之关系匪浅,曾多次私下前去大沙漠。   最开始也是无花先去接触的石观音。   因为没有更多的资料做为佐证,所以影卫们只将两人之间的关联上报,并没有说出他们猜测的关系。   要不然,顾青衣都要以为这些影卫一个一个都是恋爱脑,看谁都以为是有一腿的关系。   他看着靠谱沉稳又冷漠寡言的卫一,为对方的行动力点头。   影卫们查询情报可不像陆小凤楚留香他们那样中规中矩,夜探险地,私闯民宅,潜伏策反,他们没有不敢干的,只要没被抓到,扫尾干净,那他们就清清白白。   所以,他们的进度比陆小凤他们快了不止一倍。   关于无花和南宫灵,少林寺和丐帮之间的关系查得清清楚楚。   无花与南宫灵则是血脉兄弟,两人都是当年的东瀛人天枫十四郎带来的孩子。   天枫十四郎以自身受伤为代价,逼得少林方丈心软,收下大儿子无花做弟子。   后又带伤死在丐帮任慈的打狗棒下,使得任慈心有愧疚,收养了小儿子南宫灵。   以此谋划,欲搅乱中原江湖。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若不是顾青衣横插一脚,或许他的计划就成功了。   丐帮里,除了几个知情长老之外,并无人知道南宫灵的身份,也没有人参与到南宫灵的计划之中。   丐帮这个帮派,远比世人以为的要排外。   他们因大义聚集在一起,所以根本不可能被东瀛血脉的南宫灵所指使,也不可能接受南宫灵为帮主。   南宫灵能够使唤得动的,也只有那些不清楚他的底细的丐帮中下层。   少林寺虽然不曾像丐帮这样排外,可从少林寺下一任方丈是无相就能看得出来,少林寺并不想参和到无花的谋划之中。   或许,他们知道了无花的野心。   也或许他们不知道无花的野心。   作为江湖的领头帮派,少林寺足够稳重,将所有的危险分子都做了最好的安排。   宫九冷笑一声:“他们纵使有心,也绝无这个胆子。”   少林寺作为江湖第一大帮派,给与了那些和尚庇护与荣光,也是枷锁锁住了这些和尚。   若是有和尚想要做破坏少林寺声誉的事情,第一个反对的就是少林寺只有中的人。   否则,无花为何要遮遮掩掩。   虽然不知道宫九为何突然生气,顾青衣拍了拍他的手臂,权当做安抚。   宫九被顺毛,情绪稳定下来。   他不欲与顾青衣卖惨,所以也不曾说目睹了母亲之死后,他并非是直接就去了无名岛,而是不小心进了少林寺。   当时的方丈却并不愿庇护他,直言宫九尘缘未了。   后来小老头把他带走时,曾说少林寺不收他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太平王世子的身份,不想少林寺招惹麻烦罢了。   也只有小老头有这个魄力,敢去与朝堂之中的实权王爷对抗。   可他忘不了当初被太平王逼得像只丧家之犬的日子。   也忘不了少林寺前脚稳住了他,后脚就通知太平王的行为。   这些都已经过去。   他如今已经有了新的归途。   有顾先生在,那些纠缠不清的过去,想要把他拉扯进黑暗里的阴霾,都再也近不得他身。   哗啦啦——   鸟类翅膀扑腾的声音响起。   宫九心头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一只彩色的鹦鹉就从窗户口飞了进来。   它一下子落在了两人身前的八仙桌上,歪了歪头,可可爱爱的看着顾青衣和宫九。   它似乎飞了一整夜,身上的羽毛有些凌乱,看起来精神也不是很好,开口语气十分的控诉:“大坏蛋,大坏蛋!”   “可累死鸟了!”   “休想甩掉鸟!”   它得意极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让宫九听了太阳穴直跳。   这话的意思,就是这鸟以后都赖定他们了?   明明昨天两人离开的时候,特意没有带这只鹦鹉。   原以为它肯定找不到人,自己就会慢慢离开。   却没想到这鸟竟是属狗鼻子的,竟还能闻着气息找上门来!   “闭嘴!!”   “你才闭嘴,你才闭嘴!”   鹦鹉歪着头乜着宫九,莫名像极了嘲讽狗头表情包,重复道:“休想甩掉鸟!”   宫九气得眉头直跳,伸手就要去抓这只贱鸟,拔毛下锅。   鹦鹉一下子振翅飞了起来,在众人头顶盘旋飞翔,宛如三D环绕立体声效:“你说不过鸟,你说不过鸟。”   “你急了,你急了。”   “就不闭嘴,就不闭嘴。”   “略略略略略。”   鹦鹉弹舌,把这略略略学得活灵活现。   宫九哪里还能记得之前的愤恨,气得满屋子抓鸟,格外生动活泼。   整个现场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顾青衣若有所思的看着鹦鹉,总觉得一夜过去,这只鸟似乎突然变得聪明过分了。 第50章 调情信   这一行人在这小城里停留了几天, 之后也一直是慢慢悠悠的在走,倒也应付了几波找事之人。   虽然顾青衣嘴上没说什么,实际却是一直在锤炼内力。   自玉罗刹之后, 再无人能越过顾青衣而伤到宫九。   “信使,信使!”   鹦鹉盘旋着飞在半空中,许是远远就看到了人影,不停的叫唤起来。   顾青衣闻声掀开马车门帘,就看到骑着一匹黑色快马身穿马甲的信使行了过来。   他应是认出了马车上的标志, 直接勒住缰绳, 翻身下马, 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封好的信递了过来。   宫九躺在马车里昏昏沉沉的,不想理事。   顾青衣也没要叫他起来的意思,接过信封, 询问道:“可还有什么别的口头嘱咐?”   信使摇头。   他是连夜奔袭而来,已经疲惫不堪。   若不是强撑着一口气, 恐怕他都要倒在了半道上。   “全在信中。”   信使说完, 被人领着下去休息了。   顾青衣拿着匕首当小刀使, 拆开信封, 一股淡淡的高雅的香气就从信封之中弥散出来。   他也没在意, 伸手取出信纸,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信纸是非常昂贵的澄心堂纸,纸上还侵染了优雅淡香。花里胡哨的,有些不似神侯府的做派。   他心里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果然。   展开信就看到一笔雅致的簪花小楷,内容却是极度的大胆,恐怕许多人闺房之乐也写不出这样低俗糜烂的句子。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听闻小哥你盘靓条顺活又好, 我心向往之,想和小哥行鱼水之欢, 特约月上中天,前来赴宴。   至于那些调情之语,不说也罢。   顾青衣真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一封信。   他皱眉问影卫:“信使可休息了?”   “尚未。”   “去把他叫来,我有事要问问他。”   “是。”   影卫应声而去。   一直闭目养神的宫九睁开眼睛看他:“是出了什么变故?是信?”   他也闻到了那股淡香,只是因为难受,直接屏息了,也没注意到信有什么不对。   如今想来,神侯府连个女主人都没有,一群大男人怎么可能会用香。   没得那么骚包的。   顾青衣迟疑了一瞬。   感觉把这信递给宫九,恐怕宫九要炸。   哪知道他这一迟疑,反倒勾起了宫九的兴致:“这信上说了什么?怎么你还不敢递给我?”   宫九坐起身,也不去夺信纸,倾身靠近了顾青衣,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甚至还刻意的吐了一口热息,看着顾青衣耳朵变红,心情也越发高兴起来。   他这才转头看向顾青衣手中的信。   结果这一看,就炸了。   “竟还有人敢与我抢人,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胆大包天!”   竟敢直戳他的死穴!   信使来的时候,宫九还在生气,一贯冷漠的脸上满满都是怒火,把信使吓得忐忑不安。   “这信你是从谁的手中接到的?”   信使不解,但也不敢多问,只老实的回答:“是神侯府的诸葛神侯亲自交给我的。”   宫九又问:“这一路上,可有人碰过信?”   他信誓旦旦的保证:“这一路上,除了我,这封信再没有经过他人之手。”   “呵。”   宫九冷笑一声,斜眼看向拿着信的顾青衣:“我也不为难他,你把这信给他看看如何?”   顾青衣还能怎么样?   他自然是没话说,默默将信递给了信使,顺便给这人点了个蜡。   既然信是诸葛神侯亲手交给他的,那问题肯定不是出在诸葛神侯身上,而是出在送信的路途之中。   如今信使的信刚刚送到,已经是傍晚。   对方信上约的时间却是今天的月上中天。   这是笃定信使送信的时间。   在信使送信的过程之中,把信给替换了。   更甚至,可能还胆大包天的一路尾随着信使。   毕竟,约的是月上中天,也没有几个时辰了。   对方若想按时赶来,自然是一路尾随而来最快。   而信使,一无所知。   他不仅半点儿没有察觉,还如此信誓旦旦,恐怕要挨一顿打了。   顾青衣心知,要是自己敢开口求情,按照宫九的小气行为,恐怕不止信使的惩罚会翻倍,他也别想在宫九面前得个好脸。   好在宫九如今已经改邪归正,不会轻易要了信使的性命,那他也就只好闭嘴为信使祈祷一下了。   果然,信使看完信,神情大变,噗通一声跪在两人面前:“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九公子惩罚!”   他也不辩解。   显然是早明白自己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京中可有什么变故?”   信使回答道:“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残害百姓数千人,心狠手辣,更是在海外窝藏要犯,意图造反,目前已经证据确凿,被判斩立决。”   “行刑之日,就在半月后。”   这半个月,就是用来让那些想要亲眼看到原随云伏法的人们赶路的。   顾青衣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明白这应当是神侯府高速运转,马不停蹄的查案,才可能那么快的就定罪。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紧接着,信使又道:“此前听闻大魔石观音已经进京,但是不曾亲眼所见,不知是否谣传。”   除此之外,京城还是那个京城。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过去在发生的事情,现在依旧在发生。   宫九不耐烦去听这些臣子王爷之间的事情,挥了挥手:“去领五十鞭。”   “是。”   信使深知自己出了纰漏,五十鞭已经是宫九开恩的结果,他半点儿没有迟疑,应下以后,转身就走。   此时只剩下宫九和顾青衣两人。   宫九斜眼看他:“这样一封信,也怪道你不想拿给我看,是怕我去破坏了你月上中天的约会吗?”   顾青衣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没得到回答,被他这样专注的注视着,宫九也不想再作妖,毕竟不是顾先生的错,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的错!   顾青衣沉吟片刻,问到:“你这信使,实力如何?”   宫九回忆了一下,答到:“二流之列,胜在身法独特,速度奇快,感知力很强。”   “能让这样一个武功不弱的人半点儿察觉不到,那她/他至少得是宗师境界。”   一流二流之间的差距其实并不算大,甚至有些人实力二流,倒是有其他依仗,反杀一流高手也不是没可能。   只有宗师,大宗师,才可能将这样一个有自己独特之处的二流高手瞒个严严实实。   就信使所言。   恐怕石观音进京不是谣传,而这信,十有八九也是她寄的。   宫九与顾青衣对视一眼,颇为心有灵犀的明白对方已经猜到自己想的是谁了。   顾青衣没忍住,笑了一下。   这人找上门来,他是不意外的。   毕竟无花与她有瓜葛,蝙蝠岛上也有石观音手中的罂粟花。   不管她到底插手了多少,反正不可能清清白白。   如此,她的计划因为顾青衣这个变数尽数摧毁,那她找上门来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可,他也没想到,对方会以这样的方式找上门来。   宫九咬牙切齿的念叨了一遍:“月上中天。”   他恨恨道:“我也要去!”   “我到要看看她到底打算做什么!”   “如果真的是石观音,你——”   顾青衣还没说完,宫九抢先说到:“就算是石观音又如何,难道顾先生没有自信能够保我安全吗?”   宫九挑眉,语带挑衅:“若是顾先生不行,那我也可以自己安排人手,许是正好顾先生还要我来保护。”   “如此,我岂不是更要去了?”   顾青衣:“……”   他压根不是想说这个。   可,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阿九想去,自然是无论哪里都去得的!”   他还要为自己正名一下:“我方才不是为了阻止你,而是想告诉你,石观音此人颇有些荤素不忌,或许她见了我们阿九,也会馋你呢。”   看着原有些剑拔弩张的宫九瞬间乖巧下来,顾青衣没忍住笑了起来:“阿九不想别人窥视我,而我自然也是同样的心情。”   两人都以为石观音是上门打架来的,虽然拿这信调笑了几句,但也没真的以为对方那么没有底线。   待到月上中天的时候。   一个穿着纱衣的绝美女子伴随着阵阵香风飘然而来。   她身上除了素白的纱衣之外什么也没有,遮住了她妙曼的身体,只留下了若隐若现的风情。   纱衣随着她运转轻功的动作翻飞,露出一双白皙长-腿,那纤纤玉足更是□□踩在地上。   整个人看起来又艳丽又无害。   她普一落在地上,就巧笑情兮的道:“没想到顾前辈竟是如此俊俏好相貌,九公子也是不遑多让,倒是叫妾身捡了个便宜,得了两个如此俊俏的儿郎。”   顾青衣:“???”   宫九:“黑灯瞎火的,做什么白日梦?”   宫九已经开口,顾青衣自然不会让他独自吸引石观音的仇恨,紧接着开口道:“更何况,您一个老女人足够做人长辈了,怎么好这样为老不尊。”   宫九开口,石观音还能笑得出来。   顾青衣开口,那真是绝杀。   老女人。   为老不尊。   字字句句像刀子,直接戳在了石观音的心头。   她愤怒起来,素纱越发的飘荡:“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们,女人的年龄说不得吗?”   “抱歉,我们一般不会随便说别的女人的年龄,实在是你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肖想我二人,这才没忍住。”   顾青衣礼貌极了。   可他的话也是实实在在的戳人心防。   石观音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越发的花枝乱颤的模样,娇俏美丽极了:“如今,我倒是非要尝一尝你二人的滋味了。”   “顾前辈,难道你还没发现吗?□□难填的滋味,不好受吧~” 第51章 界外之人   石观音李琦并没打算与他二人打斗。   就算她武功再如何高, 难道还高得过破碎虚空的强者吗?   只是,她虽不是什么大能耐的人,却也有自己的一套方式, 自信就算是顾青衣,也没可能脱离她的诱惑。   她只是言笑晏晏的看着顾青衣与宫九尝试。   顾青衣强行提气,却发现果然生出许多难耐的瘙痒,甚至连那处都肿胀起来。   他大概猜到,只怕那封信上的香与石观音身上的香, 结合起来就是这奇奇怪怪的毒药。   他抬头看向石观音:“你使毒?”   石观音摇头, 笑得越发欢畅:“毒这玩意儿有什么意思, 像前辈您这样的人,还不是随便就能排解出来,我自是不会那么蠢笨的。”   “这可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美药, 它最妙就妙在,中了它的人越是使用内力排解, 就会发作的越快。”   “而且, 没有解药。”   “若是不行鱼水之欢, 恐怕就连前辈您, 都很有可能会肿胀炸裂, 最后死于血脉喷张,气血逆施。”   她甚至还期待的看着顾青衣,一副对方多尝试内力解毒的模样。   顾青衣:……   一般人附在纸上的,都是毒药,从没见谁会给信上附春-药的。   这样的骚操作,顾青衣实在没想到。   也是他仗着自己百毒不侵, 大意了。   如今,一动内力就等同于不催动春-药, 可若是不动内力,岂不是就成了她案板上的鱼?   他突然想到,宫九也接触过那香,他立刻回头看去。   对上他的视线,宫九摇了摇头。   宫九当时因为情绪不振,很反感那股香味,所以屏息凝神,并没有吸入那香。   待石观音说明以后,他也运转了内力,并无任何不妥。   “顾前辈,您还在迟疑什么呐?”石观音伸出洁白的手臂,宛若无骨般的,就要依靠过来。   她身上的香味,越发的刺激着顾青衣,由心底生出想要射点儿什么的冲动。   顾青衣一个侧身避开了石观音,后退两步落在了宫九的身边。   石观音:“???”   她看了看自己洁白修长的手掌,又看了看顾青衣,竟有些懵,似佩服,又似真不解,开口问到:“前辈这都能忍得住?难道不觉得难受吗?”   她大拇指抵住尾指尖儿,比出丁点儿的大小来:“只需要这么一点点,就可以让贞洁烈女变成□□□□,让得道高僧变□□恶棍。”   “顾前辈您就不要再抵触了,您难道不想要好好活着吗?”   “我难道不美吗?”   诚然,石观音极美。   她当年本就是江湖第一美人,后来又修炼了高深武学,越发美丽动人。   岁月根本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赋予了她格外迷人的气质,像一坛陈酿美酒,越久越香醇。   更别说石观音还自创了男人见不得这门将她的美发挥到极致的武功。   这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美人。   她深刻明白自己的美能够为她达成些什么目的。   所以,她的美更是被她自己特意修炼过。   在她的身上,别想要找到任何一点会损伤她美丽的瑕疵。   这样一个完美的女人,主动献身,有几个男人抵挡得住?   而一旦这些男人成了她的入幕之宾,就别想逃脱她的掌控。   更别说为了万无一失,她还用上了极烈的春-药。   这都能失手,那恐怕对面就不是个男人!   顾青衣当然是个男人。   只是这个男人他爱的同样也是个男人。   石观音美则美矣,在他的眼中,红颜枯骨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就是这样冷漠的一个人。   除了宫九,旁人在他这里的分量,太轻太轻。   如今宫九不曾受到这种折磨,他自然就还能稳得住,悄悄寻找解决这个药物的办法。   石观音却是等不得了。   这样极品的两个男人在她的面前,正如同将一顿大餐放在饿极了的人面前,这如何叫人忍得住。   素白的纱在她的手中就像活了过来一样。   她站在月色下,翩然起舞。   这一舞,美极了。   所见之人无不为之神迷目眩。   [顾青衣,顾青衣——]   小天道的声音在顾青衣的脑海里炸响,一下子将他唤醒过来。   不等顾青衣开口,小天道立刻说到:[杀了她!!]   [来不及解释了,快杀了她!]   顾青衣挑眉。   他也没有阳奉阴违的意思,直接抬手就是一剑刺了过去。   神奇的是,他的剑,刺空了。   顾青衣不由的凝神。   他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却也没时间去想那么多,手中剑招越发朴素,却是绝杀的招数。   石观音明明在跳舞,却总能在险之又险的时候避开顾青衣的剑锋,甚至不会破坏掉她的舞的美感。   这终于让顾青衣感觉到棘手了。   可他一催动内力,就浑身燥热难耐,血脉喷张,整个人有一种要炸裂的错觉。   “顾前辈,你好我好难道不好吗?”石观音咬了咬唇,一脸委屈表情,她的手指佛过顾青衣的脸颊,就像是调戏男人的妖女一样。   在她手指佛过的地方,激起一片片鸡皮疙瘩。   她的脸越发的潋滟,美得不像真人,给人一种夺魂摄魄的感觉,周身弥漫着颓靡的气息,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开到极艳丽的花。   总之,像什么都不像一个正常的人。   她借着跳舞的动作柔柔的俯身过来,又像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从顾青衣的剑下躲开。   [你快点杀了他,否则宫九就要被她蛊惑了!]   小天道急得不行。   祂也知道宫九是顾青衣的软肋,一旦宫九精神失守,被石观音控制,那顾青衣就会彻底的落在下风,别想再有翻盘的机会。   顾青衣回头一看,简直心神炸裂。   宫九表情看起来呆呆愣愣的,手中的剑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在了地上,只是他的眼里还有着挣扎。   可那挣扎的神色也渐渐快要被磨平。   这状态,委实算不得好。   顾青衣从没想过这个世界竟还有人会精神攻击,精神控制。   而且看石观音的样子,只怕这东西,她还不只是懂个皮毛。   如今也顾不得小天道为什么要杀石观音,杀了石观音以后会不会结下什么因果。   他必须杀了石观音!   顾青衣全力运转起内力,强行开出一个剑域来,整个剑域之中都充满了狂暴的剑气,大有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架势。   就连空气都被这狂暴的剑气搅得扭曲起来。   石观音与宫九之间的精神牵连在这样可怕的剑气之下根本没办法继续存在,顷刻间就被缴成飞灰。   石观音脸色一白,嘴角沁出些许鲜血来。   她恨恨的看着顾青衣,彻底抛弃了控制宫九的想法,所有的招数都冲着顾青衣使来。   “……嗯~”   她轻吟一声,眉头微微皱起,一副正在忍耐的样子,却是最容易激发男人的欲望的表情。   手宛如无骨灵蛇一般缠上顾青衣的臂膀,凌乱的纱衣半褪半露的显出她圆润白皙的肩膀,身体馨香更是无处不在的诱惑着顾青衣与她交合。   石观音自信极了。   这可是连女人都能搞定的绝招,绝不可能拿不下一个臭男人。   等得到顾青衣以后,她要让这人给她当狗,跪下来舔干净她的脚趾才能解恨!   顾青衣闭上了眼睛。   手中的剑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接刺到石观音的身上。   这剑越发的灵活。   哪怕石观音缠绕在他身上,也能分得清谁是谁,该杀谁。   拼着自己手臂受伤为代价,他手里长剑斩下,直接切掉了石观音的头颅,也削掉了他半个手臂。   鲜血淋漓。   石观音一脸的惊讶。   她似乎怎么也没想到竟有人能够抵抗得住她的魅力,将她枭首。   那一颗美丽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地上,鲜血与草木泥土沾在那张美丽魔性的脸上。   让人看了,恨不得将她高高供奉,万事只求她开心,只求一刻垂怜。   顾青衣踉跄了一下,冷漠的扫过那颗头颅,厌恶的将石观音的尸体丢到一边,飞快的点了手臂上几大止血的穴道,长剑杵在地上,宛如老牛一样的喘气。   “现在,你该给我一个解释了吧。”   小天道欲哭无泪。   这实际上还是祂的锅。   当初察觉到灭世危机的时候,祂胡乱融合了几个平行小世界,只为自救,却没想到彻底打乱了石观音的命数。   这人根本不是石观音。   黄山李琦死在了前往东瀛的路上,此后占据了她身体的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她甚至会一些采阳补阴的法门。   任何男人沾了她,就像沾了要命的毒药,此后只能当她的狗,再不可能脱离得了她半分。   若不是舞到了小天道的跟前,祂是不会特意去关注众生之中的一个小小人类发生了什么变故。   可祂绝不能容许破坏世界秩序的东西存在。   [……总之,就是这样。]   小天道故作镇定的道:[至少找到灭世根源了,对吧,而且也没有沾染上因果。]   顾青衣:……   他挑眉:“你确定?”   怎么感觉小天道好像变得蠢了许多?   难道不是灭世危机在先,石观音换了芯子在后吗?   只是,此时他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他真的,快要,热炸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   败就败在老顾他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只喜欢宫九。谁叫你是石观音,你不是宫九呢。 第52章 顾小白脸   “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宫九关心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青衣总觉得他的声音似乎有点儿兴奋。   顾青衣甩了甩头,那张俊俏的脸上已经满是红晕, 额头上也开始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忍得辛苦极了。   压根没有开口回答宫九的力气,全身心的在与自己身体里的燥热做斗争。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贴上一具凉爽的身体。   那一丝丝清凉就像吹来的风,只是很快就散去。   宛如饮鸩止渴,越来越渴。   顾青衣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双抱着宫九的手臂下意识的收紧用力, 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挨挨蹭蹭。   哪怕他已经难受的快要爆炸,也始终有一丝神智拉扯着他,让他不至于在这荒郊野外的小破亭子里就对宫九做出什么流氓事情来。   “不……”   他开口, 只吐出一个字就已经难以继续,仿佛喉咙里吞了燃烧着的碳火一般, 又沙哑, 又难受。   “顾先生, 你在顾虑什么呢?”宫九双手揽在顾青衣的脖子上, 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塞进他的怀里去。   可, 哪怕顾青衣已经快要神志不清,竟也没有对他有半点儿动歪心思的意思。   这让宫九挫败极了。   难道他就这么不堪入目?   明明两人已经相恋,为什么顾青衣面对他的投怀送抱,还能够忍得住?   越是这样想,宫九就越生气,内心情绪复杂极了, 缠着顾青衣,在他耳边吹气:“顾先生啊顾先生, 难道你宁愿清清白白的死去,也不愿与我快活一场吗?”   是否只有死亡,才能让他彻底拥有顾先生?   此时,顾青衣已经无法回答他了。   可宫九就好像是认定了一样,病态的笑了起来,双手越收越紧,紧紧的缠着顾青衣的脖子,一副要与他抵死缠绵,同归于尽的架势。   顾青衣对于宫九的行为没有半点儿的防御抵抗,混沌之中抬起头,彻底的将自己的脖子放到宫九的手中。   他微微扬起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灼热的气息从他口鼻中喷出来,仿佛蕴含着燃烧一切的火焰。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滚落下来,顺着下颌线流淌到脖子里,最后消失在他的衣领深处。   那颗喉结滚动了一下。   越发的迷人,让人想要得到这个男人。   宫九松开了手。   他到底是爱着顾青衣的,哪怕情绪反复,他也拿顾青衣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轻轻的触碰亲吻着顾青衣的喉结,声音沙哑着,一遍一遍的低声说着爱语。   这一声一声落在顾青衣耳中,宛如要命的魔咒,彻底将他的理智摧毁。   他一把将人抱起,让宫九的双腿环在自己腰上,整个宛如搂小孩一样,滚烫的额头抵住宫九的额头:“再给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他的声音里全是炙热的欲-念,滚烫的气息吹拂在宫九的脸上,仿佛在邀请对方与之共沉沦。   “顾青衣,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   宫九主动揽住他的脖子配合的把自己送上去,亲吻着顾青衣的脸颊。   顾青衣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将怀中人往上掂了掂,运用起内力,风驰电掣一般的离开这个小破亭子,直奔两人下榻的客栈。   那速度,快得就像一阵风吹过。   若不是听到了屋里某种生命大和谐的声音,只怕影卫们都要去巡查一二了。   哐嘡一声关上门以后,顾青衣再无法克制住自己,抱着人就躺倒在了床上。   客栈用的蚊帐早被影卫们换成了更上等的罗帐。只轻轻一解钩子,这些绸缎就顺滑的垂落下来。   顾青衣撩起衣袍塞进腰带之中,解放了修长的双腿压住宫九,一双炙热的手在宫九的腰腹上摩挲,燥热的气息充满了整个罗帐。   他急。   宫九更急。   三五下就将身上的衣服破坏了个彻底,上好的锦缎丝绸断裂散落一床,不管不顾的缠上顾青衣的身体,凑上去就献吻。   有时候,宫九也会在想,顾青衣他到底在迟疑什么呢?   明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两个已经是那样过的关系。   难道顾青衣察觉不出来吗?   又或者,他心里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   聪明如宫九,自然是在顾青衣开口的时候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那时候虽然是顾青衣先袒露了自己的心声,想要获得名正言顺的管着宫九的资格。   可他知道,顾青衣也只是想要让他变得更好。   要说爱,恐怕是没有多少的。   所以,无论他做什么,都能被对方包容。而那些挑逗,也都被顾青衣所无视。   时至今日,他已经没办法再去揣测顾青衣对他的爱到底有多少。   好在,他总算要彻底的拥有顾青衣了。   宫九的手流连在顾青衣的喉结上,细细的描绘着这人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突然,手上一紧。   他闷哼一声,咬上了顾青衣的喉结,整个人攀附着顾青衣,宛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   “如今,你在想要后悔,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一手掐着宫九的腰,一手挡在宫九的头顶,防止他被一波一波的撞击冲得撞到床柱。   就着这样的姿态,他停了下来,喘息着,注视着宫九,却完全没有要放开宫九的架势,只是给与宫九片刻的喘息休息机会,让他舒缓适应。   他忍得很难受,却还是尽力安抚着宫九,胡乱的在宫九身上脸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这种被珍视的感觉让宫九眼眶泛起泪光,他哑着声音发誓:“我宫九,绝不会后悔。”   “别怕。”   顾青衣亲吻着他的脸颊,说着安抚的话,所有被克制被压制的欲-望彻底宣泄。   这一睡就是三天。   两人抵死缠绵,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   虽然解了这药,却也真是累极了。   顾青衣还是头一次睡得那么熟。   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长长的眼睫毛在光影下遮出一片阴影,整个人好看极了。   他的手臂背上都是宫九在激动的时候留下的抓痕,这些红痕看起来更是暧昧缠绵。   好在除去石观音受的伤被小天道抹消了,否则这样疯狂的三天三夜,早就伤口崩裂,血流不止。   而宫九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脖颈处密密麻麻都是吻痕淤青,而被衣服遮掩得看不见的地方,吻痕只多不少。   更别说他从头到尾都在承受着顾青衣的疼爱,还是中了药以后的狂风暴雨一般的疼爱,整整三天三夜。   就算后来顾青衣神智回归,温柔又体贴。   就算他有顶级修复功法在身,也都下不来床,瘫软在床上,表情空白,似欢愉似埋怨,又后怕又刺激。   此时,他是连动一下手指的力量都没有了,只能这样躺着,微微侧头看着顾青衣的睡颜。   心满意足。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顾青衣眼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似乎有些出神。   他侧头,凝眸看向宫九,眼中没有任何的笑意,半点儿轻松都没有。   宫九不由提起神来。   可顾青衣并没有说话,他只是坐起了身,一件一件的穿上褪去的衣服。   很快,顾青衣就穿得整整齐齐。   他没有离开,就那么站在床头看着拥着被子的宫九,视线扫过他充满斑驳红痕的手臂肩膀,落在了宫九的脸上。   很清晰的就能感觉到,宫九在紧张。   “抱歉,之前是我孟浪——”   顾青衣道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宫九一枕头砸了过来。   本还餍足的宫九像一头发怒的豹子一样,睁大双眼瞪着顾青衣,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道:“莫非你顾先生竟是打算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吗?”   顾青衣很是诧异。   他不明白为什么宫九会这样想。   “我当然会负责。”   宫九冷笑,浑身尖刺全开:“难道顾先生以为我会善良大度的原谅你,然后说什么不需要你负责的狗屁话吗?!”   “没可能的。”   “顾先生,顾青衣,沾上我宫九,你已经没有逃离的机会了。”   他笑得越发灿烂,也越发可怕:“或许顾先生可以试一试,看看是破碎虚空的你厉害一些,还是我能先你一步,彻底把这个世界玩完。”   顾青衣:“???”   顾青衣不理解。   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难道宫九以为他是什么睡过就丢的渣男吗?   只是顾青衣顺毛已经顺出经验了,这种时候去计较宫九的脑回路是没有用的,他必须先赶紧把人的情绪给安抚下来。   “阿九,可是得到就不珍惜我了?为何要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   宫九实在没想到,顾青衣竟还能说出这种倒打一耙的话来。   他被打乱了节奏,原本高涨的情绪也被打断,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顾青衣摆好枕头,靠近过来。   顾青衣轻轻的把人揽住,在他的嘴上啄了一下,像是对待极易破碎的水晶一般。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说的话,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只以为是宫九害羞,才拿了枕头砸他。   如此,顾青衣轻笑一声,凑到宫九的耳边轻声说到:“莫非阿九甚是满意不成?为何我为伤到你道歉,竟也要被阿九捶打?”   宫九面上一红。   他知道是自己想错了,以为顾青衣要翻脸无情,却没想到人家道歉是因为这个。   他强应压着情绪着没表达出来,只面无表情的看着顾青衣问到:“那你醒来为何会是那般沉重的表情。”   顾青衣听了,情绪也沉了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说到:“只是想到阿九身价不菲,而我时至今日花费的还是当初从你那里诓骗来的银票,一时担忧自己没办法保障我们以后的生活。”   毕竟,怎么看,他都好像一个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啊。   养家真是任重道远。   宫九诧异的看着他。   顾青衣到底知不知道,作为一个破碎虚空的强者,只要他愿意,多的是人眼巴巴的捧着钱财送上门来?   比如那个送一半西方魔教的。   西方魔教守着陆上丝绸之路,富可敌国。   担忧生活银钱什么的,是认真的吗? 第53章 天造一对地造一双   “你不能养家也无妨。”宫九撇开头, 没有去看顾青衣:“反正我家大业大,足够养活你。”   某些人,看起来高傲极了, 实际上耳朵尖都是红的。   顾青衣笑了起来。   他坐回床上,将宫九搂进怀里,认真的看着宫九说道:“如此,也只好叫我们阿九养着我。”   “阿九可千万不要变心,否则我岂不是就人财两空?”   他嘴里说着玩笑话, 一副春闺怨妇的样子, 却是把宫九哄得情绪稳定下来。   或许对于宫九来说, 掌控在手里的才更能给与他安全感吧。   顾青衣虽然不解,却也没有非要强调什么主从地位的意思,能哄得老婆开心, 伏低做小又如何呢?   只是,他也不乐得见到宫九这般患得患失的样子。   明明两人才刚刚生命大和谐, 宫九都能激动联想到他会提起裤子不认人, 这委实过于没有安全感了。   难道宫九察觉不到他的爱吗?   难道他顾青衣脸上就写着‘人渣’两个字?   顾青衣觉得, 这里头或许有什么误会, 还是提早解决的好。   他虽然没有什么谈恋爱的经验, 但也明白情侣之间最要不得的就是自己胡乱猜忌,不信任,互相误会。   一旦走到这一步,妥妥就长久不了。   顾青衣组织了一下语言,直接问到:“莫非我在阿九的眼里是一个人渣败类吗?为什么阿九会这么不安,总觉得我会抛弃你?”   他也想委婉, 可这话再如何委婉也终归是要问到重点的,倒不如两人之间坦诚一点。   宫九一怔。   哪怕他的面上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顾青衣也能明显感觉到宫九身体的僵硬。   顾青衣越发不理解,宫九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将人放开些许,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宫九反过来紧紧的拥抱住,一副生怕他会松开手离开的模样。   顾青衣:……   他只是想正式一点和宫九聊一聊罢了。   不知道宫九又想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骄傲矜贵的太平王世子宫九竟会是这样忐忑委屈小媳妇人设?   顾青衣叹了一口气,又将人搂回怀里,下巴靠在宫九的肩膀上,两人亲密的契合在一起。   他也不急,只慢慢的,耐心的等待着。   就算宫九不愿意说,那也无妨。   总会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时候。   “咕噜噜~咕噜噜~”   两人的肚子都叫了起来。   因为两人太荒唐,直接睡了三天,也没有进食,如今心情一放松下来,身体饥饿感自然就立刻反馈出来。   顾青衣一动,就被宫九制止。   他埋在顾青衣的怀里,哑声说到:“再抱抱。”   顾青衣停下动作,将宫九抱在怀里:“好,好,好,再抱抱,抱多久都可以。”   宫九嗯了一声,并没反驳,只想窝在这个怀抱之中,长长久久不离开。   倘若说顾青衣是一个冷漠但正义的人,那他就是一个冷血但邪恶的人。   若非是他强求,或许两人绝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就算有,很大可能上,也是普通无花原随云之流,被他抓捕。   甚至连死在顾青衣的手中都是妄想。   顾青衣说是被他炙热的爱所打动。   爱?   宫九自嘲的勾起嘴角,想到曾经那些人对于他的评价。   ——怪物。   ——变态。   ——冷血无情。   似他这样的人,浑身沾满了血腥与罪恶,又如何会懂得该怎么样去爱一个人?   他只是本能的对顾青衣好。   因为他知道,顾先生吃这一套。   他想要得到他。   没得到的时候,心心念念想的是如何去打动他,如何得到顾先生的爱。   可得到以后呢?   就满足了吗?   那又怎么可能呢?   似他这样的人啊。   得到以后,就还想要更多,同时也会害怕失去。   甚至因为拥有反而会更加的害怕会失去。   假如顾先生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会爱他吗?   会不会选择离开他?   宫九脸颊在顾青衣的怀里蹭了蹭,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顾青衣:“若是先生发现有人欺骗了你,会如何?”   顾青衣想了一下。   其实也不会如何,因为他根本不会给别人欺骗他的机会。   看着宫九满是期待的眼睛,顾青衣想到,莫非是阿九有什么隐瞒了我?   可他实在想不到对方有什么隐瞒他的。   两人近来算得上是同吃同住,宫九在办公的时候,也从没让下属们避讳过顾青衣。   没可能是公事上,那就是私事了?   顾青衣脑海里闪过许多狗血剧情,谨慎的问到:“莫非是阿九家中已经有了妻子儿女?”   宫九:“???”   宫九诧异的抬头看过来:“你怎么会这样想?”   顾青衣笑了笑,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你已经有妻有子就好。”   他问道:“不知道阿九想说什么呢?”   宫九顿了顿,埋在顾青衣的怀里,并不抬首看他,声音也变得有些闷闷的:“或许你看到的不是真的我。”   “从小……”   那些被别人用来评价的他的话从宫九的口中冒出来。   他却平静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仿佛已经接受这一切,认命。   “甚至,我这双手并不算干净,也曾沾染过许多人的鲜血,结束过许多人的生命。”   顾青衣并没有急着打断宫九的话,安静的听完宫九有些自我厌弃的话语,才开口问道:“阿九手中可杀过无辜之人?”   宫九回忆了一下:“没有。”   或者说,能够使唤宫九的人太少了。   而这个江湖用得着宫九出手的人就更少了。   作为无名扣在手中的一张底牌,宫九也只是偶尔处理处理叛徒,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有机会滥杀无辜。   可不知道为什么,无名岛上的人都很害怕他,仿佛那些事儿全都是他做的一样。   他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一切很有可能是旁人设计。   宫九:莫非是小老头设计了我,给了我一个糟糕透顶的名声?   顾青衣不清楚宫九回忆过去,已经开始怀疑小老头故意抹黑他的声名,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安抚宫九:“你又怎么知道,在同意与你在一起之前,我没有考虑过你的所作所为呢?”   宫九:“?”   可,顾青衣又上哪里去接触得到宫九的过去?   莫非是无名岛上的谁说的?   与宫九想象之中的四处打听不同。   顾青衣是通过原着知道的宫九的定位。   毕竟这就是一个变态反派啊。   什么事情放在宫九的身上,都会显得一切正常。   而顾青衣也是做过许多心里建设,才会接受宫九,与他在一起。   看着宫九呆呆的样子,顾青衣又笑了起来,眉毛微挑,带着几分调侃的说到:“狐狸的心,北海中的冰雪,天山上的岩石,狮子的勇猛,豺狼的狠辣,骆驼的忍耐,人的聪明,再加上一条来自十八层地层下的鬼魂组成了的,可怕的九公子?”   宫九也听说过这样的言论。   曾经他能够很冷酷甚至冷漠的对待那些人的排斥害怕,完全无视这种言论。   可当这样一长串的形容词从顾青衣的嘴里说出来,莫名的让宫九觉得羞耻。   尴尬得脚指头都蜷缩起来,恨不能在地上扣出个三室一厅来。   若是宫九接受过现代洗礼,就会明白这个东西叫做中二病,黑历史。   这一串形容词,听起来真的中二病爆表了。   看着宫九的耳朵尖儿染上绯红,顾青衣凑近了一些,道:“不如让我看看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是如何组成我们可怕的九公子的?”   “!!!”   宫九一把捂住了顾青衣的嘴,臊得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只瞪着一双眼看着顾青衣。   再说,我就鲨了你!   顾青衣大笑起来,靠在他怀里的宫九都能感觉得到隔着衣服的胸腔震动,越发没了脾气,红了眼尾盯着他。   这样艳丽的模样,落在有心人眼里,如何忍得住?   顾青衣低头在他的眼睑上落下一个吻,道:“你不必这般患得患失,疑神疑鬼,只需要知道,我永远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任何决定就好。”   他轻声问道:“你怎知宫九不值得这样的偏爱?”   “更何况,你在我的眼里,并无任何不好。”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在宫九的耳边说到:“就连变态般的愈合体质,都妙得恰到好处。”   宫九菊-花一紧,差点腿软跌坐在他怀里。   他真是万万想不到,一贯坐怀不乱的顾青衣开了荤以后,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下流的话语来。   没等宫九谴责。   顾青衣又在他耳边开口:“阿九也很喜欢的,是不是?”   宫九吞了吞口水,仿佛被诱惑一般,诚实的点了点头。   他的举动彻底的取悦了顾青衣,再次惹得顾青衣大笑起来,搂着宫九道:“你看,我们两个就是变态都变态得严丝合缝,恰到好处。”   宛如咏叹调一般的夸赞从顾青衣的嘴里冒出来:“这就是天造一对地造一双,真真正正的天作之合。”   宫九又怎么敌得过顾青衣这样接二连三的招数,彻底忘乎所以,没了脾气,任由顾青衣拿捏。   顾青衣虽然口上花花,该做的事情却是没少做。   叫了热水以后,记着梅二先生说的话,小心仔细的替宫九清理了一遍,雪白的肌肤就在手掌之下,也能强压住敬礼的兄弟,将宫九清洗干净,抱回床上。   “你乖乖休息,我去端些热粥来。”   宫九突然就很想作一下:“我想喝你煮的粥。”   顾青衣问:“你不饿吗?”   宫九:“饿,但是我还是想吃你做的。”   顾青衣只好答应,出去不过片刻就端了一碟子点心进来:“你先吃点儿点心垫垫肚子吧,煮粥耗费时间很长。”   --------------------   作者有话要说:   天&地:别赖我,不是我造的! 第54章 要嫁就嫁顾青衣   小米粥在淘锅里咕嘟咕嘟的熬着, 顾青衣则蹲在灶前看火,时不时的添上一两根细柴。   一席大红披风的陆小凤从窗户里翻进来,张口就是大倒苦水:“顾先生, 你可真是叫我好找!怎么想起来后厨发光发热了?”   他十分不见外的揭开锅盖看了一眼,粥的香味就随着白烟飘了出来,让陆小凤眼前一亮:“没想到顾先生还会这一手?不知兄弟我有没有这个口福?”   顾青衣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没有。”   锅里只煮了一份粥,全是宫九的。   陆小凤也在他旁边蹲了下来,挤眉弄眼的道:“我可是听说顾先生与九公子两人如今住同一个房间……”   顾青衣转头看了他一眼:“是的, 你听说的倒也不错。我与宫九好上了, 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儿。”   陆小凤:“!!!”   他一个后空翻跳开:“你还是不是我兄弟顾青衣?莫非你是谁假装的不成?”   顾青衣:“???”   他完全懒得理会陆小凤耍宝的行为, 又续了一根柴,仔细小心的煮着这锅粥。   没人接话茬子,陆小凤也就老实下来, 撇开了私人感情不去谈,只道:“我听闻你们接到了石观音的信, 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有什么危险?”   石观音出现在燕京以后, 可是让燕京江湖人和漂亮小姑娘都老老实实不敢出门多逛。   可见这人的可怕。   而她在燕京现身以后, 第一个找的就是顾青衣。   没有找到人, 她就消失在了燕京。   不少人猜测她是直接去寻找顾青衣了。   听到这个消息, 陆小凤哪里坐的住?   刚好丐帮和少林寺的关系也查得差不多了,他就直接快马加鞭的赶上了游山玩水的顾青衣和宫九。   然后,他就从宫九下属口中得知,石观音给二人寄了一封信,可没把陆小凤吓出一身冷汗来,赶紧去找顾青衣。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有关石观音的话题,连顾青衣的眼神都得不到一个, 还不如他灶上煮着的那碗粥上心。   陆小凤:靓仔无语·JPG   “石观音,她已经死了。”   “死了?!”   顾青衣点头:“当然,莫非你以为一个大宗师撞到我手里,还能有什么翻天的本事不曾?”   陆小凤恍恍惚惚的看着顾青衣,这才想起来,哪怕顾青衣总是表现得像个普通人一样,可他却是实打实的破碎虚空高手啊!   他伸出手搭在脸上一抹,把所有呆滞表情抹去,又神采奕奕起来:“害,差点忘记你是如此厉害了!”   顾青衣懒得搭理他,起身将熬好的粥倒入碗中,配着早就做好的小菜一起摆放进食盒里,抬着就出了厨房。   陆小凤紧跟其后,絮絮叨叨。   一路来到住房门前,顾青衣推开门进入以后,顺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差点被砸到鼻子的陆小凤:重色轻友!!   宫九挑眉:“陆小凤规矩的?”   顾青衣点头,将碗碟从食盒里拿出来,一个一个摆好。   他做饭的手艺一般,这些小菜只能算得上农家小炒,和往日里的大厨水准相差甚远。   可宫九吃得很香,直接进行了光盘行动,然后慢条斯理的喝着粥。   大厨见了都要哭晕在厕所的那种。   就好像以前挑食的不是他宫九似的。   顾青衣笑道:“你若是喜欢,我以后还给你做。”   宫九摇了摇头:“心意到了就好,你的手是拿剑的手,偶尔一次是情趣,怎么可能让你一直去做个厨子呢?”   做的很咸,下次别做了。   顾青衣只得了一碗白粥,粥倒是煮得十分的浓稠香甜,他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还真以为自己水平有所提升,对于下厨也来了几分兴趣:“无妨,下次我再做给你吃。”   宫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爱意,他完完全全感受到了,但是也过分沉重了啊!   宫九转移了话题:“陆小凤着急赶回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消息滞后,以为我们和石观音对上了,急着赶回来帮忙。”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顾青衣没放在心上,宫九也是。   两人吃饱喝足出了房间,在大厅里遇到了等得百无聊赖的陆小凤。   上一秒还无聊透顶的小凤凰下一秒就神采奕奕起来,端起桌上的茶壶,刷刷刷的翻过三个茶杯,到上三杯茶。   三杯茶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三人面前,就听见陆小凤开始说书:“哎,你们一定想不到,这无花和南宫灵竟是对血亲的兄弟!”   宫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喝了一口,短短一句话之间,不着痕迹的把面前那一杯茶喝了个精光。   顾青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觉得有多好喝,只当宫九是渴了,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两人之间的动作自然而然,完完全全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陆小凤简直没眼看,咳嗽两声拉回注意力:“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竟是半点儿也不惊讶的!”   他又道:“那么接下来,你们肯定会大吃一惊!”   “——少林寺的高足无花大师,竟是一个淫僧!祸害了不少妙龄女孩,甚至还招惹了神水宫的女子!”   “哦?”   陆小凤摸着胡子,有些得意的说到:“神水宫的水母阴姬已经找上了神侯府,据说要把淫僧无花大卸八块,挫骨扬灰,鞭尸以泄愤。”   然而听他说故事的人,也依旧没什么表情波动。   就好像这并不是甚至值得在意的事情一样。   陆小凤是那么甘心认输的人吗?   他不是。   所以,他单方面的和这两人杠上了。   今天非要让顾青衣和宫九表情大变不可。   “原随云的罪证已经取证完全,判决也已经下来了,朝廷判他秋后问斩,处以千刀万剐之刑。”   “薛衣人的弟弟薛笑人不知被谁打断了腿,薛衣人大怒,派人仔细查探,结果却发现弟弟薛笑人竟是一个地下杀手组织的头领!如今要正家法,处置弟弟薛笑人。”   陆小凤秃噜皮儿吐出一连串的江湖秘闻,竟也没能让顾青衣和宫九动容半分。   看着淡定喝茶的二人,他放出最后的绝招:“小李探花回乡祭祖遇袭,幸得一江湖人相助,决定将妻子和李园全都让给那个江湖人龙啸云!”   顾青衣:“小李探花……没毛病吧?”   李园难道不是李家祖宅吗?竟也送人?   不理解。   真心难以理解。   陆小凤观察了一下,觉得这委实不算是神情大变,于是他接着道:“别急,这里头还有事儿呢。”   “他的未婚妻林姑娘不同意,表示小李探花若是非要让妻,不如把她让给顾青衣顾前辈!”   顾青衣:“?!”   宫九神情大变,杀意迸发:“她说什么?!”   陆小凤得意的摸了摸胡子,嘿嘿一笑:“九公子有所不知,江湖如今到处都是顾先生的传说,不知道惹得多少姑娘家心动不已呢。”   顾青衣:靠!陆小凤,闭嘴!   他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宫九,也顾不上惹事的陆小凤,嘴里不住说着安抚宫九的话:“不管别人是不是心动,我都只心悦你。”   “阿九何须在意旁人说什么,只要在意我说什么就行了。”   “难道有人心仪阿九,我也要像阿九这样生气来生气去吗?那阿九这样优秀,我岂不是一天到晚生不完的气?”   宫九转头看他,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仔细看竟还有一丝委屈:“从未有人心仪我。”   世人怕他来不及,又怎么会对他心动?   顾青衣失笑:“幸好没人发现你这个宝贝,否则又怎么能便宜了我?”   宫九又道:“可如今有人要嫁与你!”   顾青衣答:“人家要嫁我就要娶吗?石观音还想占我便宜呢,你看她现在如何。”   石观音:谢邀,已经凉透了。   宫九问:“所以你要亲自解决那个林姑娘?”   顾青衣伸手牵住宫九的手:“当然,毕竟不能白白让阿九这般生气不是?”   宫九这才解气。   往日若是有人胆敢窥视属于他的东西,下场只有一个——死。   他也知道顾青衣的解决和他说的解决不是一个意思。   可顾青衣的态度让他很安心。   于是,宫九也就懒得去计较那么多。   反正这人是他的,别人再如何肖想,也只能白日做梦。   安抚好宫九,顾青衣转头看向陆小凤问到:“殿试结果已经出来了?”   “早就出来了。”   殿试就在春闱以后,如今都已经快要立秋,自然是早就出来了。   只是这一路上事太多,顾青衣没有注意到罢了。   “前五是谁?”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有些尴尬的说到:“这个么……”   他一个江湖人,怎么会关注这种文学榜单呢。   莫说前五,他也就只能说的出一个小李探花,一个广为流传的状元郎顾朝惜。   小李探花那一手飞刀例无虚发,陆小凤都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接的住对方的飞刀。   而状元郎不显山不露水的,那一手神哭小斧却也是神出鬼没,很是惊人。   这二人武功都很不俗,在江湖都一流好手,又取得如此成绩,自然是让江湖人与有荣焉的。   “顾朝惜。”   听着顾青衣重复一遍,陆小凤笑道:“这人倒是和你一个姓氏,也是恰巧。”   宫九却是想到了更多。   这个顾朝惜莫不就是当初与顾青衣交好的那个青衣举子?   想着那人似乎相貌堂堂,又才华横溢,与顾青衣还很能谈得来,在他认识顾青衣之前,那两人就已经交好了。   想到这里,宫九心里生出几分威胁感来。   他想:是时候回京去会一会这些牛鬼蛇神了。 第55章 此事古难全   一旦宫九做了决定, 整个的队伍的行动力就瞬间体现出来,再不复之前的慢慢吞吞,高效运转, 朝着燕京而去。   陆小凤蹲在简易搭成的石头灶前,看着火。   顾青衣则在一旁烤着肉。   顾青衣与宫九就像是两个连体婴一样,想要找到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是不容易。   所以,一贯没下过厨的陆小凤也是拼了,硬挤掉影卫烧火的名额, 得了这个短暂相处的机会。   此时天色已晚。   刚刚奔波了一天, 也没有合适落脚的城池, 所以干脆就在一条河边安营扎寨,就地造饭。   而九公子的饭,自然是和影卫的分开的。   许是顾青衣又怎么得罪了九公子, 所以被九公子作来煮粥烤肉。   顾青衣听闻陆小凤的打趣,但笑不语。   和老婆相处要什么脸面呢?   要脸就没老婆了。   哪只陆小凤话题一转, 落在了顾青衣的身上:“顾先生应该还会离开吧。”   顾青衣烤肉的动作一顿, 转头看向陆小凤。   可陆小凤却并没有看他, 只是盯着灶炉里的火苗, 继续说道:“顾先生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 却并没有如何去建立个人关系。”   “无论是朋友也好,那些被你救助过的人也好,你都淡漠的可以,一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模样,瞧着可不是要在这个世界久留的打算。”   他偏头看过来,问到:“如今顾先生你是改变主意了吗?”   顾青衣一滞。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陆小凤总能交到那么多的朋友。   这人真是敏锐得可怕。   而他在敏锐察觉到什么的同时, 还能装疯作傻,不去追根究底, 给与朋友足够的自由。   这样一个有分寸感又热情的朋友,谁会不想要呢?   面对陆小凤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顾青衣也没打算撒谎骗他:“我本来是不打算在这个世界过多停留的。”   他是在两个剑客决战紫禁之巅的时候掉落到这个世界的。   只要在这之前将世界意识给的任务做完,他就可以借着两大剑客牵动的风云契机轻松破碎虚空,回去现代世界。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他的身边有了宫九。   顾青衣不是那等不负责的人,更何况他真心爱着宫九,又怎么舍得让宫九受伤难过?   可,他也没有办法舍弃现代养育了他的养父母。   那是一对非常好的夫妻。   他们收养了顾青衣,盼望着顾青衣成才成人,像一个殷勤的园丁,给予了他许多的资源与关怀。   哪怕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了。   如今,他长大成人,那对夫妻也日渐老去。   他该赡养老人。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无法逃避的选择。   “说实话,我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青衣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的挫败来。   他心中有着些许的想法,但是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前,他也无法肯定自己能否做到两全其美。   若是注定要辜负一方。   恐怕……   陆小凤并不是来给顾青衣出办法的,他就是单纯的来给顾青衣点明麻烦的:“顾先生应该明白宫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   顾青衣点头。   陆小凤接着说到:“你如今是牵着九公子的那根理智的绳索,而你一旦离开,感觉九公子会疯。”   “我觉得,九公子不是那种会轻易放手的人,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我都觉得正常。”   而这样一个无法让人用常理去判断的人。   这样一个拥有着强大力量的人。   一旦他发疯,可能造成的后果,是非常的可怕的。   顾青衣不由扶额。   他能够察觉得到宫九与日俱增的占有欲。   也知道这人若是真的疯起来,会多么的可怕。   他想到了那天宫九说的话,感觉若是他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宫九很有可能真的会搞得这个世界生灵涂炭,世界毁灭。   这样的事情,宫九干得出来。   所以,他必然要搞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要不然他现在做的一切救世任务都是徒劳。   陆小凤说完自己想说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潇洒的离开的土灶前,独留顾青衣一人沉默思考人生。   花满楼正站在一簇野菊花前,落日的余晖撒在他脸庞上,仿佛盈盈圣光将他笼罩,整个人下一秒就要羽化飞天而去。   陆小凤止住脚步。   花满楼却是转过身来‘看’向他:“看来陆小凤自觉事情没办妥当,竟不敢前来见我了?”   陆小凤眉毛一挑,得意道:“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我陆小凤陆大侠搞不定的吗?”   “这种关于感情纠纷的事情,就更不可能难得住我了!”   “只是这种事情,我们外人再如何参和也是徒劳,终究还是得要他自己去解决。”   “如今我已经将一切点明,也提醒过顾青衣,宫九这人的厉害,剩下的就让他们两个去磨合吧。”   说完,陆小凤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突然好想喝小酒馆的酒啊。”   花满楼笑着调侃了他一句:“我看你不是想喝酒,而是想念小酒馆的老板娘了。”   陆小凤半点儿不怂:“是啊!可惜老板娘心似玄铁,半点儿不肯为我动摇。若是她愿意,我真愿立刻抛下一切就去与她共度余生。”   哪怕是浪子,偶尔也会想要有个家。   只是风可能会停下,却不会永远停留。   老板娘只是聪明的看透了结局,所以才那么吝舍给出自己的真心。   而宫九却没有老板娘沙曼那么聪明。   沉溺爱河的人,总是心甘情愿当一个傻瓜的。   顾青衣端着煮好的粥和烤肉,宫九就又原谅他了。   更何况,宫九本身也是喜欢与顾青衣粘腻在一起。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占有顾青衣。   “马上就要到保定府了。”明明夜幕之下什么都看不见,可宫九却像是看到了某个江湖第一美人对顾青衣投怀送抱的样子,气得咬牙切齿道:“如今真是什么人都敢自称江湖第一美人了!”   前有石观音压在众人头上的时候,可没有哪个女人敢传出什么江湖第一美人,大明第一美人这种称呼来的。   如今但是百花齐放了。   什么江湖第一美人,什么江湖四大美女,什么三英四秀……   一个个的,名号搞得越发大了。   顾青衣失笑,坐在了宫九的身旁,将粥递过去:“任谁是天下第一美人,与我们又没有关系。”   宫九看了他一眼,接过粥。   温度正好,不会烫手,又不会太凉影响口感。   顾青衣这人就是这样,总能让宫九在细小的地方察觉到他的妥帖,察觉到他的爱。   宫九老实下来,喝着粥。   顾青衣也没停着,拿着筷子夹住竹签上,握着竹签的手用力一抽,一块块烤好的肉就被抽取下来,落在了盘子里,方便宫九食用。   吃饱喝足以后,两人并肩出了营地,沿着这条小河散步消食。   月色正好。   清冷冷的月光投落在小河的水面上,偶有微风吹过,就皱起好看的涟漪,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宫九看着身前将草木踩倒,在荒草丛生的河边开出一条道路来的顾青衣,突然扑了过去,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   顾青衣一顿,伸手揽住宫九的腿,将他往上掂了掂,笑道:“怎么突然撒娇?”   宫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歪着头亲了亲顾青衣的脖子:“突然就很想让你驼我。”   顾青衣自是无有不应的。   背着宫九虽然废些力气,却也省去了他在前面开路,倒是走得比之前更快了一些。   偶尔有栖息在草木叶子上的萤火虫被二人惊飞,一闪一闪的荧光围绕着两人飞舞起来。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心却在这样安静的美景之中,贴得无限的近。   “先生,我们试一试……吧?”   宫九声音压得很低,温热的气息吹佛在顾青衣的脖子上,激起一片生理性的红。   顾青衣不答,拍了拍宫九的屁-股,让他老实一点。   可宫九却是更加兴奋起来,揽着顾青衣脖子的手开始作乱,不老实的在顾青衣的身上摸索点火。   他本人像是小鱼一样,轻轻浅浅的啄着顾青衣的耳朵脖子,亲吻着他所能亲吻到的任何一处皮肤。   如此,顾青衣哪里还能忍得住。   他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你若是再不老实一点,我可就把你就地正法了!”   宫九笑了起来:“求之不得!”   这时,他才发现两人已经默默的走出了老远,一时之间根本没可能回到营地去了。   而且,营地里还有陆小凤和花满楼。   顾青衣多少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让人听墙角的。   可这四周都是荒草,他不想让宫九受伤。   顾青衣没了法子,背着宫九运转内力,一跃跳到了河边一块石头上。   他刚将外套脱下铺在地上,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宫九却是顾不得那么许多,热情的扑在顾青衣的身上。   ……   夏日虫鸣蛙叫,伴随着断断续续的低吟,共同织就了一支小夜曲。   宫九发泄着抓着顾青衣的臂膀,用尽全力的拥抱着顾青衣,不断的索取更多更多。   许久以后,他失神的看着汗如雨下的顾青衣,道:“如此美好山河也算你我二人见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有罪,我就不该写这种车车。   呜呜呜呜呜呜,求放过。 第56章 小李探花,你犯法了   宫九是被顾青衣抱着回去的。   就在小河边将凑洗过以后, 被顾青衣用外衣裹着。   “还敢做怪不?”   宫九整个人已经精疲力尽,可他却道还敢,真是死鸭子嘴硬。   顾青衣轻笑一声, 将人往怀里拢了拢,抱在怀里回的营地。   半夜三更的,倒也没有人看见。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起来,功法特殊的宫九就神采奕奕了, 倒也没让人看出端倪来。   河北保定府距离燕京不远, 第二天一早只行了一个半时辰就到了城门口。   “听闻这李园小李探花又张榜求医了呢, 酬金加到一千两了,也不知道哪个神医能治好他那结义兄弟。”   “害,听我大姨妈的小儿子那在李园工作的管事媳妇说, 那龙大侠得的是相思病,这病啊, 神医来了也治不好。”   “这龙大侠倒是眼光利, 可惜他那兄弟小李探花就算有心想把未婚妻让给他, 人家第一美人林姑娘也不同意呀。”   “怎么说?”   “林姑娘说了, 小李探花若真要让妻, 不如把她让给破碎虚空强者顾青衣顾前辈。”   “我看那小李飞刀也没这本事能认识那等破碎虚空强者,林姑娘大约是想逼小李探花一把。”   ……   马车还在城门口等待守卫检查,有关李园的言语就不断的从城门内传出来。   进了城,就看到呜呜泱泱全是人,围着城门口张贴布告的地方看戏。   被他们围观的是李园今日新贴出来的求医榜,旁边甚至还有好事者开了盘, 赌到底谁能治好这位龙啸云。   此前已经有几位名医揭了榜去,也没能治好龙啸云的病, 反而被发狂的龙啸云骂做庸医撵了出来。   这事儿也就越发热闹了。   整个保定府最近半个月就指着李园这一波三折的故事下饭了。   如今有人来问,这些人都热情的很,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把李园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   今科一甲前三都入了翰林院,探花因为是保定府人,所以回乡祭祖的假期就安排到了最后。   谁知路上遇到人截杀。   小李探花并没有什么准备,身上只有几把备用的飞刀,已经战至精疲力尽。   多亏了这位龙啸云龙大侠出面,打跑了剩下几个人,救得小李探花一命,与小李探花当场结义成了兄弟。   结果到了李园,这位龙啸云龙大侠一见林姑娘,就病了,病得根本起不来身。   这病也稀奇。   不是毒,也不是伤,名医来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甚至以为龙啸云龙大侠是在装病。   偏偏这位龙啸云龙大侠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已经瘦脱了型,如今一副形容枯槁的样子,任谁去看都觉得他已经病入膏肓。   于是,伺候龙啸云的仆人就说,龙啸云龙大侠可能是得了相思病,因为他睡梦之中,都还喊着林姑娘的名字。   “现在事情正发展到高潮部分,小李探花沉溺青楼不归,拒娶林姑娘,希望林姑娘能够嫁给龙啸云,同时也张榜为龙啸云求医。”   这人话里话外其实也是在怀疑龙啸云是装病。   而且,对于小李探花这样的行为,也很是看不上。   保定府的人,谁家不知道李家和林家几世修好,林姑娘和小李探花更是从小就定下的娃娃亲。   就这样把妻子让出去。   旁人最强说小李探花义字当先,心里谁不觉得这人是个傻逼。   说到这里,这人笑了起来:“只是这最新消息说,林姑娘已经搬出了李园,如今就住在城中悦来客栈,看来那小李探花和龙啸云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谢过这位热情老哥以后,车队直接朝着悦来客栈去了。   悦来客栈的位置很好,就在东大街边上,又方便众人出行,又不会打扰到客栈里歇息的人,颇有闹中取静的意味。   往日里安静的悦来客栈门口今日却是不得闲。   大戏一出接一出。   马车刚停下,就有人来牵马去后院喂食。   剩下人员原地解散,该干什么干什么。   只剩下了顾青衣宫九等人还在门口看热闹。   穿着一身锦袍的男人身形很是高大,却是瘦得厉害,那一身衣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风一吹就飘得厉害。   他被一个小厮扶着,颤抖着喊着林姑娘的名字:“诗音,你一个女儿家缘何要搬出来住?客栈终究不是家,不安全。”   被叫了名字的女子穿着一身轻盈鹅黄绿的衣裙,戴着幕笠,站在悦来客栈的大堂门口。   不知是气还是在哭,身形微微颤抖着。   她身边跟着个圆脸丫头,扶着林诗音,怒瞪着龙啸云,娇斥道:“呸!还请龙大侠莫要这般亲昵的叫我家小姐的名字,登徒浪子似的,怎么这般没个规矩!”   龙啸云一滞,随即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的样子。   “阿九觉得这龙啸云是真病假病?”   顾青衣不是专业的医者,但是习武之人大多会些粗浅的把脉技术。   他冷眼瞧着,这龙啸云还真不像假装的样子。   只是日渐模糊的原着记忆里,似乎还留有那么些许印象,这龙啸云是假装的。   顾青衣开口之前,宫九压根就没看龙啸云,他正审视的盯着林诗音。   此时顾青衣发问了,他才把视线落在龙啸云身上。   只是宫九也不是专业的,只好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只这一会儿打岔功夫,‘剧目’又有了新的变化,三人纠缠之中的小李探花登场了。   他一身酒气,锦袍皱巴巴的,全身歪缠靠在一个绿衣女子身上。   两人看起来亲密极了。   林诗音扫过一眼,就不愿再看第二眼。   倒是龙啸云气得大骂小李探花:“贤弟!你何苦要与那妓子歪缠?倒是将诗音姑娘至于何地?!如今家不成家,你心里就高兴了吗?!”   “还不快快辞了这妓子,请了诗音姑娘回去?!”   “莫要再让诗音姑娘伤心了!”   他的话看起来大义凛然极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大义凛然的人呀,无视了小丫鬟让他别叫林诗音名字的要求,张口闭口都是诗音姑娘。   啧。   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李寻-欢醉眼朦胧的亲了那女子一下,笑着抬起女子的下巴,道:“这般解风情的解语花,叫我如何舍得?真想娶回家去,好好香亲香亲。”   女子也笑着依偎在他怀里:“仙儿多谢公子怜惜,救小女子脱离风尘。”   龙啸云见了,又剧烈咳嗽起来,好半天才止住,喘气声呼哧呼哧的,像是个破败的风箱一样。   他失望的瞪了李寻-欢一眼,又朝着林诗音走了几步,道:“诗音姑娘莫恼,贤弟他……贤弟他……唉!”   好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他接着道:“诗音姑娘这般好,换做是我,自是不舍得让诗音姑娘你这般难过的。”   “你又何苦为了他,伤心难过?”   “唉。”   林诗音这才开口:“是呀,我自是不必为了表哥这般自苦,表哥想要娶谁自去娶吧,又何苦非要我与这龙大侠捆绑一处?”   她的声音带着点儿吴侬软语的温柔,明明是质问,听起来都没什么力度。   不等龙啸云开口,林诗音看着李寻-欢说到:“表哥自己去娶想娶之人,缘何要叫我嫁不想嫁之人?”   李寻-欢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顾前辈非我等能企及,表妹你又何苦提这样一个无法达成的理由呢?”   无法企及的顾青衣:“我仿佛听到有人在说我的名字?”   宫九面无表情,一身杀气。   陆小凤摸着胡子看戏正欢。   只有花满楼接了话茬说到:“我仿佛也听到了顾先生的名字。”   李寻-欢:“……”   这一排四人都是江湖有名的大侠,包括他话里讨论到的顾青衣也在,瞬间竟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他硬着头皮冲顾青衣等人拱了拱手。   还没等他问好,宫九突然说到:“小李探花是今科探花,想必熟读了本朝律法吧?”   小李探花一头雾水,但是还是点了头。   宫九冷笑一声:“很好,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李寻-欢:“???”   “本朝官员士子,禁止狎妓,违者罢黜官职,永不录用。”   “小李探花身为今科探花,刚入翰林就公然狎妓,甚至放言要娶其为妻,可是公然藐视皇权律法?!”   “不,我——”   李寻-欢似还想解释什么,可宫九已经懒得听了。   他挥了挥手,就有影卫直接将醉醺醺的小李探花给拿下了。   好好一出三人纠葛,如今只剩下两个人茫然无措。   任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感情大戏的主角之一竟会因为触犯法律被关押了。   林诗音定了定神,福身一拜:“这位可是太平王世子?”   宫九点头,微仰着下巴,冷漠矜贵的看着她:“你可是想为这人求情?”   林诗音正面他的杀气,整个人都快维持不住身形,却还是固执的坚持住了。   她道:“还请世子先悉知内情再做判决,表哥——李翰林他是因为与我赌气,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狎妓并非他的本意,可否请世子网开一面?”   宫九不解:“你图他什么?图他动不动就要让妻,图他花天酒地不给你脸面吗?”   这一句句像刀子一样直戳林诗音的心。   可她明白,若不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传言之中阴晴不定的九公子恐不会轻易放过表哥李寻-欢。   林诗音深呼吸一口气,正色道:“只为还李家照拂之恩情罢了。”   宫九几乎瞬间亮起雷达。   瞧她如今一副对表哥心如死灰的样子,别是真的看上他的顾先生了吧!! 第57章 你有什么瞒着我   匆匆赶来的保定府知府不由抹汗, 上前冲着宫九行了一个大礼。   平日里见了超品的亲王世子,本就是要行礼的。   只是这位知府很是耳聪目明,来的时候已经明白太平王世子拿住了小李探花, 如今压根不是普通见面,恐要问责与他了。   果不其然。   知府大礼刚刚拜完,宫九就问道:“今科探花在你管辖之内公然招妓,你为何不管?”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很能唬人。   天家气象一开,很有一股贵气, 旁人根本不敢直视他。   看起来气场两米八。   顾青衣不由侧目。   除了初见的时候, 宫九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 后来这人在他面前却是没这样高高在上过。   当然,也可能是宫九因为初次见面被教训,所以学了乖。   如今再见到他这幅高贵冷艳的样子, 竟还有几分怀念。   高贵冷艳的宫九紧挨着顾青衣的广袖之下伸出手捏了捏顾青衣的手指。   动作很轻,像是撒娇一般。   顾青衣没忍住, 笑了一声。   就看到高贵冷艳的九公子背越发的笔挺, 抿着嘴唇, 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实际上, 耳朵尖儿都红了。   知府压根没敢抬头去仔细看, 只察觉到宫九表面的那层怒火,急得额头上直冒汗。   李家能被称为保定府李家,就知道能量非同小可,是真正的地头蛇。   更别说李家一门父子三探花,那是圣上亲笔提的名,天大的荣耀, 他一个知府真敢管吗?   可宫九要问,他敢不答吗?   两者之间选一个, 他当然知道太平王世子是他更加得罪不起的那一个。   这事儿本就是小李探花做的不对,他倒也不用担心自己需要两边不讨好了。   知府心说自己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真是害死自己了,各种想法在脑海里过一圈,快速衡量过后,又在脑海里组织了一遍语言,这才开口回答道:“世子说的很是,这委实是我的失职。”   他先承认了问题,端正态度,然后再说到:“此条律法经过几代圣主已经深入民心,保定府治下此前也并不曾出过这等公然违法的事情,所以我这才松懈了几分,不想竟让世子您撞了个正着,污了您的眼,真是罪过罪过。”   这事本就可大可小。   知府自己承认了,那他顶多也就是个失察。   宫九也不至于拿这点儿小事情去上纲上线,挥了挥手让人不用多礼,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知府一听,聪明人就想多了,挥手就让衙役把小李探花给锁了,这才告退。   任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场闹剧最后竟是以小李探花下了大狱结束。   围观的人一看宫九身份这样高贵,知府都老老实实的,他们也就不敢再围观了,生怕自己不小心惹了贵人,再给自己招祸,悄悄的就散了。   悦来客栈门前霎时间散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了顾青衣几人,和龙啸云,林诗音。   明眼人都知道,小李探花狎妓的原因是为了让林诗音对他绝望,转而投向龙啸云的怀抱。   本质上,他也是为了满足龙啸云的痴恋。   如今,前途大好的小李探花被下了大狱,所有事件的源头,龙啸云龙大侠又会怎样做呢?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龙啸云和林诗音身上。   龙啸云却是转头看向了顾青衣:“原来是顾前辈当面,还请前辈原谅一二,诗音姑娘本意并非是将您牵扯其中。”   他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很是自然的就替林诗音道了歉。   可把林诗音膈应坏了。   顾青衣也不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反问道:“林姑娘都还没说话,你这是以什么身份跳出来开口说这些?”   “小子龙啸云,腆为小李探花李寻-欢结义兄弟。”   顾青衣点头肯定:“那确实挺腆着脸的。”   自己说自己腆为某某某,是自谦,别人说你腆着脸那就是嘲讽。   偏偏顾青衣说得直白,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要不是有小李探花,还真没人知道他龙啸云是谁,这如何不叫龙啸云扎心?   他气得面色紫红,敢怒不敢言。   可这才哪到哪儿。   顾青衣的嘲讽功力都还没完全发挥:“龙啸云龙大侠,我有一个疑问想问问你。”   龙啸云恨不能撅了他回去。   可他不敢,只好憋着一肚子火拱手道:“前辈,您问。”   “敢问龙啸云龙大侠知不知道,林姑娘本是你那结义兄弟李寻-欢的未婚妻?林家与李家早已经结了婚书,过了明路?”   “你这是哪里来的脸大如盆,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呢?”   “再者,就算林姑娘与小李探花的关系不做数,又凭什么要看上你呢?凭你脸大心黑不要脸吗?”   龙啸云双手攥拳,青筋暴起,实在是忍无可忍,大吼一声:“顾前辈,你不要欺人太甚!!”   顾青衣凉凉道:“实话实话都欺人太甚了?我要是真骂你几句,岂不是要把你气哭死过去?”   龙啸云挥着拳头就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可他那点儿功夫压根不够看。   更别说他为了得到林诗音,把自己折腾成了骨架子,原本就很菜的武功如今更是发挥不出来三成。   只见他大吼一声,抱着老拳打来,还没打到人,就先自己因为骤然发力,身体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真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   白送人头。   他气得拳头捶地,男儿泪当场直流。   顾青衣:“真被我给说准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就要演上了?”   龙啸云正要指责顾青衣毫无前辈风度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尴尬着。   举目四望,无一人替他帮腔。   就算是风流如陆小凤也明白朋友妻,不可欺。   偏偏小李探花把他龙啸云当结义兄弟,而龙啸云却为了肖想小李探花的未婚妻各种作妖。   这让人如何能看得起他?   龙啸云转而看着林诗音:“诗音姑娘……”   圆脸丫鬟呸一声,横眉冷眼:“都与你这登徒子说了,不要乱叫我家小姐的名讳,你不配!再叫,别怪我不客气!”   圆脸丫鬟一身怪力,那一双肉手一捏,就听见咔吧一声,抓在她手里的木门板生生掰下一块来。   林诗音也没怪她,只看着龙啸云道:“你既是李家表哥的结义兄弟,如今他人锒铛入狱,你不思如何去解救他,却还在这里惺惺作态是几个意思?”   “我不需要你替我道歉,你也没那个资格!你且莫要再来纠缠我,否则小圆要你好看!”   龙啸云刚要开口,就听见林诗音斥道:“下流胚子,恶心!”   这大约是林姑娘能说得出来最狠的脏话了。   她骂完也不管龙啸云是什么反正,提着裙摆就进了客栈,圆脸丫鬟气哼一声,将手里的木头?一声丢到龙啸云跟前,也提着裙摆跟进了客栈里头。   龙啸云呆住了。   他大概是从没见过林诗音这般不客气的样子,更是从没让李园的丫鬟仆从这般怼脸输出过,一脸恍惚模样。   顾青衣已经懒得再去看他,牵着宫九的手抬脚进了客栈。   “老板,三间上房。”   陆小凤道:“顾先生怎滴这般小气,四个人开三间上房算怎么回事呢?!”   话刚说完,抬头就见顾青衣面带微笑,宫九面无表情,两人都在看他。   艹。   差点吓得跌到柜台下面去。   他一抹额头上的冷汗,拱了拱手挡住自己的表情,小小声道:“你们这是打算坦白了?”   掌柜是个普通人,没注意到三人之间的官司,翻了一会儿账本,啪一声合上道了声不凑巧:“上房只剩一间了。”   他又道:“咱们客栈不止单间上房,也还有独立小宅院,就在后头了,刚刚那位林姑娘住的就是独立宅院,您几位要不要也瞧瞧?”   “去看看。”   掌柜立刻笑眯了眼睛,从柜台走了出来,叫了个小二看着店,亲自带几人去看小宅院。   先前就说过,悦来客栈的地理位置在东大街边上,算不上正经店面,越过大堂进去后院就到了小花园。   花园两边分别是偏屋厨房和马厩。   过了花园月门就变成了三条路,分别去向三个不同的宅院。   正东这间最大,一排五间大屋子,正对着花园月门。   左右两边是一排四间的宅子。   三间宅子中间隔着假山怪石,竹林树木,砌了不算矮的墙,距离也远,倒也互不干扰,是彻彻底底的幽静之所。   如此,占地面积就不小了。   只是保定府本地人不会来住这宅子,路过人又不一定住的起这几个宅子,所以大多时候,这种独立小宅院都是闲置的。   好在悦来客栈做的本就是中高档生意,收费只高不低,倒也不会亏。   “……这两边隔壁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后面那条巷子也是官府衙门会每日巡逻的街道,住房安危上是完全不用担心的。”   掌柜的把各种好处林林种种的一说,这才笑着,略低了腰道:“只是这价格就……”   “多少钱,剩下这两个宅院,我们都要了。”   掌柜的直接喜笑颜开:“唉,短住三天内盛惠三千两。您若要长住,还有优惠。”   顾青衣点头,掏钱。   虽然这些商人不能明确总结出包月这种现代形容词,却也非常懂得商业弯弯绕,搞出了差不多意思的组合套餐来。   送走了陆小凤和花满楼,宫九立刻耍起了小情绪:“你与陆小凤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第58章 套路小天道   哪怕顾青衣从没有小看过宫九, 也依旧被他的这份敏锐给惊讶到了。   明明他与陆小凤并没有在宫九的面前表露出任何情绪来,就因为陆小凤一句失语,宫九就能察觉出那么多问题来, 委实太厉害了。   看着宫九佯装生气的样子,顾青衣知道自己只要将这个事情糊弄过去,宫九并不会怎么追究。   说是质问,其实和撒娇差不多,就是不高兴他与旁人有了宫九所不知道的秘密, 不喜欢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可顾青衣不想撒谎骗他。   更不想说出真相来, 让宫九也跟着担心。   不告诉宫九, 或许他会生气,但是并不会将这当做是一件多大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   而告诉宫九, 那么,恐怕世界危机都不足以形容这件事情可能带来的后果了。   宫九太不稳定了。   顾青衣完全没办法肯定, 宫九知道以后, 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毁灭他人的同时也自我毁灭。   他面上带着笑容, 伸手牵住了宫九的手, 十分自然的转移话题:“我原以为你会生气林姑娘的事情, 没曾想你竟会吃陆小凤的醋。”   宫九道:“你看林姑娘的眼神虽有怜惜,却也和看蝙蝠岛上那些苦命女衣的眼神差不多。”   可陆小凤就不同了。   本身陆小凤就足够风流,也足够有人格魅力。   而顾青衣对待陆小凤,也确实是不同的。   如今两人之间还有了他不知道的秘密,这分量,自然不是一个林诗音能够比得上的。   这画外音, 顾青衣听懂了。   正是因为听懂了,顾青衣才不由的扶额:“陆小凤喜欢的是沙曼, 而我喜欢的是你,这难道还有什么好值得猜疑的吗?”   宫九挑眉:“难道陆小凤喜欢男人,那你就会心动与他在一起吗?”   顾青衣:“……”   “我与他真的只是朋友,我喜欢的从头到尾只有你。”   宫九颔首应了:“那你说说,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点。   此时的宫九并不算生气。   他双手环胸,微微仰着下巴,一副高贵骄傲小王子的优雅姿态,等待着顾青衣坦白从宽。   面对这样的宫九,顾青衣沉默下来,最后也只得说到:“阿九,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他补充道:“当然,我保证时间不会很长!一旦事情得到解决,我会第一个告诉你!”   宫九眉毛微微挑起,还有些不敢置信。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从顾青衣的嘴里听到拒绝的话语,不敢相信自己竟不如陆小凤一个外人知道的多。   等他反应过来,或许顾青衣和陆小凤的秘密与他有关的时候,这份怒火又更加高涨了几分。   顾青衣低声哄道:“好阿九,别生气了,给我点儿时间好不好?”   宫九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了顾青衣几眼,道:“你都已经欺瞒我了,还要我不要生气?”   可顾青衣能怎么办呢?   再聪明的人到了心上人面前,也就是个被爱情俘获的笨蛋罢了。   “是我不好,怪我笨蛋,阿九不要生气,我保证真的很快就能解决,到时候一定告诉你,好不好?”   宫九气极,挥开了顾青衣的手,定定的看着他。   顾青衣站在原地,任由宫九在心中审视自己的言行,坦坦荡荡。   两人沉默的对视着,气氛竟有几分剑拔弩张。   许久以后,宫九依旧冷着一张脸,微微仰着下巴冷哼一声道:“想要我不生气也很简单。”   他并没有让顾青衣去猜,直截了当的命令:“吻我。”   顾青衣松了一口气,上前两步搂住了宫九的腰肢,轻轻落下一个吻。   可宫九却是不满足于此,带着几分疯狂迫切的咬了回去,加深这个吻。   两人本就热恋,如今亲吻着,就宛如干柴遇上了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谁也顾不得其他。   很快就躺倒在了宅院的主卧床上。   这一次,宫九一反常态的在上位,仿佛要把顾青衣榨干一般的索取着,堪称疯狂。   如果顾青衣不是个日常锻炼的武者,只怕真无法满足宫九这个有着强大自愈能力的伴侣。   更别说事后清洗。   收拾完已经天光大亮。   顾青衣躺倒在宫九的身边,看向睡着也皱着眉头的宫九,心里并不好受。   他垂着眼眸沉入意识之中,主动去联系世界意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世界意识就脱离了他的眼睛,虽然还是能够看得到进度条,却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随时随地的联系对方,甚至聊天对话。   不过,他只要主动去找,也还是能够联系上祂的。   [你找我有事?]   顾青衣也没有和祂绕弯子,而是非常直接的问到:“我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吗?”   小天道沉默了,过了几分钟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祂以为自己不回答,顾青衣就不会知道。   到底还是太天真了。   完全不知道正是因为祂沉默不答的态度,反而让顾青衣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此时,他有了些许明悟。   原随云当初拿捏的那个顾家的消息,恐怕是真的,他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中的人。   而他之所以会破碎虚空到这个世界来,也并非是偶然!   这一切只能算得上是拨乱反正。   会去到隋唐时期的武侠世界,才是错误的。   “我会穿越时空去到隋唐时期的武侠世界,是因为你,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不是我。]   小天道除了接收他,并没有做过其他的事情。   而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   顾青衣心中暗自点头,接着说到:“所以,我之所以会穿越到隋唐时期,其实是因为我之前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现代世界发现了我这个bug,所以主动拨乱反正了,对吗?”   小天道又沉默起来。   “世界要诞生一个意识,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了!]   对此,小天道还是很骄傲的:[只有极少数的世界能够获得机缘诞生出世界意识,大多数的世界都是按照自然规律在自行发展。]   顾青衣再次点头,所以现代世界应该并没有诞生出世界意识,才会在把他排挤出去的时候,遣返错了时间线,送去了隋唐时间。   而小天道既然说祂没有做过,就代表他破碎虚空回到这个世界走得是世界认可的正常程序。   至于他最初的时候,是怎么去到现代世界已经不重要了。   但是这个倒是可以拿来让小天道妥协一二。   如此一来,顾青衣原本只是三分把握的事情,就变成了七分。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腹稿。   “我原以为,你待我是不同的,我们应当能算作是朋友了,可没想到我最初会一个人孤零零的流落异世界,竟是因你而起。”   小天道急了,连忙解释。   [那是很正常的空间交叠,这个世界偶尔会出现一些交错漏洞,非常的罕见,你只是运气不太好,就遇上了。这可不是因为我而起!]   祂绞尽脑汁,想到一个类似的:[你应该知道那个世界的百慕大三角洲之类的地方吧?就像那种不稳定的空间,这不是世界意识能够控制的,是法则不完善产生的空间扭曲,这一切发生只能说太巧合了。]   小天道解释的太清楚了,能说的全都毫无保留的说出来,这让顾青衣产生了一种自己在欺负老实人的感觉。   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经不止是顾青衣想的那么粗浅。   索性,他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将自己的难题说了出来:“你也知道我原本是打算回去那个世界负担起自己的责任,赡养老人,尽孝心的。”   “如今我在这个世界也有了牵挂,无法舍弃掉宫九离开。”   “这事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让宫九破碎虚空不就好了吗?]   小天道不理解。   走正常程序肯定是最好的,届时两人也不用担心遣返,世界排斥,哪里还需要什么其他的办法?   “可是阿九他……”   顾青衣十分明白,宫九的心里还有一个心结,若是心结不能解开,那他可能就得止步大宗师。   更甚至,连大宗师都不一定突破得到。   而顾青衣的养父母领养他的时候就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如今年龄都已经不小了,也不知还能等得起多久。   他并不想发生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痛事情。   小天道明白了他的意思以后,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   祂毕竟是一个新生的世界意识,认识这个世界上的人和物,都还是通过顾青衣的眼睛。   这样一个十分好套路的天道意识,又哪里能有多少见识呢?   更别说还有规则枷锁,让祂无法出手去帮助顾青衣,那祂自然就更没有办法了。   顾青衣原本也没指望祂,会这么一问,也不过是想看看小天道能不能给出一个合理可行的办法。   如今小天道不行,那也只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你既然能够改变时间,那我能不能先突破回去现代赡养了老人,等他们百年以后再回来这个世界,这个时间点呢?”   [不行。]   [你身上的时间线是稳定不变的,当初你之所以会回归年轻状态是因为你在这个世界本来就该是这个岁数,而你的离开也是非正常程序离开,所以才会被拨乱反正。]   [若是你走正常的破碎虚空程序离开,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是多少岁就是多少岁,你身上的时间线不会再发生任何的变化。]   方案一被毙掉了。   顾青衣提出了方案二:“那我能否在两个世界来回穿梭呢?” 第59章 提示   对于顾青衣来说, 方案二当然没有方案一来得更好。   方案一可以在宫九毫无察觉的时候,将这件事情两全其美的解决。   可惜,行不通。   碍于时间线问题, 他再次回到这个世界,也得落在几年后的时间点。   中间这个空白的时间长度,取决于他在那个世界待了多久。   他没有办法保证这个时间的长短。   他也希望自己的养父母可以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所以,到时候很可能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   如果使用时间回溯, 也能回到现在的时间点。   可宫九经历过的那些孤独, 不是时间回溯就不存在。   而他也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年龄。   本来相配的两人之间, 会因为他的作为出现年龄差。   只怕那时候两人就并不相配了,所要遇到的世俗阻碍恐怕也会超级加倍。   方案二就像是出差。   到时候,他每次都积极锤炼武学内力, 重修二次三次四次,攒够破碎虚空的能量就应该不会需要很久。   每隔一段时间, 他就可以在两个世界之间往返一次。   别人是异地恋, 而他和宫九直接成了跨世界恋情。   异地恋容易分手, 跨世界恋情就更不用说了。   可他实在无法舍弃宫九, 也不能舍弃养父母, 只能如此。   小天道沉默了。   这代表着方案二是具备可行性的。   只是顾青衣漏掉了非常重要的一点:为什么出现差错回归以后时间线可以拨乱反正,而破碎虚空回来以后时间线却并不会再发生改变呢?   偏偏小天道不能主动开口去告诉顾青衣。   祂只能干巴巴的重复:[若是你走正常的破碎虚空程序离开,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是多少岁就是多少岁,你身上的时间线不会再发生任何的变化。]   这一次,祂的声音听起来庄严肃穆, 并不如第一次那样生动活泼。   这其中的差别,就是祂能给出的最大暗示。   小天道的心意, 他感受到了。   同时,他也明白小天道作为天道意识的责任与限制。   如果没有问题,小天道不会再开口,只会保持沉默。   如果完全可行,那祂也不用突然重复上一句话来对他进行暗示。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顾青衣皱起眉头。   不由开始将今日与小天道的对话全都捋了一遍。   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他只好将小天道重复的那句话记在心里,反反复复的又念叨了几遍。   看着顾青衣陷入纠结,小天道也生怕他领悟不到自己的暗示,着急的想要做点儿什么,却也没法子。   祂只得断开了意识链接,消失在了顾青衣的意识之中。   此时太阳早已经高高挂在天上,明晃晃的照亮着大地。   顾青衣琢磨不出问题在哪里,偏偏又失了睡意,只好起身洗漱。   “我可是有身份的鸟!”   “我可是有身份的鸟!”   安静的院子里突然吵闹起来。   顾青衣推开窗户看出去,就见养了一段时间,越发鲜活艳丽有生命力的鹦鹉盘旋的飞在小花园的上空,而陆小凤则在地面上与鸟对话。   也不知陆小凤说了什么,鹦鹉越发气愤:“呸!我可是有身份的鸟!”   “呸!”   “我可是有身份的鸟!”   它盘旋着,又重复了几遍一开始顾青衣就听到的那句话。   顾青衣回头看了一眼,宫九正睡着,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他将床幔放下来,遮挡住光亮,让宫九睡得更舒服一些,又替他扯了扯薄被,让人将快要化完的冰鉴给挪到外间去,换上新冰鉴摆进内间。   做完以后,这才出了门。   “你怎么同一只鸟儿计较起来了?”   陆小凤:“害,它是小鹦鹉,我是小凤凰,都是鸟,谁规定我就一定要让着它啦?”   往日里他的朋友都打趣他是陆小鸡,陆小鸟,如今陆小凤自己调侃起自己也是很自然而然。   鹦鹉看见了顾青衣,声音更高了几分:“我可是有身份的鸟!”   “我可是有身份的鸟!”   陆小凤不由堵住耳朵:“是是是,您是有身份的鸟,您是顾先生送给九公子的定情信物,您自然与众不同!”   鹦鹉盘旋着,还要再叫。   顾青衣手掌一翻,摆出一把瓜子,这才把鹦鹉给引诱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开始磕瓜子。   陆小凤笑道:“果然还是得你这个主人来管治它!我怎么就没想到用瓜子来引鸟呢,竟是生生听着它一直叫,差点没把我耳朵都吵炸了。”   顾青衣原以为是陆小凤先招惹了鹦鹉,比如说嘴贱要把鹦鹉抓来烤吃之类的话,所以鹦鹉才会说自己是有身份的鸟。   陆小凤可是闲下来能与司空摘星赌注挖蚯蚓的人。   这种事情,他相信陆小凤完全干得出来。   没找到,这次还真是他误会了陆小凤。   “它一直叫什么?”   “我可是有身份的鸟。”陆小凤伸出小手指头掏了掏耳朵,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谁教这鹦鹉说话的?它怎么就说这么一句奇奇怪怪的话?”   这只鹦鹉一开始就很聪明,会说不少吉祥话。   后来还会自己溜自己,每天都飞出去一圈,舒展舒展翅膀,然后再飞回来。   如今嘴里只一句“我可是有身份的鸟”反反复复的重复,确实有点儿奇怪。   顾青衣招了招手,让负责照看鹦鹉的影卫出来问了几句话。   “……它是自己拨开笼子锁扣出来的,并没有人带路,就直接往悦来客栈飞。”   “……此前并无异常。”   影卫将鹦鹉身上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如此,倒是越发显得今天这只鹦鹉很反常。   顾青衣审视着鹦鹉。   鹦鹉也不与他对视,偶尔磕两个瓜子,又重复‘我可是有身份的鸟’装得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眼见顾青衣要把它交给影卫带走,鹦鹉立马振翅飞了起来,盘旋在小花园上空,大声叫了起来:“我可是有身份的鸟!”   “我可是有身份的鸟!”   顾青衣伸手,露出手上剥好的瓜子仁。   鹦鹉停了一下,飞了下来,一口一个的开始叨瓜子仁吃。   “你是想要提醒我什么吗?”   鹦鹉默不作声,继续磕瓜子。   它一只弱小可怜的小鹦鹉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顾先生,就算鹦鹉再聪明,它也只是一只鸟而已。”陆小凤上前准备拍拍顾青衣的肩膀安慰他。   还没等他抬手,两人之间刚刚被拉近的拒绝,又因为顾青衣的一退给拉出两米远。   陆小凤:“???”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今日难得干净整洁的穿着和披风,十分不解:“你退什么?”   顾青衣道:“避嫌。”   陆小凤瞪大双眼,惊讶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顾青衣扫了他一眼,重复道:“避嫌。”   “我们两个大男人,避哪门子的嫌……”陆小凤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顾青衣和宫九不就是两个大男人嘛!   所以,他这是被宫九怀疑了?   宫九担心他挖墙角,要求顾青衣和他保持距离?   别怪陆小凤太会联想,实在是他没少被自己的露水情缘们这样要求过。   “所以九公子昨天晚上和你闹了?”   顾青衣解释了一句:“不是闹。”是情趣。   但是,他也没反驳是为了宫九。   确实是因为宫九看不惯他与陆小凤凑一起嘀嘀咕咕的原因,所以他才主动与陆小凤拉开距离,避嫌。   他不想宫九患得患失,以为他与陆小凤有什么。   舍不得宫九纠结难过。   所以只好牺牲一下陆小凤了。   “见色忘友啊,顾先生。”   顾青衣点头应了他的调侃:“食-色-性-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这样坦荡荡,陆小凤也就没有什么调侃的余地了。   见陆小凤摸着鼻子不说话,顾青衣又把视线落在了装傻的鹦鹉身上。   刚刚他和陆小凤对话的时候,也没有无视手上这只鹦鹉,更甚至大半心神都落在了这只鹦鹉身上。   偏偏这傻鸟不知道,看他和陆小凤对着调侃跟看相声似的,应该是听懂了,很明显听得入了神,口中瓜子都忘了吃,掉落在地上。   会有这样表现的鹦鹉,还是他原先买的那只抑郁成疾的鹦鹉吗?   是不是有些聪明的过头了?   顾青衣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想,但是看着这鸟装傻的样子,他也没有提出来,只在心里咀嚼着鹦鹉反反复复说的那句话。   ——我可是有身份的鸟。   它反反复复重复的这句‘我可是有身份的鸟’到底有什么深意?   顾青衣又将困扰了自己的另一句话拿出来在心里反复念叨几遍。   ——若是你走正常的破碎虚空程序离开,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是多少岁就是多少岁,你身上的时间线不会再发生任何的变化。   天地间,所有的喧闹都好像远去了。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句话来回交叠。   似乎有什么灵感一闪而过,等他再去追寻的时候,又没有办法抓住。   突然,顾青衣眼睛一亮,心中一片开阔,抓着鹦鹉问到:“所以重点不是有身份的鸟,是身份,对吗?”   鹦鹉装傻歪了歪头,默不作声的睁着豆豆眼看着顾青衣。   它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鹦鹉,它能知道什么呢? 第60章 爱情的酸臭味   这姿态, 顾青衣可太熟悉了。   不正是小天道沉默装傻企图混过去的样子吗?!   他一下子就全然明白了!   所以,方案二被他漏掉的关键点果然是身份。   或者说,是得到认可的身份。   比如说, 顾青衣是武侠世界A的居民,而他意外流落到现在世界B,被发现以后,遣返回了武侠世界A',最后再破碎虚空回到了武侠世家A。   中间, 顾青衣得到世界认可的身份是武侠世界A的居民。   所以他在现代世界B生活了那么多年, 一旦被发现, 也还是被遣送了回来。   而他在武侠世界A'也因为世界时间线不同,受到了不少阻力,想要学习武学也走了许多的弯路。   直到他回到武侠世界A, 世界阻力消失,武学内力一日千里。   按照方案二来看。   因为破碎虚空属于正常离开程序。   类比正常离职手续吧, 就表明你不再是这个公司的员工, 那么这个公司就不会再有你的位置。   同样的道理, 如果他以破碎虚空的方式离开武侠世界A, 那么武侠世界A将不会再认可顾青衣小世界居民的身份。   所以, 他成了一个自由人。   等到他破碎虚空去了现代,现代世界B就会认可他是现代世界B的居民。   而他再想要回到武侠世界A,就不会再受到武侠世界A的牵引,得自己寻找武侠世界A的锚点。   其难度……   如果说整个宇宙是一条河,那么每个世界就是河里游动的鱼。   而小世界的居民,就是被保护在鱼肚子里的微生物。   而微生物一旦离开了鱼, 裸露在河水之中,就要受到河水的冲刷, 生命的威胁,最后还不见得能够好运的再遇到另一条鱼。   也难怪隋唐时期破碎虚空的高手那么多,却并没有什么历史记录他们破碎虚空以后都去了哪里,只知道这些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小天道认可方案二,就表示方案二不是没有操作的余地。   那么,他要怎么在破碎虚空的同时,也不丢掉这个世界认可的身份呢?   或者,换句话来说,他要怎么保住武侠世界A的锚点。   顾青衣不由的将视线落在了面前的鹦鹉身上:“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有什么能比武侠世界A的世界意识更好定位武侠世界A的存在吗?   没有。   鹦鹉歪头看他,并不说话。   顾青衣在意识之中链接上小天道,又问了一遍:“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个世界有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情,可不是想跟你一起走。]   许久以后,祂又说到:[但是哦,你现在还不能走。]   “是因为进度条还没有到百分之百吗?”   [不是!反正我不能再提示了,你自己去想吧!]   祂再次销声匿迹。   小天道比起一开始还是变聪明不少的。   虽然还是会中顾青衣的套路,智商上却是没有问题的。   说不能提示,可一个再字,却是把所有的提示都给了个明明白白。   分明就是明示顾青衣去找回自己的身份。   任务不是限制,身份才是限制他离开的原因。   只要找回武侠世界A的居民身份,就可以随时破碎虚空。   真是可可爱爱的小朋友。   鹦鹉歪头看着笑起来的顾青衣,刷一下展翅飞了起来,这次,任他再怎么用瓜子仁引诱,鹦鹉也不下来了。   陆小凤看的稀奇:“你这鸟也太通人性了吧!”   顾青衣点头。   确实通人性,还会生气呢,也不知道会气几分钟。   他起身往外走。   “顾先生打算干什么去?”   顾青衣回头看他:“去给我家阿九准备些吃的。”   陆小凤:……   牙酸!   这是什么爱情的酸臭,他陆小凤受不了啦!!   顾青衣懒得理会陆小凤的怪模怪样,去借人家客栈的厨房了。   正巧又遇到那位圆脸姑娘。   或者说,圆脸姑娘是专程来找顾青衣的。   她规规矩矩的跪下磕头行了一个大礼:“多谢顾前辈救我家姑娘出火海。”   顾青衣添柴的动作一顿,哂笑一声道:“我什么都没做,要谢,也谢错人了。”   圆脸丫鬟却是执意朝着顾青衣道了谢。   她这才接着说到:“早先时候,我家姑娘就听闻顾前辈救了许多苦命的女子,我家姑娘也没有什么好去处,所以想求顾前辈允许,我主仆二人自愿去照看那些姑娘们,只求一个遮风避雨之所。”   顾青衣这才知道,原随云的罪状已经传开,远一些的地方虽然还有人不曾听闻,可保定府这距离燕京不远的地方,却是早已经连闺阁里的小姐都有所耳闻了。   看着跪在地上不起来的圆脸丫鬟,顾青衣又笑了一声,完全没想到自己竟也有被人当做好人相求的一天。   “既是你家主人的主意,她为何不自己前来?”   圆脸丫鬟一五一十的说到:“我家姑娘说您若是问起这个话,叫我回答您,是为了避嫌。”   她生怕自己传达的不对,又将林诗音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兄弟阔契之事,本就不是世俗凡流所能接受,而我此前又扯了顾前辈的名声做大旗,也不知会不会惹得那位太平王世子心生难过。”   “如此,我倒是不好去找顾前辈了。”   “前辈若是问起,你就告诉他,我是为了避嫌吧。”   林诗音是一个很能体贴他人,观察入微的女子。   所以在见过了顾青衣和宫九以后,她就知道,这二人是一对有情人。   若是事先知道顾青衣与九公子的事情,她绝不会扯出这样的大旗来。   正是因为尝过心爱之人与他人卿卿我我的痛苦,所以她不愿让旁人也尝受一遍。   哪怕于那二人来说,这很可能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她也完全不会被那两人放在心上。   林诗音也不愿意去做那个有可能破坏二人关系的人。   所以,她宁可顾前辈误会她是一个娇纵深闺女子,守着男女大防之嫌,不愿主动出面,没什么诚意的让丫鬟代替自己说话。   圆脸丫鬟说完,又磕了个头:“我家姑娘也是不容易,林家嫡支只剩她这一条血脉,虽被李园抚养,到底是寄人篱下,如今能够挣脱开来,也实属不易。”   “但凡您有需要,只要我能做到,当牛做马也无二话,请求您帮帮我家姑娘吧。”   顾青衣看着她,突然笑了一声,问到:“后面这几句话,应该不是你家主子叫你说的吧。”   虽是问句,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圆脸丫鬟怔了怔,点了点头。   她脑子不够聪明,从来都是指哪儿打哪儿,这还是她头一次自己有了想法,生怕自己多事惹了顾前辈不喜,又怕自己服侍的林姑娘不能脱离李家探花和龙啸云这个麻烦火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于是就傻傻的磕头。   顾青衣领着她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你回去吧,告诉你家姑娘,这事我允了。”   左右不过是一个身世凄楚的女子,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也不算辜负了那一翻温柔心意。   顾青衣端着清粥小菜回了宅院。   宫九还没有醒来。   墨色的发丝披散在枕头上,偶有一丝落在了他的唇边,脸上微微酡红,一副酣睡好眠的模样。   顾青衣将碗碟放在桌子上,欣赏着这美人酣睡图。   突然,宫九鼻子动了动。   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像轻盈的蝴蝶翅膀一般,慢慢的掀开,露出眼中神智未清醒的迷茫神色来。   四处看了一眼,迷迷糊糊的蹭到了顾青衣的怀里又阖上了眼睛,含糊问到:“你是不是又亲自下厨了?”   顾青衣含着笑替他理好脸颊边上的头发:“你怎知是我自己做的?”   宫九:“别人做的纵使再如何精致美味,总不如你做的有生活气息,我自是可以一下就分辨出来的。”   他有些得意,又有些困顿迷糊,像一只矛盾的猫咪,最后还是在亲人的在顾青衣的怀里蹭了蹭。   这般娇憨模样可不多见。   顾青衣又欣赏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不饿吗?”   “饿。”   “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顾青衣只好将人给抱起来,端着勺子给他一勺一勺的喂。   “之前救下的那些女子安顿在了何处?”   宫九睁开眼睛看了顾青衣一下:“我原以为你不会问。”   顾青衣:“我自是相信你安排的绝无任何问题,所以才这样放心。”   “只是今日林姑娘求到我跟前,想去照顾那些女子,与她们一起生活,所以我也不得不问。”   宫九盯着他,困意全消。   顾青衣不解,问:“何故这样看着我?”   想要安排一个林诗音,顾青衣只需要吩咐一声,自会有人将她送去,哪里还需要他亲自去过问。   所以这太不寻常了。   一下子就引起了宫九的警惕。   他不答反问:“你是为了林姑娘才问这个问题,还是因为你自己想问,才问的这个问题?”   “有什么区别吗?”   宫九郑重点头:“所以你最好仔细想一想。”   看宫九这般在意,顾青衣仔细想了一下,认真的分析着自己的想法:“虽有一些是因为林姑娘提起这件事情,可也有一部分情况是我自己也想知道那些女子如今生活情况。”   宫九听完没有松懈,反而更加警惕了:“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61章 计划未来   顾青衣第一次谈恋爱, 很多事情都是在摸索,但是他知道伴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最要不得的就是隐瞒和误会。   虽然不知道宫九到底因为什么才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 他还是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最后,他道:“……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得去查我的身世之谜。”   他本也没有想要瞒着宫九。   也试想过宫九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却没想到这番话里的信息量太巨大,一下子把宫九给冲懵了。   宫九愣了许久。   他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抬头就对上了顾青衣关心的眼神。   是了, 顾先生已经提前告诉了他, 也不曾有半点儿隐瞒, 真是分外相信他。   哪怕这般理智的想着,安慰自己,也无法改变什么。   他的心里却空荡荡的, 像是破了个大洞,风穿堂而过, 呼啸着, 发出鬼哭狼嚎声。   宫九笑了起来, 仿佛被安抚住了, 轻声问到:“你这般全都告诉我, 就不怕我将所有知晓你身世的人,都杀光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开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   但是顾青衣知道,如果他不能解决好这件事情,宫九干得出来把所有知情者都杀光这样的行为。   顾青衣平静的看着他,对上宫九那没有半分笑意的眼睛。   两人对视。   宫九没有避开他的视线, 近乎执拗的看着顾青衣。   “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对不对?”   顾青衣问的很轻。   宫九没有回答。   顾青衣又道:“你该明白我的底线是什么的, 对吗?”   宫九依旧在沉默的看着他。   “我会先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两个人想要长久的走下去,那么两人之间的坦诚和信任就会变得至关重要。”   “而我没法子丢掉身上的责任,所以我只能尽可能的去想办法让这事情变得两全其美。”   “若是你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一起讨论商量。”   顾青衣说了很多,可宫九根本不肯给半点儿反应,只是神色莫测的看着他,不言不语,一副拒绝商谈的模样。   顾青衣叹了一口气,道:“我可以为了你留在这个世界,我也可以让你永远都找不到我——”   “是了。”   宫九抢断了顾青衣的话,笑了起来,凉凉的感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困得住你顾先生呢?”   这一刻,他看起来危险极了。   顾青衣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是弄巧成拙。   他不可能放任自己的责任不管,也不可能让好不容易走上正路的宫九再一次踏上歧途。   他贪心的很。   鱼和熊掌,他都想要。   嘴笨,那就不说了。   他牵着宫九的手微微用力,就将人拢回了自己的怀里,带着几分惩罚的亲吻上对方耍狠的唇,堵住宫九所有的言语。   一吻末了,他轻柔的舔-着被咬破的地方,看着宫九喘息不能的模样,这才开口接着之前未能说完的话说到:“你明白的,别人困不住我,但是爱可以。只要你还在,就算是死,我也会爬到你身边来。”   宫九眼尾微红,抓着顾青衣衣摆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整个人看起来仓皇无措又脆弱:“可是你还不是选择了离开。”   “哪怕你说爱我,不也抛弃了我?”   他问得艰难极了,像是随时都要溺毙一般,将所有的脆弱难过尽数展露出来,看得顾青衣格外心疼。   “阿九,我不是要离开这个世界,也绝不会抛弃你。”顾青衣拉着了宫九的手,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两人亲密无间的靠在一起,声音都放轻了些:“只是在两个世界往返而已,就当我是去另一个地方办差事了。”   “你还在这里,我怎么会舍得离开。”   “你还在这里,我怎么会舍得离开。”   宫九定定的看了他好久。   顾青衣也没有说话。   两人对视着。   宫九知道顾青衣在等着自己妥协,他也知道自己除了妥协,别无选择。   说一千,道一万。   也还是改变不了顾青衣要离开这个事实。   哪怕顾青衣平日里再如何的宠着他,顺着他,替他洗手作羹汤,与他歌唱诗酒茶。   可顾青衣决定了的事情,他依旧动摇不了半分。   所有的主动权,都是掌握在顾青衣的手中的。   他能打动顾青衣筹码只有自己,而这份筹码或许能大过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但是不足以让顾青衣在两者之中选择他。   哪怕他示弱,也不行。   所以,他得再做点什么。   或许是因为距离顾青衣离开的时间还有很久,并没有很紧迫,所以他还能控制自己,收敛了情绪,岔开了话题问他:“你还记得我们两个分开以后发生了什么吗?”   第一次分开,顾青衣就被无名岛的人给关在了木佛里,漂洋过海带去了无名岛。   若非顾青衣还有用处,只消随便将人给处理了,他都没可能好好的活着,现在这里。   第二次分开,顾青衣就被蝙蝠岛的人请去做客,在大海之上遭逢算计,差点死在海难里。   两人抵着额头注视着对方。   宫九却是笑了起来,他松开了手,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看起来高傲又冷漠:“这一次,若是你死了,我就换一个床伴。”   “我还没死呢!”   顾青衣咬牙切齿,将人拉进怀里,就地正法。   许久以后,他有些不甘心,却也还算坦然的说到:“若我一去不回,你也不必等我,就像你说的那样,再找一个合心意的伴侣,也好。”   这一次,轮到宫九气结了。   “真是大方啊,顾先生!”   他咬牙切齿的揪着顾青衣的衣领,狠狠的咬着这个狠心家伙的唇,血腥味在他的嘴里蔓延开来。   两人抵死缠绵,像是一对有今天没明天的亡命鸳鸯,热烈又孤注一掷。   “粥已经冷了,我去让人重新做一份。”   宫九懒洋洋的躺着,闻言也只点了点头。   待顾青衣走了以后,他轻轻敲击了床沿几下,一个影卫从侧边的窗户里跳了进来,就地滚了一圈,跪扣在宫九面前。   “寻找顾先生家人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在蝙蝠岛的时候,因为原随云的话太过于信誓旦旦,所以他信了,也派人去找了。   只是他到底没有太放在心上,所以也不曾催过进度。   影卫扣首回答:“回主子,顾家被灭门以后,只余在外游玩的小女儿和老嬷嬷存活,但是从收敛尸体的记录来看,顾家当时应该还有一个两岁的幼童,消失不见。”   消失不见,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最后,被县令当做失踪被拐,记录在了顾家灭门案后续上。   顾家当时上上下下连同仆人和家里养的狗都没能逃脱一节。   想要证明顾先生的身份,还得找到那个顾家小女儿和老嬷嬷才行。   “可有线索了?”   影卫回道:“已经有了线索,目前正在追踪寻找和排查。”   其实查顾家消息并不算很难,毕竟那么多人被灭门,官府总是要管的,自然可以查得到宗卷。   可要找一个二十几年前的大活人,就有点难了。毕竟,活人会跑会动,还会隐姓埋名,真要查起来,可是个大工程。   好在他们已经锁定了几个人,进一步缩小了范围,不出两日就能将这些人查个明明白白。   宫九看着影卫递过来的资料,沉默不语。   纸上记录了好几个人的名字,这其中或许就有一个是顾青衣要找的顾家人。   若是他先一步把所有人都给清理干净,顾青衣就休想查出任何线索来……   “坦诚和信任吗?”   宫九垂着眼眸自言自语了一句,就陷入了沉默。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许久以后,宫九放下了纸:“继续查。”   “是。”   他又道:“尽力搜集有关破碎虚空的消息,任何一条,我都要知道。”   “是。”   既然顾先生已经在计划他们的未来,那他或许也应该勇敢一点,多相信顾先生一些。   就当,打个赌。   权看顾先生舍不舍得让他输。   顾青衣适时的推开门走了进来,看着他光脚踩在的地上的样子,眉头皱了皱,走到他身旁将人抱起来放在椅子上。   “先生直接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给你捣乱吗?”   这一次,宫九是真心很疑惑,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动了杀心。   易地而处,他根本做不到像顾青衣这样。   顾青衣将他揽住:“不怕,因为我相信你不会。”   “这一路行来,阿九帮助我良多。”   “我也在赌。”   赌他和宫九到底适不适合,有没有未来。   毕竟两个人相爱或许很容易,但是想守就会很难,需要许多许多的磨合,毕竟,每个人身上都有着自己的责任,谁都不是可以任性的小孩子。   好在,结果是好的。   他笑了起来,很是明朗的样子。   顾青衣并不常笑,偶尔也只是笑意在眼里晕染,不曾似今日这般爽朗笑出声来。   “索性有阿九在,从不会让我赌输。”   宫九冷哼一声,还是在生气,却又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他下巴微微抬起,指着桌上的菜:“今日就罚你为我布菜,但凡有一个不合我胃口的,你就完蛋了。”   “是,我的九公子。”   顾青衣拿起筷子为宫九布菜。   他看起来平和多了,好像之前两人之间的隐隐对质不曾出现过一般。   晚饭后,整个州府地动山摇。 第62章 千刀万剐   这场地动来的非常的突然, 待宫九与顾青衣两人出了客栈却发现,知府应对的很好。   早在地动的第一时刻,知府就已经派遣了衙役去请了驻扎在不远处的营地官兵, 前来救援地动。   又组织了普通衙役们沿街宣传,让所有人都离开家里,站在安全的地方,还安排了治病救命的医者开方问药。   最后组织人手去挖坍塌的地方,将每一个能够救下来的人都全力拯救回来。   因为应对及时, 这一场剧烈的地动并没有给保定府带来多大的伤亡, 除去一些老旧房屋坍塌造成的财产损失不可避免。   可以说, 保定府已经将这一场地动的造成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短短一天过去,保定府就已经在进行灾后重建工作了。   这般迅速的行动让顾青衣看了都不由赞叹:“没想到这保定府知府竟还是个遇事不惊的人才。”   宫九道:“今日地动,恐怕早就已经被预料到了。”   正是因为知府这般迅速的动作, 宫九才恍惚记起在那段多出来的记忆里,夏末秋初之时确实有一场地动, 震动非常的大, 靠近燕京的地方, 几乎是十室九塌, 造成死伤不记其数。   好在自明中期起, 天灾不断,官员们倒也算应对及时,不曾让事态进一步扩大。   之后就有了剑神西门吹雪和剑仙叶孤城两人的紫禁之巅对决。   这一场生死对决因扯上了皇权和紫禁之巅这个地方闹的沸沸扬扬,倒是很好的转移了百姓们的注意力,使得这场地震的后续处理也变得更加轻松起来。   他当时就怀疑,堂兄朱厚照会同意剑神剑仙在皇宫顶上比武, 一则出自朱厚照自己不着调,喜武厌文, 爱好刀枪棍棒,恨不得当个大将军王;二则就是为了转移百姓注意力,否则少不得要下一个罪己诏了。   更甚至,剑神剑仙对决之所以会传播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广,说不得就有朱厚照在背后推波助澜。   因为顾青衣的时光回溯再重来一回,武力底下的人察觉不到什么,那些顶尖高手却是不会被模糊记忆的。   那么,诸葛小花一定会记得这一场特大地动。   作为一个忧国忧民的诸葛神侯,他会排除万难,说动朱厚照先地动一步做好准备,也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顾青衣是在九月十五月圆之夜,来到这个世界的,他自然不知道这场地动的存在。   如今被宫九这样一解释,就知道了缘由。   如今刚刚立秋,距离九月十五还有两个多月。   倒是原随云被判秋后处决,倒是没剩两天了。   两人敲定好林诗音的去处就准备上路,却没想到龙啸云竟有这个胆子,在保定府不远处伏击宫九一行人。   只可惜,人太菜了。   还没能靠近马车,就被影卫制服了。   随之一起的,还有他忽悠来的几个与小李飞刀关系不浅的江湖大侠,通通被捉。   龙啸云被反剪双手,跪倒在地,面上鲜血混着泥土,看起来狼狈极了,偏偏还不死心,仰着头朝着马车方向喊话:“纵然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平王世子,也不可以抢夺良家女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太平王世子,要知法犯法吗?!”   宫九听着,眼皮都没撩一下。   倒是坐在后面马车里的林诗音撩起窗帘冷声道:“龙啸云,你想要做什么,自己去做,不要打着旁人的名义出这个头,没有人需要。”   “自作多情。”   那些与李园有些往来的大侠听着林诗音这般无情的话,目瞪口呆。   “林姑娘!龙大侠也是为了救你,你怎么能这般恶语相向?”   林诗音这才转头看向说话的人,隔着面纱冷笑了一声,道了一句蠢货,直接放下了窗帘,再不搭理这些人。   龙啸云那一声高喊,其心可诛!   车队才刚刚出城不久,如今还在保定府外的官道上。   谁也不能保证龙啸云这话会不会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去。   自古以来,藩王向来都是朝廷的眼中刺,肉中钉。   藩王世子若是得了个强抢民女的骂名,那就是主动递上去的刀子,被人参上一本,下场可就不好说。   林诗音不愿给救命恩人留下话柄,这才会撩开窗帘与龙啸云对质。   至于旁人。   她早已经和李园交割清楚,那些人对她来说,就是陌生人,自是不必理会。   顾青衣感叹道:“这林姑娘倒是个聪明人。”   他们谁也没把龙啸云放在眼里,当个人物,要不是龙啸云自己跳出来,车队都出了保定府,谁稀罕搭理他。   宫九闻言有些不高兴:“你怎么瞧谁都是个聪明人,看谁都惜才三分?!”   先有青衣举子顾朝惜,后有杀手中原一点红,现在更是连闺阁女子林诗音都能入了他的眼。   哪怕明知道顾青衣对他们不是喜欢爱慕之情,宫九也还是醋了。   “任谁也比不过我们阿九,我们阿九天下第一聪明。”   就这么不算走心的一哄,宫九就消停了。   也是十分的好哄了。   顾青衣看着别扭的宫九,笑着没有揭穿,问到:“这龙啸云,你打算怎么处理?”   “袭击藩王世子,皇家血脉,按律当诛,交给知府秉公办理吧。”   不怪顾青衣和宫九不把龙啸云当个人物。   实在是林诗音人在局中,又被礼法束缚,这才难以应对,无法挣脱。   换做顾青衣和宫九任何一个人,龙啸云都占不到半点儿便宜。   闹的轰轰烈烈的小李探花让妻一事,最终以林诗音远盾而走,小李探花犯法被关,龙啸云以身试法身首两端作为结局,落下了帷幕。   这一场大戏,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赢家。   保定府距离燕京不远。   宫九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燕京,正巧赶上原随云秋后问斩。   这天是个非常秋高气爽的好天气,艳阳高照。   原随云身穿白色囚衣,困在囚笼里,游街示众。   他头发散乱,面有血污,整个人麻木的垂着头,拒绝外界的一切。   随着官府宣告他的一项又一项罪名,原本围观的群众纷纷砸烂菜叶子,臭鸡蛋。   那些普通人一声声咒骂落在原随云耳朵里,一片片烂白菜一颗颗臭鸡蛋砸在他的身上,都没能让原随云眼皮子动一下。   哪怕沦为阶下囚,他也看不起这些碌碌无为的普通人。   若不是被顾青衣所擒获,这些普通人想要惩罚他,怕是连他脚后跟都摸不到。   *   一群人围着囚车的行动轨迹移动,宫九的马车都挤不过去这条街。   两人只好停在路边,观看结果。   行刑的地点就在菜市门口。   那里搭了一个简易的台子,上面坐着一个穿着绯红官袍的男人。   原随云很快被衙役从囚车中带了下来,推搡着赶到台子中央。   身后衙役一脚踹在他的膝弯,将人踹跪倒在地。   等到主刑官员丢了行刑的牌子以后,刽子手掏出一柄小刀,拿过一旁放着的海碗含了一口烈酒,喷在了刀子上。   五大三粗的刽子手将精致小刀上的酒水擦了擦,就着原随云跪倒的姿态,一刀一刀的开始剐肉。   原来,原随云竟是被判了千刀万剐之刑!   他也硬气,一刀接一刀的落在他身上,竟是连闷哼一声都没有。   在众叫好的人群中,唯有一人神色不同。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人,他看着行刑台上的原随云,眼中含着泪水。   他四周的百姓们都在议论着原随云该死,义愤填膺的声讨着原随云,声讨着养育了原随云这样一个大坏蛋的无争山庄。   他知道,一旦他出手。   无争山庄就彻底完蛋了。   一头是老来得子犯了大错的原随云,一头是百年世家无争山庄,原老庄主夹在中间,痛苦极了。   观刑的武林人士认出了这位久不出现江湖的老人:“原老庄主。”   对于这位头发花白,明显苍老了十岁不止的江湖前辈,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咒骂的话语来。   可让他们去安慰这个老人,也没人愿意。   原随云的那累累罪行,太过吓人。   这等魔鬼一般的行径,让人胆寒。   “原老庄主?”   一旁观刑的普通人回头看了被称呼的老人一眼,狰狞问到:“台上那个孽障,是你的儿子?”   这一声质问让专心观刑的其他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原东园只能默认。   下一刻,一片烂菜叶子丢在了原东园的脸上。   这些愤怒的受害者家属们完全忘记了江湖武者的强大与可怕,在有人带头以后,所有的悲痛与怒火全数朝着原东园倾倒。   “养不教,父之过。若我儿是这样的孽障,我亲手掐死他!”   “你赔我女儿命来!”   “你们原家造孽啊!”   ……   围观群众中的骚动引起了行刑官的注意,他拍了拍惊堂木示意肃静,却是没有任何的作用,只得安排人手下去维持秩序。   这骚乱也引起了原随云的注意。   可他根本看不见。   竖起耳朵认真倾听,也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聪明如他,又怎么不知道这场骚乱定是因为他的父亲原东园来了。   而且,那些悲愤的普通人,正在用他父亲泄愤。   此时此刻,原随云后悔了。   无争山庄百年清誉,因他蒙羞。   一生与人为善的父亲,因他被受辱骂。   这一切真正上演的时候,他根本抵抗不住!   “噗——”   原随云吐出一口鲜血,原本还支撑着他的那股骄傲迅速消失,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精气神一般。   哪怕刽子手很久没有上这样的大刑,又突然出了变故,他的手还是很稳。   等到行完刑,已经过去了三个半时辰。   共计三千二百刀。   行刑台子上,犯人原随云早已经没有个人样了,鲜血流淌了一地。   确认死亡以后,刽子手用烈酒洗过刀具和手,退到了一边。   围观群众中那些受害者家属们生生熬了三个半时辰,七个小时,从正午熬到天黑,滴水未进,无一人离开。   刑完以后,家属们彻底崩溃大哭,整个菜市口哭声一片。   原东园颤抖着将原随云的尸首收敛,蹒跚着,在一片烂菜叶中沉默离开。   属于无争山庄的辉煌,彻底结束。 第63章 进度条倒退   顾青衣与宫九在行刑到一半的时候, 就已经回了顾青衣在燕京的宅子。   原随云被千刀万剐是活该。   原东园被迁怒,也不算太无辜。   可行刑时间太长了,他不舍得让宫九捱着。   宫九之前饮食不规律, 可是由他看管着,好久才把这个坏毛病改掉。   更何况,宫九并不会共情那些普通人,看着那些人痛哭流涕,他不会有任何感觉。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如果可以, 他当然希望宫九能够慢慢恢复正常。   可宫九从小经历的那些早已经摧毁了他, 想要在一片废墟之上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健全的宫九, 需要耗费的心力并不会少。   所以,在没有恢复之前,还是不要要刺激宫九的好。   与宫九比起来, 观看原随云的结局也就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了。   顾青衣也无所谓能不能亲眼目睹,那些受害者家属们能够亲眼目睹加害者被千刀万剐, 明正典刑, 就够了。   待到天黑, 顾青衣才收到了任务进度条提示。   他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 去看进度条。   这一看,就让他诧异无比。   在无花落网,石观音伏诛以后,已经走到百分之九十的进度条,本该在原随云死亡之时走到百分之九十五,现在竟只有百分之八十。   他不由问到:“天道, 进度条出故障了?”   小天道也摸不着头脑。   祂到底是诞生的时间太短了,懵懂的很。   更别说最近得了自由, 把灭世危机这个任务都丢给了顾青衣,玩得那叫一个快乐,哪里还记得观察进度。   如今可不就一问三不知了嘛。   按照天道给出的严格要求去对比,倒退了十几个进度点,绝不可能是一件默默无闻的小事情。   江湖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   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件,用不了几天就会传得满江湖皆知。   顾青衣这样想着,心里有了些许猜测,他继续问道:“进度条是什么时候猛然倒退的?”   [六天前。]   顾青衣将时间往回一推,六天前,正是几人还留在保定府的时候。   六天,足够一件大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了。   可他完全没有听到任何的消息。   顾青衣手指曲起,敲了敲桌面。   一个黑衣影卫跳了出来,单膝跪地扣首在两人面前。   “将近来江湖发生的事情报备一遍。”   影卫也不知道顾青衣想要知道的是什么,只得按照事件大小一一上报。   “五日前,绣花大盗案,红袍大胡子一手绣花针绣瞎子无数,截取朝廷赈灾银八十万两。”   “已伏诛。”   顾青衣有些迟疑。   既然已经伏诛,那不应该倒退进度点,可按照影卫汇报向来是从最重要的往最不重要的情况去汇报的规矩来看,也就这件事情影响最大了呀。   若不是绣花大盗案,难道是多个小事件导致的大倒退吗?   影卫顿了顿,详细展开汇报:“绣花大盗因使绣花针撞到了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手中,死了个彻底,银子也已经被官府追回。”   “死者绣花大盗真实身份是六扇门捕头金九龄。”   金九龄虽不曾入四大名捕之列,却也是六扇门里有头有脸的大捕头,办案能力强,晋升速度快,前途一片光明。   实在让人想不明白为什么金九龄要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也实在无从抵赖,让人觉得他是冤枉的。   因为,金九龄穿着绣花大盗的服饰去作案的时候,被东方不败捉了个正着。   人已经伏诛,钱也全部追回,既没有造成大范围伤亡,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弥补的漏洞,pass。   影卫察言观色,继续汇报:“掷杯山庄千金假死,再用借尸还魂计欲嫁给薛家庄薛衣人的子孙。”   儿女情长,不会造成多大影响,pass。   “前江湖第一剑客李观鱼的儿子广邀天下豪杰去观摩剑阵,日期就在两日后。”   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定然不可能在没有造成后果之前倒退进度点,pass。   不过,顾青衣有点儿好奇:“前江湖第一剑客?”   “是的,前江湖第一剑客。”影卫补充道:“在您面前,谁敢称自己是第一剑客呢?”   顾青衣哪种武器都会一些,不用武器也完全可以,但是他用得最久,用得最好的,无疑是剑。   又有谁敢在一个破碎虚空的剑客高手面前,称自己是第一剑客呢?   顾青衣点了点头,让影卫继续说。   影卫将近日发生的事情全都汇报完毕,也没能捋出一个可能让进度点倒退的缘由来。   这让顾青衣不由皱起了眉头,感觉事情似乎变得复杂起来了。   宫九一直在一旁看着,见他这般困扰,也上心了几分,问到:“不知道先生到底想要寻找什么样的消息?”   顾青衣将事情改头换面的一说,然后问到:“你觉得会是什么造成的影响?”   宫九沉思片刻,道:“有没有可能不是人祸,是天灾呢?”   宫九不是普通江湖人,他是太平王世子,皇室又都是站在江山管理者的高度,所以看问题的时候就不只局限于江湖。   倒是给了顾青衣一个全新的思路。   他还没开口,就见宫九一拍手掌道:“六天前,不就是地动发生的时候吗?”   这场地动的影响范围可不小。   保定府不是中心,震动感觉都那么大,更别说中心的燕京京郊了。   十室九塌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样大的影响,确实有可能让进度条倒退十几个进度点。   可人祸容易解决,天灾却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   更别说明朝中后期基本上是天灾不断,到末期的时候更是进入了小冰河世纪。   若真是天灾影响导致的世界末日,那他根本没可能推完进度条,做完救世任务。   小天道知道他的想法,连忙说到:[放心,我不会坑你的!]   [当初正是算到你才是这一线生机,所以才会选择你做这个救世之人。这说明这个任务绝不可能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我算过了,任务完成概率是百分之五十呢!]   小天道身上的束缚不算小,没有办法直接去接触核心的东西,只能侧面去推算。   可祂也能看得出,灭世绝不会是天灾人祸这一表面因素。   顾青衣还没有开口阐述自己的想法,就听见了宫九疑惑的声音:“你在同谁说话?”   顾青衣一惊。   他绝不可能发生无意识的将心里所想说出来这种情况,宫九又是怎么知道他在脑海里与小天道对话的?   好在,顾青衣实在稳得住。   他快速的在脑海里问到:“你的存在,可以告诉旁人吗?”   [只要不广而告之,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小天道也拿捏不准。   祂觉得,反正大宗师感悟天道的时候也能隐约触及到祂的存在,告诉宫九应该也不是一件多么大的事情。   问清楚以后,顾青衣心里就有了底。   他让影卫将鹦鹉带了进来,道:“我此前说不能说的那一部分,就是祂。”   “一只鹦鹉?”   “它的身体里有这个世界的天道意识,所以它是一只鹦鹉,也不单单只是一只鹦鹉。”   宫九下意识的问:“天道,意识?”   这四个字分开,他都认识,合在一起怎么感觉就那么奇幻了?   顾青衣解释了一遍天道意识的诞生,灭世危机等等。   看着宫九宛如听天书一样的表情,他就知道这些东西,哪怕是出自他的口中,落在境界不够的人耳中,也是听不明白,看不真切的。   好在,宫九也不是追根究底,既然还不能知道,那就不知道吧。   只要顾青衣没有编织谎言骗他,也没有故意隐瞒,那么一切对他来说,就都无所谓。   他略有些看稀奇的看着鹦鹉,礼貌问好:“你好。”   鹦鹉仰头看他,那一双豆豆眼里像是深渊一般,一眼将人上下打量了个干净。   似是看着满意了,祂才开口:“你好。”   配合着鸟类特有的声线,看起来高冷极了,非常的不好惹,压根看不出来祂在顾青衣脑海里的软萌。   [他一直盯着我看,是想干什么?!你快把他带走!!]   整个一炸毛鹦鹉形象。   所有的高冷不好惹都是虚张声势。   祂从宫九身上察觉不到半点儿敬畏。   被那双眼睛好奇的盯着,祂甚至有一种,宫九想要把祂剥皮抽筋,仔细研究一翻的感觉。   顾青衣伸手抓住了宫九蠢蠢欲动的手:“莫忘了,这只鹦鹉是我送予你的礼物。”   顾青衣送给宫九的东西不多,基本上都是吃的用的,这只鹦鹉是唯一一个观赏类的,可存活很久的礼物。   是两人之间爱的证明。   宫九想到这一点,就舍不得对鹦鹉下手了。   顾青衣也正是由于这一点,才会提醒宫九记起鹦鹉的身份。   果不其然。   宫九收敛了兴趣。   除去对天道意识的好奇,他最在意的,就是顾青衣的安危。   他直接问道:“若是完不成救世任务,会如何?”   “不如何。”   顾青衣笑:“祂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天道意识,当初一股脑的就将好处都给了我,也没有什么惩罚之说,完全没有任何的束缚,甚至两次救我性命。”   他原以为完不成任务就没有办法回去。   结果小天道意识却说,只要找到凭证,他就可以回去。   让顾青衣无法离开的不是任务,而去身份真相。   对方压根没有给与他任何的束缚。   他是完完全全自由的。   这才是顾青衣心甘情愿去做这个任务的原因。   看在祂不曾威胁顾青衣,又两次救了顾青衣的份上,宫九看这只鹦鹉都顺眼了几分。   虽然祂确实又蠢又没用。   宫九直指本质:“就算不是单纯的天灾人祸,也应该脱不了关系。否则你救人行好事的时候,它不会进,天灾发生的时候,它不会退。”   “想要完成任务,还是得朝着这个方向前进。” 第64章 你还有我   应对天灾, 最理想的当然是朝廷出面了。   毕竟,个人在天灾面前是非常的渺小的。   而这一次地动,能够那么迅速的处理过来, 就是由朝廷事先做了万全的准备,才将伤害降到了最低。   或许得想办法找个机会与皇帝谈一谈。   不过按照诸葛神侯对自己的态度,这事儿应该不会很难。   顾青衣将这事儿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以后,就暂时放在了一边。   如今他内力充盈,倒是可以先替宫九了解一下心结。   他转头看向宫九, 还没开口, 就见宫九道:“所以, 从一开始,就是你在挑选合作者,对吗?”   宫九的聪明毋庸置疑, 否则他不可能在只有只言片语的情况下,领悟到他如今会的这套武功心法。   在知道了顾青衣的任务以后, 此前许多想不明白的东西, 瞬间就都说得通了。   恐怕两人之间的初见, 全都在顾青衣的掌控之中, 一切都是顾青衣计算好了的。   而他, 就是那个傻傻送上门来的冤大头。   好在,他也不是一无所获。   但也算是各取所需。   顾青衣颔首:“是的,我当初就是打算谁最先找到我,就与谁合作。”   宫九了然点头:“没有所求的人不会专门找你,没有能力的人不可能第一个找到你,仅仅是这一点考验, 就足够你筛选掉大部分的人,先生果然好算计。”   顾青衣问:“生气了?”   宫九笑了:“不, 我越发的为先生感到着迷。”   武学的高度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够攀登,可智商的高度却是生来造就,人力无法后天改变的。   而他的先生,顾青衣,先天资质出众,聪明大胆,后天武学极强,是本世界巅峰。   这样一个强者,在多数时候都格外的谦逊,能容让人。   这种反差实在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特别是这种包容用在他的身上时,充分的让人体验到独属于他的独一无二。   顾青衣笑着牵过宫九的手,道:“如今我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内力,可以小范围的施展一次时光回溯,不如让我为你了却心愿可好?”   “是补偿吗?因为之前你算计了我?”   顾青衣诧异的看过来:“你怎么会这样想?”   宫九抿着唇不说话。   顾青衣就知道,宫九又钻牛角尖了。   许是与两人说话顺序有关,宫九先开口点明了一切,他再开口说这话,确实有些像是补偿。   天地良心,顾青衣还真不是出于亏欠补偿心理。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牵着宫九的手,将人拉进几分,一一掰扯:“难道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不是各取所需吗?”   “是。”   “所以,明码标价的交易,我也不曾哄骗过你,如何是算计,又为什么要觉得亏欠?”   “原本是你想学这个,自己去施展。我也并不是不想教你,而是这非一日之功,如今我有这个实力去施展了,所以才会想要替阿九你了却心愿而已。”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阿九是阿九,我心悦阿九,所以舍不得阿九这般为了别人牵肠挂肚。”   宫九红着耳朵点头。   在顾青衣坦诚的爱意面前,节节败退。   若是以前,他不会点头同意。   如今,他足够信任顾青衣,也不抗拒将过往挖出来被顾青衣看到。   心结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许多。   他不顾宵禁,带着顾青衣就朝着城西而去。   燕京分内城和外城。   内城是明成祖迁都时建立起的紫禁城和何处官衙,达官显贵的官邸等。   随着京官的变多,内城就住不下了,这才开始年年扩建,于是就有了外城。   太平王府作为亲王府,自然是在内城最显贵的地方。   宫九的目的地就在太平王府。   两人一路轻功飞跃过王府高墙,进了内院。   这座太平王府里长年没有主人居住,只有几个老仆人看守着,压根没有发觉他俩的侵入。   两人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太平王府正院。   “嘎吱——”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   封闭许久的空间里突然充入流动的空气,陈旧腐烂的气味也随之被冲了出来。   空气中都是飞扬的灰尘。   宫九率先进了屋。   顾青衣跟着走了进去。   就看到宫九挪动了一个花瓶,地面上的石板轰隆隆的打开,露出一条向黑暗处延伸的阶梯。   两人谁也没有掌灯,摸黑进去。   走了五十几节台阶以后,两人就进入了一个亮堂的地下室。   摆在正中间的就是一个冰棺,远远就散发着寒意。   宫九走到了棺材面前,赤手推开了棺材盖,露出里面的人来。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眼睛眉毛与沙曼有几分相似。   顾青衣拉起宫九的手翻过来一看。   果然,满手通红,早已经被冻伤。   他不赞同的看了宫九一眼。   宫九蜷缩了下手指,转移了视线:“棺中之人是我的母亲,在我五岁时,被太平王亲手杀害。”   幼年的宫九与堂兄捉迷藏,躲在了正院柜子里,亲眼目睹了母亲被父亲杀死,鲜血就溅射在他所躲藏的柜子上面,甚至还有些许透过柜门缝隙,洒落在他的脸上。   刚要冲出去的他,被太平王妃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平王将死去的太平王妃尸首收敛。   那时的他,才五岁啊!   受到的刺激,可想而知。   这是他人生扭曲的源头。   顾青衣听完,紧紧扣住宫九的手,轻叹一声:“你还有我。”   “是的,幸好还有你。”否则,满世界都有可能给他这个疯子陪葬。   顾青衣也了解宫九突发性的自我厌弃,十分熟练的顺毛:“无论阿九是什么样子,在阿九努力向我靠拢的时候,过去的一切就都已经过去了,对不对?”   在顾青衣执着的眼神攻势之下,宫九点了点头:“嗯。”   顾青衣眼中有了笑意:“阿九真勇敢!”   宫九耳朵发红,小声嘀咕:“像哄小孩子一样。”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哪怕是哄孩子一般,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口不对心罢了。   顾青衣一问,宫九就立马禁声了,生怕他那总是善解人意的恋人下一次真的听话不哄他。   眼见宫九情绪稳定下来,顾青衣这才仔细看了一眼冰棺中的人。   这一看,顾青衣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顾青衣问道:“你是不是从没仔细的看过棺中之人?”   宫九点头。   太平王府,对于他来说,不亚于最可怕的噩梦。   他童年所有的欢乐在这里,所有的痛苦,也都在这里。   一踏进这里,所有埋葬的过去都化身利刃。   刀刀见血,剑剑穿心。   当初他寻来九幽玄冰棺,也只是遣人送到了太平王府门口,并不曾踏足其中。   如果不是因为顾青衣在身边,他根本没有勇气踏足太平王府的正院,更别说来到地下室,看望他死去的母亲。   顾青衣指着尸体的下巴边缘,那里有明显的脱皮现象:“许是冰冻得久了,她脸上的□□的粘性已经不够了。”   在宫九看过来以后,他附身探手一撕,就从这女尸的脸上扯下一张特殊材料的□□。   面具之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宫九也懵了:“她不是我的母亲,那我的母亲在哪里?”   以宫九的聪慧,绝不可能发现不了真相。   他虽是询问,却更像是在求救。   像一个溺水的人,妄图抓住一根虚假的救命稻草。   看他这般反应不过来的模样,顾青衣竟有点不忍心点明。   可他不能放任宫九沉溺虚假之中,由他来揭开或许会比宫九某天直面真相要好的多。   顾青衣到底是狠下心来,沙哑着声音说到:“或许,是,假死。”   他一直觉得太平王对宫九的态度很奇怪。   似愧疚,又有疼爱,放纵,唯独没有反目成仇的恨。   若是太平王妃没有死,那么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可这样一来,对宫九也太不公平了。   造成了他一生困扰,无法解脱的心结,竟只是演给他人看的假象。   在他生长的十几年间。   无论是被他仇恨着的太平王,又或者是被他濡慕着的太平王妃都有无数次可以告诉他真相的机会,可这二人却依旧选择将宫九瞒在鼓里。   从头到尾,他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宫九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脸上的表情完全失去管理,眼中全是茫然,整个反应不及的模样,眼泪却是一颗接一颗的滚落下来。   原来,心痛到快死掉的时候,身体是会自动调节,关闭他的反应机制,暂缓这种巨大冲击的。   这样无声哭泣的宫九看得顾青衣心疼的无以复加,转身紧紧的拥抱住宫九,任由对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   只轻轻的拍打着宫九的背:“没关系,没关系,还有我呢,你还有我。”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他们放弃了你,那我们也不要他们!”   宫九依旧呆呆楞楞的,像是失去反应的木偶泥胎。   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一个壳子中,所有的声音与感知都远去了。   “阿九,哭吧,哭吧,我在这里。”   “我……哭了?”   宫九看了看冰棺,又看了看一直在说话的顾青衣,伸手一摸,全是泪水。   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一脸的不敢置信。   “我……哭了。”   可他却并没有感觉到多痛苦,只是茫然。   顾青衣彻底抛弃顾及,狠狠的咬着宫九的唇,非要将他从蜗牛壳子里拖出来。   这一个吻很凶,没有丝毫的温柔妥帖,甚至有血腥味在他的口腔散开。   宫九闷哼一声,皱起眉头,被动的配合着顾青衣的索取。 第65章 他在闹,他在笑   待到宫九平复下来, 顾青衣才放开了他,看着他还有些反应迟钝的样子,叹息一声, 直接把人拦腰抱起,几个箭步离开地下室。   他一路不曾停留的带着人离开了太平王府,回到了自己的府上,将宫九放下就去找冻伤药。   顾青衣一动,宫九牵着他衣袍尾巴跟着动了起来, 亦步亦趋, 委委屈屈又乖巧。   “乖, 我不是要离开,我是去替你拿冻伤药。”   宫九不回答,只是固执的拽着他的衣服, 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顾青衣叹息一声,毫无办法。   他能怎么办呢?   宫九这明显应激的状况, 他根本放心不下。   更何况, 他又如何抵抗得了爱人无声的拒绝。   “那好吧, 我们一起去。”   他伸手牵住宫九的手, 一双温热的手掌包裹着宫九的冰冷的手, 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宫九掌心的冻伤,直接带着宫九去了医馆。   此时医馆早已经关门了。   顾青衣直接高价叫醒了留堂的大夫,让人替宫九看病。   大夫四五十岁,留着山羊胡子,睡眼朦胧的爬起来,打了个哈欠, 又揉了揉眼睛,喝了杯隔夜冷茶, 这才清醒过来。   “是谁要看病的?”   顾青衣将宫九的手拿出来,摊开他的手掌,露出里面被冻红肿的掌心肉。   “刚初秋怎么会冻得这般厉害?!”   大夫惊诧不已。   但他是个聪明人,也没有多问,只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完以后,替宫九开了药,又拿了几贴膏药:“你这就是单纯的冻伤,只是冻得太厉害了,所以我给你开了内服外用的药。”   他亲自去抓了药包好:“内服的一天两次,早晚用,温火煎熬,三碗水煎做一碗,就可以服用了。”   “切记要饮食清淡,忌辛辣刺激生冷食物。”   “外敷的一天一换。”   说到这里,大夫看了一眼两人的衣裳,又补充到:“药膏的药性不烈,贵人若是需要更换,一天之内可换三贴,再多就不能了。”   顾青衣拿过药包,取出药膏直接贴在了宫九的双手上,一边贴一边重复一遍大夫的叮嘱:“内服的一天两次,早晚用,温火煎,三碗水做一碗水,忌辛辣刺激生冷食物。”   “外敷的一天一换,最多可一天三换。”   山羊胡子点头:“记得不错,你这兄长倒是仔细。”   “我不是他兄长。”   “他不是我兄长。”   两人倒是异口同声,说完相视一笑,默契极了。   宫九抿着唇,没有再开口。   顾青衣却是带着几分笑意解释道:“是爱人。”   顾青衣说的坦荡。   山羊胡子大夫听着这话也是稳如泰山,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补充一句道:“忌行房事。”   顾青衣问:“缘何大夫之前不提这一忌?”   山羊胡子抬起头扫了二人一眼,落在顾青衣拉着宫九的手腕上,只一秒就收回了视线整理自己的医用工具箱。   非常的老神在在的说到:“若你才是下面那个,那他也可以不用忌房事。”   顾青衣:“……”   他突然想起梅二先生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   作为承受的那一方,若是不能得到妥帖的清理,很容易发热生病。   而宫九又要喝药,自然不能乱喝其他的药,就容易耽误伤情,导致病情变得更加复杂。   如此,倒也能够理解这位大夫为什么要提这个忌讳了。   只是,当大夫的难道都是这样洒脱不羁之人吗?   怎么说起男男房事,也都头头是道,而且面不改色的?   山羊胡子:别问,问就是见多识广。   顾青衣强做镇定的拿了药,带着宫九离开。   山羊胡子大夫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掏出怀里大额银票看了一眼,倒也没强调什么,取了放在一旁的门板安装上去,关上医馆大门回去继续睡了。   宫九突然伸手触碰了一下顾青衣的耳朵,感受着上面炙热的温度,浮现出几许笑意道:“先生,你的耳朵红了。”   顾青衣:“……”   “而且,越来越红了。”   “别闹。”顾青衣没法子,只得抓住对方做乱的手,却也没法改变耳朵红得快要滴血的事实。   哪怕现在宫九的状态看起来还算稳定,似乎是真的平复下来了,顾青衣也不到放心让他一个人待着。   他直接把人带去厨房,也没有叫影卫帮忙,就两人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他先搬来一个小凳子让宫九坐下,又将火生了起来:“你看着这火,别让它灭了,可以吗?”   宫九点头,目光却是随着顾青衣在移动。   顾青衣被看习惯了,也没有继续叮嘱,将陶罐清洗干净,放好药和水,架在了火上煎熬。   做完这些以后,他拿起斧头去一旁劈柴。   这里安静极了,只有哐哐哐的劈柴声和火焰炸开的哔啵声。   顾青衣这等高手劈柴自是快的很,很快就劈了一堆木柴堆在了锅灶旁的柴堆里。   他看了一眼灶堂里的火,确认火焰大小以后又去另一个灶前生起了火。   “你这是要做什么?”   顾青衣回头就看到宫九不知道什么时候,宫九已经离开了灶前,跟在自己的身后。   两人视线对上,就看见宫九眼里的跃跃欲试。   “空腹喝药不好,所以趁着药还没有熬好之前,给你下一碗青菜面。”   顾青衣嘴上说着话,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很快就把面团给揉好,放在一旁发一刻钟。   哪怕已经立秋,又是晚上,这会儿的温度也算不得低。   更别说厨房里还烧着两口锅。   那温度就更是高了。   两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本就不耐热,在这样高温的地方自然是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汗。   顾青衣没空去擦汗,宫九就扯着袖子替他擦了擦。   注意到宫九的动作,顾青衣也没说什么,只是略弯了弯腰,朝着宫九的方向侧头,让宫九擦得更轻松些。   两人就像是天底下最普通平凡的爱侣一般,一人忙着劈柴干活揉面,一人看火偷闲给丈夫擦汗,谁也没有说话,却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脉脉温情。   药还没有熬好,面就已经熟了。   顾青衣先将面捞了起来,烫了些许青菜放在面上,又煎了两个鸡蛋,制作了些汤头,全都浇在了面上。   两碗最简单的青菜鸡蛋面就做好了。   卖相很是好看,虽然比不得那些开馆子做买卖的,却也算得上是色香味俱全,比宫九之前做的那熟得烂透的面要好的多。   顾青衣看了看,拉过一个小方桌摆好,将两碗面摆在了桌子上,招呼宫九吃面。   宫九吃了一口面,只觉得味道很是美味:“这青菜鸡蛋面果然很简单,下次我必然不会再做成那个样子了。”   不止顾青衣想到了宫九做的那碗面,宫九自己也想到了过去的黑历史。   那时的他压根没有下过厨,看着面在锅里沸腾,生怕面熟不了,煮了好长时间,差点没有煮成糊糊坨在锅里。   “好,等到阿九的手伤好以后,再让我看看阿九的厨艺有没有进步,现在还是快吃吧。”   等到两人都吃过,小火熬煮着的药也煎好了。   顾青衣取出陶罐,拿着一双筷子挡在陶罐口上过滤药渣,慢慢的倒出一碗干净的褐色药汤来。   “喝吧。”   药温算不得烫,宫九吹了吹,待得凉了一些就一口喝了个干净。   喝药以后,他放下碗,双眸亮晶晶的看着顾青衣:“我今日这么听话,先生是不是要奖励我?”   顾青衣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不等宫九回答,他补充道:“别忘了大夫说要忌房事。”   宫九:“那就算了。”   顾青衣:“……”   果然是这个。   他捏了捏宫九的脸颊,看着这人有些气鼓鼓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宫九眼睛亮晶晶的提议:“要不然,我们私奔吧?”   他想着,不能吃肉,那就去做一些有趣的事情,也很不错。   对于那次‘私奔’,他已经心心念念很久了。   顾青衣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领着人出了厨房。   上弦月冷冷的挂在天上,几颗明亮的星斗伴随着它,更多是密密麻麻的微弱星光点亮了这片夜空。   夜里只有顾青衣与宫九两人闲来无事,无心睡眠,倒也安静。   顾青衣伸出手:“无需刻意去追寻远离凡尘的快乐,这里只你与我,也不会有人不长眼的来打扰。”   宫九抿唇,将手掌放了上去。   顾青衣就着宫九自己搭上来的手略向前些,避开了他掌心的冻伤,扣着宫九的手腕,带人上了屋顶,让他在自己的身旁坐下。   两人膝盖并着膝盖,肩膀并着肩膀,恍若连体婴儿一般亲密无间。   不知是谁的膝盖先撞到了谁的,两个成年男人幼稚的像个三岁小孩子,坐在屋顶上开始玩碰撞游戏,你轻轻的撞我一下,我轻轻的撞你一下。   这一刻,烦恼尽消。   只余下这简单的幼稚的小游戏,仿佛玩一辈子也不会厌烦。   宫九玩着玩着,笑了起来,甚至乐得直不起腰,倒在了顾青衣的怀里。   明朗的笑声在空旷的夜里,传出去老远。   顾青衣一手揽住他的身体,防止这人笑到浑身无力滚下房顶去,却也没有制止宫九做怪,任由他玩闹。   他没有发觉的是,他看着宫九玩闹的眼睛里早已经不知不觉的泛起无数的笑意。   他在闹,他在笑。   夜风轻轻吹,不忍将这份甜蜜吹散,只余温柔无声的蔓延。 第66章 又被秀到了   许是心里记挂着事儿, 所以顾青衣第二天醒来的特别早。   外边天都还没亮。   黎明前最黑暗,四周静悄悄的,没有鸡鸣也没有狗吠, 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宛如一片死寂。   万物都在沉睡。   睡着的宫九眉头都是皱着的,不知梦里见到了什么,十分不开心的样子。   顾青衣伸手,用食指指腹轻轻的抚平了宫九眉间的皱起, 静静的看着他的睡颜。   宫九醒着的时候, 大家看见他的第一眼总是会被他身上矛盾的气质所吸引, 并不会怎么关注到他的五官长相。   实际上,他长的很好看。   飞星剑眉带着几分凛冽,白日里显得有些清凌凌的眼睛此时紧紧的闭着, 又长又翘的眼睫毛宛如两把小刷子,高挺的鼻梁, 好看的唇型。   这样的五官, 属实算得上俊美帅气。   不过也是, 经过历届貌美妃子优化的皇家血脉, 自然是很难出现什么歪瓜裂枣的。   宫九睡着的样子很乖。   睡前是什么模样, 睡着就是什么模样,仿佛放进了模子里封印住一般,不会乱踢乱动,显示出他从小的良好教养。   很难想象有着这样乖巧睡姿的人会是一个武侠小说中的扭曲反派。   好在,宫九如今已经算得上是从良,一身坏毛病改了七七八八。   这样想着, 顾青衣心里也生出几分庆幸来。   幸好他抓住了宫九。   没有放任宫九自我毁灭。   否则,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反派也是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有着那样让人心疼的过去,有着那么多美好的品质。   ?——   ?——   ?——   ……   打更人打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好叫睡梦中的人知道,原来已经是五更天了。   宫九的药中有些许安眠的成分,再加上两人在房顶上看星星看月亮,无边无际的闲聊又耗费了不少时间,所以他此时才能睡得那么熟,那么香。   顾青衣不愿意吵醒宫九。   所以他放轻了动作从宫九的身边挪开,小心的将薄被掩盖好,拎着鞋子悄无声息的出了卧室。   穿好鞋袜以后,先练了一会儿剑。   待到天光放亮的时候,他收了剑,干的不沾半点儿晨露从院子里回来,叮嘱影卫熬药。   “三碗水煎做一碗水,要温火煎服。”   “是。”   顾青衣将剑放下,转身出了宅子。   他在这个时代认识的人委实算不得多,想要办什么事儿也只有那么两三个人可以托付。   再不想惊动宫九的情况下,他也只好去找陆小凤。   毕竟,陆小凤这人是最会交朋友,三教九流里就没有他交不上的朋友,想要找人,陆小凤是最佳选择。   原随云刚刚问斩,陆小凤铁定还在燕京没有离开。   但是,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   谁也不知道浪子陆小凤会在燕京停留多久,说不得他一大早就从温柔乡里起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呢。   他随机敲响了燕京城里名声最大的青楼大门。   “谁啊,这大清早的来青楼?”   一大早上那是青楼刚刚歇业的时候,这个时间点来敲门,确实算不得会找时间,也怪不得他会被龟公埋怨。   顾青衣也没有放在心上,掏出一张小额银票拍在了龟公的手里,立马就让这人换了态度,恭敬极了。   真真是有钱就是大爷。   龟公弯腰带笑恭敬的问:“请问您是想找哪位姑娘作陪?小的这就给您叫去。”   “我不找姑娘。”   龟公脸色一变,来青楼不找姑娘,那就是找茬了!   顾青衣也不欲让人误会,更懒得多话,又掏出一张银票交给龟公:“我来找四条眉毛陆小凤陆大侠。”   龟公打量了顾青衣一眼,将银票塞进了衣服内衬里,面无表情的道:“您要找什么江湖大侠,我们这里没有,还请您去别处找吧。”   他越是这般作态,顾青衣却是越肯定陆小凤就在这座青楼里,否则龟公又怎么会和送上门来的钱过不去?   只是没想到陆小凤竟得人心到这种地步,他一百两的银票撒下去,龟公都还愿意为陆小凤隐瞒。   到叫顾青衣好好见识了一下陆小凤交朋友的能力。   顾青衣笑了起来,安抚着眼前这个面色越发不散的龟公:“你放心,我不是上门来寻仇的,我是他的朋友,有事要托付他。”   龟公撑着门板迟疑的问:“你真是陆大侠的朋友?”   “是。”   顾青衣道:“或许,你可以先去告诉陆小凤一声,就说他的朋友顾青衣有事找他。”   龟公这才松了手,将两块门板拆了下来,允许他进来以后,又将门板装了回去,抬起粗大的门栓从里面将门闩上。   “我听说过您的名字,我相信您这样的人是犯不着说谎骗人的。”龟公这才解释了一句,他在前面带路:“您跟我来。”   作为燕京最大的青楼,五湖四海的人都可能在这里停留,楼里龟公知道一些江湖消息也属实很正常。   顾青衣也没说什么,跟着龟公上了楼。   龟公径直将人带到了三楼天字号房前,高声说到:“陆小凤陆大侠就在里面了。”   这般声量,就算里面睡的是个普通人,也都该被叫醒了。   更别说里面睡的是江湖大侠陆小凤。   若是他连这点儿警惕都没有,那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顾青衣还没开口,就听屋里陆小凤懒洋洋的说到:“你这家伙,下回可别这样耍滑头了,也就是我们顾先生脾气好,否则你这般可得吃点苦头。”   顾青衣也没打算计较龟公故意提醒陆小凤的行为,他挥了挥手让龟公自行做事去,推开门进了房间。   这间房中摆着一架水墨兰花屏风,用的纱也是非常素雅的青纱,墙上还挂著名家字画,摆着散发着淡淡幽香的丁香花,装饰得像是典雅的女子闺房,看起来半点儿没有青楼的浪-荡-气息。   陆小凤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整理衣袍,嘴里还笑话顾青衣道:“顾先生怎么来这地儿,不怕你家那位打翻醋坛子,回头再找你麻烦吗?”   “阿九向来妥帖,从不会无故胡闹的。”   陆小凤还能说啥。   那样一个作精在顾青衣这里都是个懂事乖巧的形象,他还能说啥?   陆小凤无话可说。   他抹了把脸,坐在桌子边倒了壶隔夜凉茶喝着醒神:“顾先生都找到这里来了,肯定是有事要我陆小凤跑腿。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绝不可能是找我叙旧来的。”   能让顾青衣离开连体婴宫九,还到青楼来找他,就说明这事儿非他不可。   所以,陆小凤也没有拿乔,怕误了顾青衣的事儿,直接问到:“说吧,你要我去做什么?”   对于真正的朋友,陆小凤从来都是没二话的。   顾青衣撑开了剑域,保证两人之间的交谈一个字也不会泄露出去。   他这般郑重其事的样子,陆小凤也跟着郑重起来,认真的听着顾青衣说话。   “我希望你能帮忙去查一下太平王妃假死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帮我找到太平王妃。”   陆小凤:“……”   他面上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到底还是追问了一句:“这个太平王妃是牵扯到什么案件里了吗?”   “没有。”   顾青衣也没跟陆小凤客气,直接说到:“宫九年幼时直面太平王亲手杀死太平王妃一事,留下里很重的心理阴影,结果如今却发现太平王妃根本没死。”   宫九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第一时间吩咐人去查太平王妃的下落。   所以,顾青衣就得多为他着想几分。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并不牵扯到什么阴私案件,不过是我一己之私罢了。”   “若说还有谁能够将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查探清楚,我思来想去,也唯有你陆小凤有这能力了,所以这事儿只能拜托你。”   若是这话被司空摘星或者是他随便哪一个朋友说出来,都能让陆小凤骄傲的胡子翘翘。   可如今,虽然被顾青衣肯定了他的能力,也没让陆小凤生出多少骄傲自豪。   他只觉得牙酸。   大清早的,就被这人给秀到了!   “好的,我会尽快帮你查个清楚的。”   顾青衣想了想,又补充到:“当日在蝙蝠岛,你也是听着的,原随云说我的身份背景之事,我一直也没能抽出身去查,这事儿也拜托你一起打探一翻了。”   陆小凤:“……”   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为什么前一个是特意交代,后一个却是顺便?   陆小凤不想问。   他知道问了以后,得到的回答肯定是吃不完的狗粮。   顾青衣将身上带的银票全都交给陆小凤,零零整整十几万两:“你拿着打点吧。”   陆小凤也没客气,接过来数也没数直接塞进身前的衣服内衬里:“放心,这两件事我都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赶紧回去吧,省的你家宫九找不到人,到时候再给这青楼都掀了。”   顾青衣也没和他客气,事儿嘱托到了,钱也给了,转身就走。   宫九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他还得抓紧时间去给宫九买想吃的点心。   合芳斋的点心好吃是好吃,却是格外的难买。   不知道是谁家开的,任性的很,定了数额卖完了就绝不会再做第二份。   想要买他家的点心,那只能排队,赶早。 第67章 天底下最好的人   他排队用去了太长时间, 等他买好点心回来的时候,宫九已经醒了。   “你出去了?”   “嗯。”   顾青衣将手里拿着的食盒放到桌子上,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点心来。   梅花糕, 马蹄糕,千层酥饼……这些都是宫九昨天晚上曾说起过的糕点名字。   一碟碟摆放在食盒里,还冒着热乎气儿。   看起来就又香又脆,惹人喜欢。   看着宫九愣怔的样子,顾青衣笑道:“你不是说想吃, 可惜合芳斋的厨子挖不动么?”   “我也没那个能耐挖得动阿九都动摇不了的人, 就只好去替你买了想吃的点心来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   丝毫没有提自己排了多久的队, 又是给出了什么样的条件才说服了合芳斋的厨子动手重新做了份梅花糕。   可宫九知道合芳斋的生意有多红火,他家的点心有多难买到,这其中肯定没有顾青衣说的那么轻巧。   这明明只是昨天晚上闲聊的时候, 随意说起的一句,若不是顾青衣今日提起, 他都快忘了当时天南地北的说了些什么。   这般不经意的一句话, 却被顾青衣放在了心上, 甚至一大早起来去买了他提到过的糕点回来。   宫九怔怔的看着低头从食盒里拿出碟子摆在桌上的顾青衣。   顾青衣有着国人常见的含蓄内敛, 并不如何喜欢表达自己的感情。   好在他足够坦诚。   足够在意宫九。   所以每次宫九感觉到不安, 每次钻牛角尖的时候,他都不吝舍表达自己的爱意,让宫九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宫九值得。   宫九值得被世人所喜爱。   可宫九总是忍不住想要听到更多更多的爱语,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明白顾青衣的心意。   有时候他自己都会觉得很烦,这样把顾青衣当做支柱不断索取存在价值的自己, 会不会有一天会让顾青衣觉得疲惫,变成对方沉重的负担?   然而, 顾青衣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会。   所有关于宫九的一切,都被顾青衣妥帖的放在心尖上。   所有与宫九有关的事,在顾青衣这里都不会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份爱,无需言语,从细枝末节里生出枝丫,早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谁也无法动摇。   ……   顾青衣摆放好,抬头就看到宫九一脸惺忪的样子,带着些许笑意提醒:“吃吧,凉了就错过最佳口感了。”   他取了象牙的筷子放在宫九面前的碟子上,什么都准备齐全。   他半点儿不曾邀功,仿佛啰嗦那些还抵不过宫九能不能吃到口感最佳的点心重要。   恍若一切都是最平常不过的样子。   恰恰是这样细小的地方,轻轻的触碰着宫九的心脏,让那颗刚被伤害过的心整个变得柔软。   让他整个人仿佛被爱浸泡着,又温暖又安心。   各种情绪冲击着,他差点儿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察觉到宫九的情绪不对,顾青衣收敛的笑意,认真问到:“怎么了?”   宫九摇了摇头,面上却是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没什么,我就是高兴!”   这人明明懒散至极,对他却总是这么用心,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这样厚重的爱,足以治愈一切伤害。   “吃吧,正好吃完早点,就该用药了。”   宫九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吃糕点。   他没想到顾青衣一早上还将他的药也给安排好了。   仔细妥帖得让人心烫慰。   顾青衣总是这样,一举一动都让宫九更爱他几分。   吃过糕点,喝完了药,宫九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就缠着顾青衣练功。   顾青衣也由着宫九,取过一叠纸张,坐在一旁用碳笔写写画画。   虽然他离开二十一世界到隋唐待了很长时间,可那段记忆却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退色。   如今再去回想,他甚至还能记得高中历史课上老师说起历史时的眉飞色舞,以及那飞溅的口水。   明朝中后期堪称多灾多难。   嘉靖三十五年高达八级的大地震。   明朝中期气温骤降,步入小冰河时期。   天启六年的天启大爆炸。   崇祯六年的大鼠疫。   这还是造成特大影响的灾难。   更别说那些不曾被细细记载的水灾,旱灾,蝗灾,冰雹,台风,□□……   他也忘了自己在哪里看到过一个关于明朝的天灾统计,似乎有一千多次,堪称历朝历代灾难最多的一朝。   人力在天灾人祸面前,总是显得渺小的。   顾青衣所能做的,不过是从几个方面下手,尽力去描补。   想要度过饥荒,就得有高产的粮食。   红薯是明万历年间传入的,虽还有些年才能传入明朝,却不代表他不能先派人去将这东西找到。   顾青衣在纸上写下红薯,在后边标记上出产地:南美洲。   有了红薯,自然也少不得南瓜这一高产瓜果,产地同样也是南美洲。   他又绞尽脑汁想了几个有名的高产作物,记录下来。   更多就没办法了。   毕竟顾青衣也不是从事农业专业的人,以上那些信息都是历史上有的,倒还能想办法去寻找,更多他不知道的,也没办法无中生有。   只好将现代农业动向,比如说嫁接等种植手法粗略的告诉那些农博士们,让他们自己去实验一条正确的道路。   顾青衣将这页纸翻过,又起笔写下水泥的配方。   石灰石,黏土,铁矿粉。   当然,他也只知道个大概,所以也只能提供一个思路,让人去反复实验。   有了水泥就可以修建更坚固的房子,更坚固的堤坝,用来抵御洪水和地震。   还有灾后重建,以工代赈的法子。   灾后疫情防御。   ……   顾青衣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虽然都只是些粗略的东西,却也记满了整整五页纸。   等他写完,宫九才开口问道:“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吗?”   顾青衣点头,也没阻止宫九去看这些记载。   宫九:……   他家拿起这几张纸,特别是最开始记载天灾人祸那一张,仔细看过以后,更加神情复杂。   明朝就像是不被上天眷顾一般,真是格外的多灾多难。   不管是谁坐在那个皇位上,恐怕都有下不完的罪己诏。   这委实不是什么人干事,偏偏还多的是人抢着想要去当皇帝,光他知道的造反派就已经有好几个。   不知道那些人若是看到这张纸,在九泉之下会不会变得瞑目一些。   宫九接着往后看。   这五张纸上记载超前的事物,在这个时代,无异于神灵造物。   无论是那些高产的粮食作物,还是作用远大的工业产物,随便一样拿出去都可能引起巨大的轰动。   更让宫九侧目的是那寥寥几笔的政治手段以及应对措施,堪称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又满是灵气,醍醐灌顶。   可是,他了解如今当政的皇帝。   他的堂哥朱厚照当的这个皇帝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坏。   只能说,比起当一个皇帝,可能更适合当一个大将军王。   更甚至,皇帝本人可能都更喜欢当一个征战四方的大将军王,而不是困守紫禁城的帝王。   这样一个皇帝,他是不会有那个耐心去改革,去一点一点的实施纸上记载的这些计划的。   更别说朝中除了诸葛神侯这个忠心耿耿的保皇派之外,大多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   能臣干将没有几个。   愿意做实事的更没有几个。   若不是被宫九误打误撞的清洗了一大波,只怕这官场还要更加浑浊黑暗几分。   也怨不得原来的命运轨迹中,小李探花看不惯官场黑暗,自动辞去官职,宁愿浪迹江湖;状元郎顾朝惜更是折在这黑暗之中,丢了状元身份,最后不得不依附凌落石等造反派。   还有更多心怀抱负的人,一头热血撞进这场黑暗里,最后甚至连个姓名都不曾留下,就销声匿迹。   就算如今没有那般黑暗了,却也远远不够。   这样的官场,就是有再惊才绝艳的改革方案,也是没有用的。   宫九沉默着看完了全部:“不如先从派遣船队出海做起吧。”   这是所有计划里,最容易做成的事情了。   毕竟无名岛有自己的船队,可以在不用经过朝堂的情况下,去南美洲将那些高产作物带回来。   顾青衣笑:“我并不着急,那些计划还需要更完善一些才能够实施,如今只是趁着空闲时间先记录下来罢了。”   “有道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记下来就不用担心这些都被我给遗忘了,我哪天想起了什么别的,也还可以再补充。”   宫九看着他,两人无声对视。   宫九能够看得出来,顾青衣的眼中并没有什么勉强,他只是真切的想为那些人做点儿什么。   这都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而这样一点小小的付出,就足够改变千万人的命运。   他的心中,大爱与小爱并存。   想着顾青衣每次安抚他时总爱说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所做之事也绝不是出于什么善心。   宫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一个人,如果都算不得是一个好人,那这个世界上恐怕就没有真正的好人了。   而他,为了配得上这样好的顾青衣,也要更加努力一些,成为更加好的自己才行。   宫九看着那薄薄几张纸,心中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那就,造个反吧。   让他把这官场的黑暗一把火烧个精光,好让他的顾先生,有足够发挥的舞台。   --------------------   作者有话要说:   顾青衣:刚决定要雄起一把,结果富婆九已经把前路都铺好了,吃软饭的快乐,一般人压根想像不到。 第68章 儿戏造反   宫九是个行动派, 向来是说干就干,直接带着顾青衣就去了皇宫。   和顾青衣想象中的重重关卡不同。   宫九在这紫禁城里算得上来去自如。   无论是哪里的守卫将军见了宫九都二话没说的就放了行,甚至担心宫九会迷路, 还专门派出一个人给宫九带路。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皇帝工作的大殿前。   门口的大太监一脸尴尬的躬身说到:“还请世子容禀,皇上他如今不在御书房。”   宫九问:“那他在哪儿?”   “皇上在豹房那儿呢。”许是皇帝交代过,所以在宫九问起的时候,大太监一个磕巴也没打,就直接照实说了。   宫九:“……”   宫九只好带着顾青衣转身离开, 前去豹房找人。   明朝皇帝喜欢养小动物, 像什么豹园, 虎园,多不甚数。   豹园,自然就是养豹子的园子。   两人刚到豹园门口, 就看到停着的一排排轿子。   这还有什么明白的呢。   如今早朝时间还没过,这些轿子应该就是那些大臣们出行的工具了。   看着这准备齐全的样子, 想也知道皇帝在豹园处理政务不是一天两天了。   没等两人进去, 迎面就出来一群群穿着绯红官袍, 打仙鹤麒麟等图样补子的文武大臣。   认识的, 朝着宫九走来, 寒暄几句。   不认识的,看了一眼,察觉这位太平王世子懒得和他们寒暄,也就拱了拱手,行礼离开。   应付完这些大臣,宫九与顾青衣就跟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侯着的太监进了豹园。   太监领着他们一路穿过奇花异草争先夺艳的园子, 来到了皇帝暂时办公的地方。   他恭敬的禀告完,冲着宫九俯身行礼, 退到了一边。   宫九走在前面,顾青衣跟在后面,两人直接进了屋。   屋里摆着几张椅子。   皇帝坐在最上首的案桌后面,整个人没有形象的靠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腿抬得高高的,摞在案桌上,面上还盖着一张奏本。   他脚下的案桌上还摞着几叠奏本。   似乎听到了声音,他伸手取下了盖住脸的奏本,收了脚,懒洋洋的坐了起来,这才显露出他怀里抱着的小豹子。   这只小豹子瞧着约有一岁大小,虽是未成年,却也只是在个头上还赶不上成年豹子,实际上身上豹纹模样已经非常的清晰,看着就已经是一头可以开始捕猎的豹子了。   它被撸得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眯着眼睛盘卧在皇帝身边,头和爪子扒拉在皇帝的怀里,看起来又野性又乖巧。   “厚熙来了?”   皇帝面上带着笑,和宫九亲昵极了。   面上两人都没有行礼,他也不计较,看了一眼顾青衣道:“这就是你的心上人,那个破碎虚空的高手顾青衣?”   “是。”   一副精疲力尽的皇帝此时突然有了精神,松开怀里撸着的小豹子,从案桌后面走了下来,围绕着顾青衣转了一圈。   沉思片刻以后,问到:“顾先生觉得我有没有这个习武的天分?”   顾青衣:“……”   虽然一国皇帝最先关心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顾青衣也没与他计较,肉眼查看了一下皇帝的根骨。   可能老朱家的武学天赋都在宫九的身上去了吧,这位皇帝属实没有什么练血天分。   “没有。”   顾青衣有话直说,简短有力的两个字把皇帝一颗心戳得稀巴烂。   皇帝本来还想让顾青衣收他当徒弟的,如今得了这个答案,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大概是行不通了的。   只是皇帝还不死心。   他道:“若是你愿意收我为徒。教我高深武学,我就给你和厚熙赐婚,怎么样?”   “若是我直接下旨赐婚,可是能给你们省不少麻烦事儿。”   “这买卖做得吧。”   顾青衣看向皇帝并没有急着说话,那双眼睛直看得皇帝有些讪讪,这才开口道:“阿九不是你可以拿来随意交换的货物,他是一个独立的人。”   “我要娶阿九,用不着与任何人做交易。”   他说的非常认真,一字一句都在强调宫九不是一个他人可以随意交换的货物。   在他这里,宫九独一无二。   若是皇帝敢这样不尊重阿九,他不介意给这个皇帝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看着那双认真的眼睛,皇帝知道顾青衣做得出来暴打他一顿的事情。   那双眼睛里并没有普通人对皇权的敬畏。   在人格上,哪怕是皇帝,也是与普通人同等的存在,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   如此,皇帝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一副老父亲非常欣慰的口吻,笑着对宫九说到:“没想到你这次眼光这样好,竟让你找到个非常优秀的王妃。”   顾·王妃·青衣:……   算了,别管面子怎么样,反正他得了里子上的便宜就够了。   宫九扫了皇帝身-下一眼,毫不客气的回怼:“你还是多操心你自己吧!不守男德的烂黄瓜。”   两人之间相处竟是像普通家人一般,宫九对着皇帝也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而皇帝竟也没有生气。   不。   皇帝也是生气的,他咬牙切齿的道:“朱厚熙!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就拿你没办法了!”   “不要叫我朱厚熙!”   “呵,朱厚熙,朱厚熙,朱厚熙。”   宫九:“……”   妈的,好想打死这个混蛋!   宫九气的牙痒痒,抬手就是一拳捣在了皇帝朱厚照的眼窝子上。   “好啊!朱厚熙你翅膀硬了是吧?!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我立刻就把顾青衣征调到大西北去,让你独守空房!”   明明作为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他可以把任何一个敢这样冒犯他的人之间砍头,却选择了这样不流血没牺牲的方式威胁人。   但是。   不得不说朱厚照真是了解宫九。   这威胁真是一下子打到了宫九的七寸上。   宫九冷笑一声:“放心,你马上就没办法发布任何政令了。”   皇帝:“你想干什么?”   顾青衣心里莫名有了点儿不详的预感,脑海里回想着豹房的布局,以及里里外外各路拱卫皇帝安危的御林军,和各路江湖高手。   不过,以他的实力,保护宫九全身而退,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下一秒,他就听见宫九说到:“看不出来吗?我要造反了!”   紧接着,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这位被造反的皇帝朱厚照,他竟高兴的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他乐呵呵的搓着手:“厚熙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   “那好,那就好!”朱厚照恨不得仰天大笑自己解脱了,飞速的安排起来:“我等会儿就让钦天监算算哪天日子合适,我立刻退位让给你当皇帝!”   “正好你现在先熟悉熟悉这些政务,奏本都在这里了,你先看着批改一下,这些都是今天要批完的。”   他忙碌的像是一只小蜜蜂,将桌上那些奏本全部拢在一起交给宫九,看着像极了找到代写作业的学渣,快乐都快要洋溢出来了。   “正好太平王镇守北方,我就去西北当个大将军王,还能捞到几场仗打。”   朱厚照美滋滋的计划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骑在马背上驰骋边疆的飒爽英姿。   顾青衣是真的看不懂了。   可能是老朱家的血脉过于奇葩吧。   前有宫九半点儿准备没有,三言两语直接告诉皇帝自己造反。   后有皇帝不怒反喜,恨不得马上交割清楚,下一秒就能去当他的大将军王。   也是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宛如儿戏一般。   一旁的史官都不知道怎么下笔了啊喂!   顾青衣不由问到:“你们就没有考虑过,群臣不同意吗?”   “他们能有什么意见。”   “敢有意见的都欠教训。”   两人异口同声,都是同样的理所当然,同样的任性。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毕竟,顾青衣到现在都还有些云里雾里的。   那些臣子摊上这样两个皇帝,真说不上来谁更加可怜一些。   可能两边都不无辜,只有普通老百姓最可怜吧。   商量完‘造反’事宜,朱厚照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离开了这里。   那离开的身影脚步轻快,快乐的简直要飞起来。   独留宫九和顾青衣面对那一桌子奏本。   顾青衣还有些反应不及:“就这样就成了?”   宫九已经开始翻奏本了。   听到顾青衣的问话,抬起头道:“他早就不耐烦被困在紫禁城里当个留守皇帝了,如今有机会让他出去浪,没个三年五载恐怕都不乐意回来。”   “你与皇帝——”顾青衣想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   宫九道:“他与我一起目睹了太平王杀死太平王妃的事情,之后就对我多有照顾。”   甚至可以说,宫九能够平安长大,朱厚照是出了不少力的。   两人关系,说起来算是亦兄亦父吧。   朱厚照比太平王要靠谱太多。   宫九接着说道:“或许后来他也发现了太平王妃死亡真相,所以才觉得对我多有亏欠,倒是一直在容让着我。”   此时,宫九一脸平静。   好像太平王妃的抛弃已经无法再伤害他半分。   还不如眼前这一桌子奏本重要。   他甚至笑道:“不用担心,太平王妃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就让她彻底死去吧。”   “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以诈尸呢?”   顾青衣更加担心了,总感觉宫九想憋一波大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顾青衣:你们两个都是认真的吗?感觉都可以评选进历代奇葩皇帝前三了。 第69章 直球与傲娇   “你打算怎么做?”   宫九无辜的回望过来:“我能做什么呢?我自然是什么都不会做。”   然后, 他又说到:“我只是心疼太平王一把年纪了没个知冷知热的知心人,打算给他赐一个太平王妃罢了。”   顾青衣:“……”   他还以为宫九会杀了太平王妃。   却没想到宫九用的是这种杀人诛心的方式。   太平王这么多年没有娶妻,自然是因为他对太平王妃的爱。   这样一对爱侣之间再多出来一个名正言顺的太平王妃, 恐怕生活就要变成一地鸡毛了。   一旦宫九这样做,前太平王妃宫九的母亲绝对会恨死宫九。   这等同于彻底斩断了亲缘线。   顾青衣不由慎重问到:“你真的要如此吗?”   他怕宫九会后悔。   宫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是说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先生知道吗,四年前,太平王带回来一个五岁孩子, 记在先夫人太平王妃名下。”   当时, 宫九只觉得愤怒。   他的母亲明明已经死去十几年, 太平王却为了给一个孩子铺路,将人记在太平王妃名下,侮辱了她的身前身后名。   为了这事儿, 他曾与太平王大打出手。   如今想来,只觉得当时的他真是可笑。   如果那就是太平王和太平王妃的孩子呢?   那个孩子, 比他小十五岁, 在太平王妃身边长到五岁才被送回到太平王府, 随后就被太平王带着住在北方驻地。   不知是在对谁严防死堵。   人家和和美美一家人, 与他这个变态有什么关系?   那些人, 不是早就已经放弃他了吗?   “他们做了初一,我做十五,自是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宁叫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顾青衣:“……”   哪怕很多事情宫九没有明说,顾青衣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够明白这个孩子代表了什么。   顾青衣不再劝阻。   他本也不是为了太平王太平王妃才开的口, 不过是怕宫九将来会后悔罢了。   如今宫九连‘宁叫我负天下人’这样可以话都说出来了,那他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劝的。   宫九是个成年人。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即便如此,他也依旧要做。   那顾青衣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与他一起承担这后果。   上一秒还在牛气轰轰的说什么宁叫我负天下人的宫九,下一秒就败倒在了朝臣们的奏本下了。   他有气无力的看着山一样的奏本,再看了看刚批改了极小部分的奏本,绝望的倒在了顾青衣怀里:“我死了。”   “难怪朱厚照跑的那么快!他绝对是故意的!!”   看着宫九咬牙切齿的样子,顾青衣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造这个反?这不是自讨苦吃?”   宫九支撑着爬起来,凑近几分看着顾青衣。   顾青衣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宫九嗤笑一声:“先生,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是为什么才会这样做吗?”   顾青衣抿唇。   宫九却是不容他躲避,双目直直的盯着他,不想错过顾青衣的脸上神色分毫,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说道:“当然是因为先生你的那些计划,按照这个朝廷模样,根本没可能实施得了的。”   “那些人,已经快要烂透了,又哪里还记得为国为民的初心。”   “与其靠别人良心发现,不如自己上。”   顾青衣有些错愕。   宫九却已经没有再去看他,起身离开了顾青衣的怀抱,提着毛笔面无表情的沾了朱砂去批阅奏本了。   于是,顾青衣想要说出口的话就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这一刻,顾青衣想了许多。   一直以来,他都在用旧的眼光去看待宫九。   明明这是他的恋人,两人之间早已经亲密无间,可他却甚少去探究有关与宫九的一切。   有关于宫九的过去,全都是宫九自己所说。   宫九不愿意提,那他就半点儿没有去过问。   若是普通的朋友,这样的态度会让人觉得很被尊重,很有分寸感,很绅士。   在热恋中,这样的态度,却是不正常的。   会有哪个人对自己的恋人的过去半点儿没有好奇心呢?   如果他对宫九这个人一点都不好奇,完全不在意宫九所思所想,这样淡泊的感情真的是爱情吗?   顾青衣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的心。   脑海里回想起有关于宫九的种种,砰砰跳动的心脏无声的确定着他对宫九的感情。   他不是不爱宫九。   只是因为早早给宫九贴上了刻板的印象,觉得宫九无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很正常。   所以,他不会去思考宫九所做所为的背后有什么用意。   他将宫九摆在了一个被保护的位置上,然后就再不曾仔细的去体贴过宫九的内心。   甚至错过了宫九至关重要的改变。   如今的宫九早已经不是原着中那个疯狂的宫九了。   “对不起。”   顾青衣自我反思完以后,伸手将宫九拉了过来,看着宫九冷若冰霜的表情,在他的眼皮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十分虔诚的道歉。   “是我太自以为是,希望阿九不要太生气,我会改的。”   宫九神色不变,只瞥了他一眼:“那就看你表现。”   顾青衣粘了上去,从宫九身后拥抱着他,头靠在宫九的肩膀上:“你的手掌还没有好,就批这么几本,剩下的留给朱厚照自己批吧,反正你现在还没有登基,正该将时间都留给我。”   宫九胡乱应了一声,虽还是冷着脸,却也顺从的放下了笔。   顾青衣若有所悟。   他故意转头亲吻般的擦过了宫九的耳朵,就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一僵,偏偏宫九的面上还绷得冷若冰霜的样子。   再联想到往日宫九极其主动,一副女王般高高在上的命令他吻他的言行。   这莫非就是傲娇?   热情的让顾青衣有时都会招架不住的宫九,内心竟这般纯良?   是了,是了。   每一次,宫九失控,钻牛角尖,都是直球最为有用。   这足以说明一切。   一旦放弃旧有的眼光,再去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顾青衣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莫名的变得兴奋起来。   竟让顾青衣生出无限的乐趣,主动开始动手动脚。   宫九被他抵在桌案上,被动的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大臣们的奏本被挤压得散落一地。   两人好一番胡闹以后,顾青衣却是收敛了些,抱着宫九喘息,也没有再继续。   “你……”   宫九顿了顿,绯红着脸颊,垂着眼皮,长长的眼睫毛颤阿颤,却是压根没有去看他:“……为什么不继续。”   说完,似乎觉得这样半点儿气势也没有,他立刻抬起头来,紧盯着顾青衣,却一头撞进了顾青衣那双饱含宠溺的眼睛里。   ‘他一直在看着我。’   宫九脑海里,心里,泛起这个念头,愉悦的脚指头都蜷缩起来,晕晕乎乎的,哪里还有刚刚抬头的气势。   顾青衣欣赏完心上人的神态变化,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却也没打算说出来惹得宫九炸毛。   他反而是非常认真的回答着宫九的问题。   他小声又遗憾的说道:“大夫说,忌房事。”   说完,他看了一眼宫九身后的宽大御案,颇为惋惜。   宫九抿着唇,没有再说话,两人安静的拥抱着,灼热的气息在宫九耳畔吹拂着,彰显著主人的并不平静。   不知过去了多久。   屋里宫九叫了大太监进屋收拾:“我的手还伤着,这些奏本你都拿去给皇帝自己批吧。”   被两人紧盯着,大太监压根不敢拒绝,只好硬着头皮把奏本都收拾起来,叫人抬回皇宫去。   朱厚照一脸见鬼的看着这些凌乱皱巴的奏本:“你怎么把这玩意儿给我抬皇宫来了?!”   大太监只好传话:“太平王世子说他一日不是皇帝,就一日不用批改奏本,这都是您的责任,还请您……”   他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接着说道:“还请您自己批。”   大太监没敢说,宫九原话是他爱批不批,不批都拿去当柴火烧了。   他觉得,皇帝听了太平王世子的话,绝对干的出这样的事情来。   到时候,他这个太监就会被大臣埋怨,里外不是人。   朱厚照对宫九的容忍度是最高的,听了太监的传话也只是啧了一声,随手捡起一则本子,看着里面都变得皱巴巴的,不由问到:“朱厚熙是对这玩意儿做了什么?”   大太监死垂着头:“奴才不知。”   他就算猜到,也不敢说。   皇帝也没追问,皱着眉头扫过这些文绉绉的内容,气得一把合上奏本,敛袖背在身后,大步去催钦天监了。   这皇帝,他是一天也不想当了。   钦天监赶紧选个快点儿的黄道吉日,好叫朱厚熙赶紧登基吧!   “陛下……”摊上这样任性的皇帝,钦天监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委屈巴巴的解释:“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日,也是十月初了。”   更何况,禅让大典也要时间准备。   他这里要是把时间定得太早,六部大臣暗地里怕是都要扎他小人了!   “还有两个多月,这也太久了!”   钦天监监正抹汗,灵机一动道:“陛下有所不知,据说剑神西门吹雪和剑仙叶孤城打算在您,在紫禁之巅比剑。”   他差点儿脱口说出在您家屋顶上比剑。   好在皇帝压根没在意这个,反问道:“不是定在紫金山?”   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对江湖事也清楚的很,锦衣卫都叫他派出去收罗江湖八卦了。   监正道:“似乎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改期了,如今改成九月十五,紫禁之巅。”   如此,皇帝消停了。   正好就近距离看看江湖高手们比剑,然后再让位给宫九,就可以出宫潇洒。 第70章 这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近日, 在燕京京郊一处山庄里,突然多了许多江湖侠客打扮的人进进出出。   在皇宫外最佳地段之一就建有南王府的南王也隐瞒了身份,悄然前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山庄。   此时, 南王坐在最上首的位置上,冲着各位江湖侠客们举起了酒杯:“小王敬各位一杯,感谢各位不辞辛苦前来,庆祝我等大业将成。”   这些江湖侠客们都非常给面子的喝光了杯中酒。   唯有一个身穿白衣的剑客最为与众不同。   他双手抱剑环胸,连酒杯都不曾碰一下, 别说给面子了, 连半点儿敷衍的态度都没有, 整个人冷冰冰的。   南王微微皱起眉头,沉声不语。   他不用开口,就有人跳出来去捧他的臭脚。   一个穿着五彩织锦的五毒侠客跳了出来, 指着白衣剑客的鼻子大骂:“叶孤城!王爷请我等喝酒是看得起我等!你既已经参和进来,又做什么搞这种姿态!”   “又当又立的, 可不要太难看!”   叶孤城手中的剑唰的一声出鞘。   本就缥缈似飞仙的剑越发的快, 剑光一闪而过, 随即长剑就回了鞘中。   动作比那人的疼痛神经都还要快上几分。   叶孤城收了剑, 冷眼看着这一群歪瓜裂枣, 嘴角微微勾起,露出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   “我不喜欢有人指着我。”   叶孤城说完,指着他的那只手整个切断掉落在了地上,鲜血溅了出来,撒了满堂。   那人已经疼得紧紧掐着手腕满地打滚。   叶孤城却是吝舍再去看他第二眼。   余下之人,一时之间, 谁也不敢开口再试其锋芒。   他懒得搭理这些乌合之众,抬头看向南王:“我只答应与西门吹雪比剑。”   “是、是、是。”   南王一叠声的答应。   他被叶孤城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吓得压根不敢再放肆。   想想之前他还仗着南王封地位置给飞仙岛经济和物资封锁, 逼迫叶孤城上了他这条造反的船……   南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总觉得,自己的脖子也没比那个江湖人的手粗几分,指定不够叶孤城一剑砍的。   见识到武林顶尖高手的实力以后,南王收敛了几分,倒是格外点说话了。   叶孤城没去在意南王的心里路程,确定对方答应了以后,抱剑转身离开。   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了。   西门吹雪的剑直接刺破了他的心脏。   这种伤,绝无可能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可他不仅活了下来,还半点儿伤痕都没有,整个世界倒退到了大半年之前。   可惜,这时的他已经答应了南王,成了南王世子的挂名师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再来一次,叶孤城却也懒得和这些蠢货计较,会留下来也只是因为他能再与西门吹雪比一次剑。   这一次,他会堂堂正正的与西门吹雪较量一次。   剩下的,他是半点儿不会插手的。   *   当剑仙叶孤城与剑神西门吹雪决战紫禁之巅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的时候,陆小凤还在查顾青衣拜托的事情。   等他查完,这事儿已经成了定局。   陆小凤紧赶慢赶赶回顾青衣府上,就看到顾青衣与宫九正蹲在花园里做露天烧烤吃。   陆小凤:“……”   “咳咳,咳咳咳!”   “你咳什么,要是口渴的厉害就喝口茶水。”   顾青衣抬头看了他一眼,随手抓了一个满杯的茶杯朝着陆小凤丢过去,随后就低头继续扒拉火堆,给宫九烤肉。   陆小凤化解点茶杯上的内力,抬起茶盖牛饮一口茶。   一口就将茶杯里的茶给喝了个精光,只剩了一茶杯的茶叶子。   陆小凤砸吧了一下嘴,抹去胡子上的茶水,将茶杯放一旁的石桌上,略有些嫌弃的道:“茶还是不够味儿!顾先生,你这里收藏的好酒,拿出来几坛子招待招待我啊!”   顾青衣头也不抬的回:“哦,是喝茶还是喝西北风,就要看你陆小凤陆大侠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得。”   陆小凤看了宫九一眼,认真的说到:“我从太平王妃惜年的旧仆查起,发现这些个旧仆虽不曾留在太平王府里,却也没有回到他们的家中去。”   “可他们却还是每个月都会给家中寄钱。”   这就说明,这些人不是无故失踪。   于是,陆小凤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就查到了原太平王妃如今住的地方。   那是一个并不繁华的城镇。   但是太平王妃住的宅子却是半点儿也没有比京城的宅子差到哪里去,依旧是仆从环绕。   于是,陆小凤就摸进了宅子。   说到这里,陆小凤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顾青衣精准的抬头看他:“莫非,我们陆小凤陆大侠把前太平王妃给…”   顾青衣依稀记得,陆小凤好像是和那个王妃睡了的。   如今,陆小凤成了主动查案的那个,就不知道他会不会有点儿节操了。   陆小凤听了,宛如炸毛猫咪立刻跳脚道:“没有没有!自从……以后,我可就没有再与什么女人风流过了。”   就算是睡在青楼里,那也只去素睡。   谁叫他在燕京没有个固定的落脚点,又不好像住在花满楼的百花楼那样将顾青衣的宅子当家住,毕竟这里还有个可怕的九公子在。   其余人家,他也不想总是去打扰。   这一一排除下来,最后竟只剩下青楼楚馆这一落脚之地了。   顾青衣知道陆小凤说的是追求沙曼一事,这个风流浪子在被沙曼拒绝以后,确实改变了许多。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吐槽,一针见血的道:“你还可以去睡客栈。”   陆小凤:“那个,哈哈哈哈哈,我忘了。”   “言归正传,言归正传。”   “我几次确定,那就是前太平王妃,她没有死,如今正隐姓埋名被太平王的金屋藏娇。”   陆小凤将地址也给说了出来。   宫九听了没有半点儿触动,笑着看向陆小凤道:“不如麻烦陆大侠再走一趟?”   “九公子叫我去做什么?先说好,没有两坛好酒,我可是使唤不动的。”   “先生酒窖里的酒,任你挑选。”   “成交!”   两人当着顾青衣这个主人家的面,用他的酒窖里的美酒做成了交易。   顾青衣听着这二人用自己的酒做交换,已经猜到宫九要说什么了。   果然,下一秒宫九就开口说到:“麻烦你去告诉她,皇帝给太平王赐婚,太平王妃,侧妃,一下子赐了几个呢。”   是的,这些对皇帝来说也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宫九一提。   朱厚照就答应了。   按道理来说,朱厚照作为一个晚辈,太平王是长辈,他不应该答应,偏偏朱厚照就答应了。   赐下的人选还都是好人家的姑娘。   一正两侧都是正经选秀出来的秀女,赐给太平王以后,可是要正经大婚的。   “大婚日期就定在九月初九,还请前太平王妃一定要来喝一杯喜酒。”   你不是为了男人,所有的都可以抛弃吗?   如今,正妃当不了,只能当个死人,开心了吗?   ^^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陆小凤一个劲的给顾青衣使眼色,眼皮子都快要抽经了,偏偏顾青衣眼观鼻,鼻观心,眼里只有即将烤好的肉串,哪里还能记得这个可怜的小凤凰。   儿子给爹送老婆,还把请帖寄给自己亲娘。   这叫什么事儿啊!   从来脸皮厚的陆小凤都扛不住,尴尬的回应都打磕巴:“好……好的吧。”   应下以后,陆小凤立刻就转移了话题:“听说了九月十五,剑神剑仙决战紫禁之巅吗?”   顾青衣和宫九同时抬头看向陆小凤。   虽没有开口,那两双眼里的疑问却是很明显。   陆小凤只觉得压力山大,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道:“我不信你们不知道这决战是假,造反是真。”   “九公子难道没有这一切都经历过一遍的错觉吗?”   “如今既然一切都重演了,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难道,卖绸缎的苦差事,最后还是要落到我陆小凤头上?”   陆小凤对此,心有余悸。   上一次卖绸缎,那可是供不应求,最后还得是他灵机一动,才没有得罪了那些武林高手。   可结果,前去皇宫观看的人,远比他卖出去的绸缎数要多。   显然是被人钻了空子。   陆小凤也因此要担任一份责任的。   那会儿,陆小凤是真的差点儿成了一只死凤凰。   如今再来一次,他可不想要再去经历一遍了。   “放心。”   顾青衣虽不是什么体贴善良的好朋友,却也不是真看着朋友陷入两难不出手帮忙的人。   只这两个字,陆小凤的心就落到了肚子里。   任是谁来,难道还能强过顾青衣吗?   如今顾青衣都说了放心,那这事儿就绝不会再出差错了。   安全得到了保障,陆小凤的心思就活络了,他颇有些好奇:“不知道顾先生你打算怎么做呢?”   顾青衣也不介意满足他的好奇:“既然是在紫禁之巅决战,那自然是守着紫禁之巅卖门票了。”   “无论是谁,想要进紫禁城,就得先交钱再进。”   他说完,转头看着宫九:“正好宰了这些大户,得的钱充进国库,省的你一接手就是个烂摊子。”   陆小凤:“!!!”   这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个bug,之前说红薯还没传入,然后我把这事儿列在计划里,就给写串了,写了烤红薯,真是罪过罪过。   [鞠躬道歉]   希望各种读者老爷们,原谅则个。 第71章 纠纠缠缠小情侣   顾青衣没把陆小凤当做外人, 所以这种板上钉钉的事情,随口也就说出来了。   若真是消息灵通的,就该知道, 皇帝朱厚照已经下旨要禅让给宫九了,一应禅让大典正在筹备当中。   虽然有很多的朝臣反对,皇帝也还是任性的下了旨。   唯有一个诸葛神侯屡屡上书以后,被皇帝召见了。   朱厚照当的这个皇帝,只能说不功不过。   就算他有时候有些荒唐, 祸害的也都是高门大族, 普通的平头百姓是没有资格够到他这个层次的。   所以, 诸葛神侯一直以为这个皇帝还有救。   “还请陛下三四!您如今正值春秋鼎盛之年,为何就要选择禅让?更何况,太平王世子他长在乡野, 并不曾接触过系统的学习,与朝中大臣们也没有什么接触, 恐怕弹压不住他们……”   诸葛神侯考虑的还是很全面的。   宫九压根就不是一个能够处理奏本的人。   他从小就没学过这些, 如何能让人相信他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更别说朝中已经盘根错节的势力们, 绝不可能将到嘴的肉吐出去, 到时候只怕反而要起一番动荡。   最重要的是——   “陛下您有没有想过, 一旦皇位旁落,日后您这一支,恐怕处境艰难。”   毕竟,这个皇位是朱厚照主动让出去的,这就让他占据了先天的地位。   舆论的优势也都会在他这边。   这是保命符,也是催命符。   在位的皇帝若是一个小心眼的, 只怕面上不显,背地里也要把这个处处强自己一头的人给弄死。   然后, 他这一支的子孙后代,恐怕就要彻底的跌进尘埃了。   朱厚照:“你想的可真多。”   还子孙后代呢。   他到现在连个儿子都没见着好吗?哪里来的子孙后代。   更何况——   他瞅了瞅诸葛神侯,决定实话实说:“厚熙他喜欢男人,就是那个破碎虚空的高手顾青衣,他恐怕是没办法有子孙后代了,到时候这皇位怕是还得过给我的孩子。”   虽然,他现在也是一个孩子也没有。   但是,他喜欢女人。   这代表他好歹还有可能出现孩子。   而宫九喜欢男人,喜欢的还是顾青衣这样的高手。   难道宫九还敢背着顾青衣去找女人吗?   这两人都锁死了,宫九自然是没可能再有后代了。   朱厚照觉得自己聪明绝顶。   他本就不喜欢被禁锢在这紫禁城里当个不自由的皇帝,还要天天批改奏本,像极了处理东家长西家短的大家长。   实在是让人烦得很。   如今把皇位让了出去,他就可以去当个大将军王,天南海北哪里都能去浪。   等到宫九百年以后,皇位又还给他的子孙后代。   还有什么比这更加美的事情吗?   哦,是的,还有。   朱厚照突然说到:“厚熙手中的船队非常的庞大,掌握着的金钱流通比之国库多出几倍还有盈余,如此富有的国主,自然也可以带动户部富裕起来。”   这就是先富带动后富。   但凡这些人能借着宫九的人脉和海路关系,这个国家的国库翻个几番不是问题。   给出去一个皇位。   赚回来一个充盈国库。   朱厚照是半点儿也不会亏的。   听他说完,有那么一个瞬间,诸葛神侯都想去劝宫九别跟着朱厚照瞎胡闹,这人都快要把宫九敲骨吸髓了。   然而,诸葛神侯到底是了解朱厚照的。   虽然说当皇帝的心都脏。   可在朱厚照这里,绝对是让出了皇位他就可以去当大将军王,此条才是皇帝朱厚照这样任性冲动行为的最关键的一点。   余下的那些,不过是朱厚照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宽慰说服诸葛神侯的话罢了。   朱厚照都这样了,诸葛神侯还有什么话好说?   虽然有些对不住太平王世子,但是没办法,自己造的反,自己担着吧!   他是真的尽力了。   诸葛神侯走出皇宫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宫九的取向问题。   可那是顾青衣啊!   他能做什么?   他什么也做不了。   只好假装自己不知道,到时候啥也不插手,就看着宫九和那些大臣们斗法吧。   想来,那位前辈应该是不会过于为难这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弱臣子的。   如此,诸葛神侯就可以安心看戏了。   宫九可不知道还有人背后惦记着看自己的好戏,他扯了个借口和顾青衣分开,坐在亭子里静等着结局。   陆小凤查顾青衣身世这件事情,在陆小凤打探到关键人物的时候,宫九身边的影卫就已经给了他消息。   毕竟那些人都在影卫的名单之上。   突然有另外一股势力在查,他们自然是要搞清楚,然后汇报给主人的。   当时,宫九选择按下不提。   早就已经查了个水落石出的宫九压下了那份资料,并没有赶在陆小凤之前交给顾青衣。   如今陆小凤回来,在没有人使绊子的情况下,他肯定已经将顾青衣的身份查探了个清楚。   陆小凤的演技实在作孽,宫九在一旁看着都担心他眼皮子会抽筋。   偏偏顾青衣一副看不见的样子。   宫九又有些开心顾青衣的态度,又有些担心顾青衣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样的言行。   总之,他的心态复杂的很。   索性自己找了个借口离开,让那二人有独处密谈的机会。   恐怕此时两人在酒窖里说的正是这件事情。   不知道顾青衣听完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宫九猜测的不错。   陆小凤此时正是在和顾青衣说着顾家的事情。   陆小凤历经周折,找到了当初顾家嫡女的奶妈,也就是当初灭门案里顾家幸存下来的女儿和奶妈。   顾家女当时也才八九岁大小,自是记不得太多事情的。   更何况,一般人也不会和小孩子说什么太过于辛密的事情。   奶娘却不同。   她能当上顾家嫡女的奶娘,自然是因为她是顾家当家夫人的心腹。   更别说嫡出少爷的奶娘是她的亲姐妹,对于这位失踪的少爷,她还保留着不少印象。   许是在顾家当差的日子是奶娘生命里难得的轻松快乐的时光,所以有关于顾家的一切,她记的比顾家女都还要清晰。   哪怕如今这位奶娘已经六七十岁了,却也还是精神抖擞,是个有趣的老太太。   陆小凤找上门想要听顾家的故事,老太太许是明白了什么,也就没有推辞,与他说了许多往日旧事。   当初顾家被灭门以后,正是这位奶娘护着八九岁的顾家女存活。   奶娘是真心疼爱顾家女,所以在顾家出事以后,顾家女在她的保护之下,任旧保留了几分活泼天真。   在一次花灯集市时,奶娘一时没有注意,顾家女就被人拐卖走了。   因为出色的容貌,顾家女流落青楼。   此后半生苦楚。   挣扎着生下一个孩子,没几年就去世了。   待她去世以后,那个孩子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   若不是奶娘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顾家女,恐怕这个孩子最后也会被埋没在那些黑暗之中,绝无可能有出人头地之日。   顾青衣听完,沉默许久才开口问到:“那个孩子,是不是顾惜朝。”   陆小凤点头。   任是谁也没有想到,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在谁也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时候,顾青衣就与他的血脉亲人有过接触,更是成了朋友。   “顾惜朝应该是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小舅舅的,那位奶娘还保留着你的身份玉珏,如今,这块玉就在顾惜朝手中。”   陆小凤又说到:“奶娘没有跟来,但是她说,要想知道你是不是那个顾少爷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你身上有没有一块胎记。”   顾少爷失踪的时候,身上穿着的是青色的锦缎衣袍。   只是那时候的他还很小,才一岁多点儿,刚刚会走路,恐怕自己是没有半点儿记忆的。   所以奶娘也没有指望顾少爷自己记得自己的身份。   顾少爷出生之时,腰腹之上就有一个元宝胎记。   当时顾家老爷就笑着说顾少爷是个有福气的,生来带财,日后绝对大富大贵。   这事儿,她记的清清楚楚。   一般人就算有胎记,也不可能有那么特殊形状的胎记。   如果顾青衣是顾少爷,那他身上绝对会有这个胎记。   当时陆小凤还笑问奶娘就不担心他是骗子,到时候找个人假扮一下,哄骗于她吗?   奶娘听完就笑了:“我一个老婆子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更别说顾老爷一家惨死,仇人还不知道是谁,若有人上赶着当顾家少爷,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若是真的,自然是好。   顾惜朝就可以拥有一个血缘亲人,日后也不会太孤单。   若是假的,正好叫当年那些灭门顾家的人知道,还可以引出那些藏得极深的人。   好叫顾惜朝一网打尽,日后免得阴沟里翻船。   这就是属于她的老人的智慧了。   顾青衣:……   是的。   他还真有。   如此一来,他当初会觉得顾惜朝面善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两人都是顾家血脉,自然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在现代也是会照镜子的,再看到与他相似的顾惜朝,可不就会觉得眼熟嘛!   如此,自然就有了眼缘。   陆小凤不知道他在感慨什么,接着说到:“当我查探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就觉得似乎有点儿太过顺利,所以我就悄悄试探了一波。”   “果不其然,早在我之前,就有人在查关于顾家的事情,而且不止一伙人。”   顾青衣了然。   第一伙人应该是原随云的人。   第二伙人,不用猜,肯定是宫九的人。   如此,宫九之前突然找个借口离开的行为也就可以说得通了。   宫九应该是早就已经知道陆小凤要和他说什么,所以才特地找了借口离开。   说不定此时的他正在哪儿黯然伤神,又要钻牛角尖以为顾青衣要抛弃他。   想到此处,顾青衣将酒窖钥匙给了陆小凤:“酒窖之中,美酒甚多,你自己去选吧,随便你怎么喝都行。”   他要去哄老婆开心了,没工夫陪陆小凤挑酒。   陆小凤:……   好好一个破碎虚空的高手,沾了爱情以后就成了这种样子。   真是,叹为观止! 第72章 如果这都不算爱   陆小凤又酸又妒, 发誓要把顾青衣酒窖里的好酒全部喝光。   顾青衣没理会他。   眼看着陆小凤是治不住沙曼,还被吃的死死的,等他哪天扛不住投降, 就是顾青衣笑话回去的时候。   现在嘛,当然是哄对象更重要啦。   顾青衣走得毫不拖沓,迟一秒都担心宫九会想多。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茶?”   顾青衣走到湖心亭,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宫九旁边的石墩上。   两人靠得很近。   近到宫九微微动一动,膝盖就能碰到顾青衣的膝盖。   可宫九没有抬头看他, 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手中的白玉茶杯, 像是没有听到顾青衣的话。   顾青衣也不着急, 就这么坐着,微微侧头看着他。   自从顾青衣买下这个宅子起,这个宅子就变得安静下来, 偌大一个宅子经常见不到个人影。   山泉活水叮咚叮咚。   顺着水流而来的小鱼虾在湖心悠闲自在的游动着。   今日的天气也很好,典型的秋高气爽天。   坐在湖心亭里可以看到天上的云被风吹动, 吹成各种模样, 云雾似海翻腾。   两人就这样坐着。   安静得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许久不曾这样轻松过了, 如今一闲下发呆, 顾青衣就有些犯了懒病。   他直接侧身倒在了宫九的怀里, 修长双腿一抬,靠在了另一个凳子上,头枕在宫九的腿上,仰天看云都更加的便利了。   一抬头就与宫九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宫九也没生气,近乎下意识的将枕在自己腿上的顾青衣往里带了带,调整姿势让顾青衣靠得更加舒服一些。   做完这些, 宫九主动开口说到:“想来你应该知道我派人去查顾家之事了吧?”   顾青衣嗯了一声,道:“还得谢谢阿九这样上心, 总是妥帖的就将所有事情都办好了。”   “我不是出于善心。”至少,一开始的时候不是。   顾青衣也没有急着反驳,只是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宫九,看得他撇开了视线,看着宫九耳朵微红,不由的笑了起来。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   “这样挣扎的过程中,反而显得阿九尤为可贵,这是人性的光辉呀。”   “至少,我看到的就是阿九派人查清楚以后,还给与了那个奶娘庇护,没有让人证物证消失。”   宫九耳朵越发的红了。   他抿着唇,不肯说话,却是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来。   顾家本是巨富之家,自然是好东西无数。   拿来给顾家子孙刻了名的玉佩都是民间可用玉佩中最为贵重的一种,在不逾越规矩的前提下,给与自己小孩子最好的。   所以,宫九拿出来的是一块罕见的暖玉。   暖玉雕刻成吉祥如意云纹扣样。   顾家覆灭的时候,顾家小儿才一岁多,还没有起得大名上族谱,只有一个小名叫诚哥儿。   所以,这块玉佩上刻着一个诚字。   如今,这块证明顾青衣身份的玉佩就在宫九的手里。   [就是它了!]   小天道能够察觉得到这块玉佩的特殊。   许是从顾青衣出生起,顾家就准备了这块玉佩,他与它同一天面见这个世界,所以在天道眼中,这块玉佩和顾青衣的气息是相连的。   某些时候,它甚至可以代替他挡住灾祸。   这是人为创造的缘分。   一切都缘自于顾家长辈的拳拳爱护之心。   也是顾青衣身份的最好证明。   顾青衣却是没管小天道的催促,没有伸手去拿那块玉佩,而是将宫九的手掌合了起来,让他牢牢的抓住这块玉。   宫九不解。   如今一切水落石出,他也愿意将这块玉佩给顾青衣,为何顾青衣会是这样的反应。   “若我拿到这块玉,就说明我快要离开了。”   宫九更加不解,开口问到:“既然这玉如此重要,你又为何不拿?是不想回去了吗?”   顾青衣也不隐瞒他:“当然想。”   “那你如今得了消息又得了玉佩,又为何不去?”   顾青衣盯着他,问:“若我走了,阿九该怎么办呢?”   宫九立刻回答:“自然是该如何就如何,难道少了你我就不能活了吗?”   回答的太快,有点儿欲盖弥彰的感觉。   宫九说完,抿住了唇,大概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   顾青衣也没有戳破,只是笑了起来:“是啦,是我离不开阿九,所以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   “更何况,阿九这里这样危险,我自是要等到尘埃落定了再走,否则我又怎么放心得下?”   最后的最后。   顾青衣说到:“我也不会不告而别,虽有些不舍,但是更多的还是不想让你担心。”   “所以玉佩先放在阿九这里,等我需要的时候,再来找阿九取用吧。”   这些,都是顾青衣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他说完笑了起来,一下子坐起身,牵着宫九的手就往外跑。   宫九也不知道顾青衣要带他去做什么,也不问缘由,只是跟在顾青衣的身后,仿佛前面是什么刀山火海,他也愿往。   两个加起来武功冠绝天下的人,这会儿像个普通人一样,连轿子都没有传唤,就这样旁若无人的牵着手在大街上奔跑。   宫九很爱这种自由的感觉。   跑在风中,好像灵魂上的禁锢都无形消失了一般。   顾青衣也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牵着他的手,带他毫无形象的奔跑。   两人直奔十二监。   等候的管事十分熟识顾青衣,看见他来就行了礼,直接带着顾青衣和宫九去了尚衣监。   这里是为皇家及宗室功勋等人制作衣服的地方。   宫九登基的帝服就是在这里制作。   但是顾青衣并不是带他来看帝服的。   两人拐进尚衣监最里面的一间房。   这里最安静。   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显然有些不同寻常。   顾青衣却是站在门口笑道:“你来推开门。”   宫九闻言上前,轻轻推开了这扇大门。   昏暗的屋子因为进了光亮瞬间明亮起来。   乍一入眼的就是两件撑起来的大婚礼服。   大红撒金的礼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看极了。   哪怕两件都是男子的款式,一眼也不会叫人认错,成双成对的纹样契合着,仿佛两件礼服合二为一才是最美画卷,一看就是情侣款。   一则用金线勾勒。   一则用银线勾勒。   缠枝花纹并在一起就成了连理枝。   日月山川和在一起就成了万里江山。   既大气磅礴,又情意绵绵。   宫九愣在当场。   他呆了很久,仿佛有些处理不了这两件礼服背后的用意。   他木木呆呆的转头看向顾青衣,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阿九也是想要有一场盛大的婚礼的,对不对?”   对。   怎么不对。   宫九恨不得叫天下人都知道,顾青衣是他宫九的。   他二人锁死了!   这辈子谁也别想打他们的主意。   再看这套做工精细的婚服,宫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候在门口的尚衣监的尚衣令开口拍马屁:“世子您所见到的这两套婚服实则为顾先生亲自设计。”   如今宫九的地位,谁人不知道?   板上钉钉的下任帝王,多的是人想要找门路讨好他。   没想到叫尚衣监得了头筹,尚衣令自然是要好好拉一拉关系的。   不过他深知投其所好的道理,想要得到上位者的欢喜,自然是要冲着他欢喜的地方使力气。   正如一个家长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一对情侣最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对象如何深爱自己。   他懂的很。   这不,非常上道的就开口赞美着宫九与顾青衣之间的神仙爱情。   “为了给您一个惊喜,顾先生经常是漏夜前来,用许多空闲的细碎的时间做这件事情。”   “顾先生甚至为了您穿着能舒服一些,对比过许多布料,选择了您最喜欢的这一种。”   “从花样到款式再到其用料用心,全是顾先生对您的一片真心啊!”   说着,尚衣令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竟感动的热泪盈眶,为这仿佛比千古绝唱还要绝美的神仙爱情而落泪。   顾青衣尴尬得不行,在这人擦拭眼泪的时候,抽空解释一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只是很寻常的事情罢了。”   “顾先生,你怎么能够这样说!!”   尚衣令立刻情绪高昂的开口:“当时只道是寻常,这寻常才最为可贵!足以证明您才是时时刻刻将世子放在心上,才会这般觉得寻常!”   “否则,换做世上其他男子,别说去看衣服穿在身上会不会难受了,恐怕这婚服从制作到完成,都见不到这人一眼!”   “那些个人怎么明白真情的可贵!”   “他们的眼里只有前程。”   “唯有顾先生您,会为了世子这仔细妥帖呀!”   “如果这都不是爱,这世上就没有真爱了!”   明明在顾青衣看来只是很寻常的哄老婆开心的事情,落到尚衣令的眼中都是一片深情。   细枝末节里都藏着尚衣令能扣到的糖。   偏偏他情绪昂扬,面上一片坦荡,仿佛他口中说的就是真理一般。   屋里的人都被他震住了。   暗处拱卫宫九安危的影卫头子卫一:“!!!”   我CP头子第一名地位即将不保。   顾青衣:“……”   戏太多了吧,尚衣令。   然而,他转头看向宫九,发现这人竟就是吃这一套。   多么聪明的宫九啊,竟被这尚衣令溜须拍马吹得眼眸晶亮,开心得仿佛要飞起。   原本还想开口的顾青衣闭上了嘴。   只要宫九开心,就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尚衣令:掌握了财富密码,闭眼吹绝美神仙爱情CP头子第一人头衔,拿来吧你! 第73章 阿九,我们结婚吧。   “喜欢的话, 要去试一试吗?”   那样两件华美的婚服撑在大殿里,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只是看着就已经足够美丽, 穿在身上又不知该是何种风姿卓越。   “好。”   宫九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应了一声,正打算去拿那套银线月亮纹的婚服,却被顾青衣抓住了手,换成了另一套金线日纹服。   “这才是你的大小。”   宫九回头看他。   顾青衣没有解释,只是笑着看了回去。   两人对视。   顾青衣知道宫九为什么会去拿那套衣服, 可他并不想让宫九在群臣面前折损颜面。   有些时候, 得了里子就够了。   他愿意把面子全都让给宫九。   在顾青衣的坚持下, 宫九拿着金线礼服进了屏风后面。   顾青衣紧跟着也进了去。   宫九穿上这套衣服实在好看,压住了些许骨子里透出来的邪,看起来俊美极了, 宛如古文中走出来的清冷月中仙。   他抬起头,那双冷清清的眼眸扫过来, 看到顾青衣的瞬间就变得波光凌凌, 泛起暖意。   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就发生了变化, 从清冷月中仙变成了人间贵公子。   爱这种东西。   哪怕捂住了嘴巴, 闭口不言, 也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这样的宫九让顾青衣看得喉咙发干,恨不得将这人彻底占有,却也按耐着压住了这股蠢蠢欲动,只将这人紧紧的拥抱在怀里,冲动的开口:“阿九,我们结婚吧?”   “好。”   宫九被动承受着这个拥挤的怀抱, 反手揽住了顾青衣的腰。   这片屏风隔出来的方寸天地里,两人静默无声的相拥在一起。   许久以后, 顾青衣才平复下情绪,沙哑着开口:“阿九,你怎么也不问问我结婚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答应了?”   “你就不怕我哄骗你吗?”   “不怕,不会。”   宫九看着他,那双眼里全是认真:“只要是你,无论怎么样都好。”   “而且,我相信你不会舍得伤害我的,对不对?”   他笑了起来,眼眸中都是温暖的笑意,全然的信任着顾青衣,哪怕对方要了他的性命,也没什么可惜。   顾青衣没办法,轻轻点了点宫九的鼻子,解释道:“娶也好,嫁也罢,都不适合我们。”   他当然想娶宫九。   可宫九是太平王世子,是未来的皇帝,不可能以新娘的姿态出嫁。   他嫁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他总觉得,宫九不会同意。   所以,不用娶也不用嫁,只是结婚,就最好。   这代表着两个人结成一个家庭,从此以后,风雨共济。   顾青衣解释了一下。   随后有些懊恼的开口:“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本来该为你准备一个盛大的求婚仪式的,结果却这样在简陋潦草的情况下,开口向你求婚。”   “只怪你太过诱人,迷得我昏头转向丢了脑子。”   听着顾青衣细细解释,描绘以后,宫九不由的沉溺其中,快被这样美好的未来陶醉。   半点儿不觉得遗憾,反而高兴极了。   “没关系。”宫九伸手揽住顾青衣的脖子,依偎在他的怀里笑了起来:“如果面对这样的我,你都还能保持冷静,那我就该怀疑我自己是不是不够有魅力了。”   顾青衣摸着自己的失频的心跳叫他听:“你看,它足够诚实,每时每刻都在为了你疯狂跳动。”   宫九开心的放声笑了起来。   顾青衣眼里全是温柔的看着他,心里计划着,却也没有再开口说出来。   有些小懊恼不必一直说,反而惹人心烦。   “等到九月十五决斗过后,我们就派发请帖,叫人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宫九闻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看起来很是明媚。   “为何要等到九月十五后,不如现在就准备起来吧。”   “索性如今也没什么事儿要做,先将这婚约结了。”   能早一天名正言顺的成为顾青衣的婚姻伴侣是一天。   如果可以,宫九甚至恨不得下一秒就昭告天下,两人结婚。   “好,都依你。”   顾青衣向来是没什么意见的,只要不踩到他的底线,一切都好说。   更别说,宫九也只是希望快一点结婚罢了。   谁不想名正言顺的持证上岗呢?   他也想!   两人腻歪一翻后,走出屏风,就看7到尚衣令一脸动容的表情。   顾青衣:……   不知道朱厚照怎么选的臣子。   估计不是看脸就是看会不会说话哄人,马屁拍的好不好。   还好,尚衣令哪怕人到中年了,也还是个美大叔,感情充沛的样子也不滑稽丑陋。   要不然真是辣眼睛。   顾青衣撇开眼,牵着宫九的手离开。   既然决定尽早完婚,就得立马准备起来了。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十二监可以准备的事情,携手回了顾宅,亲自去布置。   顾青衣那一笔字好看,宫九也不差。   两人一起站在桌案前,一人磨墨,一人写请帖。   一份字帖上两种字体个性分明又和谐,正如其主。   接下来,两人就开启了仓鼠囤日常。   这件摆饰寓意吉祥,买。   这些糖人甜蜜可爱,买。   逛完集市,两人又去逛皇帝内库。   朱厚照也是大出血,直接允了宫九可以随意取用,不限数量。   两人挑起来也就没有什么顾及。   大多都是宫九兴致勃勃的选,顾青衣在一旁点头做陪。   “这个躺椅不错,正好摆在湖心亭里,好叫先生躺得舒服些。”   汉白玉的躺椅,何止不错,简直可以当工艺品了。   思及宫九一贯用白玉碗碟滋养自身,压制邪气,哪怕如今用不着了,就着这白玉躺椅也是利大于弊。   再摸摸这白玉的温润质感,不止宫九喜欢,顾青衣也觉得很不错。   于是,这个躺椅就被搬走了。   接下来,宫九觉得这个也配顾青衣,那个也衬顾青衣。   顾青衣呢,看这个也觉得适合宫九,那个给宫九用着也是好。   两人就在朱厚照的内库里挑挑捡捡,选了不少好东西回去。   若不是顾青衣还算有良心,制止了宫九,等朱厚照回来,他的内库恐怕都只剩个壳子了。   顾青衣不知道的是,朱厚照虽是大方,宫九却是更加大方。   直接就送了朱厚照一对极品大珊瑚,各种昂贵舶来品,甚至还回了朱厚照一条巨大的宝船,带有远程大炮那种,足够朱厚照去海上浪一圈。   宫九也没说。   顾青衣也没问。   两人就高高兴兴的回了家,宫九站在一旁指挥,顾青衣亲自动手,两人联合起来,一点一点将这个清冷的家布置得充满了人气。   再将巧手织娘们缠好花样的红绸挂上。   整个顾宅就变得一片喜乐洋洋起来。   浑身酒气的陆小凤从酒窖出来,入眼就看到这红彤彤一片,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不信邪的揉了揉眼睛,再睁开也还是这副喜气洋洋的画面,大为不解。   怎么一天过去,顾宅就大变模样了!?   “你来的正好,花满楼的帖子就由你去送吧。”   “帖子?什么帖子?”   顾青衣道:“自然是我与阿九成亲喜宴的请帖。”   陆小凤简直满头问号,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要不然就是还没醒。   两个大男人,成亲?   可宫九和顾青衣两人看起来坦然极了,半点儿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再看这挂满红绸的顾宅。   他那里不知道这二人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只怕早已经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如此,陆小凤伸手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笑嘻嘻的调侃顾青衣和宫九:“怎么就有花满楼的帖子,难道没有我陆小凤的帖子吗?”   顾青衣笑他:“我还以为陆小凤陆大侠从来都是不需要帖子的。”   “朋友喜宴,我陆小凤难道还要做那不请自来之人吗?”   陆小凤假做拿乔道:“老顾啊老顾,你要是不给我帖子,到时候,我可就不来了。”   顾青衣给帖子的手一顿。   宫九也立马把他的手给拽了回来。   这二人瞧着竟是真不想给陆小凤帖子的样子。   陆小凤立马跳脚。   “还是不是朋友了,还是不是朋友了?!你们竟然这样对我,我可是要闹了!”   “罢了,罢了,给你,省的你闹起来吵的人头疼。”   陆小凤立刻把帖子塞进怀里,一副怕顾青衣和宫九反悔把帖子夺回去的样子,笑嘻嘻的说到:“老顾大气!”   “男男大婚,自古未有。你二人也算是开世界之先河,真是格外的勇!不愧是破碎虚空的顾青衣,敢想敢干的世子!真真是绝配!”   陆小凤一拱手:“我也没旁的好说,就祝福你二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说完,陆小凤将原属于花满楼的那张帖子也收好,之间翻出了顾宅。   刚刚那气氛到了,他说出那些祝福的话也是水到渠成。   说完,陆小凤就有些不好意思再待,自然是立马就跑。   宫九看着他麻溜离开的身影,赞了一句:“如今瞧着陆小凤倒是有些眼色了。”   顾青衣失笑。   虽不知宫九为何与陆小凤不对付,可二人之间更多矛盾也没有,小打小闹的,他就只当自己没看见了。   他道:“大好的时光,不要去谈那些不想干的人。”   不相干三个字一出。   宫九大喜。   哪里还能记得以前怎么小气,嫌弃陆小凤贴着顾青衣,早被顾青衣哄得云里雾里,只剩欢愉了。 第74章 笋国宫九   宫九损起人来人真损, 山上的笋都叫他夺光了的那种。   太平王大婚在九月初九,宫九大婚在九月初十。   初十大婚当天请现任太平王妃做当家主母坐主位敬茶磕头,彻底没给前太平王妃留半点儿面子那种。   而前太平王妃改头换面的来参加婚礼, 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占据原本属于她的位置,顶替了王妃之位,还得了宫九的信重。   老公靠不住。   儿子也靠不住。   只有她这个假死之人,彻底一无所有。   从头到尾,宫九只了她一眼。   这个人到中年也依旧很好看, 雍容华贵的女人, 双眼通红的看着主位, 欲哭无泪的样子,叫他心中的郁气都散了几分。   紧接着,他又扫向了南王。   南王面色惨白, 一旁的人关怀的问他几句,他什么也不敢说, 只借口说自己有些不舒服。   顾青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就知道南王这是被吓到了。   当初寄请帖的时候, 南王可是乔装来的燕京, 放出的风声是南王一行人还在路上。   偏偏, 宫九顾青衣大婚的请帖,准确无误的放在了他的案头上。   这不由让南王诧异害怕。   他的谋划,宫九到底知道多少。   这张请帖,是不是一场鸿门宴?是一个无声的威胁?   做了亏心事的人,自然是越想越害怕。   如今叫宫九这样一看,那真是冷汗都冒出来了, 整个人汗如雨下,惨白着脸, 还要强装微笑说这九月天太热。   放过倒霉的南王以后,宫九又看向坐了官员的那几桌。   这几桌人和江湖人都不同,全都是朝堂上有名有姓的官员,否则也没资格踏进太平王世子的门槛。   这些人的脸色就像吃了屎一样。   皇帝朱厚照的圣旨已经下达,禅位大典也在紧张的筹备之中,宫九作为下一任皇帝已经是板上钉钉。   而就这样的情况下,他突然要娶妃。   宫九已经二十有四,这个年纪的男人结婚早点儿的,小孩都可以打酱油了,如今宫九想娶媳妇那自然是再名正言顺不过。   一杆大臣们还觉得宫九真是善解人意,因为身份改变,所以就不再去浪迹江湖,知道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   为此,不少人还很是欣慰。   觉得自己可能是苦尽甘来,遇到个靠谱皇帝,靠谱上司了。   结果。   任他们再怎么也想不到,宫九娶的是个男人。   那个男人还是传说中的破碎虚空高手,就算他们买凶也没可能是干的掉的男人。   大臣: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jpg。   这信任欣慰,终究是错付了啊!!   从头到尾,可能就只有纯粹的江湖朋友那几桌是在认认真真的喝喜酒,斗酒说祝福的吉祥话了。   一边欢乐得像喜事,一边低沉沮丧得活像死了妈。   这样的婚礼,委实有些……奇葩。   但是,顾青衣有什么办法呢。   更别说这样的名场面里,还有顾青衣自己出力促成的因素在其中。   只要宫九高兴,他自然是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开心了?”   宫九点了点头。   顾青衣笑了起来,刮了刮他的鼻子,低声宠溺道:“你啊你,真是顽皮。”   这一杆大臣恐怕已经被宫九这一套一套的给玩的心里七上八下,不停的降低心里预期了。   更别说被吓的惨兮兮的南王,和一副难过悲伤的快要死掉的前太平王妃。   只是这些在顾青衣看来都不痛不痒,没有伤筋动骨,自然就只能算得上是宫九发泄心底郁气的顽皮行为了。   “如今酒也敬过了,人也见过了,婚礼已成,不如我们跑吧。”   这样一场大婚,更多的寓意是告诉天下人,宫九与顾青衣结为夫妻。   宫九和顾青衣两人穿着厚重的大婚喜服,宛如木偶泥胎一样的被人牵引着行各种各样的礼节。   饶是两人武功高深,也觉得身心俱疲。   只是这疲惫与两人名分已定比起来,就显得无关紧要了,如何都能扛得住。   可剩下这些推杯换盏的虚伪客套,就让顾青衣有些不喜,却也不是不能克服。   再看宫九兴奋过头,明明疲惫不已还硬撑着的样子,顾青衣就心疼了。   他一提,宫九就点头答应了。   虽然被世人恭喜,与顾青衣彻底成为一家人让他很高兴,可与顾青衣独处,让他更高兴。   如何选择,根本不需要过问。   两人放下杯盏,起身离开。   今天宫九还算给他面子,所以太平王也就有了这个胆子过问了一句。   宫九懒得理他。   顾青衣回道:“满身酒气,去换洗一下。”   说完,带着宫九离席。   两人换了一身同样喜庆的衣服,去了身上的酒气,腻歪好一会儿才出来。   就遇上了前太平王妃,宫九亲生母亲。   想必是看着宫九离席就跟了上来。   她微微红着眼坐在两人必经之地的小亭子中,一看到两人出来就激动的站了起来,一副要与宫九相认的样子。   太平王妃确实保养的很好,一身细皮嫩肉的和十几年前双十年华的她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凡是见过前太平王妃的人看到她,都绝对不可能认不出来她。   而她假死时,宫九已经记事了。   所以,前太平王妃理所当然的认为,宫九肯定能记得她这个母亲,能认得她这个母亲。   毕竟,宫九不是还曾为了她这个母亲与父亲抗争过嘛?!   她自信极了。   哪怕是顾青衣这个第一次见她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女人在打着什么算盘。   宫九怎么看不出来。   他偏偏不如她意,冷漠开口:“你是何人?怎么在我太平王府里胡乱走动?”   前太平王妃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看着他,嘴唇张张合合,最后也只吐出一句:“我是你母妃啊!”   说罢,她就像触动了什么伤心事一般,泪流满面,蹒跚两步想要靠近,又有所顾虑不敢的在原地踟蹰的样子。   宫九皱眉呵斥:“我的母妃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你是何人,为何要假扮我的母妃,你有什么目的?!”   他演戏演得十分逼真。   就好像真的一无所知,对面前这个女人格外怀疑的样子。   太平王妃立刻反驳:“不是的,我没死。当年一切都是假的,是因为迫不得已啊!”   她大概以为,只要自己说出真相,宫九就一定会原谅她,高高兴兴的接受她,张口就把当年先皇怀疑太平王与太平王妃结为夫妇,是想借用江湖势力,所以逼迫太平王自证清白等行为全都说了出来。   其实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也远没有到假死脱身的地步。   先帝本身也没留几个兄弟,自然不可能把与他血缘关系最亲近的太平王怎么样。   更别说他当时真只是随口一问,完全是太平王自己想的太多。   就算太平王真有反心,恐怕也就是个圈禁罢了。   可太平王不敢赌。   所以两人一合计,就干脆让前太平王妃假死脱身。   两人闹这一出,对他们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影响,甚至还因为太平王妃的死,太平王深情不愿再婚等行为,先帝对太平王多有亏欠之心,常补偿一二。   这也是太平王可以稳稳掌住兵权的原因。   可苦了孩子。   更别说他二人合计,就算先帝死了,他们也没有想过要告诉宫九。   若不是有顾青衣陪伴,只怕宫九早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得发疯。   如今,太平王妃凑上去开口认清,自然是除了羞辱,什么都得不到。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是太平王妃吗?”   她当然有。   前太平王妃拿出了王妃印信。   宫九接过来把玩一二,手中内力一吐,直接将这块玉印搓成了泥灰。   他笑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印信吗?”   太平王妃:目瞪口呆。   她陡然反应过来,指着宫九破口大骂:“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却还要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就是为了羞辱我!!”   “你这个不孝子!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白眼狼来!竟是这般对你的生身母亲?!”   宫九等她骂完才开口:“我的母妃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对左右说到:“这人假扮我的母妃,破坏她的声誉,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我是真的太平王妃,我不是假扮的!你真是狗胆包天,竟敢捉拿我?!”   前太平王妃也是有些内力武功在身的,她奋力挣扎起来,一般人还真按不住她。   宫九只是看着她狼狈挣扎,挂着笑容靠近她耳边道:“你猜,太平王现在还敢认你这个太平王妃的身份吗?”   前太平王妃一顿。   她自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前来找即将登基的宫九打感情牌。   结果,却也是宫九将她彻底推入深渊。   她那从小粘人乖巧的好儿子如今宛如恶魔一般在她耳边道:“所以,你一辈子都将作为一个无名氏存在,直到死去。”   “你的丈夫,你的孩子,你的一切,从此以后都属于另一个女人。”   前太平王妃心中一凉:“为什么……”   为什么此前一直在维护着她,哪怕是死后清誉也要挣上一挣的宫九,会反手把刀捅在她身上?   宫九只是笑。   “哪有为什么,只是我高兴罢了!”   “你这个恶魔!”前太平王妃彻底绷不住神情,恨恨的瞪着宫九,尽说诛心之语:“顾先生啊顾先生,他对我这个生身母亲都能这般冷酷无情,你难道就不害怕吗?!”   一直看戏的顾青衣突然被cue,他紧握着宫九的手,道:“据我所知,阿九的母亲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去世,您冒充谁不好,去冒充一个死人?”   “她许是脑子有点出问题,阿九别跟她计较,我们走吧,要不然可能就来不及看惊喜了!” 第75章 门票十万   顾青衣没再理会挣扎诅咒的前太平王妃, 拉着宫九的手就往外跑。   许是因为宾客都在宅中,一时半会不会离开,所以门房这里的守门人正在打盹。   两人悄悄掠过门房, 朝城外去。   跟以往一样,宫九从不会问顾青衣要把他带去哪里。   只要顾青衣愿意,天涯海角,他也没有任何异议。   两人一路来到城外一处山脚。   顾青衣伸手遮住了宫九的眼睛,牵着他的手朝里走。   燕京寸土寸金, 要想找到一处幽静寒潭可不容易。   哪怕是城外的土地荒山, 也早被人购买光了。   所以, 顾青衣也只好将就,找了一处河流,一直沿河而上, 找到了一处很相似的地方。   他挪开手掌。   眼前景色全入宫九的眼中。   一条涓涓细流因地势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浅谈,留下一潭清澈的水。   两旁有些洁白光滑的怪石, 长着幽幽几丛水草。   石边是一小片沙地, 蔓延到山脚下就是一片绿草地。   只是少了颗可以依靠的大树。   否则, 这景象就与当初他们私奔所至的地方像了八成。   宫九看过, 转头看向顾青衣。   顾青衣笑了起来, 轻声道:“我突然很想亲你,可以吗?”   宫九点头。   他的耳朵都红了,却还是绷住了面上的矜持,像一个高傲的王子,微微仰着下巴,仿佛亲吻他是王子给的赏赐。   此时风景正好, 泉水静静流淌着,微风吹佛过山岗草地, 带来远处的芬芳。   微风中,一对恋人正在拥吻。   而婚礼上,已经彻底的乱了套。   已经死去十多年的前太平王妃突然出现,一身鲜血淋漓的扑向太平王,却被躲开。   于是彻底破防,倒地大骂。   从当年假死到如今的恩爱断绝,什么都被她抖了个干净。   叫太平王连捂嘴都来不及。   “不曾想,你竟是这样的负心郎!”   前太平王妃恨恨的看着他:“难道你已经忘记了曾经许下的誓言吗?!”   前太平王妃被打了五十大板,但是她本身出自江湖,习有武艺,身体健康,这五十大板打下来倒也算不得伤筋动骨。   可爱人和儿子的背叛却是刀,直接插在了她的心上。   如今,儿子已经彻底无望,她自然更想要抓住太平王。   可是,太平王有了新的太平王妃,而且还是天子所赐,他自是不可能休妻。   这一场大闹,完全就是个笑话。   太平王又能说什么?   他甚至都不敢承认太平王妃的身份,彻底的捶死了前太平王妃已经死亡这件事情:“我的爱妻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去世!你这疯婆子是何人,为何要来大闹我儿的婚宴!”   他皱眉,厌恶极了:“来人!还不快把这满口胡言的疯子拖下去!”   太平王手里自然也是有几个人手可用的,前太平王妃又被打了板子,一下就落在了太平王手里,连挣扎的声音都没有了。   太平王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袍,笑着请大家继续喝酒:“今日是我儿的大好日子,希望各位不要介意刚才的闹剧,大家继续喝酒,喝酒。”   所有人都像失忆了一样,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彻底的压下,气氛再一次变得热闹起来。   毕竟,宫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帝王。   今天又是他大喜的日子。   能不惹事儿,自然是不要惹事儿的好。   多亏了这些人识相,这场婚宴才得以完美落幕。   此后几天,燕京人都在讨论这场盛大的,别具一格的男男大婚。   直到九月十五,月圆之夜。   “听说有人要去皇帝陛下的屋顶上比剑呢!”   “真是胆大妄为的江湖人,陛下怎么会同意?”   “可能陛下也想要看戏吧!”   “屁,我可是听说了,今日进宫观看江湖两大高手比剑,是要钱的。”   这话一出,另外几个八卦的人立马就凑了过来,拼成了一桌,恭维了这人几句,然后问到:“兄台果然好厉害,这样的消息都清楚!只是不知道兄台知不知道……是打算收多少银子呢?”   那人不敢提皇帝和皇室的名,只好将手抬至右上一拱,以示天恩。   “据说门票,一个人,一万两。”   “嘶——”   “一万两?!”   “一个人,一万两银子?”   吐出一万两这位,笑看了各位的咋舌的反应以后,又道:“不是一万两银子,是一万两黄金!”   “什么?!”   一万两黄金,那可相当于十万两银子!   而十两银子就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吃喝一年。   这还是燕京的物价。   更别说其他地方更加便宜。   这十万两足够养活多少家庭啊!!   真的会有人愿意花十万两去看两个剑客比剑吗?   “十万两……会有人去吗?”   这个问题,陆小凤也在问。   被问的顾青衣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懒懒散散每个样子的靠坐在墙上:“这钱,自然会有人掏的。”   要不然,怎么剧情里,陆小凤的十根缎带根本不够花呢。   就算这笔钱突然翻倍,想必那些人也会咬牙出这个钱。   夜幕降临。   整个紫禁城仿佛都笼罩在了一种肃杀之中。   这种感觉只是一扫而过。   不够灵敏的人甚至根本察觉不到这种变化,也完全不会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就落在了别人的领域之中。   第一个来交钱的,居然是武当木道人。   十万两银子,他掏的是眼也不眨,半点儿不觉得肉痛。   但是想到武当所占的山头田地,也明白这就是大派人家,有的是底气。   十万两或许很多,但觉不至于伤筋动骨。   紧接着,就是老实和尚。   这可真是叫人惊掉下巴!   老实和尚一个出家人,竟能拿出十万两银子!   太过梦幻,仿佛是在白日发梦一般。   接下来,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着实让陆小凤震惊。   他还以为要价十万两银子太贵了,风里来雨里去的江湖人未必会有那么多银子买那劳什子的门票。   而有这个钱的商人官老爷们也未必会喜欢看江湖人比武。   说不得今天晚上根本没人来。   谁曾想今日已经来了不下百人!   原来这些江湖人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各个是大款!   顾青衣收钱手到手麻,他笑问陆小凤:“如何?”   陆小凤:“服气了。”   顾青衣笑了笑,没再打趣陆小凤,一个翻身从墙上下来,拦住了提剑而来的白衣剑客。   白衣剑客很冷。   像是天山上经年不化冰雪。   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寒梅香气,却不是什么胭脂水粉的香,更像是长久待在梅花之中染上的花香。   他长得也非常的俊美。   哪怕面上没有半点儿表情,冷冰冰像是不会笑的雪人,也依旧好看极了。   此时,这位剑客看着突然跳出来拦人的顾青衣,很有些疑惑。   陆小凤趴在墙头上道:“顾先生,那是西门吹雪!”   顾青衣道:“我自然知道他是西门吹雪,就算从没见过西门吹雪的人,只要见了他,就绝不会认错。”   “那你为何还拦住他?”   顾青衣回:“自然是收门票。”   陆小凤:“……”   西门吹雪:“……”   陆小凤一抹脸,替自己的好兄弟问了一句:“西门作为比剑的当事人,你为何还要问他收取那什么门票费用?”   就好像耍猴的人不收钱,反而还要倒花钱一样。   西门吹雪做为被围观的比剑之人,没找围观群众收费就算不错,怎么还要倒给顾青衣钱?   毕竟之前那些人可都是冲着两大剑客比剑来的。   要是没有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顾青衣也压根收不到这个门票钱呀!   陆小凤:当然,我没有把西门吹雪当猴儿的意义!!!   顾青衣意会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却是反问道:“难道今日,西门吹雪不需要进入皇城吗?”   陆小凤:“……”   是的,要去紫禁之巅比剑,那肯定是要进皇城的啊!   可……   西门吹雪手中剑一横。   陆小凤的话就问不出去了。   毕竟,西门吹雪表示不要陆小凤插手,他又如何好越过西门再去啰嗦。   西门吹雪掏了十张银票。   顾青衣接过,却道:“十万两不够。”   冷若冰霜的西门吹雪第一次开口:“为何?”   短短两个字,带着剑客的锐利。   仿佛顾青衣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这皇宫大门前,此时此刻,就要见血。   顾青衣却是带着三分笑:“别人都是老老实实来观看的,而你和叶孤城主动约斗紫禁之巅,作为主犯,要二十万两!”   他道:“莫非,西门觉得,谁都可以在皇家屋顶上打打杀杀的吗?”   这当然是收的场地费啦!   特别是朱厚照交代了,皇家威严不容侵犯,想要侵犯也可以,除非你特别有钱。   所以,这两人的钱,当然得多收!   西门吹雪冷声道:“你也会收叶孤城二十万两?”   顾青衣摇头:“非也非也。”   不等西门吹雪和陆小凤开口询问,他就直接说到:“我听闻是那叶孤城主动把地点定在了紫禁之巅的。所以他需要交五十万两才可以进入。”   陆小凤:今天的顾先生,难道是掉进钱眼里的顾先生吗?   西门吹雪听完没有什么神情波动,主动又掏了十万两银子。   仿佛那一问,不是他问的一样。   顾青衣收了钱,许人通行。   西门看了他一眼,压下战意,进了紫禁城中。   陆小凤也跟着进去,这大门口就余下了顾青衣一个人。   他拢了拢衣袖,看着已经升起的明月,轻叹一声。   可惜,宫九不在。   孤家寡人的,竟有些冷。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今天做核酸检测耽误了时间,没赶上21点更新。 第76章 来啊,起舞!   九月十五夜真的很冷, 明月高悬,也显得冷清。   燕京本就是北方,到这季节降温厉害, 更别说又是没有太阳温暖的晚上。   特别是屋顶上,风嗖嗖的刮着,那是真的冷。   普通人·朱厚照·这会儿都已经换上了秋裤,保暖妥妥的。   江湖人却大多穿的单薄。   他艳羡的目光从顾青衣和宫九身上划过,冷得将手插进了袖筒里, 一副农民揣的姿势, 用手拐捅了捅顾青衣, 小声问:“一共收了多少钱?”   如今进来普通江湖人一百二十余个,门票收入一千二百二十万两。   加上主犯叶孤城的五十万两和从犯西门吹雪的二十万两。   一共一千二百九十万两银票。   听完,朱厚照咋舌不已:“这些江湖人真有钱啊!这一场门票收入抵得过半年税收了!”   这来钱的路子, 真是快。   顾青衣:“说好五五分账,到时候分你六百五十万。”   朱厚照立马就高兴了。   几人坐在摆了碳火的最佳观望大殿里, 自是不会觉得冷。   屋顶上正在对峙的两个剑客也不觉得冷。   月越发高悬。   屋顶上, 两个白衣剑客的身影印在月中, 像是一张唯美的图画。   风吹佛过二人的长发, 呼啸着卷起两人的衣袍, 吹得宽大白袍鼓鼓囊囊,猎猎作响。   西门吹雪没有动。   叶孤城也没有动。   两人无声的对峙着,早已经试探了千万遍,都想先寻得先机。   就看谁先沉不住气,露出破绽。   这个过程,懂的人就知道两人都在等契机, 不懂的人就会觉得很无聊。   就像朱厚照。   他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分神,戳了戳宫九。   宫九不理他。   他也不生气, 又去撞顾青衣。   顾青衣有些无语,感觉朱厚照就像一个大龄多动症儿童,半点儿坐不住,偏偏还是个皇帝,不理不合适。   他心中叹了一声,好言问道:“陛下,你不是素来爱武?怎么这般这不专心?”   “这不是还没有到精彩的地方嘛。”   朱厚照半点儿不觉得尴尬,他笑嘻嘻的道:“不知道等会儿南王带着他那倒霉儿子去了御书房,发现我不在,会是什么表情。”   他幻想着,自己又傻乐了一会儿。   “等到南王知道我早已经下旨禅让给阿九,他肯定会气的吐血!”   顾青衣:……   不得不说,南王世子确实挺倒霉的。   长得像谁不好,偏偏长得像朱厚照。   南王也实在倒霉。   远什么时候造反不好,偏偏这会儿朱厚照已经下旨禅让给宫九。   说曹操,曹操到。   南王世子在御书房里没有找到皇帝,瞬间就懵了。   他就不是个多有头脑的人,否则南王也不会拿他当好控制的傀儡。   好在他实在被教的好,有搞不定的事情,第一时间找爸爸。   两人一合计。   干脆就直接来个以假乱真,也别管皇帝到底有没有还活着了,先把皇帝的身份坐实了,到时候把朱厚照打成假货就是了。   于是,两人领着大太监王安,以及一侍卫浩浩荡荡的就朝着主殿而来。   正巧就遇上了真皇帝朱厚照,立马来了个真假美猴王,互指真假。   这个说你是假的。   那个说你才是假的。   那演技,也就南王世子没看出来,朱厚照是在逗他。   顾青衣:“陛下玩的真开心啊。”   宫九瞥了一眼:“他从来都这么幼稚。”   “阿九今日缘何不高兴?”   顾青衣有些想不明白宫九的情绪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   惹到宫九的人,早都被处理了。   如今又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宫九烦心发呆,以至于一晚上都没有开口说话?   顾青衣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直接就问了。   宫九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垂下了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火,很快就烧到了顾青衣和宫九身上。   那真假猴王二人几乎同步的转头看向宫九和顾青衣:“你二人也算是宗室之人,如今就来辨认辨认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皇帝!”   宫九充耳不闻。   顾青衣:简直是天降一口大锅砸到了他的头上。   南王世子和朱厚照长得确实很像。   两人身型也像。   再加上南王刻意收罗的关于皇帝的各种嗜好,安排南王世子认真学习,过往那些他是全都记了下来,想用过去的经历鉴别二人也是难上加难。   至少,顾青衣是分不出来的。   面对两双灼灼的眼神,他神色镇定的开口:“陛下那么不是将皇位禅让给了阿九了吗?是真是假已经没有必要专注了。”   “是极,是极。”   皇帝高兴了,南王世子可不高兴,不敢置信:“禅让?!”   “这年头,还有人搞禅让这一套?”   “若是真的禅让了,为何南王府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朱厚照耸肩:“不得人心,怪谁呢。”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给南王通风报信,这人缘差的,也是没谁了,还好意思造反?   “别跟他废话,杀了他。”   南王世子直接拔剑。   下一秒手中剑就没了。   顾青衣笑眯眯的看着懵逼的南王世子和气急败坏的南王:“虽然我这人存在感不高,可你们也别这般无视我啊。”   在顾青衣面前拔剑。   宛如关公门前耍大刀。   太可笑了。   朱厚照神色一正,但也有几分威严:“南王一系,密谋造反!压下去,等候审问。”   下一刻就出来许多人,将南王与南王世子都抓了起来,跟在二人身后的仆从们也抓了个干净。   出场不到半小时,南王与南王世子,宣布杀青,领了盒饭。   这一出出热闹的,却是半点儿没有影响到屋顶上的两名剑客。   风吹拂着。   却是半点儿插不进两个剑客之间的气场。   内力源源不断的从二人身上流出,搅动得这四周看起来都有些扭曲,却也依旧维持着沉默对峙的局面。   两人谁也没有办法先找到先机,一直拖下去,局面只会对西门吹雪越来越不利。   毕竟,叶孤城比西门吹雪大了不少岁数。   单比内力,肯定比西门吹雪要浑厚几分。   于是,西门吹雪先动了。   他的剑,从来都是杀人的剑,剑出必然见血。   所以极快。   叶孤城的剑能被称作天外飞仙,自然不会慢。   两柄快剑手碰撞到一起,整个屋顶之上都是剑与剑交接发出的清脆嗡鸣。   两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在屋顶上腾挪着,越来越快,眼力不够的人已经没办法再看清楚两人都用了什么剑招,只能仰头看着月下两人的身影。   不得不说,白衣,月夜,真的很好看。   朱厚照:“卿本佳人——”   宫九:“闭嘴。”   朱厚照:“……”   他道:“叶孤城不愧有天外飞仙的剑仙之称,比起武来都像跳舞,实在好看极了。”   宫九:“……”   顾青衣:“……”   勇,还是朱厚照勇。   竟将江湖两大高手,迷弟迷妹无数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比武当成比舞……   真是不怕死啊。   不过……   还真别说,这两人衣袂飘飘的在屋顶飞来飞去,真是别具美感,挺像是跳舞的。   顾青衣抬手夹住朝着朱厚照疾驰而来的花生米,丢进嘴里嚼了嚼。   这花生应该是某人随手一捻,丢过来给朱厚照一个教训的。   味道算不得惊艳,大约是从那些普通的侍卫手里摸来的。   “盐水花生,倒是挺好吃的。”   “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专门做这等藏头露尾之事吗?”   玉某人只好散去身上的灰雾,几个腾挪间到了顾青衣所在的大殿之中。   他似笑非笑的瞥了朱厚照和宫九一眼,大喇喇的坐在了一旁的空座椅上,竟半点儿没有心虚的样子。   顾青衣也不计较那么多,摊开手板问玉罗刹要门票钱。   玉罗刹怎敢不掏?   可他又不甘心就这样干脆给钱。   当初从顾青衣手中败走以后,他就越想越不对劲,差点儿认为顾青衣是外强中干,在吓唬他。   可后来,他密切关注下去,又发现顾青衣是有真材实料的真能人。   这前后矛盾的,又叫玉罗刹看不懂了。   如今见了人,他就忍不住又想试探一下。   “顾先生就不怕我扭断他二人的脖子吗?”   “就算应付不了顾先生,取他二人的性命,本座应当是绰绰有余的。”   顾青衣面露微笑:“你大可以试一下。”   哪怕玉罗刹的武功又有精进,却还是半点儿没有摸到领域的边。   甚至连领域前身——势都还没有摸到。   如此,在顾青衣的眼里,当然是不足为惧。   更别说这人现在就在他的剑域之中。   只要他内力一转,顷刻间就能将其抹杀。   宛如剑已经架在了玉罗刹的脖子上,只是这人压根没有发现。   如此来做比较,又还有谁能比顾青衣更快?   玉罗刹谨慎了两分。   他摸不透顾青衣到底是什么情况,沉吟片刻还是选择了妥协,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银票。   顾青衣接了银票钦点完就塞进了袖子中,却也没有就这样放过这个冤大头:“如今这门票钱是收了,玉罗刹玉教主刚才想要刺杀我朝陛下的事儿,却是要再算一算账。”   玉罗刹:“这小儿不还活蹦乱跳的在这儿看戏吗?前辈何苦网罗罪名怪到我头上?”   “陛下能活下来,不是你的本事,是我保护的好,这可不代表你这样的言行不用付出任何的代价!”   “玉罗刹玉教主,来吧,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第77章 牡丹花下死   玉罗刹好歹也算得上是这个武侠小世界的天之骄子。   他的过往, 写成一本书,就是典型的废材逆袭流。   只可惜,这人在上位待得太久了, 习惯了武力碾压的他,面对顾青衣这个横空出世的破碎虚空大佬,只能是次次碰壁。   顾青衣甚至都没怎么威胁他。   就那么两句话。   表情都不带变化的。   就好像这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可大殿中的人都知道,若是玉罗刹给不出个让顾青衣满意的条件,恐怕他是真的没办法全须全尾的走出这个大殿。   而, 殿中唯有宫九有这个能耐, 从顾青衣的手中救下他。   “小宫九, 我与你师父无名算得上是世交,论辈分也当得起你一声世叔。”   玉罗刹倒也算得上能屈能伸。   可偏偏他遇到上了顾青衣和宫九这两个都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宫九一直沉默着,被人提到了, 这才回过神来。   却也不是为玉罗刹求情,而是开口道:“既然如此, 你就叫小老头无名来给你写信求情吧。”   毕竟。   交情是小老头无名的, 管他宫九什么事儿。   更别说, 宫九发作起来, 那可是说坑爹就坑爹, 说坑娘就坑娘的人,他会为了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世叔开口求情?   简直笑话。   他懒得搭理玉罗刹,只说了一句就继续沉默在自己的世界里,修长的手拢在袖中,紧紧的扣住手中之物,长久的走神。   这状态, 实在太奇怪了。   顾青衣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许是宫九改好以后挺擅长伪装,所以之前是一点儿苗头都没有露出来, 直到今日才开始频频走神。   这显然不太对劲。   顾青衣打算等今日过去,找个时间与宫九好好谈谈心。   现在就只好先看看玉罗刹能拿出多少诚意来。   玉罗刹:“……”   自他成名以后……   算了,是自他成名以后,第二次遇上这样的事情了。   偏偏两次都是因为顾青衣。   也真是邪门。   可再邪门,他也不敢有什么意见:“我愿给出西方魔教一半归属于您。”   这本是他留着打动顾青衣的筹码,如今不得不再次抛出来。   顾青衣:“不够。”   他似笑非笑:“西方魔教最珍贵的东西,才配得上给我们陛下赔罪。”   玉罗刹呼吸一紧,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的笑到:“前辈,西方魔教的一半教众与资产都归您已经算得上诚心,难道您还想要我整个西方魔教吗?”   顾青衣问道:“玉罗刹,你是再把我当傻子?”   “西方魔教,我还看不上。”   “交出西方魔教所掌控的陆上丝绸之路,你可活。”   是的。   顾青衣真没把西方魔教当回事。   他看上的是西方魔教玉罗刹掌握的那条陆上丝绸之路。   他个人再怎么有钱,也救不了一个国家。   更何况,比起一笔钱,当然是能够源源不断的产生钱的金鸡更有价值。   陆上丝绸之路到手,少说能多养活整个大明的一半人口。   玉罗刹面上的笑容挂不住了,格外认真的说到:“顾前辈,您若是要钱,要势力,我都可以双手奉上。”   “可我教中人也是要吃饭,要活命的,您直接就要切断西方魔教的命脉,这可不太道义。”   顾青衣笑:“你教中人如何活命是你的事情,可你现在能不能活命,还要看你够不够聪明。”   小皇帝朱厚照突然开口说到:“这人企图刺杀朕,可不能这么轻易的就饶过他!须得叫他给我端茶倒水,当一整年的仆从不可!”   顾青衣:“……”   他看了看朱厚照。   又看了看玉罗刹。   别看玉罗刹是和小老头无名一个辈分的人,却是很会保养自己,半点儿不像小老头无名那样粗糙生活把自己糟蹋成一个老头子模样。   这人的五官与西门吹雪能像个五分,若不是这一身是邪非邪的气质,做了白衣打扮,这五分能变成八分。   而剩下的那几分并不是他不如西门吹雪,而是他与西门吹雪完全不同。   比西门吹雪更加的俊美。   比起小年轻又多了岁月的沉淀,就像是一坛越陈越香的美酒。   在容貌这方面,整个江湖武林,也就只有早先被顾青衣杀死的石观音能与他一比。   可见这人是有多好看。   也难怪颜狗朱厚照会突然开口要这人给自己当仆从,真是色胆包天。   “陛下!这可是西方魔教的教主,极其难缠的一个人,您怎么可以让他当仆从?!”   “您降服不了他的!”   不等顾青衣开口,朱厚照身边的护卫就已经理智的在劝了。   在座的除了朱厚照与侍卫大臣,大多都是有深厚内力在身的,护卫的小声劝阻,他们自然都听得见。   玉罗刹听着,面上又挂上了笑容。   还没等他开口,顾青衣就道:“可以。”   玉罗刹:可以什么可以?   这没头没尾的,是在答应谁?!   艹!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顾青衣微笑:“既然玉教主迟迟给不出肯定的答复,我方坐地起价,就不算过分了吧。”   “毕竟,这了算不上有言再先。”   没谈拢,再加价,就不算违约。   “除去你掌控的丝绸之路,还得留下来当我朝陛下的仆从一年,方可抵消你的罪过。”   玉罗刹:“顾青衣,你不要欺人太甚!!”   话音刚落,一缕冰冷的剑气从他的脖间擦过。   那一缕鬓边长发被无形的剑气削落,飘飘荡荡的从玉罗刹的面前飘扬落下。   还不曾落在地上,就被到处都是的剑气给搅了个粉碎,化作飞灰消失在众人眼前。   顾青衣微微一笑:“抱歉,刚刚稍微有些走神,没听到你在说什么。”   “可以请玉教主再说一遍吗?”   玉罗刹:“……”   他刚刚,压根没有察觉到顾青衣是何时出的剑气。   更是半点儿没有察觉到,属于顾青衣的剑域是什么时候张开的。   只要顾青衣一个心念动作,被搅成飞灰的就不是他的头发,而是玉罗刹这个人了。   顾青衣的笑哪里是什么笑,那是魔鬼在微笑!   这是光明正大的威胁!   若是他不愿意配合,那顾青衣完全可以直接搞死玉罗刹再去接管西方魔教的势力,这样甚至并不比玉罗刹自己双手奉上西方魔教麻烦多少。   想通这一切,玉罗刹背后都在冒冷汗。   他麻溜的滑跪了。   “我说顾前辈说的是,顾前辈说得对,我如何能这般没有诚意?!那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还要前辈主动提起,那都是我这人不够懂事!”   顾青衣点了点头,算玉罗刹选对了,给与他安全通关,散去了围绕在玉罗刹四周的无形剑气。   玉罗刹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变得清新起来,不像刚才那样沉闷。   生命危机一旦接触,他就立刻有了心思去关注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此斗了。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勉强算得上是旗鼓相当。   可这对于西门吹雪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他到底是此叶孤城晚出生了几年,自是有的地方敌不过叶孤城。   这也是玉罗刹火急火燎进宫的原因所在。   他怕西门吹雪会输。   西门吹雪剑出必见血,若是取不了敌人的命,那饮的就是他自己的血。   输,对于功法特殊的西门吹雪来说,就等于死。   玉罗刹如何能不着急?   却没想到西门吹雪那边还好好的在比剑,他自己反而因为手欠摊上事儿了!   如今再看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比剑,都没之前那么烦心了。   总之,儿孙自有儿孙福,一切随缘吧。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战得越发焦灼,四散的剑气搅得紫禁之巅上的空气都扭曲了。   两个绝世剑客身上的剑气直冲云霄,搅动风云变色,原本高悬的明月都被乌云遮挡了起来。   风越发的呼啸。   这一幕幕,与顾青衣破碎虚空而来那一晚,是何其的相似。   突然,一道剑光宛如星河匹练从天而来一般,略偏了三分,落在了西门吹雪的肩膀。   几朵血花溅射而出。   血腥味慢慢的弥散开来。   风吹动乌云,又将那高悬的明月给放了出来,照耀着这世间万物,照耀着屋顶上仿佛定格的两个剑客。   叶孤城抽出剑。   他刺的并不深。   甚至,这一剑可以直接刺破西门吹雪的喉咙,可他没有。   西门吹雪的剑驾在他的脖子上,将将吻过他的喉咙。   到底是叶孤城快了三分。   所以,西门吹雪输了。   “你输了。”   “是,我输了。”   西门吹雪收起剑,一时控制不住的剑气乱蹿,冲得他喉咙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就要喷出,却被这人强硬的咽了下去。   任是谁也没可能从这张冷冰冰的脸上看出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再等三年,你我之间,胜负难料。”   “好,再等三年。”   顾青衣听完,还挺高兴。   他凑到宫九耳边小声说到:“三年以后正好邀请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来皇城头上再比一次,指不定能收更多门票钱。”   宫九抬眼看了看他,没有回答。   顾青衣又道:“我看城外有人开盘赌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谁赢,西门吹雪的赔率二十比一,叶孤城的赔率十比一,我买了叶孤城赢。”   他小声说到:“一共还剩的一百万两影子,全压了。”   所以,能赔一千万两。   这是宫九当初给他的钱,都是他的私房钱。   如今正好上交,哄宫九开心。   宫九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顾青衣:嗯??   一般而言,收缴私房钱难道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吗?   那这该怎么哄呢? 第78章 男为悦己者容   顾青衣隐约察觉到宫九仿佛松了一口气。   可再看宫九又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这实在奇怪了。   他本也不是什么心思细腻之人, 都是因为喜欢宫九,才总会关注到他的神色变动。   叫他去根据这么点儿信息去猜宫九为什么不开心,他就猜不出来了。   顾青衣摸了摸下巴, 心说等会儿去逮住陆小凤,问问他可知道阿九为什么生气。   像陆小凤这样的风流浪子,应该比较懂感情里的弯弯绕吧。   想到就做。   九月十五的比斗刚刚结束,顾青衣安排了宫九的人手去接收那些赌银。   吩咐完以后,转道就去找了陆小凤。   陆小凤此时正在喝酒。   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比剑过后, 直接斩断了这段友情。   这使得陆小凤心中难受得很。   可偏偏西门吹雪练的是无情剑。   他如今与叶孤城决斗以后, 虽然受了伤, 却也大有进益,如今越发像是一把冷冰冰的剑。   陆小凤又不好去阻碍西门吹雪进步的道,只得默认两人断绝友情这件事情。   心里难受, 也只是自己跑了出来,一个人默默的喝酒。   顾青衣找上门来, 就看到他一副失意的模样, 不由道:“没成想, 陆小凤久追老板娘未果, 也不曾这样颓唐, 偏偏只是断了个交友,就一蹶不振了?”   陆小凤:“……”   友情是友情,爱情是爱情,这是能混为一谈的东西吗?   要不是打不过,就顾青衣这阴阳怪气的话,真是能把他气得跳起来打飞对方的脑壳盖!   “顾兄, 何必调侃我。”   顾青衣:“你自己看看吧。”   他丢出一把铜镜稳稳当当的滚落在陆小凤面前。   这把铜镜是顾青衣闲来无事自己磨的,远比一般铜镜光滑鉴人, 一照就照出了陆小凤胡子拉碴,眼带血丝,眼底青黑的落魄模样。   陆小凤拿起铜镜一看,大惊失色:“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陆小凤陆大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他一把将铜镜倒扣在桌面上:“若不是你们这些不当人子的家伙,我也绝不可能落得这般丑陋模样,这下子,更加没可能博得美人归了。”   陆小凤气啊。   明明他都是被顾青衣和宫九以及皇帝朱厚照各种事儿派遣得他压根没有时间休息打理自己,喝酒也并不纯是为了西门吹雪断绝关系一事。   怎么被顾青衣一说,这些家伙压榨他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   就全成了他陆小凤失意于兄弟断交了?   呸!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美事儿?!   “顾兄弟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日来找,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确实找你有事儿。”   顾青衣向来也不客气,将宫九晚上的表现一说,最后问到:“阿九他到底是缘何不高兴?”   陆小凤沉吟片刻,道:“会不会是因为容貌?”   “你说那玉罗刹长相俊美,连陛下都……咳咳,可见他们家传多少都有点儿喜爱美人,如今你与九公子在一起,只能见你一人,又长年没个变化的,所以看厌了,想换换口味,又怕你不高兴?”   陆小凤虽是胡诌的,却也不是半点儿没有道理的样子。   毕竟,人是会审美疲劳的。   更别说夫妻之间还经常传出什么三年之痒,七年之痒的。   难道他与宫九才刚刚成亲,宫九就痒啦?   “陆小凤,你最好不要耍我。”   陆小凤连连说到:“我哪有这个胆子呢?我又不是不想活了!”   “再说了,就算你二人感情再如何好,有点儿小刺激也不是坏事儿嘛!”   顾青衣只好先暂时放过他。   “之前沙曼姑娘叫你做出一番事业来,你这段时间的表现,皇帝也都看在眼中,所以他想封你个官职,你且等着接圣旨吧。”   陆小凤:突然感觉良心有点痛。   顾青衣可不知道陆小凤刚刚那一串话是忽悠自己的,所以半点儿没从陆小凤脸上看出什么心虚来。   他说完就走。   既然已经知道缘由,那他还浪费时间管陆小凤喝酒干啥。   反正这人马上也有的是人管了,用不着他操心。   顾青衣抬脚出了酒楼。   因为九月十五决斗的事情,朱厚照特批今日取消宵禁。   所以现在的燕京简直是座不夜城,到处都张灯结彩,宛如过年一般。   也方便了顾青衣去找人裁剪新衣裳。   能在燕京扎根下来的绸缎绣房那自然都是有绝活本事在身的。   顾青衣直接就找了最有名的一家成衣坊。   这家绣房大多是女子成衣,男子成衣并不多见,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   顾青衣挑拣一翻,选了件月白色的。   顾青衣本就长得俊俏,只是常年穿青色黑色的衣裳,才显得稳重几分。   如今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再换个银色头冠,配一把骚包的扇子,回首一望竟多了几分少年意气的感觉。   唇红齿白,明眸皓齿,端得是顶级绝色。   一路行去,引得人频频回顾。   直到顾青衣入了宅门,那些跟着来的姑娘小姐们才远远散了。   待到宫九屋前,顾青衣一把打开了扇子,顿了顿,风度翩翩的迈步向前。   宫九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手中加急递来的奏本。   顾青衣也没恼,几步走进,看了眼宫九手中一直没有翻动过的奏本,从左边走到了右边坐下。   宫九依旧在看奏本。   倒是叫人看不出来他是在认真思考还是在发呆。   顾青衣:???   他围绕着宫九转了一圈,竟是没能将宫九的注意力从奏本上吸引过来。   这简直叫顾青衣怀疑人生。   怎么是这个反应?   难道我今日这番准备,一点儿也不好看?   不懂就问。   “阿九在看什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吗?”   宫九合上奏本放在了桌子上。   显然,他刚刚根本就没在看奏本,他只是拿着奏本在发呆。   “先生今日怎么换了风格,竟穿起了这般明媚的衣裳?是因为高兴吗?”   顾青衣:“???”   他也察觉到了两人的思路压根就没在一条线上。   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   只怕宫九不高兴并不是因为什么审美疲劳。   他这番突然换了衣裳,反而让宫九更加不高兴了。   如今要是他回答的不好,说不定下一秒就要失去这个亲亲老婆了。   顾青衣心中有了数,反问道:“缘何高兴?”   果然,宫九立马就生气了。   “先生是当我忘了吗?”   “当初,先生就是在九月十五这日来到了这个世界,如今先生好不容易捱到今日,恐怕是早忍不住想要回去了吧!?”   “瞧瞧你换的这身明媚衣裳,意气风发的样子,心情半点儿不带遮掩的,如今又为何要做这等不知情的样子?”   宫九都快气疯了。   可他又有什么立场去干预呢?   甚至连这番质问,都说得又快又急,生怕给了顾青衣打断的机会,他就再没可能说出口了。   “先生,置我于何地?”   顾青衣:“……”   巨冤。   他上前一步牵住宫九的手。   摸着这冰冷的手,他也知道宫九只怕压抑了许久,恐怕,早在九月十五这日越发接近的时候,宫九就已经多想了,还不知道这几日他暗自生了多少气。   也是难为宫九还能忍到现在才爆发。   倒是,顾青衣必须要为自己澄清一下。   “阿九真是冤枉我了!”   “我对阿九一片真心,阿九难道看不见吗?”   “今日会换这身衣服还是因为阿九,生怕阿九你看多了我总穿青黑二色的衣服,审美疲劳就厌倦了我,所以才打扮得这么帅气的样子。”   “没想到是半点儿没有勾住阿九的心,反倒叫阿九你越发的胡思乱想了。”   “我若要离开,自是还要阿九你要玉佩,你忘了吗?”   “更别说,我如今又怎么舍得让你一人去面对这种种难关?”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我前去那个世界的最佳时间。”   “我们不是早就约定好了,等我要走的时候,必然会与阿九说清楚,再找你要玉佩的吗?”   宫九:……   宫九抿着唇,这才仔细的打量了换了身衣服的顾青衣。   不得不说,这一身确实好看,死死戳在了颜狗的XP上。   一想到顾青衣专门换了衣裳只为哄自己高兴,原先那些抑郁的情绪就慢慢散去了。   这人总是第一时间就能发现他的情绪不对劲,显然是用足了心神,将他放在了心尖上。   可他还这般疑神疑鬼,不信任。   宫九紧紧的抿着唇,心中又生起几分自厌的情绪。   偏偏顾青衣却像是没有发现一样,他手中的折扇一展,越发的风度翩翩:“阿九且看我可如你心意?”   “先生无论怎样,都好看。”   顾青衣展颜一笑,手中折扇一收,抵在了宫九的下巴上,将他下巴微微挑起:“既然如此,阿九为何不愿露出笑容,先生我这般都不能让你开心吗?”   宫九露出一个笑来。   顾青衣却是不满足,收了折扇,转手将人打横抱起。   “奏本……”   “没事,坏了打回去叫人再写就是!”   “现在,让我们做一些让我家阿九高兴的事情。”   夜还很长,正好叫他身体力行的哄哄老婆。 第79章 我不能生   这一次, 两人格外疯狂。   两天两夜,足足叫了六七次水。   有时候洗着洗着,就又擦枪走火, 快乐起来。   顾青衣是半点儿也不肯叫宫九陷入自厌自毁的阴郁情绪之中的。   他喜欢看宫九热情如火的回应。   喜欢宫九眉头轻颦。   喜欢宫九两眼迷离,脸颊红晕。   若非舍不得宫九哭,真是恨不得将人拆散了,揉碎了,狠狠的疼进他的血肉里, 叫二人再不分离。   直到后来, 宫九甚至已经放弃思考, 整个人陷入快乐的漩涡里,跟着顾青衣起起伏伏。   若非宫九习得那样奇异的武功心法,只怕他今日都要猝死在这张床上, 成为首个快乐到死的男人。   如此,才叫宫九熄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整颗心都安稳下来。   这才发现, 仅仅是两天, 外面就已经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自比剑以后, 朱厚照就彻底待不住了, 原本只是下了口诏,命各部门准备,现在直接下了明旨,圣旨都已经放到顾青衣宅子的架子上了。   两人刚刚休息过来,宫九就被请进了皇宫,顾青衣这才得了空闲, 出来送别陆小凤。   “你这真是……”   陆小凤看着阔别两天的顾青衣,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 竟有人能在床上活动两天。   还能这般面不改色。   真是天赋异禀。   “九公子还好吧?”   顾青衣看了他一眼。   总感觉这一眼就是,如果阿九没好,他怎么可能放开阿九前来送别陆小凤。   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陆小凤:心塞。   “喝酒,喝酒。都在酒里,哈哈哈哈,都在酒里。”   顾青衣举杯。   陆小凤也抬起杯子碰了一个,一饮而尽。   “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正好我如今也有了身份和陛下赐的宅院,有底气去与沙曼提亲。”   “说不得年前还能叫兄弟们喝上我的喜酒。”   “顾先生就静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陆小凤有些醉了,说话都颠三倒四的,只是说起这些的时候,那一双眼睛格外明亮,仿佛在发光。   许是看多了顾青衣和宫九之间的相处,吃多了狗粮,所以浪子也想要有一个家,一个温暖的避风港湾。   而当这缕潇洒的风想要停留下来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酒馆的老板娘沙曼。   “希望你这个浪子是真的能够停留下来吧。”   但是,顾青衣并不觉得这件事情会那么顺利。   或许此刻的陆小凤是真的很想停下来休息。   可他是因为朋友西门吹雪断交,再加上这连轴转的事儿忙得想要歇一口气,又是脆弱又是疲惫,才会忍不住想要有个家。   可陆小凤生□□自由。   从不会为了谁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这样的浪子,会一时脆弱,不会一世脆弱。   而沙曼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陆小凤这人能在女人堆中吃得开,自然是因为他是一个真诚的有魅力的男人。   可这不能抵消掉他本身的不稳定性。   不是谁都有那个本事去驯服一缕风。   而风是抓不住的。   等到风真正停留下来的时候,风也就散了。   如此,沙曼会同意与陆小凤在一起的可能性就不会很大了。   不过,陆小凤有了皇帝封的侯爵,哪怕只是一个虚爵,也已经强过太多人。   说不定沙曼会为了寻找一个靠山而同意陆小凤的求婚。   顾青衣脑海里想了很多,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在朋友即将远行的时候何必去泼冷水。   感情这种事情,本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顾青衣拿起酒杯:“祝你一路顺风。”   “谢了,嗝~”   陆小凤一口干掉了整杯酒,展臂一舒,风吹过他那破烂的红披风,显得这人越发的意气风发。   “下一次,再喝酒吧。”   他说完,卷起披风,径直出了酒馆,只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待人快要消失在拐角的时候,他才伸手挥了挥,也没回头,就这么一往无前的离开。   顾青衣轻抿了一口酒。   他原本是不怎么喝酒的。   结果遇到陆小凤以后,似乎总是会有聚在一起喝酒的时候。   如今陆小凤离开,他自然也要回去找阿九了。   而宫九,一大早被请进皇宫,却是去上朝的。   没错。   朱厚照已经跑路了。   要不是有宫九在,这五天一次的大朝会,就要被放鸽子了。   宫九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看着这呜呜泱泱的大臣们,一言不发。   “陛下,还请您早日登基,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可。”   大臣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宫九说到:“既然如此,登基大典就和封后大典一起举办吧!”   “陛下!可,可,可那是个男人啊!!”   宫九和颜悦色:“这位卿家是对上皇的赐婚有什么意见吗?”   开口的大臣恨不得以头抢地。   他敢对上皇的圣旨有意见,就是质疑皇权。   可他要是说自己没有意见,人都说夫妻一体,如今他说顾青衣是个男人不能封后,这话说的不就是对现在的皇帝有意见?   这一位大臣倒下了,还有千千万个大臣站起来。   都是朝中的老油条,任谁都看得出来之前那位大臣说那些话可不是为了什么维持礼教。   皇后的位置就是个香馍馍,谁不想咬上一口呢?   如今,眼见事不可为,那也可以先选妃嘛。   毕竟,皇后他是个男的,他不能生啊!   “陛下,立后自然是应当,还请陛下遴选秀女填充后宫。”   “请陛下遴选秀女填充后宫。”   “臣附议。”   “臣附议。”   呼啦啦的就出了一大串人跪了下来发言。   顾青衣一来就看到这一幕。   说实话,跪的还挺整齐的。   他停下进殿的脚步,打算看看宫九会说些什么。   宫九不曾看见他,挑眉,搜有兴趣的看着底下跪着的大臣们:“诸位这是在威胁我?”   “陛下,这,到底是子嗣为重啊!”   大臣哪里敢承认自己就是在威胁皇帝呢?   他们自然是不会认。   一个一个装的仿佛自己是什么衷心可鉴日月的大臣一般,绝口不提自己的私心。   宫九却是不安套路出牌:“既然你们那么操心子嗣问题,不如你们替我生?”   大臣:“???”   “臣等都是男子……似乎……不能生子?”   宫九猛然将桌案前的奏本砸在了开口之人的脑袋上:“你既然知道男子不能生子,为何还要逼我生?”   “你们以为我不想生吗?!”   顾青衣:???   这里面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陛下,莫非,您身体……”   “我健壮的很。”   还没等这些大臣松一口气,就见宫九又说到:“我再如何健壮,不是女人也完全没可能生孩子。”   大臣:啊,这?   难道陛下竟是想要自己生吗?   他们单知道这一朝的皇帝多少都有点问题,但是也完全想象不到竟还有皇帝想要自己生孩子啊!!   大臣已经被宫九的奇怪发言搞懵了。   也还有大臣不死心:“这……您……陛下……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情……”   宫九勃然大怒,直接叫人把这狗东西拉下去:“到底是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你竟还想来安排我?真是好大的狗胆!”   “陛下,阴阳调和才是天地正理啊!!”   大臣以头抢地。   可惜,他遇上了宫九。   宫九已经没有了耐心与他周旋,直接叫人把他做的那些事儿都抖落了出来。   “诸位想必也知道我朝的锦衣卫有多少能耐,自个儿掂量掂量吧。”   这话一出。   众大臣简直面无血色。   朱厚照喜欢用锦衣卫打听八卦消息,不代表新上任的皇帝他也用锦衣卫去打听那些八卦消息。   这一把刀再次亮了刃。   他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啊!   此时此刻,他们真是恨不得咬死大朝会上搞事情的人。   当场就有无数人找出来弹劾那个二品的大臣。   所有人都想向宫九表忠心,表示自己和这个家伙不是一伙的。   第一次权利的拉扯,在锦衣卫这个大杀器一出以后,彻底的落了下风。   “听闻诸位想叫我家陛下广开后宫?”   顾青衣慢慢腾腾的走了进来。   他的面上带着笑,看起来却危险极了。   一缕无形的剑气直接削得最先开口反对立后那位大臣的胡子飘飘然的落了地。   这一下,是彻底的吓住了这些叽叽歪歪的文臣们。   武官们从头到尾就没开口,倒是躲过一劫。   叫这些记起宫九的新娘另一重身份——破碎虚空的大能。   这种人,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够得罪的起的。   越是了解江湖的人就越是知道顾青衣代表着什么。   一时间,大殿里安静极了。   原本还在跪着求宫九的一干大臣们仿佛察觉到了天敌的小可怜,恨不得自己能够缩得再快点儿。   顾青衣已经找来,宫九就没了耐心和这些老头子说话。   他看着底下那些大臣:“诸位想跪,就跪到午门外面去吧,让我看看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朝子嗣,到底有多少诚心。”   顾青衣问:“若他们诚心十足,阿九就要依了他们,广开后宫?”   宫九:“当然不会!”   “除了你,我看不上任何人!”   宫九连忙保证。   不知道为什么,被哄的第一次去哄人,竟也有几分意思。   “他们若足够诚心,就放过他们一次,若没有诚心,那就是为了一己之私,威胁帝王!这等臣子,我不用也!”   顾青衣:哇偶,这个大臣摊上阿九这样不安套路出牌的皇帝,真惨啊![幸灾乐祸.jpg] 第80章 走宫九的路   顾青衣垂着眼睫毛, 面上没什么神情的说到:“阿九如今贵为九五之尊,自是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想要从你的身上谋得好处。”   对于那些老狐狸来说,联姻, 是给出成本最小,收获最大的投资。   “到时候,这后宫佳丽只怕装都装不下。”   宫九有些新奇的看着顾青衣。   顾青衣面无表情的看他。   两人对视。   像是在对峙,又像是在脉脉深情的凝视。   片刻后,顾青衣挪开了视线, 落在了皇城御花园的即将凋零的花朵之上。   那朵花已经开到荼靡, 艳丽之极, 又给人下一秒就会坠落秋风中的忐忑颤抖。   “不会的。”   宫九铿锵有力的回答。   他十分自信的说到:“所有朝臣都知道我喜爱男人,只爱我的皇后,就算送再多的美人也绝不可能进得了我的后宫。”   “那些老狐狸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顾青衣又道:“不会送美女, 也会送美男。”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上有所好, 自然会有人去投其所好。”   “只怕到时候, 阿九你就有选不完的美男子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 似乎带着些许怅, 更多的, 是让人觉得握不住的,下一秒仿佛就要消散的惊心。   “不会的!”   宫九一把抓住了顾青衣的手,仿佛生怕自己一松开,这人就会彻底消失一样。   “除了你,我谁也看不上。”   “若是有人敢搞什么献美之事,我兜头就给他五十大板涨涨记性!我看谁头铁非要和我反着来!”   “反正都是一帮国之蛀虫, 正好折腾出来给有识之士让位置。”   “更何况,顾先生那么好, 我已经拥有了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珍宝,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凡夫俗子动心。”   两人之间仿佛掉了个,顾青衣只要维持着冷淡的神情,宫九就紧张得不行,说着各种安慰他的话语,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通通都送给顾青衣。   此时的他真是恨不得把陆小凤抓回来当他的感情指导大师。   偏偏陆小凤跑得早。   所以他能做的,不过是捧上自己的一颗真心,尽量挤出时间去陪顾青衣,花尽心思去做一些让顾青衣开心的事情,小意温存贴着哄着。   这招,走别人的路,叫别人无路可走真是绝。   这不。   为了哄老攻开心,宫九可以说是用尽手段,早忘了之前那些患得患失的想法。   两人之间越发的蜜里调油。   一时之间好像走了好运,感情上顺畅了,事业上也顺畅起来。   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顺利举行。   有锦衣卫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许多自己本身就不干净的人根本不敢乱跳。   一跳就是不要命。   直接被宫九逮住机会,发作了一批高官,特别有当年□□风范,任性的杀得人头滚滚。   悄无声息的就完成了一场官场大清洗,换上了许多还没来得及被污染的有志青年。   至此,所有被朱厚照散出去的权利彻底收拢回皇帝手中,罗列在顾青衣计划单子上的那些措施也都有条不紊的进行了下去,整个朝堂一片欣欣向荣之意。   却也成功的将宫九暴君的名头给打了出去。   暴君宫九根本不在意自己有什么名头。   下了朝就直奔顾皇后所在的宫殿而去。   此时,顾青衣正毫无形象的歪躺在贵妃椅上吃着南边送来的水果。   他只是吃了几个荔枝,就懒得剥了,随意的丢在了瓷盘上,兴致缺缺的样子。   宫九看了,几乎是没过脑子就开始哄:“今年夏天岭南送来许多的水果,先生不喜欢吃荔枝,我再叫人送几筐别的水果过来。”   “今年日照不错,难得的风调雨顺,北边的玛瑙葡萄应当甜的很,等到熟了也叫人加急送来。”   这话说的,很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架势,哄人都已经哄出条件反射了。   “吃个消遣也就是了,不必这般大动干戈。”   “只要先生高兴,怎么都值得。”宫九理所当然的说到:“反正我又没滥用私权,都是用的我自己的银子买的,有何不可。”   “都给先生花,我高兴!”   顾青衣也没和他争,应了宫九的话,转移了话题:“今儿个怎么这么高兴,看你这兴冲冲的就来了,也没叫人提前说一声,若是我不在宫中,你岂不是扑个空?”   宫九这才想起正事:“最早出海的一批船已经回来了,他们带来了你说过的那几种高产的作物,如今正在海边等待登陆。”   “哦?”   顾青衣来了兴趣。   本还懒散躺在贵妃椅上的他坐了起来,支起手撑着下巴看着宫九。   “没成想这一次竟这般顺利,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将这些作物都找了回来,还有一些西洋玩意儿。”   被宫九派出去的船队都是无名岛上的好手,他们除了自身武功高强之外,也有非常擅长做生意的,眼光都不错,带回来不少他们觉得有用的东西。   其中就有比较简陋的望远镜,以及更先进的火铳技术——连珠火铳。   “先生,咱们早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今东风也来了,正是收网的时候了。”   “那可真不错。”   这一年多以来,顾青衣和宫九也没有闲着。   因为上一任皇帝还没有死,这一任也不是什么父死子继,所以并没有什么三年无改于父之道的说法,自皇权收拢以后,立刻就搞出了新政。   内有新政使得整个国家机器高速运转。   外有海运以及抢来的丝绸之路经济强国。   更有江湖上的朋友,胆敢号称西方双玉之一的飞天玉虎‘送’来的北地马场和无数骏马。   整个皇朝可以说得上空前强大,国力在短短两年之中翻了数倍。   如今再有了这高产作物的培育,等同于给这个高速运转的机器安上最重要的一个螺丝。   马上,这个大国机器就要腾飞。   再有什么天灾人祸,也没可能打断得了它的繁荣昌盛。   顾青衣再次感叹了一遍:“那可真是不错。”   宫九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沉吟片刻,道:“先生是不是觉得无聊了?要不然,我们去海边看看这次的大船吧?”   顾青衣笑道:“你信不信,你刚出了燕京,就会有一大片人跪求你回京。”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虽然宫九凶名在外。   可他实际上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   更别说因为宫九登基以后做的那些事儿,一件一件都影响深厚。   所以,在那些老臣看来,宫九虽然有许多奇葩瑕疵,但是不失为一个圣明的君主。   他们真的承担不起失去一个靠谱皇帝的后果。   害怕宫九一离开燕京,就像朱厚照一样,从此天高海阔再也不回来,到时候再一封信寄回来叫大臣们重选皇帝……   总感觉,这种事情,宫九干得出来!   这些衷心的老臣子是真的怕了。   实在是害怕老朱家下一个皇帝会不会是什么奇葩。   宫九抿唇。   他有些不高兴的窝进了顾青衣的怀里,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带着几分阴雨:“我已经好久没有和先生单独出去游玩了。”   “那些糟老头子——”   “是啊!”   顾青衣一看他这个状态,立刻开口附和,拉低了语调,有些惆怅又羡慕的说到:“陆小凤他们在江湖里闯出好多传奇故事。”   “还有那个楚留香。”   “哎。”   “可惜,再如何有趣的旅程,我与你一起困在这皇宫之中,也不得见了。”   眼见他这般模样,宫九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情绪,直接心疼坏了。   他的顾先生呀。   本该是天上飞翔的雄鹰,是最自由自在的鸟儿,偏偏为了他剪断了翅膀,舍弃了自由,陪伴在燕京之中。   宫九仰头凑上去献上自己的吻。   顾青衣:计划通?   他顺水推舟,吻得难分难舍。   两人拥抱在一起,仿佛报团取暖一般相依偎着,谁也不再去说那些难过的话题,更加的彼此珍惜。   ‘我还以为你刚才会与九公子说起两年之期这个事情。’   两年之期。   这实属无可避免。   因为,失踪人口消失满两年,会被消户。   要是连户口都没了,那顾青衣与那个世界的联系就算彻底断了。   而顾青衣回归这个世界那天是两年前的九月十五。   如今已经到了盛夏。   距离两年后的九月十五不剩下多少日子了。   他就算再拖,距离第一次出差现世的时间也不剩下多少了。   “你以为他不知道吗?”   宫九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   许是被依赖得多了,这两年宫九越发的独立自主,不再像以前那样,以顾青衣为中心,一旦离开了他就世界崩塌的样子。   又因为‘哄’顾青衣越发的得心应手,对于顾青衣的情绪也把握得很好。   对于这个两年之期,宫九或多或少都有些察觉。   所以刚刚顾青衣不过重复了一遍,他就立马收敛了神色。   只是一个人不愿提,另一个人也就不提了。   ‘那他会让你走吗?’   顾青衣笑了起来:“他会的。” 第81章 赌   两人心照不宣, 默契不提,又过了几日。   宫九突然叫人备了酒水,邀请顾青衣单独赏月。   作为一个皇帝皇后, 两人身边总是少不了各种太监仆从。   如今只二人对坐在庭院之中,倒显得有几分宁静。   说是对酒赏月,桌面上却只有一个酒杯。   没等顾青衣开口,宫九先将顾青衣存放在他那儿的玉佩拿出来放在了桌面上。   “先生可记得初见不久,我们在马车上那次请你喝酒。”   顾青衣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那会儿他对宫九也就是合作者的心态, 半点不曾想到自己竟会和宫九成了伴侣。   如今再想来, 也是一段有趣的回忆。   宫九又道:“先生知不知道, 在安云山吸星大法以后,我第一个猜想到的不是你武功高强,所以安云山拿你没办法, 而是先生你本身没有内力?”   顾青衣还真没想过这一点。   那会儿他压根没怎么在意这个世界上的人和事,仗着自身本事, 和身上的小天道意识, 基本是把自己隔绝在外的。   如今再去想, 确实挺说不通的。   难道宫九的脑回路异于常人?   宫九也没叫顾青衣去猜, 而是直接说到:“在马车里的那杯酒中, 下了化功散。”   “就算大宗师喝下,一身内力不出一刻钟都会被化作虚无。”   “为了控制住您,我在酒中下了十倍的化功散。”   顾青衣:难怪当时觉得那杯酒喝起来味道有点儿怪。   那不是酒中掺了化功散,而是化功散里掺了酒吧?!   至于其他的情绪,倒是没有几分。   那会儿的他与宫九初相识,算得上是陌生人, 宫九对他有防备算计也是理所当然。   更何况,也没算计到他。   自那以后, 宫九也确实再没有半点儿逾越之举,一直都是诚心相待,所以顾青衣压根没把这点儿事放在心上。   倒是有点儿好奇。   好奇宫九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事儿。   今天晚上难道是个坦白局吗?   宫九没叫他猜,而是直接了当的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日就要离开。”   他这是第一次正视顾青衣离开之事,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这般表情管理让顾青衣不由的认真严肃起来。   就听见宫九说到:“距离九月十足月圆之夜那场比斗,马上就要过去两年了。”   “近日你也一反常态的一直住在宫中,哪儿也没有去。”   “如此种种,我猜,定然是因为你离开的日子要到了。”   宫九笑了笑,问:“我猜的对吗?”   顾青衣喉咙一紧,对上那双眼睛,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承认就会伤害到宫九。   欺骗也不过是将短痛变成长痛。   更何况,他从不喜欢欺骗。   假如爱情之中掺杂了欺骗,那两颗心就会渐行渐远。   终究,顾青衣点了点头。   他无话可说,只能看着宫九面上挂着笑容,眼中慢慢弥散开苦涩。   “先生一直拖到今日都不曾离开,想必是不放心我一人面对这朝堂风云。”   “这二年来,先生也是出力颇多。若不是因为先生时常劝导约束,我这暴君的名头只怕会天下皆知。”   “我知先生已经到了无法再留的时候,所以,特地为先生准备了这杯践行的酒。”   顾青衣闻言,看向桌面的酒杯。   酒杯是汉白玉质地,瞧着倒是比一般的酒杯要大上许多。   杯中倒了九分满的美酒,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着清凌凌的光波,散发着淳厚的酒香。   杯子是好杯子,酒也是好酒。   可顾青衣不信,宫九就这么老老实实的让他走,半点儿不搞幺蛾子。   孩子静悄悄,多半在作妖。   宫九静悄悄,肯定在憋大招。   “实不相瞒,这酒杯之中除了酒,还有翻了二十倍的化功散。”   听着宫九的话,顾青衣心里头只有一个想法:难怪要换个大号的杯子,否则怕是盛不下二十倍的化功散。   他看向宫九,等待着宫九的后续。   “先生若一定要离开,就饮尽此杯酒,阿九就不会再阻拦你了。”   宫九说完,将桌面上的玉佩往中间推了推,请顾青衣自己做决定。   “你当知道,化功散功效强劲,我喝下以后,用不了一时三刻,一身内力就会化为乌有,届时只怕不能破碎虚空。”   宫九笑:“我在赌。”   “赌?”   宫九点头:“距离九月十五日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先生饮下这杯化功散以后,日夜不停的修炼或许能够聚拢起足够的内力,也或许无法赶在九月十五日前恢复破碎虚空的实力。”   “更甚至……”   他拖长了声音,面上看似在笑,却是垂下了眼皮,遮住眼中的落寞:“先生也可以赌一赌,先生失去内力以后,会不会被我囚禁在这宫中,打断四肢筋脉,再也不能修习武功心法,再也没有办法离开。”   “这一杯酒下肚,未来就彻底变成了未知数。”   宫九笑着歪了歪头,看着有那么几分病娇可爱的感觉:“先生怕吗?”   一则赌时间。   二则赌人心。   “我不怕。”   顾青衣万分肯定的回答,连思考衡量都不曾有,直接端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   “我对阿九的心,没有半分作假。”   “若是这样能叫阿九放心,阿九只管测试便是。”   顾青衣甚至都没怪他。   怪宫九做什么呢。   异地恋都有分手的,再恩爱的小情侣都会因为距离的变化而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问题。   更别说两人即将异世界恋。   他只恨自己给的安全感还不够多,又如何会怪宫九胡思乱想。   甚至,顾青衣还觉得宫九能这般坦坦荡荡的说出来,已经鼓足了勇气。   他起身将宫九拉入怀中:“无论这场赌局最后会怎么收场,阿九都永远不会失去我的爱,我保证!”   宫九在他怀中后仰了两分,看着他的脸问:“你就不怕我真的趁着你内力全失的时候将你囚禁起来,让你再也不能离开吗?”   顾青衣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宫九的脸颊:“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被阿九爱着,也从不怀疑这一点。”   “我知道阿九不会这样做,你不舍得的,就像我也从不舍得让你受半点儿伤。”   “对不对?”   宫九眼中神情越发复杂,却是点头承认了自己不会伤害顾青衣。   他如何舍得伤害顾先生。   他的顾先生,是骄傲的雄鹰,本就该展翅飞翔在辽阔天空。   这两年时间已经是偷来的。   他又如何舍得彻底剪碎他的翅膀,让他从意气风发变成一只病鸟。   顾青衣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阿九是买到假药了吗?怎么这药喝下去好一会儿了,半点儿效果都没起?”   宫九:“那药是梅二先生专门配的。”   顾青衣:“梅二先生啊,那应当不是假药了,那为何到这会儿也不见内力有半点儿消减?”   宫九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因为酒中,根本没有化功散。”   顾青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紧紧的将宫九拥在怀中,心疼这人连测试都不曾舍得伤他分毫,说是有化功散,居然都只是吓唬人的。   原以为赌的是他这大半个月够不够努力,能不能快速恢复到破碎虚空。   实际上却是赌的他对宫九的爱,够不够让他信任宫九,愿不愿意喝下那杯酒。   “你赢了。”   从喝下那杯酒起,顾青衣就已经赢了。   “不,我输了。”   顾青衣紧紧拥着怀中的珍宝:“面对你,我何曾赢过?早就把老本都输给你了!”   “经此一遭,叫我如何舍得离开你。”   “没关系,我们不会分开。”   顾青衣迅速看向宫九:“你该不会是打算——”   宫九十分肯定的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是。”   “我怎么不可以选择和你一起离开?”   “可,你若是离开了,这个国家怎么办?”顾青衣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被宫九这个想法炸得脑子一片空白,机械的重复着这二年来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国不可一日无君。”   “反正朝臣已经习惯朱家皇帝不靠谱了,如今一切都走上了正规,叫他们去迎朱厚照回来当皇帝也好,随便选个宗室来当皇帝也好,都可以。”   “你以为我会稀罕当这个皇帝吗?”   “还是你以为我会愿意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里,等待着极其细微的可能?”   “你应该知道的,我从来都是看上了就拼尽全力的去争取,从不曾认命的等待着好运降临在我头上。”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宫九说着,颇有一种‘我死以后,管他洪水滔天’的任性,任是谁也没法劝他改变主意。   顾青衣一抹脸,慢慢回过神来。   他自然也不想和宫九分开。   可作为一个破碎虚空过的人,他深知世界之外的混沌之中有多危险。   如今宫九才将将摸到大宗师的门槛,别说领会破碎虚空强者会的领域了,就连剑气外放都还不算太得心应手。   宫九若是要和他一起离开。   他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保护宫九在混沌中不受伤害。   而一旦两人被迫分开。   宫九独自一人在混沌中,必死无疑。   “哪怕,你可能会死?”   宫九万分肯定:“哪怕我可能会死。”   “如果在与你分开和死去中选择,我宁愿死在你的怀里,死在我们感情最浓的时候,从此,我就彻底的占有了你。” 第82章 麻烦请跟我们走一趟   两人决定离开这天, 是非常平平无奇的一天。   顾青衣站在原地,看着一身便衣装扮的宫九远远走来。   当了皇帝以后,他穿的就多是黄色的服饰, 这还是两年来第一次穿白色织锦,配着他头上的白玉冠,身上的玉佩,一副贵公子模样。   宫九走进,一抖袖子全是金子叮当作响:“银票在你那年代肯定不能用, 所以我特地叫人提炼了更纯的金子, 以备不时之需。”   顾青衣:“……”   看着宫九活泼的神色, 明亮的眼眸中是祈求夸奖的期待,他还是开口道:“阿九想的果然周到。”   宫九得到夸奖,更加高兴:“有道是没钱寸步难行, 若不是我早有准备,你难道还打算又去当乞丐吗?”   宫九一边说着, 一边掏出几枚金锭塞进顾青衣的衣锦内袋中。   顾青衣眼眸含笑看着他:“就算我去当乞丐, 可我这人, 却不是谁都施舍得起的。”   “是, 是, 是。”   宫九也笑了起来:“只要银票不要铜板,第一次就要了五十万银票的顾先生,哪里是一般人施舍的起的。”   两人说笑着,初见仿佛昨天一般,历历在目。   做好准备,顾青衣抬手一剑划破了紫禁城上的天空。   混沌之气从破口出涌进来。   天地风云变色。   狂风吹佛得飞沙走石, 树木倾倒。   原本还晴朗着的天空布满了无数的乌云,雷龙在乌云中闪烁着, 酝酿着。   咔嚓——   一道又一道闪电从乌云中劈落下来,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直奔着紫禁城而来。   偏偏宫九怀中抱着鹦鹉,顾青衣意识中住着小天道意识。   这雷电怎么劈,也只敢做作样子,落在两人的脚边,把大理石地板都劈裂了,也没伤到这二人分毫。   “走。”   感受着世界的排斥之力和破碎的域外吸引之力,顾青衣一把抓住宫九,紧紧的揽在怀中。   宫九半点儿没有挣扎,甚至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精铁锁链将两人死死的锁在了一起。   “这铁是天外陨石炼化出来的精铁,应当能撑得过去,将你我二人紧紧锁在一起。”   顾青衣撑开领域笼罩住自己和宫九,放弃抵御吸力,任由二人缓慢升空:“阿九准备的甚是妥当。”   说实话,顾青衣真没想到这些。   哪怕顾青衣也算是有过破碎虚空的经验了,也没想着带那么多外物。   如今看来,但也不是不可。   “陛下得道成仙啦!!”   “陛下和皇后要飞到天上去了!!”   普通百姓不知道甚至破碎虚空,看到宫九和顾青衣越飞越高,周身还有混沌之力萦绕出来的那种仙气飘飘,就以为两人是得道飞升了。   如此白日飞升,自是让人拜服。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见到这场面的人都不由的跪下来,三呼万岁。   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凭空飞升而起啦顾青衣和宫九,跪倒在地,加入了这场声势浩大的送别磕头之中。   就连武林之中的人,也因为见证了这破碎虚空的神话,而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当事人却是直接通过了破口,进入了混沌之中。   混沌中没有地心引力,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在这里,时间,空间,一切的流逝都仿佛变得没有了意义。   一切好像只过去了一眨眼的时间。   又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万年。   哪怕顾青衣竭力支撑着领域,也有些浑浑噩噩不知东西了。   倘若两人再不能寻找到现世,那他们可能就要永远飘荡在混沌之中,迷失在混沌里了。   “察觉到了。”   鹦鹉突然开口。   声音缥缈得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   顾青衣却是半点儿没有掉链子。   他也察觉到了那一丝微弱的吸引力。   抬手就是一剑,却也只划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这个世界的壁垒比起武侠小世界壁垒,要厚重太多。   顾青衣抬手又是一剑。   一剑接一剑。   直到这条口子变成了可以允许两人通过的狭道。   顾青衣紧赶着力竭的前一秒,将宫九连同鹦鹉一起塞进现世之中。   “哐——”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紧接着,就是断裂的声音。   可他已经没有内力再去维护领域,也只能任由二人之间的链接被空间乱流搅断,调整姿态借用乱流之力,整个人被对冲进现世之中。   下一秒,顾青衣就疼得晕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   顾青衣醒了过来。   入目是一个人迹罕见的长绿阔叶带的森林。   ——应当是落在国内。   四周偶尔有几声鸟叫,都是不常见的品种。   瞧着倒像是落进了长白山或者是神农架这等没什么人烟的地方。   这四周也没有宫九所在的痕迹,看来二人一前一后进入这个世界,还是产生了影响,不知道他落在了何处。   “阿九如今怎么样了?”   ‘……他没事。’   顾青衣这才放下心来,爬起来,看着身上破破烂烂的样子,心生庆幸。   空间乱流削金断骨,若非有小天道意识在不断修复着他的身体,只怕在撤去防御的下一秒,他就早被那些乱流给绞杀了。   “多谢你了。”   ‘不用谢。’   小天道对顾青衣还是很亲厚的,没等祂再开口,就听见顾青衣问到:“我问阿九怎么了,你的回答好似有些奇怪,他如今应当是安全,但是处境有些复杂,是不是?”   小天道:“……”   能让人多高兴哪怕一秒吗?   醒来第一个就问宫九的安全,谢完立马就问宫九怎么样,知道你们两口子如胶似漆,不可分离,也用不着一开口就给人喂狗粮吧!!   到底,小天道也没有化身吐槽役,老老实实的给顾青衣转播了宫九那边的情况。   宫九骤然被推进现代世界,落点就落在了燕京外一座山上。   燕京这地方,寸土寸金。   哪怕是城外一座上,那都是了不起的地方,属于国家级的旅游景点。   他降落的时候,正是旅游最旺盛的时候。   几乎是在整个景区,数万人众目睽睽之下,一袭锦衣华服,天外飞仙一般的从半空中飘落在山顶之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遇到仙人了吗?!!   手快脑子快的已经在他从半空中出现的时候就开始录视频,开直播了。   反应不过来的,还有人在揉眼睛,或者打量四周看看有没有威亚拍摄什么的。   更有人连忙问导游:“这是景区项目吗?”   几乎是同一瞬间,所有旅游人员都在朝着山顶奔跑。   谁都想近距离的去观看这从天而降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等到宫九落地,管理人员第一时间凑了上去,恭敬的问道:“请问,您怎么会在天上飞?”   管理人员看得真真切切,这人就是在天上飞,并没有什么威亚之类的东西。   在发现宫九的第一瞬间,他就已经安排人员将这个山头的旅游者们清空,让人在山脚拉起了黄线。   并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国家管理部门。   他知道,作为第一个接触这位的人,无论这人是不是神仙,他都要发达了!!   如此,管理人员越发的恭敬谦卑了。   宫九:“???”   他看着面前这人上身穿着袒胸露乳的奇怪褂子,下半身穿着空荡的半截裤子,脚上穿的连草鞋都不如的两根带子拖鞋,瞧着对方那旺盛的体毛只觉得辣眼睛。   “现世如今都似你这般穿着打扮了?”   管理人员:?   一脸懵逼。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的大体恤,沙滩裤,人字拖。   怎么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堪入目的地方。   这也不算暴露吧?   再看对方古风翩翩的俊俏模样,管理人员到底没说啥,点头应道对对对。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绝没有眼花的可能,却也还是确认了一遍,怕自己不小心就报了假警,浪费了警力。   问清楚宫九确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管理人员松了一口气,道:“还请您在此稍后,一会儿就会有人前来接应您。”   “还有一人与我一同前来,是我的夫君,烦请转告一下,我与他失散了,请诸位帮忙寻找。”   说完,宫九掏出了一锭金元宝:“这是定金。”   管理人员连忙摆手拒绝:“不不不,我不能收。会有专人前来的,马上就到了,您先不要急。”   人来的很快。   主要是这事儿发散的太快了。   本来还要确认一翻的,结果网上因为几个视频已经炸了。   有些视频比较模糊,有些视频就很清楚,确确实实的拍到了有人从天而降。   所有人都坚持自己看到了神仙,对方绝对没有吊威亚。   有关部门立刻就派遣了精锐前来接管这件事情。   宫九是个聪明人。   看着这些端着木仓支的绿色衣服的人,就猜到他们应该服从管理的军队,手中那些武器大概率是杀伤性极强的武器。   比如火铳。   更加强效,更加杀伤力,更加先进的火铳。   他率先释放了善意,显示自己并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对面就走出一个人来,与他谈话。   “你是如何来的?”   “破碎虚空。”   ……   一边有心问,一边有心配合,两方相处得还算OK。   警方也没有彻底放下警惕,只是请宫九上车,随他们前往基地,至于同行又失散的顾青衣,会有专人寻找。   所以,等顾青衣走出森林的时候,兜头就被逮住了。   一个警察拿着画像放他脸边对比了一下,问到:“你是不是叫顾青衣,麻烦请跟我们走一趟。”   顾青衣:“……” 第83章 吃醋   因为能量不多, 到底不是主场,看完宫九安全降落,也搞清楚宫九的位置以后, 顾青衣就收了小天道的投影。   然而。   就是这么寸。   前脚他收了投影,后脚宫九就和官方的人搭上了线。   可怜顾青衣现在还一无所知。   他刚一动,四面八方的便衣警察就掏出了木仓对准了他。   “双手抱头,蹲下。”   顾青衣:……   顾青衣慢慢举起双手,以示诚意。   他也没真狂妄到觉得自己可以一个人对抗一个国家, 这么多口子指着他, 他除了先放弃抵抗,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顾青衣也没怕。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不犯法, 自然用不着担心国家机器会对他怎么样。   “请问我是犯了什么罪,这般大张旗鼓的逮捕我?”   便衣:……   上头没说, 上头只是安排了不少人手去找人而已。   至于为什么要找他, 找到以后要带去哪里, 自然都是保密的内容。   眼见这些警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顾青衣这才继续开口说到:“我想诸位应当先让我去洗漱一下。”   “作为一个种花家国民, 在没有违法犯纪的情况下,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逮捕我。”   便衣没办法。   顾青衣确实没有犯罪。   便衣们将顾青衣请上车,在镇上的宾馆里给他开了个房间,让他休息洗漱,还有专人给他看守门户。   顾青衣清洗完,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 在意识里开口问小天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没有提醒我?”   小天道:‘进度条在动了。’   自宫九登上皇位以后,慢慢倒退的进度条就停止了倒退, 但是也依旧没有涨,就好像卡在了什么瓶颈期一样。   偏偏两人刚刚到现世,进度条就开始慢慢的往前涨。   哪怕每次涨的不多,却也让小天道看到了进度条涨满的希望。   所以它在确认了宫九和顾青衣的安全以后,将全部的重心都放在了分析进度条算法上去了,真不清楚宫九那边发生了什么。   “进度条动了?”   顾青衣皱眉。   他这几天半点儿利国利民的事情都没做,就是单纯的从深山老林里出来找路。   可见这进度条不是因为他才动的。   排除掉顾青衣,那自然就是因为宫九了。   “阿九如今在哪里?”   ‘哎?他在第一基地哎。’   得了准确地址,顾青衣擦头发的手一顿,直接换上衣裳跟着便衣们上了车。   如今宫九独自一人在基地,他可不放心。   到时候,无论是别人伤到了宫九,还是宫九不小心伤到了别人,那后果,都不是顾青衣乐意见到的。   顾青衣不拖沓,便衣们自然是巴不得。   车子开得那叫一个飞快,换车转车,生生把两天路程压缩成几个小时就到了第一基地。   层层报告递上去以后,顾青衣被带到一个空着的屋子。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正中间一把椅子,瞧着就像是审讯室。   来人也没叫顾青衣等。   对方是一个国字脸的军人,挺直着背脊,面上全是坚韧不拔,叫人一眼看见就能认得出来,这是一个军人,身上带着的都是军队出来的烙印。   他手里拿着一叠资料。   人虽然长得很严肃刻板的样子,实际上还算好说话,上来没搞什么下马威,直接就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了顾青衣。   眼见顾青衣没有动作,他拿着资料的手扬了扬,出声道:“看看。”   顾青衣接过资料。   这上面记录的是顾青衣落户在顾家以后发生的一切。   包括几岁在哪儿上幼儿园,几岁在哪儿上高中,几岁和人有什么口脚,等等等等,写得非常的详细,可以说是把顾青衣的生平都查了个干净。   顾青衣往后翻了翻。   不得不说,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看这些资料的时候去掉了许多主观印象,与自己去回忆要有很大差别。   就好像,他从没有发现高中居然有人暗恋他。   也从没发现大学里居然还有同学打算告白,结果被他吹灭了蜡烛,叫来了管理员。   最后一页上,写的是顾青衣在Xxx实习以后,突然消失,下落不明。   那就是他穿越开端。   “关于这消失的两年,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顾青衣打算实话实说。   “事实上。我先穿越到了隋唐时期,后来又穿到了明朝正德年间。”   顾青衣将能说的都说了。   他不信这些东西,他们没有问过宫九。   想必是问了的。   所以才会在他和宫九汇合之前又问了一遍,为了就是防止他们两人见面以后对了答案。   倘若他与宫九给出的回答不一致,恐怕还要花费很大的功夫去园谎,去取得国家的信任。   这委实是得不偿失。   还不如一开始就诚实一点,能说的都说了。   果然。   国字脸听完以后并没有多大的惊讶,显然是早就听说过了类似的说辞。   他将资料都收起来以后,十分认真严谨的开口:“接下来,我们希望顾先生能够配合一下,留在第一基地里几天。”   “九公子来的时候,被人亲眼目睹从天而降,这件事情的影响很大,现在虽被搪塞了过去,但是我相信那些间谍们不会轻易罢休。”   “所以,就算是为了您和家人的人生安全,也请您先留在基地里。”   顾青衣点头。   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作为一个守法公民,若是能为这个国家做点儿什么,那自然是一件好事情。   至于他的爸妈。   想必在查到他消息的时候,军方就第一时间将他的家人父母给保护起来了。   如今只要等着,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   如此,国字脸又翻出一叠文件放在了顾青衣的面前:“烦请顾先生签字。”   顾青衣拿起来一看,是一份保密合同。   保密等级还挺高的。   看来国家很重视顾青衣和宫九突然从天外而来这件事情。   顾青衣利索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将笔盖套好,把文件整个一起递给国字脸:“我如今可以见到阿九和我的父母了吗?”   “九公子正在隔壁,至于您的父母,如今被安排在了军区大院里,您可能要等晚上回去才能见得到。”   “还请带个路,我有些不放心九公子。”   国字脸挥了挥手,叫来一个兵给顾青衣带路,顺便介绍道路和房屋,以及用途。   两人很快就到了拉练的草地上。   宫九正在与人对打。   他身穿一袭白衣,和她对打的人则穿着迷彩服饰。   两人的行动都很快。   宫九用着身法,缥缈似仙。   穿迷彩的小哥用着军体拳,一招一式大开大合,到也大气。   两人都没有下死手,只是在试探切磋。   宫九一个转身看到了顾青衣,下一秒手上重了三分,直接就把人打飞了出去。   “你这还得加练才行,等会儿自己去找人加训吧。”   说完,宫九就像一只蝴蝶,飘然跌落进顾青衣的怀里:“这几日没有你的消息,让我差点儿以为你没能……”   话还没完,他的眼眶就红了,整个人躲进了顾青衣的怀里,贪婪的呼吸着顾青衣的味道,安抚着那不安的神经。   他甚至不敢多想,每天积极帮忙操练这些军人们,让自己忙碌起来,没有空闲去想东想西。   “那只是一个意外,无论去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面前来。”   “就算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两人腻歪着,四周拉练的兵油子们已经吹起了口哨。   任是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仙人一般的九公子会有这样反差的表现。   这刚来的顾青衣,真是神人也!   “笑什么笑!笑的人立刻去跑十圈!”   “是!”   与宫九对练的仿佛是个领队,颇有威严,他脸一黑,那些个兵就不敢在笑了,排成了一个纵队,围绕着拉练的操场老老实实的跑了起来。   现场就剩下了宫九顾青衣和小队长。   小队长面无表情,感觉好像有点儿阴阳怪气:“九公子真是人不可貌相,祝福二位百年好合。”   宫九懒得搭理人,埋在顾青衣的怀里不想动弹,半点儿礼貌也不讲。   顾青衣也由着他,伸手将怀中人揽住,这才和小队长打招呼:“抱歉抱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有些激动了,小队长如今不懂这种滋味,等你找了对象就知道了。”   小队长:“……”   一言难尽。   顾青衣坦然与之对视。   反正这第一基地里也没有什么熟人,完全不用担心社死什么的。   更何况两人分开好几天,宫九又是第一次破碎虚空,还来到了与大明完全不同的地方,他自然要多多安抚宫九。   旁人的口哨和调侃算什么。   脸皮比不得老婆半点儿重要。   最终,小队长败下阵来。   他不自在的调整了一下头上的帽子,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也没说,握拳抬脚跟上了小纵队跑圈的步伐,进了小队之中。   “刚刚那话真不像是顾先生会说的话。”   顾青衣笑了笑:“这个小队长大概是崇拜你,所以有些看不惯我吧。”   宫九:“哎?有吗?没察觉。”   “你是吃醋了吗?”   顾青衣看他这样,又笑了起来,捏了捏宫九的鼻子,坦然承认:“对,有些吃醋。真想把你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我也是。”   两人正腻歪着,宫九抬头就看到了十来米开外站着的两个老人,心里生出了几分不详的预感。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顾哥,别立flag 第84章   小聚胜新婚, 若不是场地不合适,两人只怕都打不住。   一吻作罢。   宫九就发现身后不远处那对老人家在瞪大了双眼。   顾青衣半点儿没察觉,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你这几日可有受到什么伤害, 有没有人带你去抽血,做实验什么的?”   他怕宫九不知道现代那些机器的作用,被有心人稀里糊涂的哄去做各种检查,或许会有伤害到宫九的地方。   又或者被人窥视,想要探索秘密, 偷偷取他身上的各种细胞组织。   宫九摇了摇头:“我与官方交谈过后, 就一直在基地里等着你来。”   宫九也不是个傻子。   他自知对现代的了解不如顾青衣多, 所以在顾青衣没有来之前,他什么检查也没做,就连信息也只给出了他是个江湖人, 破碎虚空而来这样不暴露他自己的小事儿。   若这些人敢强逼他去做什么,他一个宗师也不是完全无用武之地的。   “那就好。”   顾青衣放下心来:“这几日待在基地里, 玩得开心吗?”   宫九摇头。   若不是官方答应帮他找人, 宫九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基地里不出去。   除了着急上火, 他也无事可做, 所以才应了官方做一个门外顾问, 帮忙指点一下部队里的兵训练。   说白了,宫九露了一手,但是露的不多,也就保证了官方对他的重视,但是又不至于彻底把底牌都丢了出去。   顾青衣听完轻笑了一声:“你做的对,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 像你这般做才是对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那些人就算要问, 应该也会来问我。”   毕竟他消失两年是做不了假的。   再加上他之前本身就在这个社会接受了二十几年的教育,对于这个国家要比宫九有归属感得多,也能让人放心一些。   宫九乖乖点头。   他发现那对老人家又在瞪人。   宫九回头看了一眼。   整个训练场上除了正在跑圈的兵就剩下他和顾青衣。   他伸手扯了扯顾青衣的衣服。   顾青衣一顿,停下话头,问他:“怎么了?”   宫九指着他身后:“那边有两个老人家,一直在瞪我们。”   特别是比较亲密的时候,瞪得格外厉害。   顾青衣回头。   在柏油马路那边的树下站着一对五六十岁的老人家。   他们穿着干净舒适的长袖长裤,男人搀扶着女人,两人正在瞪着顾青衣。   顾青衣:“爸,妈。”   多少有点儿尴尬。   毕竟两个人亲密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是被围观就有点儿尴尬,若是被长辈围观,那就更加尴尬了。   也不知道他爸妈看到了多少。   难得的,顾青衣的脸和耳朵整个都红了起来。   他紧紧牵着宫九的手,走到两老人家跟前。   走近了才发觉,他失踪这两年对父母的影响太大了,原本还是一头乌黑的发如今已经全都灰白了,面上也带上了风霜的洗礼,出现了许多的皱纹。   看着父亲搀扶着母亲,两老人互相依靠的样子,顾青衣的心头泛起酸楚,不由的就红了眼眶,哽咽了声音:“爸,妈。”   “不准哭!”   顾爱华可是个坚强勇敢的女强人,在校当了几十年的教导主任,哪怕她现在岁数大了,也是说一不二,看不得男儿家哭哭啼啼的样子。   她就是这么刚强的一个人,从不会说她背后做了多少,也从不会说顾青衣失踪这两年,她和老伴是怎么风雨无阻的去找人,去过了多少地方,又发了多少寻人启事。   看着顾青衣一副动容的样子,立刻就开口呵斥了他一声。   把那种久别重逢的氛围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倒是林华生笑了起来,尽显儒雅气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顾爱华瞪了老头子一眼,转头看向顾青衣:“说吧,国·家为什么把我们给请到这里来?”   “总不能是因为你们两个搞同性恋被国家抓了吧!!”   顾青衣:“……”   宫九:“……”   他们还怕老太太接受不了,结果老太太看起来不要太潮,居然知道同性恋呢!   顾青衣还没开口,林华生就笑了:“现在早都恋爱自由了,国.家哪里会管他们找个男对象还是找个女对象哦。”   老太太撇撇嘴,气得恨不得捶老头子一顿,叫这个老头子回回打岔,坏她气势。   她瞪了老头子一眼,叫他乖乖闭嘴,这才转头看向顾青衣:“说,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怎么国.家就把你给逮来了!”   顾青衣真是哭笑不得:“妈,我要真是犯了事儿,还能这么自由到处逛?”   “您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您不知道吗?我那么老实,怎么可能犯事儿!”   “国.家找我们来,是因为好事儿呢!这是我们给国.家做贡献了。”   老太太顾爱华还不信,狐疑的小眼神直往顾青衣身上瞅。   “真的,你们之所以被请到这里来,也是因为这次的事儿太大,怕有人走漏了风声,从你们身上下手,所以才早早的把你们保护起来。”   “要不然你自己说说你这几天的待遇怎么样,人家对你们好不好?要是我真犯了事,你们作为犯罪家属,还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   老太太顾爱华这才放下心来:“既然是给国家做贡献,那就不要偷懒好好做!可千万别给你爸妈我们丢脸,知道了没有。”   “好,好,我保证不给您二位丢脸。”   就在几人谈话的时候,又有几人走了过来。   那几人穿的都是老年人爱的中山装,看着就特别的板正有气势,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普通人。   偏偏他们就在十米外停了下来,也不急着打断顾青衣和家里人叙旧。   倒是格外的讲礼貌。   老太太看到了这些人,一把拉住了絮叨的老头子,冷着脸说到:“既然已经处对象了,晚上就带回来一起吃个饭!”   “现在,你赶紧去干正事去。”   说完,老太太转身就要走。   她本身身体就不太好,因为这两年的事儿又落下了病根,如今腿脚是越发不利索,转身急了就摇晃。   林华生只好追上去,搀扶着顾爱华,两人相伴着往大院里准备的房子有去。   “你说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你以前夜里想得难受了,还哭湿了枕头,明明记挂着孩子,怎么见了面不多说几句软话,一句话就能把人顶到天上去下不来。”   “他一个男子汉,哭哭啼啼的想什么样子!”   “是是是,不像样。”   “再说了,那是多说几句话的事吗?那明明是国.家有需要!个人的事儿在国.家面前都不是事儿,你思想觉悟怎么这么低,真是给我们老顾家拖后腿!”   当初捡到顾青衣的时候,他的衣服上绣了个顾字,所以就得了名字顾青衣。   于是,这家一下子就有了两个姓顾的人。   每次两口子说话有分歧的时候,顾爱华就总是diss林华生拖了老顾家的后腿,几乎快成了顾爱华的口头禅   后来顾青衣失踪,顾爱华就再没说过这样的话。   如今,这句话再一次从顾爱华的口中说出来,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也是叫人感慨万千。   是的。   习武之人就是这么挂逼,隔了老远都还能听得见老两口在说什么。   “你说,他们会接受我吗?”   宫九有些忐忑。   老太太顾爱华说的那几句话,被他反复咀嚼,也没品出来老太太对他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后来,老两口的注意力就都落在顾青衣的身上,并不怎么关注他。   就说了一句晚上带回去吃饭。   总体来看,连个招呼都算不上,大概率是先避开不谈,打算晚上吃饭以后再说这事儿了。   如此,倒是叫宫九越发的忐忑了。   有一种马上就要等待判刑的感觉。   顾青衣轻轻拍了拍宫九的手背,安抚着他:“放心,我爸妈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   宫九问:“要是他们非要叫你离开我呢?”   “是我要和你过一辈子,又不是我爸妈和你过一辈子,你不用太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若是没法相处,相安无事就好,不必过分迁就他们。”   “那是我的父母,我的责任,不是你的责任。”   “你该怎么样,就还是怎么样过就行。”   说完,顾青衣又拍了拍宫九的手背,紧紧的牵着他的手,走到了一旁等着的几个人跟前:“抱歉,耽误了几分钟。”   站在C位,被拱卫着的老人家笑眯眯的开口:“哎,不碍事,不碍事,我们也不急。”   “你们小年轻都交流好啦?”   “见过爸妈啦?”   “父母怎么说呀?”   老人家看起来和蔼可亲,就像隔壁大爷一般,说的聊的都是家常,一下子就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给拉近了。   “我爸妈什么也没说,只叫我好好报效国家,听领导安排。”   老人家又笑了起来:“那你爸妈这个觉悟是真不错。”   顾青衣也笑了起来:“毕竟我爸妈也是77年考上的头一批大学生。”   老人家点头:“那确实赶上好时候了。”   77年的大学生,至少政治审核是过关的。   “等会儿可以让我们看一看破碎虚空是怎么回事儿吗?”   “也不是我们不相信你,你也知道的,早年就已经探索宇宙了,所以,这个科学家们都不信啊,感觉就很玄幻。”   “就没办法理解你说的这个是一种什么概念。”   --------------------   作者有话要说:   科学家:破碎虚空从哪儿破?大气层还是哪儿?破到哪里去?为什么进入的是混沌,而不是宇宙?[十万个小问号.jpg]   抱歉抱歉,幼儿园要家长做亲子画,耽误好长一会儿时间,紧赶慢赶没赶上更新时间。   抱歉抱歉。 第85章   顾青衣身上的内力不多, 如今也只恢复了不到一层。   但是,用来打开空间壁垒足够了。   在知道顾青衣现在就可以打开空间壁垒以后,一行人就直接去了事先准备好的实验室。   科研人员们看到顾青衣都兴奋极了, 那一双双眼睛简直在发光:“顾先生,等会儿抽个血,再做个全身检查吧?”   “好的。”   顾青衣压根没法拒绝。   这些人,太过于热情了。   很快,一组机器就被搬到了空旷的场地上, 在研究人员的操纵下, 一个一个机器都运转了起来, 小绿灯一闪一闪的。   “准备好了,开始吧。”   顾青衣听了,拔出了一把剑。   这剑还是部队提供的, 网上都能买的到的那种劣质剑,百十块钱一把, 甚至都还没有开锋。   他并没有对剑的质量做什么评价。   对于一个剑客来说, 剑很重要, 倒却不是最重要的。   顾青衣内力一吐, 没开锋的剑身上闪过一片肉眼可见的锋芒, 垂直在剑身前段的野草直接被这外放的内力切割成了两段。   这一幕落在科研人员的眼里,又是一阵兴奋。   顾青衣也不知道他们在兴奋什么,适应了身上这少量的内力以后,顾青衣起剑朝着半空一划。   一道缝隙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滴——”   “滴——”   “滴——”   “警报,警报,检测到未知磁场干扰, 检测到未知磁场干扰。”   “警报,警报, 某物质陡然升高,某物质陡然升高。”   在空间被划开的一瞬间,各项机器都亮起了红灯,嘈杂的警报声不绝于耳。   偏偏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压根没有心神去关注这些被记录下来的数据。   划破空间的一幕实在太玄幻。   但不是像裂开了,而是一种空间上的扭曲,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种视觉上的欺骗。   就好像夏日四十多度的柏油马路上会出现的那种高温扭曲,虽然可以看得见,却是触摸不到。   但是,画面又远比这种高温扭曲要华丽,要可怕,要更加的扭曲。   堪称百年难遇。   或许一辈子也就见过这种一次。   这道裂缝不算太大。   毕竟顾青衣的内力不多,而且这也只是一次演示,是科研人员们一次捕捉混沌的测试,所以顾青衣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开太大的裂口,以免吸引力太强,把人强行带走。   很快,这道裂缝就愈合了。   刚刚那一幕,就好像是个梦一样。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梦!   科研人员们简直都要疯了。   “哇偶!!!”   “艹!!!”   “靠!!!”   “这是什么原理?!!!”   “难道大气层中还存在着什么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吗?”   “世界壁垒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的呢?”   “倘若这东西就存在在大气层下,那么大气层外的宇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本就已经一脑门子问号的科研人员这下彻底陷入了疑问的漩涡。   每一个都兴奋极了。   他们看着机器记录下来的磁场变化,未知物质等等波峰,兴奋得口干舌燥,面红耳赤,恨不得仰天长啸几声。   已经没有人还记得一旁的老人家和顾青衣他们了,这群科研人员直接扛着机器跑去了实验室,把政客和无关人员丢在了脑后。   “还请您不要太介意。”   陪在老先生身后的就是基地一把手,他对于这些研究人员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在这些人离开以后给他们善后。   老先生摆了摆手。   他笑道:“哎,这么客气干什么呢,我如今不过是一个退休人员,不用这样费心思。”   “我们还是先和小顾谈一谈,麻烦你给我们找间空房间。”   顾青衣没有意见。   他拍了拍宫九的手背安抚下宫九的情绪,随即放开了宫九的手:“你先在这边休息一会儿。”   老人家转头看向宫九:“九公子,就先将你的顾先生借给我老人家聊聊天吧。”   宫九点头。   这老人家亲和力很强。   而且,他喜欢‘你的顾先生’这个说法。   宫九这人,其实很好安抚。   老人家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弱点死穴就是顾青衣。   只是可以,顾青衣也不是什么善茬,并不是谁都可以捏圆搓扁的。   好在,也不是没有突破口。   两人坐下来以后,立刻就有人送上了两杯热茶。   老人家挥了挥手,人就退了出去。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顾青衣和他。   经过观察以后,老人家打算直接开门见山,不搞那些弯弯绕绕。   “那位九公子想必来头不小吧,从他那一身穿着,可不是普通人家供养得起的。”   老人家原本也是国家二把手,现在半退休了,眼光也还是利得很,一眼就能看出宫九是奢华生活堆出来的贵公子。   如今顾青衣与宫九来到现代,那位九公子可以说得上是黑户。   想要再过以前那样的生活,可就难了。   “难道,你舍得让他跟着你受苦受累吗?”   是个男人听了,都会被激到。   顾青衣又怎么会舍得让宫九跟着他受苦受累。   老人家将顾青衣的神情看在眼里,继续说道:“你失踪两年,虽然没有销户,但是你之前的工作却是黄了。”   “而你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想必存款还不够买那位九公子身上的一套衣服钱。”   “想要供养这样一位人间富贵花,需要的花销可不小,你短时间内要怎么赚到那么多的钱呢?”   “老人家不必这样激我,我自然是舍不得让他跟着我吃苦,但是这也不代表我就会被您牵着鼻子走。”   “我能做的,我该做的,我自然不会不做,可有些事儿,我也绝不会去做。”   顾青衣必须亮出自己的底线。   他不希望这位老人家把主意打在宫九的身上:“我是这个国家的公民,之前也享受到了国家给出的好处,自然要承担起我作为一个普通公民应该有的责任。”   “所以,任何事情都好商量,但是我希望九公子是自由的,希望你们不要擅自越过去接触他。”   老人点头:“我们本也没有打算与他做交易。”   那位九公子看起来亦正亦邪的,老人家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初步谈妥以后,老人家笑得更真实了几分,开口道:“放心,国家不会亏待功臣的。”   顾青衣也笑:“我自然是相信我的国家。”   他以生在种花家为傲。   接下来就是关于薪资待遇方面的事情。   最终结果就是授予顾青衣和宫九一等功勋,上将头衔,以及国家给出的工资,大院配给的一套房和京都一套小四合院。   为了留住特殊人才,也是大出血了。   而顾青衣需要付出不过是一些武功心法,和时间去教导人学武。   说完这些,老人家拍了拍顾青衣的肩膀,笑道:“记住保密条例,这事儿暂时还不能公开。”   顾青衣点头:“感谢您的提醒,我知道的。”   老人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本来,武功内力什么的,与他一个半只脚都快入土的老人家也没有什么关系,他插一手也不过是希望能给这个国家争取到更多的东西罢了。   只不过顾青衣是个好孩子,不需要他多说什么,就已经足够懂事了。   所以才显得他就像是走了一个过场。   老人家对基地一把手笑道:“老啦老啦,到底是小看了孩子们的爱国之心。”   “如今后继有人,我们这些老头子也可以正真停下来休息休息啦。”   “您不老!我们这些小辈还需要您掌舵呢!”   老人家笑了笑,没接着往下说,人老成精以后,就知道有时候活的太久,也是会招人嫌的。   他只是笑着叫人照顾好顾青衣和他的家人,也别去惹到那位九公子,人家认不认现代的法律,还不好说呢。   至于基地一把手听不听,那就是别人的事情了。   那边老人带着协议离开,并且将顾青衣的所有资料都再加了一个保密等级。   这边,顾青衣终于有了空闲时间与宫九好好相处。   “阿九,这几天你有没有想我?”   小别胜新婚,那点儿腻歪时间哪儿够,顾青衣见了人就像触发了肌肤渴求症一般,将人拥在怀里,恨不得踉踉跄跄,这样那样。   “嗯,我也想你。”   宫九献上一个吻,在顾青衣的唇上一触即分,很有点儿敷衍。   他着急问到:“晚上去吃饭,我需不需要准备点儿什么东西?”   “之前待在身上的金子,我只换了一块,用来置办了几套换洗衣物,剩下的都没怎么动用。”   “兴许还能置办得了一件拿得出手的礼物。”   宫九想着剩的金子,有些忧心忡忡。   顾青衣:“……”   哪次不是宫九主动缠着恨不得分开,如今倒是利索得叫人措手不及,感觉都还没尝到味儿呢,人都已经远离了!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看着宫九这般忐忑纠结的样子,顾青衣也只好帮着宫九想办法。   “不用,阿九写字不也很好看吗,到时候写一幅字给我爸,他就会很高兴了。”   “至于我妈,她这人特别容易讨好,最喜欢优秀的小孩子。你各方面都很优秀,她不可能不喜欢你的。”   宫九有点不信:“这样就够了?”   顾青衣想了想,又补充一点:“到时候再准备一点儿水果点心,买点儿营养品,就足够了。”   “花钱太多,指不定我妈还得骂我们两个败家,不懂得持家有道。”   看着宫九还有些纠结的模样,他干脆直接一把将人拉进怀里,蹭了蹭:“我的好阿九,别管她们怎么想了,先给先生我解解馋好不好?”   “好不好,嗯?”   这般猛男撒娇,低沉的声线早已经叫人神迷,晕乎乎的献上吻,哪里还记得其他。 第86章 爱情,使人盲目   一吻作罢, 看着宫九略有些红肿的唇,顾青衣轻笑一声。   他低头,轻轻的啄了啄。   不像之前那样狂风暴雨般的亲吻, 而是轻轻的,和风细雨一般的舔舐着宫九的唇,安抚着他唇上的伤口。   近乎喟叹一般的,低哑声音在宫九耳边响起:“阿九~”   热流吹拂过宫九耳畔的碎发,激得整个耳朵都在泛红。   本已经恢复了几分神智的宫九被这一声喟叹叫得腿软, 他紧紧的抓住顾青衣的衣摆, 整个人宛如化作了一汪春水, 流淌在顾青衣的怀中。   性感的喉结,近在他眼前,将他引-诱。   宫九凑上去, 吻了吻。   略带点儿冰凉的吻让顾青衣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划过宫九柔软的唇。   他看不见宫九的神色, 只好越发紧的将人拥在怀中, 压抑着蓬勃迸发的情动。   宫九闷闷的声音从他怀中传来:“若是……我可以的。”   他的声音还有着颤, 落在顾青衣的耳朵里和点火没有什么区别。   “不行。”   顾青衣拒绝了。   宫九诧异的抬头看他。   自开荤以来, 这种事情可真是少有!   该不会是……不行了吧。   顾青衣瞧着他这表情,直接气笑了:“我这般辛苦忍着到底是为了谁?!你怎么还这般神色,真想叫人就地正法了你!”   宫九莫名觉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唇,哑声说到:“那先生可别光说不练。”   顾青衣气得拍了这混蛋的屁-股一巴掌。   真是气笑了:“你不是想着在未来婆婆面前留个好印象?”   “你猜,咱们两个一直待在屋里不出去, 私-混到晚上,我妈她会不会知道, 她又会怎么看待你。”   “我这为了你的形象千辛万苦的忍着,你就一个劲儿的点火?”   宫九一听,整个人僵住。   他本就没有多少和长辈相处的经验,无论是小老头无名还是太平王,都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相处的时候,也大多都是在互相背刺,相看两相厌。   像顾爱华这般刀子嘴豆腐心的女性,他从没有接触过。   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讨得对方的欢心。   更别说,长辈一般都会希望小辈成亲生子,而不是和一个男人私混在一起。   就算顾爱华再怎么开明,她真的能够接受一个男儿媳妇吗?   顾青衣瞧着他久久不说话,一下就猜到宫九指定又在多想了。   他也没想到,这般调侃的话,宫九会这样放在心上。   看着宫九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头那点儿火气就消了。   顾青衣只得先安抚他:“放心,我不是说过了吗?”   “她喜欢你呢,我们就一家人好好相处,她要是不喜欢你呢,那你和她就分开别住一起,她是我妈,我的责任,我该孝顺的孝顺,该照顾的照顾,其余的自然不会任由她指手画脚。”   “难道你以为,我妈说不喜欢你,我就会不要你了吗?”   宫九闭口不言。   他确实不敢想象自己和顾爱华哪个在顾青衣的心中更加重要一些。   毕竟,他也曾希望顾青衣留下,就留在那个朝代,可顾青衣还是选择回到现代。   这委实打击到了宫九的自信心。   宫九紧紧的抓着顾青衣的衣服,干巴巴的问:“倘若她就是要分开你我呢?”   一般而言,父母对子女的期待不就是,儿孙满堂,幸福美满之类的。   可他,做不到。   他仰着头紧盯着顾青衣,睁大了双眼,紧张极了,一副生怕听到不好的回答的模样,又可怜又可爱,叫人心里痒。   “你应该知道的,我是我父母收养的孩子,他们自己都不要小孩,怎么可能会管我们要不要小孩。”   想到宫九曾大放厥词说自己也想生,可惜不能生,顾青衣又说到:“如果你真的很想要小孩,我们也可以走程序收养一个。”   他不觉得必须要有血缘才是维持父母子女关系的纽带,真想要,收养一个也是可以的。   宫九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顾青衣自然是一眼就看出宫九并没被说服,可他也没办法,有些话说的再多,都不如做点儿实际的。   他轻轻的吻了吻宫九的耳朵尖儿,撒娇一般:“阿九啊阿九,你到底是我媳妇,还是我妈的媳妇,在我怀里怎么还能想那么多有的没的?难道是我已经不够有魅力,所以才让阿九这般三心二意吗?”   宫九:……   宫九委实没想到。   一般不应该是他来问‘我和你妈谁更重要吗?’   为何到了顾青衣这里,就是我,和我妈,谁更重要。   他之所以会那么在乎顾青衣的父母,追根究底,不也是因为顾青衣吗?   “阿九~”   瞧着他那失神的模样,顾青衣内心轻叹一声,无奈的唤回宫九的神智:“好阿九,你且看看我如何能离得开你。”   “真是恨不得死在你身上。”   “就这,你还要怀疑我对你的心。”   “莫非阿九的心是石头做的,感觉不到我的爱吗?”   “阿九,好阿九。”   “疼疼我吧~”   宫九舔了舔嘴角,紧紧的抓着顾青衣的衣服:“我可以——”   “不行,等会儿还要带你去逛街。”   顾青衣克制极了,哪怕确实有些难耐。   他喘息着,紧紧的拥着宫九:“让我抱着你缓一缓,嗯?”   “嗯。”   宫九被撩得心弦乱颤,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无所谓青天白日的话。   他乖巧依偎在顾青衣的怀里,听着顾青衣绵长的心跳,仿佛找到了锚点,整颗心不再空荡荡的漂浮着,整个人都慢慢的沉静了下来。   “先生,阿九疼你。”   “嗯~”   宫九这般,真是又乖又刺激,顾青衣看着,越发难耐。   动不动亲亲宫九的耳朵,或者亲亲宫九的额头,发顶。   抱着宫九,任由他作怪。   饮鸩止渴。   如此,顾青衣还不依不饶的胡搅蛮缠。   “阿九,好阿九。”   “你说,到底是我重要,还是我妈重要。”   宫九:“自然先生重要。”   顾青衣这才笑了起来:“你知道就好,下次再在我的怀中想些有的没的,我可就真的要生气的。”   宫九:“……好。”   有的没的?   生气会给什么样的惩罚呢?   宫九干巴巴的舔了舔唇,哑声再一次应道:“知道啦。”   顾青衣这才放过了他。   亲了亲宫九的唇角,替宫九整理了衣服,将他和上头的合作说了一遍:“无名岛收集的各种武功心法肯定比我知道的多,或许会更加适合拿来做普及教育,到时候可能就要麻烦宫九啦。”   无名岛的无名或许是有收集癖,不拘好坏,收集了一大堆武功心法,有的是失传已久的不传之秘,有的是烂大街都没人要的三流心法。   不像顾青衣当初看的都是非常需要悟性的心法,无法拿来做普及教-育。   “原以为到了现代总该叫我重整一下雄风,养家糊口,没想到还是吃了阿九的软饭。”   宫九笑:“没关系。”   “当然啦,阿九的软饭,只有我能吃。”   “假如再有什么阿猫阿狗的凑上来,阿九可千万不要心软。”   “要不然,先生我可是要吃醋的。”   宫九笑着应下。   他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哪怕明知道顾青衣是在哄他,可又有谁能让一位破碎虚空的大能放下颜面,说这些话撒娇卖萌呢?   这难道不也是爱吗?   如此,他只会越发沉溺在顾青衣的爱里,而不是觉得顾青衣猛男撒娇辣眼睛。   爱情,使人盲目。   两人出门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可再多的时间,都是黏糊不够的。   所以两人也只好打住。   顾青衣问了基地安排以后,成功得到出门的机会。   身边还跟了一个司机,低调的来着基地里的军用车送两人去城区。   车水马龙,宫九已经看过一遍,如今再看也还是让人感慨不已。   这样的画面若不是亲眼所见,说出去都只怕是要被人说是痴人说梦。   可,这就是顾青衣顾先生的家乡。   ——一个神仙福地般的地方。   司机停了车,就在车子里等着,倒也没有亦步亦趋的跟着,这让顾青衣对基地多了两分好感。   两人下里车,直接就去了超市。   顾青衣拉住宫九的手,笑到:“人多,可别走散了。”   宫九回握,应了一声嗯。   两人都是身材高挑,长相俊美的大帅哥,走在路上都是格外的引人注目,如今这手一牵,立马就有一片激动的惊呼。   宫九回头看去,就看到不认识的人群红着脸,双眼冒光,一副激动的快要昏过去的样子。   真叫人看不懂。   顾青衣回头扫了一眼,没有在意:“别管她们。”   “哦。”   宫九乖乖的跟着,乖乖的听话。   进了超市以后,就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各种他不认识的东西摆在货架上。   一个眨眼,宫九人就到了厨卫区,拿起了一把菜刀,曲指一弹,满目不敢置信:“这竟是百炼精钢?”   “呃……”   看着宫九欢喜的样子,顾青衣拿了一把菜刀放进了购物车里,解释道:“这是不锈钢。”   “不锈钢是何种钢?”   顾青衣回想了一下,他还真没注意过不锈钢是什么钢:“你就当是百炼精钢吧。”   宫九看着这厨具模样,傻乎乎的问:“所以,这种百炼精钢,竟是拿来下厨的?”   “嗯。”   百炼精钢的菜刀给宫九造成的冲击比完全看不懂、不明觉厉、以为是神仙手段的车水马龙和抽水马桶、白炽灯还要大。   他晕乎乎的被顾青衣牵着,去购买水果点心。   货架拐角处,顾青衣停了下来,将牵着的宫九拉进怀里,吻了吻他的唇。   “怎么迷迷糊糊的?”   “哇!!!”   “亲了,亲了。”   宫九还没回答,货架后就一阵骚动,他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这群奇怪的女生:“你们在跟踪我等?!”   眼见宫九就要生气,顾青衣将他拉回怀里安抚:“阿九不要生气,只是一群无关紧要的路人而已,这里很安全。”   按下宫九,他冷漠的扫向尾随跟踪的女生们:“或许,各位应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哪怕,他足够客气,可那冷漠的眼神扫过,也还是足够震慑住了这群胆大的女孩子。   等到两人走远,她们才敢放开了呼吸。   “那一眼太吓人了,差点以为我会死掉。”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感觉那个人还挺好相处,刚刚真的,头皮都在发麻。”   “哎,也怪我们跟着人家,打扰了他们吧。”   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远远看着两人的背影,不敢再跟上去。   “哎,那个攻是不是在撒娇。”   远远的,听不见那两人在说什么,可是穿着休闲写意的那个人略弯着腰,手指勾住了古装美男,晃了晃。   “啊!!!好甜!!”   “awsl!!”   “哎哎哎!快看!古装美男回亲他了!”   “所以刚刚是在撒娇要亲亲吗?!”   一群女孩子,蹲在货架后,激动的快要昏过去。   顾青衣笑着勾住宫九的手:“走吧,丑媳妇儿去见公婆。”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没有车,没有车,别锁了,球球了,呜呜呜呜。[老实巴交,委委屈屈.jpg] 第87章 从此都分你一半   两人逛街买了不少东西, 大包小包的,还好有个警卫员在,要不然还带不回去。   “谢谢, 今天麻烦你了。”   顾青衣将东西都拿了下来,对着司机开口道谢。   警卫员:“首长,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是刚入伍没两年的小兵,满脸都是坚毅, 满腔都是正气。   顾青衣笑了笑, 没在继续说, 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领着宫九敲响了组织给顾爱华和林华生安排的房子大门。   “来了来了。”   顾爱华的声音远远响起。   脚步声吧嗒吧嗒。   最后门被嘎吱一声打开,露出穿着围裙的顾爱华身影。   她今天难得的穿了一条天蓝色的裙子, 套着一个针织马甲,头发似乎也专门做过了。   这一套一看就是应付大场面用的。   偏偏外面又套了个围裙, 看起来就有点儿不和谐。   顾爱华本人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一样, 双手掀起围裙, 下意识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快进来吧!晚饭正好做好了, 还有一个汤正在煲, 去洗个手就可以吃饭了。”   她热情的招呼让宫九放松了些许,跟在顾青衣的身后进了屋。   顾青衣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将手里的东西都提进了屋:“妈,我和阿九一起,随便买了些东西回来。”   “来就来,怎么还买东西?!”   顾青衣笑:“要是我自己, 我也就不客气了,可我这不是带着阿九上门吗?”   他将宫九按在了沙发上坐下:“这些可都是阿九花钱买的, 全靠阿九,要不是阿九照顾,我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是吗?”   顾爱华又下意识的擦了擦手,急急忙忙的去给宫九倒茶水,端果盘:“那真是麻烦……阿九了。”   听着顾爱华打磕巴,宫九很是上道的自我介绍:“阿姨,我叫朱厚熙,别名宫九,您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好好好,小朱啊,阿姨厨房里还煲着汤,你和林叔叔先聊一会儿。”   顾爱华给林华生使了个眼色,然后拽着顾青衣进了厨房:“你跟我来,厨房里菜多,你可别学你爸那样,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帮忙,大腿翘二腿就当个甩手掌柜。”   她絮叨着,倒是自然的很。   关于顾爱华这番动作,顾青衣懂的很,他悄悄给宫九做了个书画的动作,就被顾爱华拽着进了厨房。   顾爱华也没做假。   今天晚上确实很丰盛。   又是排骨又是肉,又是炖鸡又是鱼,蔬菜也不少。   □□碟子菜。   天然气灶上还架着砂锅,正在煮汤。   顾爱华翻出托盘,把菜碟捡进盘子里交给顾青衣,沉着脸问:“你这是认定他了?”   “对,我认定他了。”   顾爱华皱起了眉头:“你可要想好了!你现在年轻,觉得和谁在一起过日子都没有关系,有没有孩子也没有关系,可别等你年纪大了,又有了别的想法,到时候再去欺负人家小朱。”   顾爱华一辈子好几十岁的人了,见多识广,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那种年轻的时候不喜欢麻烦,所以夫妻选择丁克,结果老了,男人又想要孩子,偏偏那个时候女人已经不能生了,于是男人就去出轨的事情。   好好一个家庭,就因为这个事儿变得支离破碎。   原本幸福美满的两口子,现在见面都是仇人。   她最不耻这样的人!   她倒不是反对顾青衣和宫九在一起,而是担心顾青衣如今还年轻,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没有考虑到以后,将来再后悔了又伤人伤己。   “妈。”   顾青衣也知道顾爱华是为了他好:“我都知道的,可是我爱他,这辈子除了他,我也不可能再爱上别的人了。”   “有没有孩子无所谓,他要是想要个孩子,我们也可以去领养一个。”   “可是我不能想象,我的生活里没有他,该怎么办。”   “我没办法接受那样的未来。”   对着妈妈剖析自己的内心,多少都有点儿羞涩,可顾青衣也不希望顾爱华去为难宫九,比起这个,忍受点儿羞耻就算不得什么了。   他必须让顾爱华知道,宫九对于他来说有多么重要,他希望顾爱华就算不喜欢宫九,也不要去为难他。   顾爱华白了他一眼。   养了顾青衣这么多年,她还能不知道顾青衣怎么想的?   顾青衣一开口,她就知道这小子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你以为你妈我是那种可恶的恶婆婆啊?”   顾爱华说着,食指就戳上了顾青衣的额头:“我可告诉你!结婚成家那是两个人的事情,你想好了不要紧,小朱也得同意了才行,你可不要仗着自己本事就欺负小朱。”   “是是是。”   “你们两个都是男的,我们国家也不会给俩男生颁发结婚证,你和小朱没法领证,他就没办法享受到国家法律的保护,你可千万不准欺负他!”   顾爱华越说越心焦,仿佛下一秒,自己养大的儿子就要变成渣男了,直接横眉冷脸指点着顾青衣的额头,耳提面命:“你听到没有?!”   “妈,我保证不会的!”   顾爱华继续道:“可别忘了我和你爸都是怎么教导你的,做人的责任最重要!将来你要是成了个人渣,你妈我第一个不饶你!”   顾青衣:“妈,你到底是我妈,还是阿九的妈?”   顾爱华瞥他一眼,端着果盘子就出了厨房,气哼一声:“儿媳妇都有了,还要你这个不贴心的臭小子干什么!”   顾青衣无话可说,也赶紧端着托盘出了厨房。   顾爱华将果盘放下,招呼宫九吃水果,转身又进了厨房去盛汤。   因着厨房里的活儿都已经做完了,顾青衣也就没有再跟进去,反而坐在了宫九的身边,悄声问他:“你和我爸在外头说什么了?”   “他没有为难你吧?”   宫九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林华生就是一个儒雅的人,不像顾爱华那样急性子,甚至可以算得上有些慢吞吞。   顾青衣把林华生留给宫九,也正是因为他知道林华生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是留有余地的,不会将场面搞得很尴尬,总是会给人留面子。   顾爱华就不是这样的人。   若真惹了她不喜,那可是能把人呛得下不来台,能把人顶到天上去的暴脾气。   他可以和顾爱华耍赖,顾爱华会吃这一套,却不代表宫九可以,宫九就算撒娇,恐怕顾爱华也是不会给面子的。   所以,宫九应付林爸的考核,可要比应对顾妈的考核强。   事情也正如顾青衣预料的那样。   顾青衣被顾爱华带走以后,林华生就招呼宫九喝茶,吃水果,态度简直不要太温和。   问话也很有技巧,就像是谈心一般,并不让人觉得咄咄逼人,反而给人一种年长之人予以小辈人生经验的感觉。   闲聊几句问过宫九的家事以后,林华生就察觉到宫九家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美满家庭,有许多不可言说之处,他立刻就止住了这个话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话里话外,都能让人察觉到他的包容和温和,这是一个慈祥的长辈。   两人就很顺畅的将话题聊到了字画上。   宫九书画虽不像顾青衣那样堪称一绝,却也足够吊打不是日常使用毛笔书写的现代人。   他按照顾青衣的建议,亲手准备了书画。   虽是最常见的山水画,却也算得上有意境。   提字也很不错。   两人就着字画聊了一会儿,林华生对宫九的印象就已经变得很好了,只可惜今天时间不够,也没有做这方面的准备,所以约了宫九下次去书房现场书写。   宫九也应了下来。   两人也算是相谈甚欢。   林华生自是把顾青衣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的,他笑着捧着茶杯问顾青衣:“怎么,你还怕你老爸为难你的小男友吗?”   “怎么会呢!”   顾青衣自然是坚决不承认的。   他本也没有那么想过,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我知道爸你最好了,要不然我也不敢直接就带着阿九上门了。”   顾爱华端着汤出来,听着这话冷哼一声:“怎么着?合着在你心里,你爸就是好人,我就是坏人了?这么怕我欺负你小男朋友?”   “妈,妈!是我不会说话,您可别生气!生气伤身体!”   顾爱华白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们爷俩个都没有心!真要生气,早晚得被你爷俩给气死!”   “小朱别管他,咱们吃饭。”   虽然场面很温馨,但是莫名给人感觉有些刀光剑影,宫九不敢插话,被点到名了也乖巧的应声:“好的,阿姨。”   “怎么还叫阿姨呢。”   顾爱华脱下围裙挂在厨房里,把电饭煲放到林华生跟前,叫他盛饭,自己坐到了宫九边上,掏出一个大红包给宫九:“拿了红包就该改口叫妈了。”   宫九领了红包,还有点儿受宠若惊。   他完全没有想到,顾爱华半点儿考核都没有,就这样直接接受了他这个儿媳妇。   “妈。”   林华生也没迟疑,紧跟着顾爱华的动作,笑眯眯的掏出红包给了宫九。   宫九领了红包,乖巧叫人:“爸。”   “哎。”林华生爽快应了:“将来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爸,爸叫你妈收拾他!”   顾青衣耍宝:“好嘛,一下子你们三相亲相爱一家人,就我成了祸头子了。”   宫九也补充道:“先生他从未欺负我。”   “时间都这么晚了,今天就别回去了,就在这里住一晚吧,房间我都收拾好了,被子也晒过了,亏待不了你们俩。”   宫九得到认可,这顿晚饭吃得格外和谐,顾青衣也乐得高兴:“妈说的都对,妈说的都好,坚决服从领导的命令!”   “你啊你!刷碗去!”   “我申请让你家亲爱的小朱和我一起刷碗!”   顾爱华哼他一声,转身就走:“你自己媳妇你不心疼,找我申请干什么!”   顾青衣牵着宫九的手进了厨房,两人相视一笑。   宫九直接就贴了上来,拥抱着他,喃喃自语一般:“你的爸妈,好温暖啊。”   “从此分你一半,也是你的爸妈啦。”   宫九在他怀里蹭了蹭,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真好。” 第88章 捧花   第二天一早, 顾青衣活动完回来就遇到了专门等着他的顾爱华。   顾爱华煮了几个鸡蛋,买了灌汤包子和豆浆。   她抬眼看到顾青衣进屋就问:“既然已经见过父母了,你和小朱什么时候摆个酒席?”   “那孩子看起来有些不安, 虽然你们没法领证,但是街坊四邻也不都是认那个的,只要摆过酒席,别人就会自动认可你们两个是一对了,这样他应该能够底气足一些。”   顾青衣倒了杯豆浆喝了一口, 缓了缓才说到:“妈, 我知道的。”   “但是我不能这么潦草的就摆个酒席吧?”   “你也别瞎着急, 等我求婚成功以后,再说摆酒的事情吧。”   顾爱华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拿个草编的戒指去求婚,人家小朱都会答应, 真不知道是不是你给他下了什么降头了。”   “妈,正是因为他爱我, 所以我更加不能随便, 别人有的, 我希望他全都有。”   “行行行, 你自己有打算就行, 小朱是个好孩子,你可别辜负了人家。”   顾爱华道:“你不让我管,我还懒得管你呢!”   她手一甩,转身去了卧室。   顾青衣只是笑。   他知道顾爱华顾女士就是这么个脾气,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上热心肠的很。   这不, 阿九刚上门,这人就已经明里暗里敲打他了, 搞得好像阿九才是亲生的一样。   他喝光了豆浆,拎着顾女士专门给阿九留的早餐就上了楼。   阿九蒙着被子团成一团,睡得正香。   顾青衣走过去将被子揭开一道缝,就看到宫九眉头皱了皱,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还有些迷蒙:“怎么了?”   “起来吃早点了,等会儿还要去上班呢。”   “不想起。”   “乖。”   宫九缩了缩,从被子里伸出两条手臂。   顾青衣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人整个拔了出来,揽进自己怀里,左手扣住人,右手去夹了一个灌汤包:“吃点儿。”   “嗯。”   宫九还有些没睡够,闭着眼睛胡乱应了一声。   顾青衣将汤包戳破,免得宫九一口咬下去被里面的汤烫到,这才将包子夹到了宫九的嘴边儿:“是灌汤包,小心烫。”   宫九闭着眼睛张嘴吃包子,乖得像兔子一样,小口小口嚼。   一笼包子喂完,宫九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揉了揉:“这个床睡起来好舒服啊。”   顾青衣收拾着垃圾:“你去刷牙洗脸,我去把垃圾倒了。”   “嗯。”   宫九爬起来,找了顾青衣的衣服穿上。   顾青衣比他要高几分,顾青衣穿着正合身的春秋的衣裳穿在宫九身上,就显得比较休闲。   看着他身后披散着的头发,顾青衣懊恼道:“逛超市的时候忘记给你买一条皮筋了。你的头冠很贵重的,出去要是遇到心怀不轨的,指不定就当街强抢了。”   宫九笑:“若有那不怕死的敢抢,就叫他来好了。”   “我倒不是怕别人抢走你的头冠,我是怕那人不小心被你弄死,现今社会杀人犯法。”   宫九正刷着牙的动作一顿,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   顾青衣侧身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我自然是担心你,不相干的人,我关心他们做什么。”   他亲完,拎着垃圾下了楼:“妈,家里还有没有垃圾要丢的?”   顾妈声音从一楼主卧传来:“在厨房有一点厨余垃圾,你等会儿带去吧。”   顾青衣转身去了厨房。   “我和你一起去。”   宫九洗漱完正好赶上顾青衣出门,两人一起去了小区垃圾分类处。   宫九站在一边看顾青衣将垃圾分类丢进去:“唔,垃圾还有那么多种类哦,要是叫我丢垃圾,我都不会分。”   “没关系,咱们家也用不着你丢垃圾。这些小事,交给我就行。”   宫九又笑了起来。   两人一路小跑进了训练场。   因为练武需要从小开始打磨筋骨,所以专门收徒还需要等一段时间,现在也就是教一下部队里的精兵,教一些不需要从小打磨的速成功夫。   这方面,宫九就比顾青衣强太多。   好在基地里的兵虽不是从小打磨的筋骨,却也是层层选□□的尖兵,无论是体格还是悟性都远超其他人,倒也没有将进度拖得太慢。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有人产生了气感,积累起了内力,熬过了最难也是最基础的一关。   师傅领进门,指得就是这一关。   若无人领进门,可能一辈子也摸不到这个门。   可若是领进了门,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内力只需要按照固定的运转方式去坚持不懈的运行,体格和身法也需要日日不断的勤奋,只要足够坚持努力,就能小有所成。   想要有大成就,就需要天分了。   等到这一批全部都摸到了这个门,宫九的身份也办妥了,关于两人的保护也由明转暗,不再要求二人待在基地,这才算得上彻底自由。   迎接二人的就是顾爱华女士的侄女结婚,作为亲表哥,顾青衣和宫九必须得去参加这场婚礼。   顾青衣为宫九挑好了衣服,二人踩着点儿到了酒店。   顾爱华那边已经坐在了席上,看到二人过来,赶忙招手:“小朱,过来这边坐,妈给你们两个留了位置。”   顾青衣牵着宫九的手走过去。   这一桌全是顾爱华这边的亲戚,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基本都是沾亲带故。   看到二人牵手走过来,就有人笑着问开了:“这是你家青衣的对象?”   “对啊。”顾爱华笑得格外骄傲:“你们瞧,我这临老临老又白得一个儿子。”   “小伙子长得真是俊。”   “你家青衣也俊,小朱也俊,两人真是登对!”   “可不是嘛,真是般配!”   许是顾爱华事先打过招呼了,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没说什么扫兴的话,开口就是夸。   顾爱华被捧得格外高兴,拉着顾青衣和宫九就给他们介绍人:“这是你家大姨,这是三姨,这是小姨。”   “大姨好。”   “大姨,您看起来真精神。”   “三姨好。”   “三姨,您今儿个大喜啦,祝福表妹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小姨好。”   “小姨,您这一身看着真是格外漂亮,瞧着年轻得很。”   顾青衣带着宫九喊人,笑眯眯的打过招呼就道:“这人都叫啦,红包可不能少呀,你们可别想省了我们阿九的改口费。”   三个姨妈都是敞亮人,笑着应了宫九的称呼,掏出红包递给宫九:“看来,你们家的好事也近了吧!”   顾爱华笑着应下:“到时候通知你,具体的还得看我们小朱点头呢。”   她也不说自己儿子有计划,就说等着宫九点头,将宫九的意见摆在第一位,明明白白的告诉亲戚朋友,自己喜欢这个儿媳妇喜欢的很,全家都很看重他,只要宫九一点头,立刻摆酒席。   “那到时候可一定要通知我们。”   顾小姨则是笑着调侃顾青衣:“瞧你小子以前多难搞,现在还不是栽啦!可算有人收拾你了!”   顾青衣从小就长得好看。   偏偏顾爱华管得严,家教厉害,他也就有点儿冷冰冰的,倒是没几个小姑娘敢追他。   后来大学毕业了,连初恋都没交代出去。   顾爱华就有点愁,怕他打一辈子光棍,就想发动自己姐妹给顾青衣介绍个对象先谈着。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被顾青衣知道了,立刻就被拒绝了。   今儿个,顾小姨可不得拿这事儿出来调侃他。   顾青衣也只好认了。   他将手放在桌子底下,牵住了宫九的手。   “马上开始了,新娘进来了。”   婚礼进行曲响起,新娘捧着捧花在爸爸的搀扶下,从大门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花童提裙摆,两个花童拎着小篮子撒玫瑰花瓣。   新郎往前迎了迎。   新娘爸爸将新娘的手交给新郎,并且警告新朗要对新娘好,否则娘家人可饶不了他。   宫九没见过这种婚礼,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很快,就进行到了新郎新娘拥吻,扔捧花。   顾青衣拉着宫九上去,站在一堆伴娘伴郎中间,等着抢花。   新娘子背对着众人,将手中的捧花一扔。   那捧洁白的捧花高高抛出,系在捧花上的丝带在空中漂浮着。   下面所有人都在准备着等待捧花一落下就将其紧紧抓住。   没成想,顾青衣轻轻一跃,跳了起来抓住了捧花塞进宫九的手中,抱着人就下了红毯入了席。   这一切,都只是一刹那间。   “哇!是哪个兄弟那么迅速?!”   “我真是一眨眼,花就不见了!”   “是谁那么幸运抢到了捧花,一定要喝三杯!”   “是他!是顾家的表哥!”   “在那,在那!”   众人都看向了顾青衣和宫九,两人半点儿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大大方方的牵着手,花正被宫九捧在怀中。   “牛逼,兄弟!”   “婚礼的时候,一定要请我们啊!”   这种打破世俗又大大方方的事情,在叛逆青年看来,简直不要太激动人心。   两人的高颜值,也是让伴娘们兴奋得不行。   要不是这一桌坐的都是长辈,只怕他们早就一拥而上,围着顾青衣宫九起哄了。   顾青衣也笑:“到时候,一定请,一定请。”   四处都是欢声笑语,宫九不由的也染上了笑意,紧紧的拥抱着怀中的捧花。 第89章 求婚   酒席上, 顾青衣和宫九都被人起哄着灌了几杯酒。   好不容易等到婚礼结束,顾青衣就领着宫九出了酒店,两人也没有打车, 就沿着路灯往前走。   宫九看了看怀里的花,问:“这花是有什么不同的意义吗?”   捧花很美。   扎得也很结实。   但是,并不代表这花有多难得,是什么稀奇品种。   好看是好看,却也绝不至于一群人去争抢的地步。   所以, 宫九猜想, 这捧花大概有什么不同的寓意。   顾青衣神秘的笑了笑, 没有回答,只牵着宫九往前走。   前面不远处是一个大公园,中间有许多娱乐设施, 还有彩灯喷泉,再往里走, 还能沿着河边散步, 享受片刻宁静。   京都寸土寸金, 有这样一个大公园是很难得的, 所以这里一到晚上就很热闹。   两人刚刚进入这个大公园, 就有一对小夫妻走了过来。   女人穿着条裙子,身上披着一件男士外套,很显然是她身旁那个男人的,男人一只手牵着女人的手,一只手拎着一款女士包,显然是替女人在拎包。   女人面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手里拿着一朵玫瑰花。   两人走到顾青衣和宫九面前就停了下来。   “今天是我和他结婚一周年。”   女人说着,转头看了男人一眼, 正好两人对视,眼中的情意,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见。   “都说一周年是纸婚,需要小心呵护,但是我们感情很好,依旧甜蜜如初。”   “现在,我们将这朵代表爱情的玫瑰花送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够甜甜蜜蜜。”   女人说完,将手里的玫瑰花送给了宫九。   不等顾青衣和宫九说话,她就已经牵着男人离开了。   宫九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正笑着同男人说了什么,男人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也跟着笑了起来。   顾青衣牵着宫九继续往前走。   又一对夫妻走了过来,他们两个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很恬静,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女人将手里的玫瑰花递给宫九:“今天是我们结婚二周年纪念日,一看你俩就是小情侣吧,祝福你们和和美美,早日步入婚姻殿堂呀!”   宫九若有所悟。   两人走了几分钟,又遇到了一对年轻夫妻,对方的手中也拿着一朵玫瑰花。   “嗨,有缘人,今天遇到你们真高兴!”   “这是我们三周年纪念日,玫瑰代表爱情,希望你们也情比金坚,长长久久。”   女人说完,看着自己男人笑了笑,两人相携离开。   四周年,   五周年,   ……   十周年。   ……   二十周年。   全是恩爱的小夫妻,哪怕已经从年轻,走到不那么年轻,他们的感情也依旧很好。   而宫九手中的玫瑰已经有了一小捧。   他已经察觉到了这不是巧合,心中泛起甜蜜,也越发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一对中年夫妻走了过来。   他们两个之间看起来温馨大过甜蜜,两人牵着手,似乎还有点儿害羞。   女人将花递给宫九:“今天是我和他二十五周年银婚纪念日。”   “我们在一起二十五年了,虽有点儿磕磕绊绊,却也相互扶持着走到了今天,以后也会继续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这朵玫瑰送给你们,希望你们也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相互扶持的走下去。”   这个公园看起来很大。   一段一段的走起来,却又感觉很小。   甚至还没有走到五十周年,就已经到了公园另一边的出口。   出口处是一对头发发白的老人家,老爷子带着一个金丝边框的眼镜,搀扶着身旁的老奶奶。   老奶奶看到捧着一大捧花出来的宫九就笑了起来,笑得眉不见眼的。   她将手中的花递给宫九:“我和我老伴在一起五十年啦。”   “今天是我们五十周年金婚纪念日。”   “你们两个小年轻在一起也要好好的,一起走到白头呀。”   老奶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哪怕她的牙都快要掉光了,也半点儿没有吝舍自己的笑容。   哪怕宫九和顾青衣接过花,谢了又谢,老奶奶也依旧笑着,眉目间带着几分回忆往昔的神色,和身旁的老爷子相视一笑。   宫九捧着一大捧玫瑰出了公园。   他还以为顾青衣会在公园里求婚。   结果,除了花以外,似乎什么都没有。   宫九有些心急。   看着顾青衣面上半点儿情绪不显的样子,他又暗自忍耐下来,跟着顾青衣往前走。   两人来到一个小区门口。   小区门口坐着一对老人家,看起来比刚刚五十周年送花的老人家还要大上许多岁数。   宫九的心慢慢的稳下来。   他知道,属于顾青衣的计划还没有结束。   果然。   两个老人合起来将手中的花递给宫九。   “我们六十周年啦。”   老奶奶年纪有些大了,不太能记得那些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   老爷子补充了一句:“是钻石婚。”   “对对对,是钻石婚。”   被提醒的老奶奶还有点儿害羞,笑着捶了老爷子一下:“这个花送给你们,希望你们也能像我和我家老头子一样,长长久久,一辈子在一起。”   看得出来,他们两个的感情非常好。   宫九接过玫瑰,被顾青衣牵着进了小区,继续往里走。   四周闲散的人停驻脚步,看着他二人,也都带着善意的笑容,仿佛在无声的祝福着这对小情侣。   顾青衣一路没有说什么,牵着宫九来到了十栋二单元楼下。   门口坐着一个打瞌睡的老奶奶,老爷子年纪也很大了,抓着蒲扇靠着老奶奶坐着,时不时的给她赶一下蚊子。   老爷子先发现了顾青衣和宫九,推了推打瞌睡的老奶奶。   老奶奶醒了过来,看着捧着花的二人就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二人年纪实在很大了。   老人家牙齿都掉光了,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这个小娃儿专门给你准备的嘞。”   老奶奶有些老糊涂了,什么祝福吉祥话都忘掉了,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花,对,花给你啊。”   “我和我老伴一辈子,没红过脸。”   老爷爷也有点儿顽皮心,争了一句:“那都是我让着你的。”   “哎呀,你莫打岔嘛,我都忘了要说什么了。”   老奶奶又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要说什么,就丢到一边,又说了其他的:“我们一辈子都要到头啦,老头子,我们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好好好,下辈子也要在一起。”   “下辈子你可要早点找到我。”   “好,你看我什么时候敢不答应你。”   两人已经把顾青衣和宫九忘到了脑后,像小孩子一样互相拌嘴打趣,又甜甜蜜蜜的约着下辈子。   哪怕已经白岁高龄,也依旧满怀着期待。   可见生活对她,对她的爱情,未曾为难过。   最后一朵花归位。   顾青衣拉着宫九进了电梯,直接到了新房。   “这里就是我们两个在现代的家了。”   顾青衣推开门。   门后,扎着彩绸和气球,桌上是一大束玫瑰,烛光闪动着,照出一片黄晕。   昏黄的光显得越发暖洋洋的。   屋子里很安静。   顾青衣让宫九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丝绒盒,单膝跪地,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枚男士婚戒。   “一辈子还很长,但是我希望未来的每一天都有你参与。”   “希望往后余生,我们也能像他们一样,哪怕最后老去,也依旧陪伴在一起。”   “直到死亡也无法分开我们,还要相约着下辈子在一起。”   “朱厚熙,我们在一起,好吗?”   宫九眼含着泪,笑着应下两辈子的约定:“好。”   正如顾爱华所说,哪怕顾青衣拿着一个草编的戒指去求婚,宫九都会答应。   因为,他爱他。   只要那个人是顾青衣,无论什么形式,都可以。   可,顾青衣不愿意委屈了宫九。   别人有的,他的阿九也要有。   顾青衣牵过他的手,将那枚男士婚戒套进无名指。   宫九捧着花,重复之前问过,却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这个捧花,是有什么不同的寓意吗?”   顾青衣笑:“对。”   “新人扔出的捧花象征着幸福的传递,未婚的人抢到捧花,就会被祝福是下一个幸福踏入婚姻的人。”   宫九了然,为了顾青衣的这番心意,心中生出无限的欢喜,却依旧问道:“今天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是你安排的?”   顾青衣点头:“对。”   “每一对夫妻,都是甜蜜恩爱的夫妻,所以被我邀请来祝福你和我。”   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工程。   首先,每一对夫妻都得是今天结婚。   然后,他们的感情必须很好,很恩爱。   最后,按照结婚年限排列。   满足这三个要求的人,少之又少。   可是顾青衣做到了。   他没有提这背后,他做了多少工作和准备,只是笑着说到:“我希望我们两个的结合,是被所有幸福的人祝福的。”   “阿九,你值得拥有一切的美好。”   宫九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抱着花整个扑进了顾青衣的怀中。   他整个人都被甜蜜包围了。   脑子里再也想不到半点儿问题。   满腔的爱意泛滥成灾,快要将他淹没。   于是,他牵着心爱的顾先生,坠入爱河。 第90章 大婚之夜   等待这个求婚, 宫九等了很久。   他原以为顾青衣会更快一点,又或者压根不会在提及。   却没想到会等来顾青衣这样足够用心的安排。   之后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美好,以至于他整个人轻飘飘的, 仿佛在做梦。   跟着顾青衣敬酒的时候,他才算有了点儿踏实感。   他和顾青衣,在顾家和林家的亲朋好友见证下,结为夫妻。   每一个喝过他敬酒的人,都是他与顾青衣之间感情纽带的见证人。   结婚很累, 很繁琐。   但是, 又让人忍不住兴奋。   他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宫九躺在铺着红色床单的大床上, 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到他被推到。   “是喝醉了吗?”顾青衣在笑,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高兴,亲昵的将人拢进怀里, 说话带出的气流使得宫九耳朵泛红。   “你今天怎么感觉格外呆呆的。”   “我只是太高兴。”   “嗯?”   “顾先生,顾青衣, 我彻底抓住你了, 对不对?”   宫九的眼眸亮晶晶的, 带着明媚的笑意。   “对。”   顾青衣肯定的回答:“从很久很久之前, 你就已经抓住我了, 只是你总不愿意相信。”   宫九一高兴,整个人就扑了过来。   本来两人之间就没有什么缝隙,如今更是亲密的纠缠在一起。   可顾青衣完全拒绝不了宫九的热情。   更别说,今天是两人的新婚之夜。   这独属于新婚小两口的夜晚,发生点儿什么才是正常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才叫奇怪了。   宫九主动献上亲吻,双手揽着顾青衣的脖子, 声音黏糊近乎撒娇一般的喟叹:“先生,你的爸妈真好。”   顾青衣挑眉:“那我不好吗?”   “当然,先生最好。”   宫九许是真的有点儿喝醉了,所以轻易的就吐露了自己内心的想法:“那天早上我都听见了。”   “嗯?”   “妈叫你去准备婚礼,你记得吗?”   “我记得。”   顾青衣说完又补了一句:“不用她催促,我早就有这样的想法的。”   不是顾爱华顾女士提起,他才去做。   而是他本就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顾爱华顾女士与他想到一处去了。   “别人有的,我怎么舍得阿九没有。”   “更何况,这也是正大光明的彰显我正宫身份的时候,我自然不会错过。”   顾青衣最后一句近乎调侃,却也是事实。   毕竟,他可是先代亲封的世子妃,朱厚熙登基以后的元皇后。   宫九也想到了这一点,又笑了起来。   随后,宫九发现自己似乎变得格外的爱笑。   遇到顾青衣之前的事情,似乎都变得很久远,回忆起来也只剩下一小段灰黑的记忆,再浏览也不会被触动。   被锁在棺材里,埋在黑暗的地底下,孤独无助的那个小男孩,长大了。   终于,这个扭曲的,固执的,不肯放下仇恨,也不愿意和世界和解的小男孩,放开了手。   他开始,慢慢的脱离那个一直如影随形的过去,蜕变成一个全新的他自己。   正在亲亲的顾青衣猛然停了下来,他看着怀中的宫九,此时宫九闭着眼,似乎在进阶。   大婚之夜,宫九突破了!   顾青衣已经顾不得太多,胡乱套上一套衣服,拿着被子将人一裹抱在怀中,一脚踩在手机边沿,将手机踩飞起来,单手捉住,给基地那边打电话,让赶紧准备一个可以闭关的安静场所。   宫九身上的气势正在节节拔升,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顾青衣准备,他只得三两句交代完,抱着宫九就往外跑。   一路风驰电掣。   顾青衣几乎将轻功运转到了极致,快得仿佛一阵风吹过,身影都是模糊的。   可他根本来不及欣喜自己轻功上的突破。   宫九气势已经升到一定程度,马上就是突破再即。   他没有时间了。   顾青衣一咬牙,直接带着宫九就往大公园去。   “通知一下,我将带着宫九去临江公园突破,封锁一下消息。”   到了公园,这会儿的人还没来得及疏散。   他直接抱着宫九去了一处竹林。   将宫九放在竹林里的亭子中间,自己在一旁护法。   一般人突破宗师之境,不会有太大的动静。   可他并不能肯定宫九突破会如何。   宫九修习的内功心法太过于特殊,完全没有可以参照的人,只能万事小心。   好在竹林容易招蚊子,喜欢来竹林的人并不多,这才给了宫九一个适合突破的空间。   顾青衣焦急的感悟着宫九身上的变化,看着他暴躁的气息慢慢的趋于平静,心慢慢的放了下来。   下一秒。   那些仿佛被驯服的气息再一次暴躁起来,翻倍一般的凶狠。   本该无形无相的存在却像是有了什么依仗一般,化作了最凛冽的刚风,搅动得竹林沙沙作响,地上的落叶被吹得打着旋转飞舞。   有形的树叶卷动着,使得无形的风也被凸显了出来,正是危险的小型龙卷风,在不断的排斥着宫九四周的存在。   “咔——”   一颗干枯的竹竿承受不住压力,当场裂开。   紧接着,无数的草木被拦腰折断,混进龙卷风中,上上下下的飞舞,刷刷刷的胡乱拍打着这个空间的一切。   顾青衣不得不退出这个竹林,退到界限之外。   越发的忧心忡忡。   宫九的实力一直都可以与宗师之境的人抗衡。   只是那是仗着他特殊的内力,而不是他已经进入了宗师之境。   但是,宗师之境,积累的够多,也不是达不到。   所以在宫九初初突破的时候,顾青衣并不担心。   突破到宗师境界对于宫九而言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宫九早该突破成宗师了。   可大宗师境界就不同了。   正如顾青衣过去曾说的那样,宫九如果看不破,那他将来止步大宗师,可能终其一生都摸不到大宗师的门槛。   但是现在,宫九连破两阶,此时正在突破大宗师之境。   可他现在还在醉酒状态,一切全凭本能。   甚至还是刚刚突破成为宗师,境界都还不稳,就贸贸然的冲击大宗师之境,这实在太凶险了!   更别说突破大宗师以后,还会伴随着天象变化。   大宗师之境考验的本就是习武之人对自身,对世界,对万物的感悟。   一旦突破大宗师,若是不能很好的收敛这股势,那么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受自然吸引,等同于一个加强的磁铁,风雨雷电都会格外的青睐他。   若遇上电闪雷鸣的天气,雷电绝对会劈在这人的身上!   而刚刚突破的大宗师中,能够迅速收敛气势的,少之又少。   等待他们的,温和一点儿的就是和风细雨,狂暴一点儿的就是电闪雷鸣。   他不知道宫九能不能突破,也不知道宫九突破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劫难。   可此时的顾青衣除了等,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顾青衣盘腿坐在了入口处,一遍两遍三遍的运转着内功心法,希望可以在宫九突破之前积累起足够多的内力,好可以在宫九力竭的时候,替宫九撑起领域。   天光乍泄。   红彤彤的太阳从云层里露出一点儿影子来,更多是霞光万丈穿破厚重的云层,折射在众人的面前。   这般迤逦的美景面前,顾青衣的心却是在渐渐下沉。   朝霞啊……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一般朝霞的出现,就预示着即将要下雨。   若是下雨还算温和,要是特大暴雨,电闪雷鸣……   顾青衣突然停下动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天气预报。   入目就是红色暴雨警报。   代表着下雨的云朵下面,还出现了闪电的标识。   再一看时间,接连两天都是暴雨雷电交加的天气。   之前选定摆酒日期的时候,看过天气,近几天都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一夜过去,小太阳就全变成了雷暴雨云。   顾青衣已经不敢在有半点儿庆幸。   这雨和雷,绝对是冲着宫九来的!   而宫九的突破并不顺利。   亭中的宫九身上的气息越发的混乱爆戾,四周的竹子经过了一轮摧残东倒西歪的伏在地上。   越到关键时候,越是不能打扰到宫九。   顾青衣只能待在界限之外,开始为宫九突破以后的天象劫做准备。   这种时候就该给那些不怕死的科学家打电话,想必他们很愿意在这个时候研究一下武学和天象之间的联系。   正好可以借用一下他们的科学设备,去引雷。   也算是双赢。   顾青衣收了手机,抬头看天。   朝霞已经快要看不见了,只剩下一些染红的云。   更多的是乌云在不断的积累。   随着时间的推移,朝霞彻底消失,那些乌云看起来越发的厚重,重重叠叠的聚拢在一起,摩擦着,堆积着,积累着让人望而生畏的可怕力量。   黑压压的一片,仿佛将天都要压垮下来。   此时,已经快要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四周都是乌漆嘛黑的。   “啪——”   顾青衣似乎听见了一声很轻微,很轻微的声响。   甚至这个声音都可以称得上是唯心。   就像毛毛虫经过积累,破茧成蝶的那一瞬间,发出的无声的破碎。   又像是沉闷的薄膜被轻轻的戳破,发出的细小气流声响。   在这一声过后的刹那间,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动。   顾青衣心中有了明悟。   在一切尚未准备就绪的时候,他的爱人宫九,经历了一晚上的挣扎以后,破茧成蝶了。   现在,迎接他的就是天上蓄势待发的雷云。 第91章 人力   雨滴, 一滴两滴三滴,从缓到急,从疏到密, 迅速的从天空砸落下来,只一个眨眼之间就已经是铺天盖地。   乌云还在不断的翻滚着,雷电在蓄积着力量,悬而欲落。   顾青衣几乎是瞬间到了宫九的身边,立刻发动内力撑起领域, 封锁住宫九身上散发的自然之势。   此时的宫九状态并不好。   突破之时的狂风并不会避开他这个主人, 到处乱卷乱吹, 自然也会把他自己吹得像个疯子一样。   那一头长发杂乱无章的耸立着,上面还夹杂着竹叶草屑和泥土,衣服也被刮得破破烂烂的, 看起来就像是从哪里流浪来的脏乞丐。   他的内里更是糟糕。   为了突破大宗师,他耗费掉了太多的内力, 使得他现在就是一个干涸的河床, 奇经八脉上遍布干裂的血痕, 都在浑身隐隐作疼。   如今没有晕过去, 都是宫九的意志力足够强大, 之前也习惯了疼痛,才能一直强撑着。   这样的状态太过于糟糕,更别说主动控制身上散发的这种自然之力了。   看着他皮肤下面细细密密的红血丝,整个人像是从血泊里捞出来一样,顾青衣心疼得不行,却根本不敢去触碰他:“你怎么会突然突破大宗师?”   看着顾青衣扑过来, 又停在咫尺之间,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 宫九还扯开嘴角笑了笑。   他的嘴唇都干裂了,一动就裂开,淌出鲜血来。   偏偏宫九本人不知道疼一样,他伸手扯住顾青衣的衣袖,费力的往顾青衣的怀里挪了挪,带点儿委屈的开口:“我本来没想这么冒险的,当时实在来不及了。”   宫九突破宗师以后想停下的,可是他停不下来。   他的内力失控了。   虽然宫九早就明白小老头无名给出的这个心法有问题,不止是需要极高的悟性这一个条件的。   小老头无名能够成为大宗师,自然不会是一个没有悟性的人。   那为何小老头无名不去修炼这个心法?   只是那时候的宫九,并不在乎这些罢了。   后来因为他悟性实在太高,修习这个内功心法竟也没有出什么差错,就这么一路顺风顺水的到了宗师境界。   却是没想到,这玩意儿并不是单纯的武功心法。   甚至可以说得上的是修仙心法残片。   否则怎么算得上‘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宗师之前,连入门都算不上,自然不会有什么关卡,到了宗师之境,才算入门,越往后去就会越困难。   所以,宫九刚刚突破宗师,身上的内力就发生的质的改变,整个变得更加狂暴,像是波涛汹涌的河流,如果他不找一个供给这些内力发泄的缺口,那么他自己恐怕就要爆体而亡了。   “我舍不得死的。”   宫九还在笑。   他实际上也有些心有余悸。   “我以前从来不在乎生死,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就是仇恨这个东西,所以我活着也好,死了也罢,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   所以,那个时候的宫九被一箭射穿了肩胛骨,也敢强行把自己从箭下□□。   哪怕整个肩膀的肉都被撕裂,他也完全不在乎。   “可我现在不敢了。”   “先生还在等着我,我如何敢死?”   “只是可惜了我们的洞房花烛夜,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先生,你真是亏大了。”   “疼就别笑了。”   顾青衣伸手抵住了宫九的唇,他根本不敢用力,只是虚虚的环着宫九,生怕将这个破碎的玻璃娃娃弄伤。   他低头,轻轻的落下一个吻在宫九的唇上。   “疼就别说话了。”   “我知道的。”   “我都知道。”   “我们阿九已经足够勇敢了,这个时候就先歇一歇吧。”   宫九脸都是白的,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可见他有多疼。   他仰着头看顾青衣:“先生抱抱我吧,我感觉好冷。”   顾青衣只好微微用力一点。   哪怕他时常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与宫九再也不分离,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顾青衣这才像是回过神来的样子,他扯着衣袖替宫九擦拭干净脸上的脏污,整理好宫九身上破碎的衣服,脱下外套盖在宫九的身上,这才又将人抱在怀中,贴在滚热的胸膛处。   “现在还感觉冷吗?”   “现在感觉好多了。”   其实根本没有。   宫九疼的动一动手指头都像是在被千刀万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他压根感觉不到冷。   就是疼。   铺天盖地的疼。   之所以说冷,只是因为顾青衣那一脸恍然的表情,看起来太可怜了。   仿佛下一秒,宫九就要破碎了,而他也会跟着破碎一般。   所以宫九才给他找点儿事情做。   不过也还好。   宫九甚至还有功夫想东想西,心里居然还挺庆幸自己过去承受了那么多的疼痛,现在真疼起来,竟也不是很敏感。   顾青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宫九平静下来的样子,想了想,问到:“你现在还能控制内力吗?”   “不能。”   压根没有内力给他控制,整个全部消耗掉了。   “等下你不要抵触我的内力,尽量控制着,跟着循环,我们得尽快将你身上的势收起来。”   顾青衣温热的手掌贴在宫九的后背上,独属于顾青衣的内力从他的手掌过渡到宫九的身体里。   顾青衣不敢渡太多,只好一点一点的渡过去,然后控制着这些内力在宫九的身体里流转。   可宫九的身体,太缺内力了。   顾青衣渡过来的那一点内力如泥牛入海,刚到宫九的奇经八脉被渗透了下去。   “不要浪费你的内力了。”   “只能先等伤好了,才可以控制得住这些内力不散掉,否则你输送再多的内力过来,也是没用的。”   顾青衣不想停下,哪怕是给宫九滋养筋脉也是好的。   “你不是还撑着领域吗,不要浪费内力了。”   对上宫九那干净的眼睛,顾青衣没办法,只好撒开了手,抱着宫九等待研究人员的到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四周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许是因为雷暴雨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国家安排,已经将这个公园里的人都清空。   总之,这一方天地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了相拥的两个人,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清晰可见。   雨越来越小。   从豆大的雨点变成针细的雨丝,细细密密又软绵轻飘的落在地上。   被摧残的野草有了雨滴的滋润,又活了过来,抖擞着,充满了生机。   落叶下,几只蚂蚁也在避雨,小甲虫震了震翅膀,合拢壳子,慢慢的在雨中爬行。   好像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了。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一切都变得生机盎然。   科研人员来得很快。   践踏进浅浅水洼的脚步声打碎了此刻的宁静。   他们先是快速的架起了引雷针,将各种机器链接起来,打算直接将这特殊的雷电之力储存起来,等着以后实验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同。   七八根几米多高手臂粗细的引雷针围绕着这个亭子搭建好。   隔开老远的距离,再是科研人员们用来测试磁场,测试力量啵动的各种仪器。   机器运转的频率很高,低低的嗡嗡声不断的响起。   现场没有人发出声音,每一个人都安静的注视着,关注着宫九和顾青衣,关注着运行的机器。   每个人都在忙碌着。   他们的脸上全是严肃认真。   这些人都是无偿前来帮忙的人,顾青衣也不好去催促他们,只得竭力支撑着领域。   哪怕是这样,他所剩的内力最多也只能支撑三分钟。   若是……   顾青衣看了一眼还在调试机器的众人,低头看向宫九:“假如等会儿还是来不及,我们可能得先抗几次雷电。”   “你怕不怕?”   宫九摇头。   反正有顾青衣顾先生陪着,他安心的很。   “不怕就好。”   顾青衣抬头看天,乌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又开始翻滚起来,偶尔还能听到乌云与乌云之间摩擦出的雷鸣声。   “五。”   “四。”   “三。”   “二。”   就在顾青衣内力耗尽的前一秒,坐在机器面前监视着的人举起手做了个OK的手势。   顾青衣得到信号,领域瞬间溃散。   “咔嚓——”   银色的闪电照亮了昏暗的天空,严肃蔓延的蛇一般,快速的落在了竹林中的亭子上。   还没等这雷电劈到人,就被接引到了引雷针上,噼里啪啦炸起一串电火花。   下一个闪电立刻就降了下来。   只是这些研究人员们准备的足够充分,哪怕上一条闪电还没能全部转化储存,这一个闪电也依旧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似乎这样的举动触怒了某个不知名的存在,无数的雷电宛如银蛇,铺天盖地的降落下来,噼里啪啦的劈在引雷针上。   像是从天上拉了一个电网,将这个亭子完完整整的笼罩在了其中,却又半点儿没有伤害到亭子分毫。   亭子中心的雷电诱捕器,宫九九公子更像是没事人一样,敬佩得睁大了双眼看着这些研究人员以个人的力量挑战天地。   “先生,这一切,太神奇了。”   “原来,这就是先生你生活的地方吗?这里的人竟是这样厉害,直接驯服了雷电!”   “不疼了?”   宫九委屈闭嘴。   顾青衣心里的沉重消失,整个人都轻快起来,低头吻住委屈的九公子。 第92章 需要一个拥抱才能好   这场雨来得又快又猛, 却并不是一场很快结束的暴风雨,打雷闪电一直持续了几个钟头。   这还不是因为宫九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学会了控制自己身上那股突破带来的势。   而是感谢科学,感谢人民。   完全隔断的高规格隔离间将宫九身上的势彻底的封锁住, 在劈无可劈的情况下,这场暴风雨才慢慢云消雨停。   短短几个钟头的暴雨就让整个京都陷入水患之中,护城河里的水都快要翻堤,大街小巷也开始积水,有些比较老旧一点儿的小区, 甚至已经出现了水淹膝盖无法通行的情况。   若不是得益于科技强大, 这场暴雨指不定要造成多大的影响。   看着坐在玻璃隔间里的宫九, 顾青衣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   他转头看向身旁正在检测磁场变化的科研人员:“我可以进去陪他吗?”   “不可以。”   科研人员并没有半点儿客气的拒绝了。   他理直气壮:“你的磁场也很特殊,你如果进去,就会影响到我们对他身体变化的检测。”   “……”   顾青衣没有办法, 他只得抬起手贴在了玻璃上。   宫九动了动,将手抬起来, 贴在了顾青衣手掌贴合的地方。   只是, 这般也没有办法吸取到任何的温暖。   触手可及的, 只有冰冷的玻璃。   四周一片安静。   哪怕顾青衣显然在开口说话, 他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就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年幼的时候, 被关在棺材里埋在寂静的地底一般。   只是这一次宫九没有害怕,他安静的站在隔绝房间里,站在玻璃的另一边,维持着抬手的姿势,隔着一块材质不明的厚玻璃与顾青衣掌心相贴。   玻璃外却是很‘吵闹’。   哪怕气氛沉闷没有人说话,也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在不断的响起。   滴滴滴滴的仪器提示声音。   沙沙沙沙的铅笔记录声音。   哒哒哒哒的敲击键盘声音。   可这些无声的吵闹与顾青衣之间像是隔出了一片银河一样, 并没能打扰到顾青衣半分。   他双眼紧盯着玻璃房里的宫九。   看着宫九下垂了视线,看着宫九收敛了神情, 看着宫九情绪缓缓滑落。   这样安静的宫九,顾青衣已经很少见到了。   大多数时候的宫九都是鲜活的。   只有刚刚相遇的时候,那会儿的宫九会动不动发呆走神,空洞得眼中一无所有。   这在顾青衣看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急,却又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   顾青衣曲起手指,以中指骨节轻轻的叩击了玻璃三下。   虽然这玻璃门不能传播声音,却也没有厉害到连一丁点震动都无法传达的地步。   “咚咚咚。”   短平快的三下叩击是宫九召唤影卫的信号。   交给顾青衣以后,顾青衣也经常用这个频率的叩击召唤影卫。   所以,他敲击玻璃的时候,下意识的就用了这个频率的敲击。   而这个叩击用在这里,居然也恰到好处——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   宫九感受着震动,虽然听不见声音,心中却好像听到了玻璃门外顾青衣敲击玻璃的声音。   清脆,利落。   仿佛敲击在他的心上。   轻易的就叩开了他的心门。   得到注意的顾青衣想要做的却远不止于此,他先是夸张的眨了眨眼睛,给了玻璃房里的宫九一个wink。   看着宫九没看懂的样子,顾青衣笑了起来,就像是逗着被父母抱在怀中面朝自己的小婴儿一样,无声的做怪动作,或是皱眉苦脸突然变脸,或是见到的翻白眼学翻车鱼,或是鼻子朝天学猪哥,滑稽又好搞笑,逗得没见识过爱人这一面的宫九新奇不已。   他指了指研究员倒影在玻璃上的身影,撸起袖子,隔空甩了两个巴掌。   然后,他自己仿佛被巴掌甩到一样,整个人晕头转向,做后直接贴在的玻璃上。   一个人就出演了一场默剧。   “顾先生,你在做什么?”   顾青衣正在搞怪的动作一顿,立刻变得正经严肃起来,对着宫九眨了眨眼,一副你我心照不宣的表情,转身看向研究员:“当然什么也没做,你就在这里,如果我做了什么,你自然也是能看得见的不是吗?”   认真的就好像把小婴儿无故逗笑而引发转身的父母注视下一秒变成正经人的祸头子。   这一套操作又把宫九逗乐了。   可研究员不是心大的父母。   也不是因为宫九无故被逗笑就转身找人的——   额。   好吧,他就是因为宫九被逗笑而找人的研究员。   白大褂研究员惊诧的看着仪器记录:“先生,如果你什么都没做,那我就真的搞不懂为什么朱先生的磁场变化会这般明显了。”   他耸了耸肩:“你知道的,那位朱先生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打动的人,一向只会因为您的存在,而发生许多奇妙的变化。”   “他身上那种放射性的磁场变化已经得到了暂缓,或许站在我们可以尝试着让他收敛那股能够影响天气的势了。”   研究员那直白的,客观的,有一说一的话让顾青衣心里也生出无数的欢喜。   任谁听到自己的爱人如此深爱着自己,也绝不会无动于衷。   研究员被他的沉默误导,笑了笑:“如果顾先生觉得有人在这里,有些不适应,我也可以先出去的。”   他说完直接就起身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又不补充道:“这些仪器都是很必须的东西,一边监察朱先生的磁场变化,一边干扰他身上的放射的势,所以还请您千万不要乱动。”   这次,研究员是真的离开了。   宽敞的房间里只剩下了顾青衣和宫九。   哪怕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玻璃墙。   却好像有了什么不同的变化一般。   顾青衣很确信,在研究员离开以后,宫九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不是他之前故意逗人开怀的那种放松,而是自然而然的,只在亲密的人面前展露出来的那种放松。   这细微的变化击中了顾青衣的心。   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让他比前一天,上一分钟,上一秒钟更爱宫九。   玻璃房里的宫九面上带着笑,笑容直接深入眼底,看起来轻松又自然,他张了张嘴,亲昵黏乎的进乎于撒娇:“先生,我好疼啊。”   就像小孩只会在宠爱自己的人面前哭泣撒娇一般。   哪怕顾青衣听不见,也能看得出来宫九嘴里说着什么,神色动作间仿佛伸手想要个拥抱。   顾青衣心软得一塌糊涂,抬起右手贴在了玻璃门上。   紧接着,额头也贴在了玻璃上。   玻璃门内的宫九同样如此,左手贴着顾青衣的右手,额头贴着顾青衣的额头。   两个人隔着一块玻璃贴在一起。   哪怕只是这样,眉眼精致,带着几分少年气的朱先生依旧满足的笑了起来。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倒影着顾青衣的影子,泛着笑意,仿佛冬日的暖阳,温暖又明亮。   两个人并没能贴多久。   顾青衣还要指导宫九怎么收敛自己的势。   贴了好一会儿以后,顾青衣才慢慢恢复了理智,变得从容。   智商占领了高地以后,顾青衣就想到了声音无法传播,但是他们还可以写字交流。   哪怕宫九在玻璃门内不能写字,也可以看着他写的字。   这可远比他像个傻子一样在玻璃门外瞎比划来的高强。   顾青衣很快就要来了一沓纸和一支双头黑色记号笔。   他画了一下,试过墨水流畅以后,低头在纸上写了起来。   宫九站在玻璃门内,看着顾青衣一笔一划认真的写着。   都说认真的人最有魅力。   顾先生也不例外。   这个人的外貌已经足够出色,武功才智更是各方面都比旁人优秀许多。   应变能力也好,独立能力也强,哪怕是一个人在陌生的世界里也可以泰然处之。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顾先生的呢?   又是喜欢顾先生的哪一点呢?   宫九理不清楚。   喜欢就是喜欢,很没有道理可讲。   但是,似乎每一天,他都会更喜欢这个人一点。   所以才会在得知顾青衣要离开的时候,那样的崩溃,无数黑泥从心底冒出来。   又因为足够多的爱,被他强压下。   给那杯酒的时候,宫九又是怎么想的呢?   如今一个人独自待在玻璃房里,宫九又想起那时的场景。   其实,他从不怀疑顾青衣答应过的事情会失约,顾青衣是一个责任心强的人,哪怕初见足够懒散,在相处过程中也依旧可以察觉的出来。   他也知道,顾青衣答应了会回来,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也绝对会回到他的身边,哪怕是爬,也会爬着回来。   可是他舍不得放开手。   那样好的顾先生,好不容易抓在手里的珍宝,他怎么舍得放开手。   世界分不开他与顾先生,生死自然也不可以。   宫九看着低头在写字的顾青衣,眉眼越发的柔和,心中一片柔软。   此时就很想亲亲顾先生。   想念顾先生的拥抱。   明明该是美好的洞房花烛夜,是他期盼了好久的事情,结果却徒然生出这么多的波折。   不开心。   需要一个拥抱才能好。   不,还要加一个亲亲。   宫九的脑海里甚至已经幻想出了自己猛然扑过去的场景。   顾先生肯定会很惊讶。   第一反应绝对是先接住他,然后立刻就会关注他身上的变化,生怕他会因为冒失而伤害到他自己。   在然后,或许会教训他几句。   但是宫九只要献上自己的吻,严肃的顾先生就会被迷晕,更加迫切的索取。   一定会很用力的亲亲。   这般想着,干涸得疼痛的奇经八脉里被他生生压榨出许多内力来,一边游走修复着疼痛。   杂乱无章的势,像雪一样消融。   玻璃门内的宫九,内敛低调,整个人已经返璞归真。   --------------------   作者有话要说:   顾青衣:抱在怀里教几个小时教不会,隔在玻璃房里没法拥抱亲亲,一分钟就融会贯通了?   宫九:先生,我好疼哦,想要一个拥抱。   顾青衣:[抱]   宫九:先生不想亲亲我吗?好想亲亲先生。   顾青衣:[亲]   宫九:很好,蒙混过关。 第93章 成也亲亲,败也亲亲   顾青衣正在写着, 认真的将自己当初怎么收敛气势的做法一一写下来,仔细的回忆着,生怕有什么错漏的地方。   径直写了好几页纸。   黑色记号笔写出来的粗体字写得满满当当。   结果, 还没等他把纸拿起来给宫九看。   宫九已经打开门走出来了。   那一瞬间,顾青衣是懵的。   他第一反应将人给推进玻璃门内,将门反扣上,然后抬头看天。   当然,屋内是看不到天的。   再加上屋子里各种屏蔽仪器在, 又有玻璃隔音, 顾青衣既不能利用天人感应去感应外面的天气变化, 也没法利用武者的灵敏五官去倾听外面有没有打雷下雨。   所以,他等同于做了无用功。   “你干什么?!”   顾青衣真是又急又惊:“阿九,你如今的情况不同, 怎么可以乱来?!”   宫九面上带着笑。   “你竟还在笑!”   “你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宫九也不说话,直接扑进顾青衣的怀里。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   上一秒还想让宫九长点儿心的顾青衣下一秒就将人接住, 搂进怀里。   宫九扑面而来的冲力将他带得后退了一步, 直接靠在了玻璃门上。   顾青衣搂着怀里的宫九, 又怕太用力会弄疼宫九, 又怕不用力, 宫九就会从他怀里掉下来。   真是被宫九弄得手足无措。   没等顾青衣有什么反应,宫九就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干柴烈火,一点即燃。   顾青衣手里拿着的纸张撒落了一地,记号笔掉落下来,轱辘轱辘的滚到墙边才停下。   还在亲亲的两个人却是半点儿停不下来, 非要把肺里的空气都榨干,这才松开。   顾青衣还没开口, 宫九就抢先说到:“因为我突然好想要先生抱抱。”   “得不到拥抱就会难过得快要死掉。”   “先生怎么能够那么冷静,看到我都不会想要亲亲我吗?”   “看着先生那么认真的样子,我就好想亲亲你哦。”   坦白又直率的宫九,实在太过可爱。   特别是这种近乎于撒娇的语气,表白的内容,更是让顾青衣无法招架。   被这般连翻的甜蜜轰炸,顾青衣脑子里都是晕晕乎乎的,哪里还想的起来要训宫九。   他看着怀里的宫九,眼睛里的柔情都快能滴出蜜来。   也罢。   也罢。   不是早就知道宫九是怎么样的人了吗?   何必训宫九呢?   宫九都那么大的人了,想必也是有分寸的。   就算宫九做得不好也没关系,总有他收尾兜底。   谁叫他就是栽在了宫九身上,不舍得宫九受伤,也扛不住宫九的撒娇,百般无奈,只能宠着,任由他了。   “刚刚是我不好,不该这般训斥你,怪我过于担心害怕,没法承受你有丁点儿损伤。”   “阿九,我不能失去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宫九点头。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可他是个俗人,早就沉溺在爱河里,一遍一遍品尝着担忧害怕,不敢想象失去。   在顾青衣没答应之前,他害怕结果会是拒绝。   在顾青衣答应以后,他担心对方爱得不够深,随时会放手。   在顾青衣说要离开以后,他更是彻夜不能眠,总担心自己会失去这个异世界的爱人。   但是没关系。   爱情带来的甜总比苦多,从这段感情中,他获得的也总比失去多。   如今,他已经能够释怀,坦然的面对顾青衣的爱,自信自己能够拥有这样真挚的感情。   再看顾青衣顾先生因为爱而小心翼翼,宫九越发高兴起来。   他知道,他已经彻底的拥有了顾青衣顾先生。   宫九伸手抵住顾青衣的唇,止住了他的话,面上带着笑,颇有几分狡黠的开口道:“先生你先感受一下再说话。”   顾青衣一怔。   他放开五官感知。   宫九的气息收敛得十分的完美。   明明人就在他的怀里,存在感却稀薄的好像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一朵野花,一片落叶,明明存在,却是毫不起眼,不引人注目。   这正是大宗师的返璞归真之意。   “你已经学会了,就在刚才那几分钟里?”   “对。”宫九点头,带着几分骄傲:“没错。”   顾青衣:“所以,你之前的几个小时为什么学不会?”   ‘你是不是在演我。’   宫九确信,他幻听到了这样的话语。   这不应当。   为什么迎接他的不是夸奖?   这实在不应当。   “那当然是因为先生你太可口,在你的怀里,我怎么还能保持冷静?我当时的脑子里只剩下亲你和拥抱啦!”   “性命攸关,你一点也不在意?你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宫九撇嘴:“这怎么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如果不是想要亲亲先生,舍不得先生的拥抱,我也没可能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学会收敛气息呀。”   顾青衣:“……”   好的。   这真是成也亲亲,败也亲亲。   他还能说什么呢?   怪他顾青衣太过男颜祸水吗?   顾青衣无话可说,宫九可还有得是话想说,他伸手揽住顾青衣的脖子,往顾青衣面前凑了凑,像个小狗狗一样黏黏糊糊的去观察顾青衣的表情。   “先生。”   “先生,你生气了吗?”   脆生生的话语里透露出许多少年气来。   这样的宫九与过去的宫九,当真是判若两人。   看着宫九眼中的委屈,顾青衣还怎么生得起气来。   他低头亲了亲宫九的额头,看着对方眼中的狡黠,没好气的说到:“你就是吃定我了,是吧?”   宫九点头:“对,没错!”   顾青衣拿他没办法:“行吧,说不过你。下来吧,我们回家。”   “先生就抱着我走嘛,我好疼哦,不想走路。”   可可爱爱的宫九撒娇,顾青衣又怎么抵抗得住?   更别说他本来都还没松开手。   顾青衣将人往上掂了掂,抱着人往外走:“还疼得厉害吗?内力恢复了几成?”   “嗯,很疼。”   顾青衣转了个方向:“那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转移的时候,顾青衣就提议要送宫九去医院。   他可以先开着领域带宫九去医院查看情况,再回研究所。   但是研究员拒绝了他这个提议。   毕竟顾青衣那会儿内力也快被榨干,过度使用只会损伤到顾青衣,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   再说了,研究所里仪器齐全,完全可以将宫九带回研究所,一边隔离一边检查。   顾青衣同意了。   回到研究所第一时间就是给宫九检查身体。   确定宫九身体无碍,只是内力枯竭,是正常的突破后反应,顾青衣这才能放下心让宫九去隔离。   如今宫九喊疼,顾青衣是半点儿都没怀疑就抱着人换了目的地。   研究所虽然仪器齐全,可研究员也不是医生,可能他们说的并不准确。   宫九阻止了顾青衣带他去看医生的行为,笑道:“先生多亲亲我就不疼了。”   “看来你并不疼。”   宫九装委屈:“先生真是不疼我了。”   顾青衣能怎么办?   他只好给粘人的小宝贝一个亲亲。   研究员正巧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朱先生双腿夹着顾青衣顾先生的腰,双手搂住顾青衣顾先生的脖子,而看似礼貌好说话实际上却是冷漠疏离难以接近的顾青衣顾先生则是好脾气的抱着朱先生,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的稳当,生怕摔了朱先生。   两人就像是缠绕在一起的合欢树,枝枝蔓蔓都缠绕在一起,谁离了谁都无法成活。   不知道朱先生说了什么,顾青衣顾先生停了下来,两人对视。   然后,顾青衣顾先生就低头亲了亲朱先生。   然后,年轻的研究员就看到被顾青衣顾先生亲吻的朱先生面上带着笑,眼神正巧扫过来,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一眼,有得意,也有警告。   活脱脱像一个专门刺激人的恶毒男配。   研究员有些不解,他是做了什么让朱先生不喜的事情了吗?   顾青衣也看到了这个年轻的研究员:“阿九已经能够收敛气息,屋子里的那些仪器我都没有动过,应该会有磁场变化那些你们需要监测的东西。”   “我和阿九就先回去了。”   说完,顾青衣抱着人离开。   研究员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说,顾先生真是讲礼貌,只是太客气了,无形就把人给拒之千里之外了。   两人感情真好,让人羡慕。   他看了一会儿就把这些感慨抛到了脑后,转身进了房间去检查设备,记录数据。   那边被研究员羡慕着的神仙眷侣也正在说起他。   “先生刚刚怎么和那个人说那么多的话?”   顾青衣解释:“人家给我们两个行了方便,自己避开无法记录数据,我们走了,自然要和他说一声。”   他正正经经的说完,一挑眉,带着几分笑意:“怎么,阿九这是吃醋了?”   “对。”   宫九承认的大大方方:“我就是吃醋了,先生刚刚还训我,结果对别人就那么和颜悦色!”   顾青衣却笑:“我不止刚才要训你,等会儿还要狠狠的惩罚你!”   宫九听得心头一跳,哪儿还记得什么潜在的情敌,揽着顾青衣的脖子笑:“正好弥补先生错过的洞房花烛夜。”   顾青衣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走走走,快点回家。” 第94章 正文完   送两人回家的车子因为没有录入小区的住户信息里, 所以只能送到大门口。   顾青衣下了车,自然而然的就把宫九打横抱了起来。   宫九都怔了一瞬间。   可顾青衣的神情那么的理所当然,宫九自然不会有半点儿的不好意思。   在小区里玩耍的那些不够上学年龄的两三岁小孩子目不转睛的看着, 他也半点儿不觉得尴尬,还骄傲极了,伸手搂住顾青衣的脖子,一副备受宠爱的样子。   顾青衣低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对宫九与小孩子较劲的行为做什么评价。   他抱着人去了自己那栋, 正好又遇到了坐在一楼晒太阳的老两口。   “感情好, 好, 小两口要互相扶持才能一辈子走下去呀。”   顾青衣礼貌的和人打了招呼,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给了老人家。   老奶奶想要,但是被老爷子拒绝了:“她不能吃啦, 再吃牙都要掉光了。”   老奶奶在一旁笑得又幸福又无奈。   顾青衣看得有些羡慕。   他看了眼怀里还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宫九,压下心底各种黑泥, 辞别老两口, 抱着人上了楼。   公寓里还没来得及收拾, 一切还是新婚的装扮, 大厅里挂着彩绸, 入目尽是喜庆装扮。   就好像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可以被剪辑掉,一切都从新回到新婚夜一般。   外面天还没黑。   但是没关系。   顾青衣和宫九都不想去计较这点儿时间问题。   他将人放在沙发上,起身去将窗帘拉上,让屋子里陷入昏暗之中。   “你先去洗澡。”   宫九点头,抱着浴巾乖乖去洗澡。   顾青衣脱掉了皱巴的西装外套,一下扯开束缚在脖子上的领带丢在了一旁的小矮桌上, 径直进了淋浴间。   “先生,你怎么也进来了?”   淋浴头哗啦啦的冒着水, 水下的宫九宛如清水出芙蓉,抱着毛巾和浴球,难得有些诧异。   顾青衣一本正经:“给你搓背呀。”   顾青衣这样,宫九更不可能退却:“正好一起洗,先生给我搓,等下我也给先生搓。”   顾青衣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   他拿起浴球给宫九搓背。   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古代人宫九身上皮肤雪白细嫩,摸起来就像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   顾青衣将他搓洗完,将手中的浴球放在淋浴头下冲洗了一遍,然后把浴球递给宫九。   宫九:???   宫九接过浴球。   原以为会发生点儿什么,结果居然是真的搓背,宫九都有点发懵。   他看了看手里的浴球,挤了点浴盐抹在上面,任劳任怨的给顾青衣搓背。   搓完,顾青衣冲洗干净,裹着浴巾就出去了。   宫九:???   好气!   还以为会有一个亲亲。   再不济一句好听话总该有的吧?   他气得直接把浴球丢进篓子里,胡乱裹着浴巾就出了淋浴间。   健壮的顾青衣已经在床上躺好了。   见着他出来,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无声邀请宫九上,床。   宫九满腔的火气就没了。   他上了床,凑上去主动要了一个亲亲,却直接被扑倒在了床上,双手压在头顶上,动弹不得。   来自上位的压迫感让他只能被动承受。   这个吻一点儿也不温柔。   像是一场龙卷风,粗暴的席卷一切。   在床上或温柔,或狂暴,各种各样的顾青衣,他都已经见过,这般蛊惑人心像个妖孽的顾青衣,宫九却是头一次见到。   又强势霸道,又极尽诱惑。   炙热的鼻息在他脸颊上流连,将宫九脑子里各种念头都搅成了浆糊。   快要窒息的吻让他晕头转向,一切只能凭借本能去攀附,去索求。   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音,低哑喘息的声音,心跳砰砰砰跳动的声音,也有宫九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呻,吟。   顾青衣支起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动情的宫九,抬手点在了宫九的穴道上。   “嗯?”   厚重的鼻音显示出宫九此时的状态是何等的□□中烧。   偏偏,能让他解脱的人压根不为所动。   “阿九是不是忘记了,我说过会高好好的惩罚你。”   宫九:“??”   宫九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想要去攀上顾青衣的身体,却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他只能睁大双眼看着顾青衣,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   他还以为惩罚只是情趣的说法,而且之前顾青衣也是全情投入,他甚至能够感受得到顾青衣也是在忍耐着,没想到顾青衣居然这般沉得住气,等他完全动情然后猛然停下。   将他高高架起,却不给他解决。   顾青衣含了一口水渡给宫九,将他的唇打湿,避开了宫九的眼神,翻出一个视频。   这个视频长达两个多小时,正是两人婚礼的视频。   更多的照片和视频还需要剪辑,如今发给顾青衣的只是一个样板。   但是这也足够了。   婚礼进行曲的曲调缓缓响起。   顾青衣牵着宫九的手从门后走进来,沿着红毯缓缓走到婚礼主持跟前。   两人身高差不多,都高挑显瘦的身型,穿着一白一黑西装,好看极了。   黑色西装的顾青衣显得格外的成熟稳重。   白色西装的宫九少年意气,像个象牙塔里的小王子。   花童撒着玫瑰花瓣,这些飘洒的花瓣全都化作了红色的小爱心,不断的从两人身上飘出。   小王子晕乎乎的,全程都在笑,视线几乎是黏在顾青衣的身上,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有多高兴。   顾青衣也时不时的回望他,两人对视的时候,空气中仿佛都染上了黏人的甜。   “你愿意……白头偕老,永不分离。”主持人念了长长一串的证婚词,询问顾青衣。   顾青衣回答得非常的肯定:“我愿意。”   随后,主持人又问了宫九同样的话。   宫九:“我愿意。”   “我宣布,今日,顾青衣顾先生和朱厚照朱先生在所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下,结为夫夫。”   “您二位都是非常勇敢的人,敢为人先,也获得了无数人的祝福,在这里,我也祝福您二位两情有长长久久,也有朝朝暮暮。”   顾青衣点了暂停。   画面就停在了宫九说我愿意上。   他转头看向宫九:“阿九有什么感触吗?”   宫九:“那天我太激动了,全程都晕晕乎乎的,幸好有视频记录下来,否则真是一大憾事。”   顾青衣:“……”   “除此之外呢?”   “先生真好,先生的家人朋友也特别好,居然能这般轻松的就接受了我们,还给出了真诚的祝福。”   “我知道都是先生去说服的他们,每一天都更爱先生一点呢!”   眼见自己不提,宫九是怎么也不会说到主题上去的,顾青衣直接开口道:“你说过要陪我到白头,我们要朝朝暮暮,也要长长久久,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叫我怎么敢期待以后?”   “先生——”   顾青衣不为所动。   宫九明白,这事儿是耍赖也赖不过去了,可他真的没有不爱惜自己。   “我知道你的功法很特殊,总能将你受到的伤害恢复如初。”   “我也知道你之前并没有什么期待,活着也好,死了也罢,了无牵挂。”   “你用这样的态度生活了很多年,所以有时候并不是你不珍惜自己,而是下意识的就做了取舍。”   “你觉得亲吻拥抱比你的身体安危更重要。”   “那么,阿九,你有没有想过我呢?”   “看到你受伤,我也会着急难过,恨不得以身替之。”   “倘若你一直都是这样,哪一天遇到了万一,又该怎么办呢?”   顾青衣眼里全是认真。   他看着宫九,将这句话刻进对方的骨血里:“我不能失去你,所以你可以多爱惜一点自己吗?”   “不要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处境。”   宫九想要撇开头。   可他被定住了,没有办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顾青衣流露出那样令人心碎的神情。   他想要安抚住顾青衣的眉,可他做不到。   “答应我好吗?”   “好。”   宫九应声。   顾青衣解开了他身上的穴道,将人拥进了怀里。   昏暗的房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之前燥热的空气也变得冷静下来,氛围转变成宁静与惬意。   “我爱你。”   “不只图一时的欢愉,贪心的想要长长久久。”   “我知道阿九也是这般想的。”   “阿九已经做得很好,只是偶尔总会忘记。”   “但是没关系,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他带着怜惜,在宫九的眼皮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这个表白很突然,却并不突兀。   为了安抚宫九的情绪,他说过很多次爱语。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   不带任何的目的,只是想将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宫九知道。   “希望等到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也能像那对夫妻那样,在悠闲的午后,在公园里晒太阳。”   “一个是糟老头子,一个也是糟老头子。”   “相互搀扶着,也能幸福的笑着,也能坦然的告诉别人,我们这一辈子互相扶持,就算有过争吵,有过分歧,最后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也还是会希望下辈子能再相遇,相爱。”   “好。”   宫九承诺着,往顾青衣的怀里蹭了蹭,靠在顾青衣的颈弯,恍若一个半圆遇到了另一个半圆,从此得以圆满。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想写的都写完啦,九公子和顾先生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算会有一些小波折,也总会彼此珍惜。   九公子的童年得到治愈,总有爱人与爱己的能力。   顾先生也从漠然游离变得因果纠缠,入世动情,不再孤独。   这样就很好啦。   开车是没法开车了,锁得太厉害,写一点点就锁我,真的改哭了。   大家意会吧。   可能会有回去的小番外,还有一个鹦鹉的番外,交代一下救世完成前因后果,或许还会有养崽番外,总之,现在就先到这里结束啦。   留言随机抽红包啦,感谢大家支持,比心。 第95章 番外   自从跟着顾青衣来到现世, 进度就一直在慢慢推进,后来顾青衣和宫九直接参和进了国家武术教育,进度条就突飞猛进, 直接到了百分之百。   小天道一脸懵逼,不知道这个灭世危机是怎么就没了。   顾青衣和宫九正是浓情蜜意,如胶似漆的时候,小鹦鹉只好自力更生,自己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武侠世界打了一个来回以后, 祂总算明白了。   原来小世界的灭世危机并不是天灾人祸, 而是武侠没落。   那个世界的根基落点在武侠上。   越往后去, 武侠就越成为传说存在,直到后来压根无处考证,成为了话本小说。   武侠断绝。   根基都断了, 世界自然也无法孵化,自然而然的就灭世了。   之前一直会被顾青衣的行为推动, 都是因为顾青衣在给武侠这颗大树修剪坏掉枝丫, 让他可以长得更好。   而进度条一直在慢慢倒退, 就是因为只治了表, 没有治根, 武侠断绝的可能性一直存在。   如今武侠世界和主世界搭上了线,主世界承认了武侠传承,于是武侠世界就成了主世界的附属小世界,到时候破碎虚空就可以到达主世界。   这般,小世界的灭亡危机也就彻底的解决了。   如果没有顾青衣,这个世界就算再如何挣扎, 最后也会走向灭亡。   小天道心有戚戚:“难怪一线生机在顾青衣的身上。”   或许,当初顾青衣身上发生的时空错乱也是小世界的自救手段。   没了灭世危机的威胁, 小天道立刻就想到了顾青衣当初说的啤酒烧烤小龙虾,正好祂如今拥有鹦鹉身体,自然是要去尝一尝的。   祂一路嗅着味道来到了夜市。   最香的那家烧烤店生意十分的火爆,支了几个烧烤架子在忙,也都没有停歇的时候。   小鹦鹉什么都不懂,看到烤好放到一边盘子里的鸡翅膀,收敛了气息落在盘子边上,叼起鸡翅膀,一丝一丝的将翅膀吃了个干净。   ‘真好吃。’   小鹦鹉眼睛都亮了!   祂看着又放过来的一把豆角,揪住一根,咔咔咔咔快速的咬断吞了下去。   豆角好吃。   韭菜也好好吃。   五花肉也香喷喷。   还没吃到小龙虾和啤酒,小鹦鹉就已经吃了个肚圆。   祂恋恋不舍的离开,第二天继续来蹲点。   持续几次,店员也发现不对劲了。   “怎么最近总是丢食物?!是不是你小子偷吃了?”   厨子在发火。   本来烧烤就热。   这家店又火,食客又多,经常忙不过来。   他明明烤好了放在盘子里等传唤,结果却还要被骂一通。   偏偏食客就是没有吃到食物。   那这东西去哪里了?   除了上菜的服务员偷吃,他想不到其他原因。   毕竟,谁也想不到竟还有一只偷吃的小鹦鹉。   服务员也委屈。   争来吵去,最后几人都打起了精神,格外小心注意,打定注意要把这偷菜贼给抓住。   这天,鹦鹉照常飞出门,熟门熟路的来到了烧烤店。   一靠近窗户就看到了传唤台子上摆着的碟子里都是祂爱吃的食物。   祂飞快的俯冲而下,落在的盘子边上就开始吃。   直接被人抓了个正着!   “没想到小贼竟是个鹦鹉!!”   “老罗,这鹦鹉看起来真好看,肯定是有钱人家养的名贵品种吧!”   “它来来回回偷吃好多次了,咱们能找它主人赔偿不?”   服务员和厨师围着小鹦鹉叽叽喳喳。   “鸟是自由的鸟!没有主人!没有主人!”   小天道不干了,开口就反驳。   可惜主世界对祂限制挺大,祂虽拥有灵活的大脑,却也没办法做出超出鹦鹉太多的行为。   厨师笑了一声,逮着鹦鹉去找老板。   老板也是个有意思的人,看鹦鹉一副白吃白喝就是不告诉主人拿钱的样子,他道:“既然这样,那就把这鸟留下来抵债!”   “没还清之前,鸟就先别急着走了。”   其实老板也挺喜欢这只鸟。   嘴上说是留下来工作抵债,实际上却是给鹦鹉买了舒适的笼子,配套的各种东西,花出去的钱都不是那几个烧烤可以媲美的。   自此,鹦鹉迎宾的工作开始了。   “欢迎光临,里面请!”   “美女帅哥,您里面请!”   “几位吃点啥,老好吃了。”   “欢迎光临,里面请!”   小鹦鹉的迎宾工作做得有模有样,一开始还盼着顾青衣和宫九发现祂不在,把祂带回去,后面就压根把这俩情侣忘到脑后了。   烧烤店里的厨子手艺又好,老板又贴心,顾客小姐姐们也超喜欢祂,祂超爱这里,完全不舍的走了。   小鹦鹉挺胸:今天也依旧是认真工作的一天!   等到顾青衣发现鹦鹉不见了的时候,小鹦鹉已经干了大半个月的活了。   进度条消失的时候,宫九正在渡劫,顾青衣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任务已经完成,小天道和他的联系剪断了。   等到宫九恢复过来,他才发现鹦鹉已经消失好久了。   而他睁眼也看不到进度条了。   这可不得了。   如果宫九还想回去,他们还需要小鹦鹉做定位器,怎么能任凭祂失踪。   更别说小家伙也帮了不少忙。   不论从实际还是从情理出发,他都不能不管。   找了许久,找到了名声大噪的网红烧烤店。   一只神气的鹦鹉站在烧烤店门前的架子上,对着新来的食客唠嗑:“欢迎光临,新来的?没怎么见过你啊。”   “对对对,我新来的。”食客嘴里应着,手机拍照忙不停。   小鹦鹉也不害羞,大大方方的摆姿势:“给我拍好看点啊。”   “没问题,再来合个影。”   “消费不满199,禁止合影哦!”小鹦鹉挺胸:“请支持我的工作!”   “哇!这鹦鹉真的神了!”食客惊喜极了。   看到这一幕的顾青衣:“……”   看来小鹦鹉适应的很好,压根用不着他着急找人。   顾青衣正要离开,打算等小鹦鹉下班再来,就被眼尖的小鹦鹉看到了。   小鹦鹉:“!!!!”   社死了。   为什么顾青衣会在这里?!   他是不是看到我装鹦鹉自恋的样子了!?   救命!!   --------------------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定时了,要不是申请完结,还不知道这章要在存稿箱里躺多久。[捂脸]   放个预收《唐僧是个武斗派》,就是文案上的那个。正在存稿,预计年底开更。   文案:孙悟空: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师傅一掌劈开了五行山,掐着我的脖子问我是和他去西天,还是他送我上西天。   *   江流生而知之,颇有神异。   一双眼睛可观敌我红名绿名,看穿妖魔鬼怪本体,直观血条长短。   还没出生时,就听闻梵音“此子应天而生,命定诛尽神佛,实不给吾等生路也。今,吾等反其道而行之,偏命他做弘扬光大者,且赌这天命如何。”   好家伙,还没出生就已经决定算计忽悠他了。   为了自保,江流改当了武僧,一路降妖伏魔除尽红名,增强自身实力。   结果,越发威名赫赫,大唐扬名。   上皇亲切的拉着他的手,赶鸭子上架:“法师果能尽此忠贤,不怕程途遥远,跋涉山川,朕情愿与你拜为兄弟。”   江流:我单知道这可能是西游记世界,却没想到那个唐僧是我自己,可我是个武僧我不会讲经啊!!   江流看着这位圣明天子,沉默片刻以后突然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据说吃一口唐僧肉长生不老,陛下要来一口吗?”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